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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玉容格格

乾清宮裡,康熙突然就打了個噴嚏,李德全趕緊讓人熬了碗薑湯過來。

站在案桌旁磨墨的納喇玉容停下手裡的動作,露出一抹擔心的神色,皇上莫不是著涼了?

她雖然很想關心皇上一句,可進了這威嚴肅穆的乾清宮,她就覺得自己的膽子突然就變得小了起來,連出氣都不敢大聲出。

在府裡時阿瑪額娘都縱著她,她何曾有過這樣忐忑不安的時候?

她的忐忑,只因為皇上看起來和昨日有些不同罷了。

昨日在鍾粹宮時,皇上看著她的眼神明明是不一樣的,就連姑姑佈菜時,皇上也是先看了一眼,才讓姑姑坐下的。用膳的時候,還很有興致地問了她好些話,知道她讀了許多書,也是很感興趣的。

不然的話,皇上就不會讓她到乾清宮侍墨了。

說是侍墨,可皇上的意思她又怎麼會不明白,這男女之間,只有見得多了,感情才會日漸深厚,皇上是有那個心思把她納入後宮的。

可是這會兒,她心裡卻有些隱隱不安起來。

從進來到現在,除了叫起,皇上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她。

就連她到龍案前磨墨,也是李公公使了個眼色,暗示她過去的。

她立於龍案旁,手裡拿著磨石,緩緩磨墨,一圈圈轉著,到了這會兒,手腕都有些酸了,皇上卻一直沒有叫停。

“皇上,喝碗薑湯驅驅寒氣。”李德全拿著一碗薑湯放到了康熙的面前。

“嗯。”康熙嗯了一聲,抬起頭來,拿起桌上的薑湯喝了幾口,便又放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一眼站在邊上的納喇玉容。

李德全見狀,微微搖了搖頭,這真是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偏要上杆子當個侍墨宮女,你當宮女是那麼好當的?

李德全低下頭去,諷刺的勾了勾嘴角,這惠妃娘娘的眼光可不怎麼好。就這位,皇上即便是真給了個名分也只當是個玩物,離寵還早著呢?

納喇玉容看不到李德全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乾清宮的這位總管太監給看輕了去。

只是見著皇上與昨日截然不同的冷淡,心下委屈,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哭的衝動。卻是眼眶紅紅的,更顯得楚楚動人。

可惜的是,任憑她怎麼楚楚可憐,皇上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皇上不抬頭,看在眼中的李德全自然也不好出聲提醒。

皇上想折騰一個人,那還不是可勁兒的折騰。

李德全突然就想到那日密主子過來的時候,皇上似乎問了一句什麼,然後密主子就在皇上耳邊嘀咕了幾句。

那會兒他不明白,這會兒倒是明白許多了。怪不得皇上要將這玉容格格弄到乾清宮來侍墨,那意思可明擺著:你不是一進宮就掌捆宮女嗎?有那力氣還不如自個兒學著怎麼當宮女,好歹也把規矩學好了些。

皇上對密主子,還真是......

李德全已經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了,只記著往後祈祥宮的差事得十二分的小心,密主子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別人一百句都比不上密主子在皇上耳邊嘀咕一句。

要不,皇上怎麼好端端的就“發作”起惠妃娘娘剛接進宮的這位侄女來。

剛琢磨著,康熙就從龍椅上站起身來,放下手中的毛筆,然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磨墨的玉容格格。

“可是很累?”康熙問道。

納喇玉容聽到康熙的問話心裡一緊,好半天才福了福身子,柔聲回道:“臣女不累,能服侍皇上是臣女的榮幸,臣女怎麼會累?”

康熙招了招手,李德全會意立馬在案桌上鋪開宣紙,然後取了一支毛筆,交到皇上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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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午,康熙超乎尋常的有精力,不僅批了兩壘摺子,還饒有興致的作起畫來。

康熙的畫工很好,一個多時辰的功夫紙上就勾勒出一幅山水畫,突兀的山岩聳立在叢石中,雲泉自天而瀉氣勢恢宏,一山一石,一竹一水都露出一種獨特的意境。

只是,這山水叢林,費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墨。

李德全看著站在龍案旁身子有些搖搖欲墜的玉容格格,心想誰讓你巴望著皇上呢,皇上平日裡不折騰人,可折騰起人來是個人都經不住。

要怪,就怪你自個兒命不好,這才剛進宮呢,就沒討得那位的好眼。

這不,那位主子在皇上耳邊嘀咕幾句,皇上就放在了心上,皇上這一放在心上,日後你還能討得了好?

“這畫如何?”像是沒有看到身旁佳人楚楚可憐的樣子,康熙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

納喇玉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站了這麼長時間,又磨了這麼長時間的墨,她的身子早就受不住了。要不是死死地掐著手心,讓自己清醒一些,她覺得自己立馬就要暈死過去了。

這會兒聽到康熙的問話,忙扯出一抹笑意,回道:“自古畫有六法三品之說,古人雲,氣韻生動,出於天成,人莫窺其巧者,渭之神品;筆墨超絕,傅染得宜,意趣有餘者,渭之妙品;得其形似,而不失規矩者,渭之能品。”

“皇上這畫,乃為神品。”納喇玉容開口稱讚道。

李德全在一旁聽著,心道這玉容格格也算是有些見識了。只不過,這見識再多,皇上要是不在意那也沒用啊!

若是密主子在這裡,指不定會說:皇上畫的自然不錯,不過臣妾也說不上來,皇上知道臣妾沒有學過畫的......

然後,皇上就會朗聲一笑,手把手教著密主子如何作畫。

你說,這人和人,怎麼就這麼不一樣呢?說到底,還是密主子入了皇上的眼,要不,怎麼那日子就過得一天比一天滋潤呢?

“站了這麼久也累了吧,李德全你帶玉容格格到偏殿休息去。”康熙沒有回應納喇玉容的話,只這麼吩咐了一句。

這一次,納喇玉容自然不敢再說自己不累,急忙放下手中的磨石,肅了肅身子,“臣女謝過皇上。”

康熙揮了揮手,算是回應。

李德全看得清楚,這玉容格格從龍案旁下來時,雙腿都在打顫,皇上平日裡也算是個憐香惜玉的主,這會兒卻把玉容格格折騰成這樣。

只能說,惠妃這一次打錯了主意。

皇上遠著大阿哥為的還不是太子,太子那是什麼人,那可是自小養在乾清宮由皇上教養大的。皇上就是再喜歡哪位主子,也不會為了誰動了太子的根基。

惠妃怎麼就不知道,皇上再怎麼疏遠大阿哥,大阿哥也是皇上的長子,皇上自然會給大阿哥安排個好的前程。

只是,惠妃若繼續這麼不安分,踩到皇上的底線,依著皇上的性子,還有他們母子的好果子吃?

李德全搖了搖頭,面上卻看不出半分的異樣,他伺候了皇上這麼些年,知道在皇上身邊當差最重要就是穩重,皇上的心思可以猜,不僅可以而且還得揣摩得透透的。

可倘若你將皇上的心思透漏出半分去,就是不要自個兒的腦袋了。

所以,李德全最是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康熙所說的乾清宮的偏殿是宮女們休息的地方,並不是與大殿相通的東西次間,李德全推門進來的時候,屋子裡的幾個宮女就都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行禮道:“李公公吉祥。”

李德全是乾清宮的總管太監,平日裡也是個護犢子的,所以這裡的宮女太監那份兒恭敬倒是實打實的。

“這位是玉容格格。”李德全揮了揮手便開始向眾人介紹納喇玉容。

“奴才給格格請安。”眾人眼睛裡閃過一抹瞭然,俱是恭敬地請安。

如今整個乾清宮的宮女太監誰不知道納喇玉容的名字,實在是身為惠妃娘娘的侄女,卻來乾清宮侍墨,那感覺,真的是古怪的很。

如今她們恭敬地叫一聲格格,也算是客氣了。

納喇玉容站在那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呆呆愣愣的樣子,也忘了叫起。

還是李德全在旁邊叫了她一聲:“格格?”

“都起來吧。”納喇玉容回過神來,看著蹲在那裡的幾名宮女,急忙開口叫起。

李德全眼睛裡閃過一抹不屑,面上卻對著笑說道:“格格要沒什麼吩咐,奴才就回前殿伺候去了。”

納喇玉容點了點頭,原想從這李公公嘴裡套些話,可哪裡想得到皇上所說的偏殿竟是宮女們呆的地方。

看出她的心思,李德全忙到:“格格寬心便是,皇上那裡,自然是看重格格的。”

可不是,這人都弄到身邊了,礙著惠妃的面子,皇上也得給人個名分。再說,密主子那裡,也得找個人分分寵不是?

不過至於是個什麼名分,就不是他們這些奴才能猜想的了。

皇上的心思,可深著呢!

聽了李德全的話,納喇玉容強扯出一抹笑意:“公公快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李德全躬了躬身子,就朝殿外走去。

饒是納喇玉容再怎麼大膽,事情到了這個局面,也不免忐忑起來。

自出生起,她就沒有遭過這麼大的罪,看著紅腫不堪的手腕,想著皇上竟然安排她和這些宮女在一起,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一滴一滴落下來。

難不成在皇上的眼裡,她就和這些宮女一樣卑賤?

她是惠妃娘娘的親侄女,她的阿媽是朝中重臣。

納喇玉容坐在那裡,眼睛通紅,卻又不敢大聲哭,怕傳到皇上的耳朵裡。

她以為,自己將皇上眼中的曖昧看的清清楚楚,想到在鍾粹宮時皇上看她的眼神,她敢肯定,皇上對她是有那個心思的。

可是,是哪裡不對了呢?

納喇玉容心裡有些絕望,一會兒想著自己不得皇上的寵,一會兒又安慰自己這是多想了。

那日皇上是在鍾粹宮用膳,去的是後宮,今日皇上是在乾清宮,乃是前朝。

或許,皇上待她冷淡,只是因為這裡是乾清宮,是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

納喇玉容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皇上若是不待見她,怎麼還有興致作畫?

旁人吟詩作對,皇上又如何能放下架子,皇上乃是天子,天子身份貴重,自然要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舉止。

想著昨日皇上看自己時的那些曖昧,她心裡就愈發的肯定了。

眾人看著她的面色變了又變,一會兒哭泣一會兒傻笑,只覺得這位玉容格格真是一朵奇葩。

哭的這麼傷心,也不知道皇上給這格格受了什麼委屈。

不是說,皇上瞧上了這位格格。現在看著,怎麼又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御前侍墨,說到底還不是宮女的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