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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已購v章數≥總v章數的一半,即可正常閱讀本章, 否則需延遲一日  “幸好有顧家這門親, 不然一家老的老小的小, 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可不是, 老天爺還算長眼,顧家父子厚道,沒因為徐家倒了就悔婚, 清溪她爹在天有靈, 也可以瞑目了。”

“顧家爺倆厚道肯定沒錯,不過要我說啊, 還是清溪長得出挑, 你看顧少爺瞅清溪的眼神, 心疼地跟什麼似的, 換個醜點的未婚妻,他能這樣?”

“這倒是。”

說話間, 前來圍觀徐神廚送葬的婦人們, 全都看向了儀仗中央。

漆黑的楠木棺材後,緊跟著徐家眾女眷,林晚音攙扶著徐老太太走在前面,身後清溪、玉溪姐倆並肩而行, 三丫頭云溪太小, 由一個結實的婆子抱著。

都是哭, 個人又有個人的哭法。徐老太太哭得最慘最響, 簡直就是在哀嚎, 鼻涕眼淚一起往外流,嘴裡交替喊著“我兒怎麼就狠心去了”、“我怎麼這麼命苦”等傷心話。林晚音走在婆母內側,臉龐被徐老太太擋住了,只聞斷斷續續的哽咽。

三姐妹裡,小小的云溪趴在婆子肩膀,哭了一路已經沒了力氣。九歲的玉溪完全是孩子的哭法,一手揉著眼睛,不停地喊著“阿爹”。大姑娘清溪剛回家那天哭得最慘,“阿爹阿爹”喚得聽者落淚,現在反而哭得最安靜,行屍走肉般跟著隊伍,蒼白消瘦的臉上淚珠不斷。

雖說不合時宜,但這樣的清溪,會讓每個人都想到那句俗語。

要想俏,一身孝。

嬌小纖細的姑娘,膚色本就白皙,如今一身白色孝衣,襯得她肌膚愈加的嬌嫩,眉眼愈加的靈秀,烏眉水目,楚楚堪憐,彷彿江南幾千年的鍾靈毓秀都融進了她體內,精雕細琢出一個千年才遇的絕色美人。

短短幾日,顧明嚴親眼目睹了未婚妻的各種哭態。

規律搖晃的火車上,她面朝窗外,眼淚無聲滾落,最後擋住臉,壓抑地哭。

見父親的最後一面,她撲在床上,臉埋在亡父胸口,悲慟不捨地喚著阿爹,他只能看見她肩膀抖動。

……

她哭啊哭,淚水明明落在衣襟上,卻好像滴到了他心頭,淚化成筆,在他心裡畫了她的影子。她越哭,那小影就越清晰,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清溪。在此之前,徐家清溪只是父親為他定的娃娃親,他誤會她是常見的舊派女子,心中不喜,直到再次重逢,他才驚豔於小未婚妻的姿色,開始主動親近,想得到她的芳心。

那些都是表面的,他對別的女人也有過,可現在,這個叫清溪的姑娘在他心裡生了根,她一哭,他跟著疼,他想哄好她,想好好照顧她,這輩子再也不叫她落淚。

天沒亮,清溪就醒了,窗外有嘹亮的雞鳴,卻不是自家的鎮宅大公雞。

父親死了,他最寶貝的公雞,也被匪徒殺了帶走。

清溪擋住眼睛。

翠翠進來的時候,就見大小姐已經起來了,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大小姐低頭坐在床邊,手裡一張一張地從繡花錢包裡往外拿紙票。這錢包還是小姐去杭城前新買的,當時老爺、太太陪在身邊,二小姐眼饞,央求老爺也給她買一個。

當時的情形歷歷在目,才多久,老爺怎麼就……

翠翠眼睛酸了,既然小姐在清點錢票,她轉身,準備待會兒再進來。

“翠翠過來,我有話問你。”清溪頭也不抬,叫從小就跟著她的丫鬟回來。

翠翠嗯了聲,偷偷擦擦眼睛,快步來到小姐面前,沒去看床上擺著的紙票。

清溪數完錢,心裡是無法形容的滋味兒。父親的身影還在眼前,可她卻不能只想父親了,家裡的財產被匪徒洗劫一空,母親妹妹們手裡肯定一分都沒有,祖母最有錢,但現在恐怕也只剩帶去杭城的那點了,數額多少,清溪不知道,也不敢指望向來吝嗇的祖母會往外掏。

早知道,她在杭城時就省著點花了,而不是給爹孃妹妹們買禮物……

父親的禮物……

想到她為慶祝父親廚神比賽奪魁買的一頂洋帽,父親嘴上嫌棄別人戴卻十分羨慕的那款帽子,清溪扭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平復片刻,清溪小聲使喚翠翠:“你去偷偷打聽打聽,父親的喪事,顧叔叔上下大概花了多少錢。”

翠翠剛要問打聽這個做何,瞧見小姐隨時都可能會哭出來的樣子,便壓下疑惑,出門去了。

顧世欽帶了一個管事來,姓劉,總管各種瑣事,翠翠直接去找他了。

“小姐讓你問的?”劉管事不答反問,態度和善。

翠翠扯扯袖子,搖頭撒謊:“不是,我,我自己好奇,應該花了好多錢吧?”

劉管事就道:“徐、顧兩家是親家,大爺幫忙是本分,你安心伺候大小姐,不必胡思亂想。”

顧世欽底下的老油條,又怎會輕易被翠翠套話?

翠翠灰溜溜地去回小姐,劉管事站在原地,目送翠翠走遠,他立即去客房知會主子。

聽說清溪派丫鬟詢問喪事花銷,顧世欽看了一眼兒子。

顧明嚴很是意外,但稍微想想就懂了,他的小未婚妻非常客氣,沒把顧家的錢當成自己的。

劉管事退下後,顧世欽嘆道:“清溪這孩子,心思敏感,以後你待她要更上心。”

顧明嚴點頭:“兒子知道。”

早飯擺好了。

四四方方的桌子,徐老太太坐北,林晚音跟三歲的小女兒云溪坐東邊,親手照顧女兒吃飯,清溪、玉溪佔了另外兩側。剛辦完喪事,祖孫三代穿的都是素淡衣裳,還是顧世欽派人從成衣鋪子新買的,以前的舊衣服,都毀在了火裡。

一個男人死了,他的母親、妻子、女兒,誰最傷心?

徐老太太沒有胃口,放下碗,哭腫的眼睛一一掃過兒媳婦、孫女們。

林氏剛三十一歲,舊朝官員家的小姐,在家時嬌生慣養,嫁進徐家後被丈夫寵著,十指不沾陽春水,養得更鮮妍了,細皮嫩肉,腰細如柳,絲毫不像生過三個孩子的婦人。林氏的容貌,以後的日子恐怕是安分不了,她得盯緊點,林氏改嫁可以,別想帶走一分徐家的錢。

三個孫女……

徐老太太突然喘不過氣來了,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林晚音邊哭邊罵:“望山對你掏心掏肺,你連個後都沒給他留,你對得起望山,對得起徐家的列祖列宗嗎?老天爺不長眼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林晚音正在喂女兒吃飯,聞言手一抖,眼淚吧嗒掉進了手中碗。

云溪看見了,疑惑地抬起頭,見孃親哭了,她緊張地不知所措,本能地往孃親懷裡鑽。

玉溪脾氣最大,哭著吼祖母:“爹又不是我們害死的,你罵我們做什麼?爹死了,我們給他燒香磕頭,怎麼就叫沒後了,非得兒子才叫後?”

“你知道個屁!”徐老太太一嘴吐沫星子噴了過來,繞過桌子抓起玉溪就往外扯,“你出去看看,哪家當爹的死了沒有兒子抬棺?人家都有,就你爹沒兒子,就你娘沒用,生不出兒子!你個死丫頭還敢犟嘴……”

“祖母!”清溪跑過來,一把扯開徐老太太的手,將妹妹搶到了懷裡。

玉溪頭髮亂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清溪捂緊妹妹,聽後面三妹也嚇哭了,清溪看徐老太太的目光忍不住帶了一絲恨:“我娘是沒兒子,可她還有我們,將來祖母老了,是我們給你養老送終,祖母若想有孫女孝順,就別再罵我娘!”

徐老太太一噎,想罵回去,只是對上大孫女隱含威脅的淚眼,她竟有點怕了。

兒媳婦以及兩個小丫頭她指望不上,可大孫女還有一門好親,她真把大孫女惹急了,日後……

臉色一變,徐老太太不說話了。

一家人擦擦眼淚,繼續吃飯,氣氛死寂。飯後,劉管事過來,恭敬地對徐老太太道:“老太太,大爺請您、太太、大姑娘去前院堂屋商量事情。”

徐老太太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起身就走。

林晚音目光微變,前幾日全家上下忙碌喪事,她只遠遠地見過顧世欽幾次,如今街坊們都不在,只剩寥寥幾人,萬一顧世欽哪裡露出痕跡,被婆婆發現……

“娘,你怎麼了?”清溪小聲問遲遲不動的母親。

林晚音回神,苦澀地搖搖頭,叫玉溪照顧妹妹,她帶著清溪往前院去了。

堂屋裡頭,徐老太太已經被顧世欽請到了上座,清溪娘倆進來,他簡單看了眼便收回視線,目不斜視。等大家重新落座,顧世欽看著徐老太太,肅容道:“老太太,徐兄橫死,我痛心疾首,恨不得手刃仇人,奈何匪徒行蹤飄渺,警方全部出動也沒找到任何線索。但您放心,我會一直派人暗查此事,早晚為徐兄報仇。”

徐老太太抹抹眼睛:“賢侄的大恩大德,我們娘幾個感激不盡,清溪,快給你顧叔叔磕頭。”

清溪立即走到顧世欽面前,屈膝就要跪下去。顧世欽急忙離座阻攔,見清溪臉上掛著淚,不由將越發纖瘦的小姑娘摟到懷裡:“傻孩子,你是我們顧家的兒媳婦,叔叔早就把你當女兒看了,都是一家人,以後不可再行此大禮。”

林晚音始終低著頭,徐老太太看著顧世欽高大的背影,心中稍安。

讓清溪坐回椅子上,顧世欽繼續道:“老太太,我昨晚再三思量,還是不放心留你們孤兒寡母在秀城。這樣,我在杭城還有幾套房產,您若願意,我想請你們搬去杭城住,也方便以後互相照應。當然,您若捨不得故土,我會僱人儘快重修徐家老宅,保證與原來的一模一樣。”

明亮雅緻的閨房中,清溪低著頭坐在床邊,無意識地轉動手腕上的白玉鐲。祖母徐老太太背對她站著,親自監督翠翠收拾孫女的行囊:“這兩件旗袍放上面,仔細別壓皺了……等等,先把白皮鞋用緞子裹起來……”

翠翠抿著嘴,老太太怎麼吩咐她就怎麼做。

確定行囊無誤,徐老太太轉身,瞥見孫女手腕上的舊鐲子,徐老太太皺皺眉,不太情願地道:“走,去祖母那兒挑幾樣首飾。”徐家雖然比不上顧家,但也是秀城排的上號的大戶,不能讓顧宅上下覺得未來大少奶奶出身寒酸。

老太太的意思沒人能違背,清溪不想浪費唇舌,就乖乖跟著去了。

徐老太太好面子,從她的收藏裡挑了滿滿一匣子名貴首飾給清溪,並且言明,首飾只是臨時給清溪戴幾天,從顧家回來還得交給徐老太太。事情做得小氣,但徐老太太想了個好聽的說辭,說是她先替孫女們保管者,將來孫女們出嫁,再當嫁妝分給三姐妹。

“謝謝祖母。”清溪輕聲道。

徐老太太握住孫女白嫩嫩的小手,微微眯著眼睛打量面前的姑娘,越看越滿意:“真水靈,今晚早點睡,精神養足足的,明天一準叫他移不開眼。”

清溪低下頭,眼前彷彿閃過顧明嚴倨傲的臉龐,未婚夫未婚夫,從定親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年了,可她根本不瞭解顧明嚴的為人,顧明嚴呢,小時候與她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又出國留學三年,或許已經忘了她的樣子吧?

清溪敬重自己的父親,對父親唯一的不滿,便是這門婚事,當年應的太草率了。

清溪第一次出遠門,徐望山、林晚音夫妻都不太放心,吃晚飯時徐望山囑咐了女兒很多,飯後林晚音牽著女兒將女兒送到後院閨房,叫翠翠去外面守著,她看看女兒柔美青澀的臉蛋,幾次欲言又止。

“娘,你是不是有事?”清溪好奇地問。

林晚音垂眸預設,過了會兒,她嘆口氣,抱住女兒道:“這門婚事,雖然是顧家主動提的,但怎麼算都是咱們高攀了,你祖母高興,人家顧老太太、大太太未必滿意……娘也不確定她們會不會喜歡你,但萬一挨了欺負,能忍的忍忍,不能忍的,你就去找顧叔叔,他會護著你的。”

顧叔叔……

清溪心裡沒底,小聲道:“顧叔叔一次都沒來過咱們家。”

十來年沒見的長輩,母親怎麼確定對方會喜歡她?

林晚音聞言,美麗的眼眸中浮現一抹複雜。

“清溪五歲的時候,顧叔叔就很喜歡你,初見便定了你當兒媳婦,現在你更懂事了,他只會更喜歡,放心吧。”千頭萬緒,林晚音只能這般哄女兒。

天亮了,清溪同母親妹妹們告別,然後隨祖母前往車站。

火車從申城出發,中間經過秀城等小站,最終抵達杭城。

站臺前,徐望山暫且將兩個牛皮箱放在地上,看看嬌滴滴花骨朵似的女兒,徐望山總覺得心裡不安生,又一次交待老母:“娘,清溪還小,你多照看點。”

徐老太太瞪他:“還用你說?清溪可是我最寶貝的大孫女,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她一絲一毫。”

徐望山看向女兒。

清溪朝父親柔柔一笑,剛想說點什麼,身後突然傳來火車的轟鳴。她扭頭回望,一列火車噴著白氣咔擦咔擦越來越近,咣噹咣噹的,腳下的大地都跟著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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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停了,先下後上。

徐老太太伸著脖子,叫孫女看三等車廂那邊的熱鬧,下車的乘客要擠,想上車的更擠,摩肩擦踵,用徐老太太的話說,好像都趕著投胎呢。清溪看著祖母高高在上嘲笑旁人的臉,卻想起全家人以前坐火車出遊,祖母捨不得花錢,總是讓父親買二等車廂的,結果這次去顧家,祖母就捨得擺譜了。

有人幫忙提行李,徐望山就不上車了,戀戀不捨地瞅著寶貝女兒。

“阿爹,你想要什麼禮物?”

徐老太太已經上去了,清溪站在父親面前,仰著小臉,神秘兮兮地問。

徐望山糊塗了:“我的禮物?”

清溪理所當然地笑:“是啊,廚神比賽阿爹穩操勝券,我當然要準備禮物。”

徐望山懂了,女兒在用她的方式,為他擂鼓助威呢。

“在那邊好好玩,你過得開心,爹就跟著開心。”徐望山摸摸女兒腦頂,目光慈愛:“上車吧,等你回來,爹給你做頓大餐。”

清溪點點頭,最後抱了父親一下,這才上了車。

頭等車廂比清溪坐過的二等豪華多了,腳下是紅色地毯,桌上鋪著銀白色的絲絨布,乾淨雅緻。徐老太太站在比較中間的位置,朝孫女招手。清溪儘量忽視兩側座位上投過來的視線,邁著清淺的步子來到了祖母身邊。

“你坐裡面。”徐老太太低聲道,靠窗的位置更舒服,但徐老太太這樣的老輩人骨子裡都守舊,不願如花似玉的孫女坐在外面,方便周圍男乘客們肆意打量。

坐好了,徐老太太漫不經心地觀察左右。

對面坐了兩個女人,外面的一看就是丫鬟,裡側閉目養神的太太約莫三十出頭,白麵皮紅嘴唇,留著燙卷的齊耳短髮,身上是新潮的洋裝,以徐老太太幾十年的經驗看,這位有點像哪個老爺養的姨太太。

徐老太太再看向左側平行的桌子,就見兩排四人的座位,只面對面坐了兩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斜對面的黑衣男人眼戴墨鏡,面朝窗外,露出半張線條冷硬的俊臉,底下長腿交疊,顯得慵懶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