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先生儘管口中說著讓我想去就去, 卻並未作出什麼相應的舉動。一旁異能特務科的兩個人也是, 沉默不語的看著森先生把我帶到了船舷邊。船已經開出了約莫幾海里遠，我們出發時的碼頭已經影影綽綽的只剩了隱約的一條線, 我茫然的回身看了一眼森先生，他沒阻攔我也沒有令人返航, 我想他唇畔那抹笑意的含義大抵是想看我如何在海中央去我想去的地方。
海風攜著雨水吹來，生生化成了一團血腥氣浸入鼻腔。我用力抿了抿嘴唇, 開口道：“森先生。”
“嗯？怎麼了, 驚鳥。”
不知何時起他開始像在喚太宰那樣喚我, 名字後面的“君”被他省略去了。他望著我笑得一團和氣, 與其說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在看下屬, 倒不如說就像是長輩期待又縱容的看著晚輩的模樣。
我深吸了一口血味的海風，衝他低下了頭：“多謝您,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森鷗外之前應允過我可以離開，這回我便不等他再開口就雙手撐住船舷側的欄杆，翻身從船上一躍而下。
體內的查克拉在同一時間被調動起來向腳下聚集, 根據身體重量持續釋放出的查克拉懸浮於水面, 就算是踏在波瀾起伏的海上, 也能如履平地般讓我快速奔走。
背後傳來的視線我已經不想去在意了, 森鷗外到底怎麼看我的也無所謂, 此時此刻我就是……就是想拉住織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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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被我發揮到了極致, 瞬身和忍者特有的步法交替著使用，足有幾海里的距離不多時便被我甩在了身後。
這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大雨已經停了, 堆疊的雲層下透出了血色似的殘陽。我遵循著影分|身傳來的記憶，趕往那座隱藏在層層樹蔭中的廢棄房屋。四周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傳來，我聽到的只有自己的查克拉和體力被飛快消耗過後血流鼓動的轟鳴。
——我得拉住織田作才行。
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我嚥下一口唾沫，費力的拖動沉重的雙腿走向了那扇遍佈彈孔，被打得支離破碎的雙扇大門。木門“吱呀”一聲響動，我木楞的抬起頭看向臺階的盡頭，有一道人影橫抱著誰緩慢而艱難的從那扇門裡走了出來。
那個總是笑容滿面，彷彿什麼都遊刃有餘的太宰治此刻沒有任何表情。曾經遮擋住他右眼的繃帶已經不知所蹤了，焦糖色的雙目中流露出的，卻是能夠將我溺斃其中的，濃稠的悲傷。
——我……我為什麼沒能拉住織田作呢。
我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幾乎喘不上氣。我看到太宰治無聲的動了動嘴唇，他對我說：“對不起。”
霞光與星光灑進了這座猶如死去一樣安靜的老房子裡，仰起頭與高處的太宰治對視著的我突然有了一種荒謬而不現實的倒錯感。
他在幹什麼。
不是有他在嗎，不是因為有他在，所以我才能放心的交給他，然後自己離開的嗎？
被雨水浸得冰涼的繃帶上洇開了溼潤溫熱的觸感，是傷口又出血了嗎？我抬起手指碰了碰，沾在指尖上的卻只有無色的水痕。
太宰治從臺階上走下來，從他懷裡垂下來的手失去了原有的所有血色。我忽然想起曾經也是這雙手落在我的發頂上，粗糙又溫暖。
帶著水痕的手指撫上了織田作的側臉，他緊閉著雙目，臉頰還殘留著一些溫度，也不知我觸碰到的溫度究竟是他的體溫還是那些濺在他臉上尚未凝固的鮮血，止不住發抖的指尖蹭上了血跡在織田作的眼下，拖出一道血淚似的紅痕。
“……哥哥。”
我無意識的呢喃道。
兩張完全不相似的面孔在我的眼中突兀的重疊在了一起，那些帶著光走來的人，最終還是帶著光離開了。
他不能死。
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他不能死，他不會死的……
他甚至沒和我道別，沒提到過我，也沒再對我說歡迎回來……我哥哥怎麼可能會丟下我那麼輕易的就死掉！
“宇智波驚鳥！”
系統厲喝一聲：“你看清楚了，那不是你哥哥，他是織田作之助！”
我立刻醒過神來。
我被血和水糊成一片的手用力蹭了一把自己潮溼的臉，不想責難向我許諾過還有他在的太宰治，只是兇狠的瞪了他一眼便從他懷中奪過了織田作的屍體。
還有辦法，我還可以再想想辦法。
我拼命的思考著我所知道的一切能夠改善現狀的方法，從腦海當中浮現的便是那一連串系統曾經親手捧到我面前一一拿給我看過的禁術。
禁術……對了禁術，還有那個。
一直以來的第一次，我居然能夠自主突破系統的限制進入到了它在我意識當中創造出的虛擬空間。
使用著我的外表假裝成人類的系統垂手站立在一旁，看著我快要將書架整個都掀翻的動作。各屬性s級的忍術卷軸像垃圾一樣攤開被我丟了一地，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偏偏我一時間又找不到我要的卷軸到底在什麼地方。
“驚鳥。”
系統問道：“你要讓織田作之助活過來嗎。”
“是，既然有那麼多禁術，總會有辦法的。我記得，我記得我看到過，萬花筒寫輪眼施展出的禁術可以扭轉現實。只要扭轉織田作死亡的現實那就一定……”
“……就一定會更改世界原本的執行軌跡。”
我一時語塞，而後又滿含希望道：“可是你說過吧，細枝末節的小波瀾不會改變世界的程序，只是一個人的生死而已，對世界又算得上什麼呢？”
它冷眼望向我，那雙漆黑的雙瞳中映出了我小小的倒影。系統眼中的我不像是我，未被繃帶遮擋住的左眼是不知何時開啟了寫輪眼之後幾欲滴出鮮血的赤紅色，它眼中的我是在笑著的，扭曲的露出了絕望而狂熱的微笑。
“我的確說過，可是我很好奇。”系統歪了歪頭：“驚鳥，你拒絕接受的死亡，並為此感到悲傷究竟是因為織田作之助本人，還是因為織田作之助像你的哥哥？”
我臉上扭曲的笑意落了下去，系統卻揚手把什麼東西扔給了我。低頭看了一眼它扔來的東西，我才發現他扔給我的，正是我尋找的卷軸。
卷軸上記載了所有寫輪眼能夠施展的術，從最基礎的三勾玉，一直到萬花筒寫輪眼開啟後的須佐能乎，最後面則記載著被列為禁忌的兩樣瞳術。
伊邪那美，與伊邪那岐。
和我的寫輪眼能力同樣由神|的名字來命名的禁術有著扭轉現實，將現實轉化為虛幻的夢境能力，作為改寫現實的代價，釋放忍術的寫輪眼將會失去永遠的光明。
這點小小的代價不過毛皮，我在不久之後的某天會離開這個世界，消耗掉的也只是系統備份過成千上萬份裡其中一具的軀殼。
記下了施術方法後，我就準備離開這裡。系統卻忽地叫住了我：“驚鳥。”
我死死的攥著手裡的卷軸，回過頭去看它。
“不會成功的。”
它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我的意識瞬間回神。
織田作在逐漸失去溫度，變得越來越像一具屍體，此刻鮮血淋漓的現實一定，一定會被我扭轉為一場夢。
我將織田作的身體平躺著放在地上，掀起擋住右眼的繃帶便開始結印施術。灼燒感漸漸從眼底傳來，我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我的眼睛一定從漆黑轉換成了鮮亮的赤紅，瞳孔由一點分化為三枚勾玉，最後，三枚勾玉在眼底蜿蜒成了一條條扭曲的線，那是我的萬花筒寫輪眼。
禁忌的瞳術就從我的寫輪眼中釋放出來。
空間和時間似乎都被扭曲了，現實虛化成了邊緣模糊的夢，右眼的視線從清晰到模糊，再從模糊到徹底黑暗也只不過是經歷了短短的一瞬。這一切都結束後我又拉下繃帶擋住眼睛，忐忑且期盼的看著織田作的臉。
一秒，兩秒，三秒。
五秒，十秒，三十秒。
久到連太宰治都走過來試圖把織田作從我身邊帶走，我渴望將其化作一場夢的現實卻沒有任何改變。
“……為什麼啊。”
我捂著眼睛啞聲質問道：“告訴我啊，到底為什麼啊！”
織田作不會回答我的問題，太宰治也不會。回答我的只有耳畔響起的，系統稍稍顯得不似真人的聲線。
“不會成功的。”
它這樣對我說道。
還有的。
一定還有辦法。
就算這不算是活著，但只要不讓他真的死去的話——
“夠了，驚鳥。”
方才一直垂眸不言的太宰治像是看不過眼般走上前來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卻什麼都顧不得了，順勢拉扯過太宰治，扣住他的脖頸後一躍而起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這裡有生者作為祭品，有亡者的屍體作為路引，還有我作為施術人，接下來只要……召喚出極樂淨土中的靈魂，我就可以用穢土轉生之術將織田作之助重新召回人世間。
看過一遍就牢牢記住的結印順序分別是寅、巳、戌、辰，最後是合十雙手，獻上活人作為祭品以及容器，將亡者的靈魂從彼世帶回來。
穢土的灰塵憑空凝結，盤旋著，飛舞著，像一群揮動著翅膀的灰色的蝴蝶般落在太宰治的身上。我用出如此詭異的招式，並且想要將他置於死地他也沒有反抗，只是定定地望著我。
穢土在他的身體上蔓延，凝結過半，我好不容易才能看到的一線希望和凝聚起的穢土之塵一起轟然碎裂。
我嘴唇囁嚅著，許久發不出半個音節。
騙人的……吧？
我恍惚的記起了系統為什麼沒詳細的把穢土轉生這個忍術教給我。
因為其他世界裡，多半並不存在極樂淨土這樣的概念，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我學會穢土轉生也……沒有什麼作用。
我揪住了太宰治的衣領，也不知道是在試圖說服他，還是在說服我自己：“讓我再試試看……最後再試一試，我知道的，還有一種，還有不屍轉生之術，我可以現在就去學，我……”
太宰治的眉目驀然柔和。
那不是平日裡他偽裝出的假象，太宰治的神情混雜著歉意，安撫，後悔與悲傷，心中空曠到什麼都沒有的少年以一種慘烈的方式第一次學會了將世界映入眼底。
“已經足夠了，驚鳥，這是織田作自己的選擇。”
太宰治的手臂稍稍動作就掙脫了穢土之塵的束縛，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視線，包覆在繃帶下，再看不見半點光明的右眼。
“……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
我眼睛裡的血滴落在了太宰治的臉頰上。
就像是……我在哭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1.本來可以不翻車的寫完，結果這章刪刪改改還是寫到了現在。織田作便當，文野篇大概還有一到兩章吧，就也結束了。
2.我之前思考過，織田作這段的氛圍到底要不要寫的這麼沉重，初版寫完然後刪了幾乎一大半重新改過之後還是寫成了這樣。本來是想寫驚鳥產生自我懷疑，他對織田作的悲傷究竟是為了織田作還是因為織田作給他的感覺像宇智波止水，不過後來還是改了，改成讓系統問出這句話。驚鳥對止水的感情，以及對宇智波的感情的確是都被系統抽走了，原本的感情被拿走了，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情以及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他還記得，算是一種移情方式吧，驚鳥把原有的對哥哥的感情附加在了織田作身上。
3.之前看到有人評論說驚鳥可能是個假的宇智波，這點具體就要看對宇智波的理解究竟是什麼了。我寫過這麼多宇智波，個人認為不是每一個宇智波都像佐助和斑那樣日天日地的，至少目前有名有姓的所有宇智波性格都微妙的不同，只是某些核心特質是一樣的。驚鳥的性格就是被保護的很好的普通小孩，同時加上了哥哥太優秀了的自卑和青梅竹馬太優秀了的自閉屬性。日常是喪和自閉，被系統拿走的仇恨和織田作的死就是他的非日常。前者讓宇智波驚鳥跳級開眼直接開萬花，後者讓驚鳥瘋起來就直接想拿太宰治做人祭穢土轉生織田作。
4.這章最開始本來是想寫一下織田作死後，驚鳥和太宰之間微妙的倒錯感。不過後來好像重點跑偏了，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看出來。
5.我好像廢話有點太多惹……但還是希望你們能看一下這章的作者有話要說，至少只看前三點也好。
慣例的求作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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