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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下)

中午宴席擺開,花園裡太冷,陳太君裡這裡又不能太吵,大太太直接把大房的花廳收拾出來,戲臺己經搭好,分席坐下,外頭小戲也唱了起來。飯完小戲也就散了,歸寧的姑奶奶各自回了母親那裡,邵昀和思慧,霍景之和思宸也跟著三太太和許氏回了三房。

小坐一會說的不過是些閒話,思慧是新婚,思宸又懷了孕,三太太自高興的很。又有思芸的喜事將近,何家雖然家境不行,但何大爺確實是儀表堂堂,舉止行事都十分靠譜。再者思芸又有不能生育之憂,低嫁被婆家人高看一眼,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時間差不多,思宸和霍景之辭了陳太君就要回去,三太太也沒多留,己經折騰了兩天,思宸一個孕婦哪裡能折騰的起,接下來這些天還有宴客吃酒,累著呢。

許氏把思宸和霍景之送到二門,車駕駛出韓家大門,霍景之突然道:“何家大爺挺不錯的。”

“噫?”思宸驚訝,何大爺要是像邵昀那樣是個讀書人,霍景之誇一句很正常,何大爺可是生意人,士農工商中最末的一等這個切不說,霍景之應該不懂生意之類的事吧。

霍景之只是笑,也沒解釋,這跟人做什麼的並不相關,而是看這個人的氣度神情,以判斷能否成事,他自覺得還有看人眼光。這門親事是四老爺說的,看來韓家四老爺看人也是挺有一套的。

車駕回到霍家,思宸和霍景之換了車先去霍老太太正房裡,初二是回孃家的日子,霍家的姑娘卻是少,霍希真也己經回去,只有霍三太太和大奶奶,二奶奶在霍老太太跟前逗趣。小丫頭打起簾子,兩人進了屋裡,旁邊丫頭幫著兩個解下披風。

霍老太太就笑著向思宸招招手道:“過來,這邊坐。”

思宸笑著上前,到霍老太太身邊坐了下來,霍老太太問了幾句,當然不是問韓家的事,只是關心思宸的肚子。思宸只說一切安好,雖然有點累,但還能撐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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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三太太旁邊看著,卻是笑著道:“看老太太現在這麼疼二嫂,我看著還真是眼紅的很。”

霍老太太笑著道:“她現在有了身子,又是過年事情多,我當婆婆難道還不心疼她。”

思宸也是陪著笑臉,剛要開口,就聽霍三太太突然道:“老太太要是真心疼二嫂,不由幫二嫂解了眼前之憂如何?”

此言一出屋裡眾人都是一愣,霍三太太笑著繼續道:“你想二嫂現在有了身子,房中之事多有不便,雖然二伯房裡也有兩個妾室了,但總是有此不便。不如老太太挑兩個好丫頭給二伯送去,豈不是解了二嫂之憂。”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尤其是大奶奶和二奶奶更不可思議的看向霍三太太,從來沒見過哪個小嬸子管事管這麼寬的,連大伯子房裡的事都去管,看來真是過年吃太撐了。當然做為小輩這個話她們肯定不會出口,同時也好奇霍老太太會不會聽她的。

霍老太太的性格是有點左性,但要真是幹了這樣的事,那是要被笑話的。婆婆是媳婦的天,可以任意拿捏媳婦,但是八抬大轎走正門進來的媳婦那也有自己的權利,這個權利就體現在自己屋裡。

公婆不問床諱事在大珠幾乎是不成文的一種慣例,除非兒媳婦所無出,而且妒嫉成性,不準男人納妾,這種時候婆婆為了子嗣才會給兒子納妾。像兒媳婦生了好幾個,或者房裡己經有了庶子的,並無子嗣之憂的時候,婆婆要是吃撐了沒事給兒媳婦房裡塞人,那旁人知道了肯定要議論。出來交際應酬的,婆婆輩的有,當媳婦的也不少。

按照規矩來說,男人不管是想收通房,還是抬姨娘必須得主母點頭同意,她不同意人就不能進來。至於婆婆,你可以指責兒媳婦善妒不賢慧,但是不能往兒媳婦房裡塞人。因為這關係到一個後院權利問題,長輩屋裡的小貓小狗都輕易傷不得,更何況一個大活人呢。

一個長輩塞過去的妾室,主母應對起來稍有不好那就是對婆婆不敬了,這個罪名可是大著呢。除非當婆婆的看兒子日子過的太舒服,非得把家裡攪個雞飛狗跳,不然腦子正常的婆婆都不會幹這樣的事。

就是有些人家會有爺們成親前在房裡放上服侍的人,但也只是通房丫頭而己,沒有哪個婆婆會塞個姨娘進去,抬不抬姨娘,以後要怎麼處置也得兒媳婦進門之後再說,婆婆不能做這主。

像思宸現在這樣的情況,房裡己經有兩個庶子,自己又懷著孕,霍老太太真要聽了霍三太太的話,硬往房裡塞人。遇上孃家給力,在家也得寵的,人家親家太太會直接找你婆婆聊聊天。就像霍家大姑奶奶霍希真,吳家太太敢幹這樣的事,湖陽郡主敢直接殺過去找人家去談談,我家女兒到底哪裡不好了,當婆婆的連媳婦房裡的權利都要收回去。當兒媳婦的受婆婆的氣那是理所當然,要是還得讓著姨娘,那日子就真不用過了。

思宸也是怔了一下,看向霍三太太的神情也無比驚訝,霍三太太真是腦子有病的吧,真心建議找個太醫給她瞧瞧。但既然點名找她,便笑著道:“真是難為三嬸嬸還能為我著想,只是身為媳婦的更該為老太太想想,二房己經有了賢哥兒和函哥兒了,我又懷著孕,讓婆婆幫著挑人,我這邊的憂倒是解了,只是旁人又會怎麼說老太太。難為老太太如此疼愛三嬸嬸,三嬸嬸就不為老太太著想嗎?”

霍三太太笑著道:“我怎麼會不為老太太著想呢,我只是想著老太太都為二嫂解憂了,二嫂怎麼會任由旁人敗壞老太太的名聲呢。”

思宸雖然還是一臉笑意,神情卻沒有剛才的和顏悅色,道:“論年齡我比三嬸嬸年齡小,但既然三嬸嬸叫了我一聲嫂子,那弟妹有哪裡不對的,我當嫂子的也該提點才是。當日我家老爺就說過,三嬸嬸真要是有空就好好管管自己屋裡的事,哪有小嬸子去管大伯子納不納妾的,這話要傳出去了,知道會說只霍家三太太糊塗不知,不知道還以為霍家家風就是如此混亂,家裡的太太們什麼話都會亂說呢。”

霍三太太臉一下子漲紅了,看向思宸冷哼著道:“我是為了二嫂好,二嫂不請情就算了,還說這些話來,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真是好心還是驢肝肺,三太太自己心裡明白的很。”思宸不客氣的回了過去,又道:“我再次給三嬸嬸明確說明,二房的事情,我身為主母自會料理,不用三太太操這個心。”

霍三太太心中更氣,剛想開口霍老太太突然間插嘴道:“好了,都住嘴。”

“老太太,我這是好心……”霍三太太一臉委屈的對霍老太太說著。

霍老太太卻皺眉道:“你二伯要不要納妾,是你二嫂的事,別說你,就是我也不應該多嘴。他們兄弟三個,我什麼時候管過你們妯娌房裡的事,就當年太醫診出來柳氏不能生育,我才做主給二老爺納了方姨娘,生下賢哥後,我何嘗再管二房裡添不添人。”她最多就是責怪柳大小姐不賢慧至使二房子嗣少而己,也從來沒有硬往二房塞人。

霍三太太一臉委屈的掉著眼淚,辯解道:“我只是想著一家子骨肉,二嫂懷著孕不能事事周到,就是想著提醒一下……”

霍老太太臉上有幾分不耐煩的揮揮手,卻是又道:“這種事情不用你來提醒,你也給我記得了,你房裡也是有兩個哥兒的,他們將來娶了媳婦進門,媳婦要是不賢不孝你可以管教,你可以責罵。但是屋裡添不添人,主母如何發配妾室,那不是你當婆婆該去管的事。當婆婆的自己失了身份,不夠讓人打嘴的,也丟霍家的臉。”

霍三太太眼淚掉的更兇了,大奶奶和二奶奶還在呢,當著晚輩的面,霍老太太就這樣指責她了,以後在晚輩們面前又如何抬的起頭來。

霍老太太看她哭成那樣,心裡也是越發的厭煩,末了只是揮揮手道:“都別在我這裡鬧了,各自回去吧。”

霍老太太發了話,思宸和霍景之,大奶奶,二奶奶都站起身來,霍三太太卻還是不想走,在這個家裡丈夫己經指望不上,兒子讀書也就那麼回事,她唯一能依靠能指望的就霍老太太。

本來想著思宸現下懷了孕,霍老太太看她的神情都有點不太一樣了,思宸又是一副強勢模樣,要是任由她這麼下去,再生了兒子,只怕在霍老太太面前更要壓她一頭了。

所以才想著建議讓霍老太太給霍景之納妾,最好霍老太太把自己貼身心腹給了霍景之,長輩所賜非比尋常,再加上年輕漂亮,霍景之還不被迷了去,那時候思宸自己房裡的事還搞不定,也就顧不上這些了。

霍老太太見她還沒走,知道她要說什麼話,卻是不想聽,思宸現在正懷著孕,眼看著二房的嫡出就要出世了,她又不傻,怎麼會這時候給孕婦添亂。只是揮手道:“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二房的事情自由二太太處理,你管這些做什麼。”

“我……”霍三太太說不出話來,末了也只是應著道:“是。”

出了霍老太太的正房門,霍三太太一邊擦淚一邊往三房走,三房所在的是侯府中軸線右邊的建築群。從霍老太太正房到三房路有好幾條,不過冬天的時候,霍三太太一般向前穿過角門,進入大房的範圍,然後延著長廊往三房方向走,冬天雨雪多,地不太好。

三房的經濟不像大房和二房那樣,每月發下來的車馬錢就那麼一點點,湖陽郡主把錢管的死死的,只憑著那點月錢啥都不夠幹的。所以霍三太太也就改了規矩,三房外出行走的車馬是有,但霍家大宅裡行走的車馬就免了。

眼淚這才擦乾淨,霍三太太抬頭就見二奶奶往這邊走,霍三太太不自覺得站住腳步,臉色也有幾分難看。二奶奶雖然是晚輩,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個好婆婆當榜樣,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不屑的模樣。霍三太太當年被湖陽郡主狠整一回,雖然這是二奶奶失禮,但霍三太太也不敢再找大房的麻煩,只當是看不到,各自走開就是了。

“三嬸還在哭呢,這裡哭老太太可是看不到的。”二奶奶停下腳步打趣的說著。

霍三太太臉色繃急了,冷哼著道:“二奶奶如此跟長輩說話,郡主沒有教過你規矩嗎?”

二奶奶拿著幟子捂著嘴笑了起來,道:“是了,剛才老太太才教了三嬸規矩,三嬸現在就想教給侄媳婦嗎。不過三嬸就想教,侄媳婦也不想學,小嬸子去管大伯子納不納妾,聞所未聞的事,我是想都想不出來呢。”

“你……”霍三太太怒急,不自覺得揚起巴掌來,卻只是揚著並不敢落下。

二奶奶冷哼一聲,卻是把聲音壓低了,道:“三嬸,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身邊的丫頭巧兒沒事就要往二爺那裡跑。我本來想著是小丫頭心大了,但今天看您在老太太跟前說的一番話,我不能不多想。我為人愚笨不知道三嬸打的是什麼主意,但要是有人起了壞心眼想給我找不痛快,哼哼哼!!”

二奶奶冷哼幾聲,自覺得話也說明白了,也不再理會霍三太太,轉身就走了。一個小毛丫頭而己,就是霍三太太指使的其實也成不了什麼氣侯。二奶奶只是心中不憤而己,毛丫頭敢趴爺們的床,打死那都是輕的。

霍三太太卻是氣的全身發顫,巧兒是她的貼身丫頭,但丫頭的心思她如何能知道。本來就不想關的事情卻算到她頭上不說,二奶奶明明就是個晚輩,不過任仗著孃家好些,又有個郡主婆婆,竟然敢跟她如何說話,這還沒分家呢,霍老太太還在呢。等以後分了家,她豈不是跟霍四太太和霍五太太那樣,四處看人眼色,連侯府的下人都看不起了。

思宸和霍景之坐車回的二房,霍景之把思宸扶下馬車,只見方姨娘正帶著丫頭婆子在門口迎接。行了禮之後,方姨娘就笑著道:“今天早上太太才走,柳妹妹就抱著函哥走了,聽丫頭們說是去柳家了。”

霍景之的眉頭皺了起來,道:“怎麼抱著函哥去了?”柳月娘一個人去柳家沒什麼,初二是回孃家的日子,規矩之外不外乎人情,離的如此近回去看看也沒什麼。只是抱著函哥那算怎麼回事,妾的孃家並不算親戚。

方姨娘低頭扯著笑臉道:“我也勸過柳妹妹,只是妹妹不聽,執意要抱著孩子去。”

思宸卻是問道:“奶媽跟著去了嗎?”

“跟著去了。”方姨娘說著。

“等她們回來了,讓管事打兩個奶媽每人十板子,告訴她們,以後再也沒主子允許私自抱著函哥出門,一律攆出去。”思宸說著,頓了一下又道:“還有柳姨娘院裡的婆子們,不知道照顧小主子,也一併每人十板子。”

“是。”方姨娘應了一聲,不敢再說其他,新太太這招可真是狠。不跟柳月娘去講這樣不合規矩之類的話,只是把身邊的人全罰了。雖然函哥算是在柳月娘那裡養,但以規矩來說,姨娘沒有教養庶子的資格,奴才如何教養的了主子。

函哥的奶媽都比柳月娘還有發言權,所以這錯就算在奶媽身上了。這兩個奶媽也說不上委屈,新太太都進門了,還往柳月娘那邊站隊,這不是找死嗎。

方姨娘並沒有跟思宸和霍景之進正房,今天就這麼一件事她己經彙報過了,順道也把柳月娘給黑了,她今天的事算是完了。思宸懷孕的事讓方姨娘很傷心,但也只是傷心而己,她是真不敢做什麼,霍老太太直接放了話,還有霍景之對新太太那個體貼勁,動了新太太肚子裡那塊肉,只怕真要跟著陪葬了。

早在思宸進門的時候,方姨娘就料到這個結果,新太太年輕貌美嫡子出世是早晚的。就是再有心想謀劃,也得看看能不能成功。反正她還有兒子,霍希賢自小得霍老太太教養,又是霍景之的庶長子,前程總是有的,有兒子當依靠,她總是有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