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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阿部力譏笑著向那小宮女望去,見她明眸皓齒,淡妝素服卻甚是清秀。正是一直在後默不作聲的沈席君。她落落大方地向皇帝跪拜之後走到周婉菁面前淺笑著略一點頭,便向阿部力走來。阿部力不由得笑道:“你知道這寶玉的來歷?這小丫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沈席君躬身道:“雖說回訖地傑人靈、盛產異寶,但到底我泱泱中土才是地大物博、櫱牙其間。夜郎自大的古訓早已有之,太子高才,可莫要重蹈覆轍。”

阿部力笑道:“一個低等丫鬟有何資格教訓本太子?好,我們打個賭,只要你說得出這寶玉的來歷,我就將那另一箱稀世珍寶全部贈予你,並且親口允諾你三個條件,皇上可以在此作證。”見皇帝沉默不語,只是一臉疑惑地盯著沈席君,阿部力又道:“若是你有答錯一分一毫,那便是公然藐視我回訖國寶,我會要求皇上將你當場杖斃,你倒是敢不敢賭?”

沈席君也不多做言語,仔細端詳了寶玉一會兒便道:“太子真是疏忽了。這寶玉的來歷不是好端端地刻在玉碑之上了麼?為什麼還要我們再說明。”她低頭一想,恍然道:“原來太子不識字啊?”

“你說什麼,本太子會不識字?”阿部力勃然大怒,隨即突然變色道:“你懂回訖文字?”

沈席君也不予回答,轉身對皇帝躬身道:“奴婢啟稟皇上,這寶玉正面用回訖文寫明此玉乃產自回訖國墨爾臺河上游的烏訖山脈河床之中,我朝天景九年被挖掘出土,原石重四十九斤,歷時三十年的精工打磨,製成今日之石碑,重三十六斤三十六兩,取六六之數,寓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皇帝點頭道:“繼續說下去。”

沈席君躬身道了聲“諾”,又昂首回身對阿部力道:“不過這玉碑之上只寫了些大致情況,所以有些事可能連太子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通靈寶玉天景九年產自墨爾臺河上游並不常產玉的烏訖山脈,當時是由一偶然進山的老玉匠發現河灘上的碎玉,才冒險下水一探究竟。不想河底滑膩暗流湍急,老人很快被衝入急流,後僥倖為人所救但是卻全身癱瘓,再也不能行動。其子得知父親經歷,便帶人重新入山,但是在那片水域遍尋數月不得所獲。後幸而隊伍中有一採玉人經驗豐富,他在淌過某一河段時常覺腳底細滑溫潤,不像一般細沙。挖掘之數尺之下,只見露出的底石大放異彩,映襯得河床都通透變色,這才尋到了這稀世至寶。

此玉屬和田玉中的最上品的‘子玉’,質地良好,經河水常年沖刷,後進入水底泥中浸潤得大地之精華,是以吸飽喝足,溫潤無比。獲得此整玉後,眾人將它運抵縣城,因其面積過大,但玉質極美,有些人提出將它擊碎分發眾人。千鈞一髮之際又是那老玉匠和兒子力排眾議,將整玉獻給了和田管事執事。而後秘密運至回訖大汗,也就是太子的祖父手中,大汗秘密懸賞重金,自全回訖乃至我大魏尋訪高階匠人,最終歷時三十年,才琢成今日這等模樣。此等寶玉非機緣巧合不可形成,又得那玉匠父子二代人執著努力,方顯現人間,其艱險不下於古代卞和尋和氏璧之苦。是以玉成之日,太子的汗父下令將故事刻於玉碑之上,以示紀念。”

沈席君緩了一口氣,抬眼見那阿部力滿臉疑惑道:“此等密事,我回訖百姓尚不得而知,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席君淺笑道:“這段訪玉奇談,只要稍通玉石之事之人無人不曉,奴婢幼時便耳熟能詳,大概也只有太子爺將它當作什麼不傳之秘。”

“無人不曉?姑娘言過其實了吧。”阿部力心道這丫鬟必定是皇帝故意帶在身邊用以應對自己,是以熟知回訖之事,便試探道,“看來姑娘對我回訖知之甚詳,講玉而已、居然連回訖內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我倒要問一句,眼下女真強盛、大魏又雄踞在側,我回訖該如何自處?”

沈席君斟酌一會道:“奴婢區區一低等丫鬟能知道什麼內政,太子未免太高看了。不過連奴婢都知道,只要回訖守住西南,好好地背靠我大魏王朝,那又有何慮呢?”她頓了一頓,突然用回語對太子言道:“其實回訖區區彈丸之地,得以苟延殘喘至今不過是仰仗了夾在大魏和女真之間左右逢源罷了。如今女真勢弱,投靠大魏是回訖唯一的出路。相信大汗和太子也明白這點,不然也捨不得將此等稀世珍寶拱手相贈吧?”

見沈席君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自己,一派坦然之色。良久,阿部力終於嘆息著笑道:“姑娘所言極是,那一箱的珍寶是你的了,就當本太子謝你的一席教誨。”

沈席君躬身道:“謝太子的賞,只是皇上面前,奴婢不敢私下收受。”

皇帝朗聲大笑,將右手搭上了沈席君的右肩道:“太子賞你的,你收下便是。”

沈席君低頭道:“謝皇上賞。”隨即又用朗聲對阿部力言道:“‘聞道百,以為莫己若’,昔日河伯尚不能自持[1],太子此番,也不用自慚。奴婢謝過太子重賞。”

阿部力笑道:“能見識到姑娘如此高才,阿部力此行也算不虛。那三條允諾閣下只管提出,阿部力一定竭盡全力為你辦到。”

沈席君道:“太子不必客氣,至於允諾什麼的,自然由皇上作主。”

皇帝笑道:“是太子和你的賭約,朕插什麼手。你暫且留著,以後說不定有事,便可讓太子去辦。”

阿部力地下身對皇帝行了回禮道:“今日阿部力深受這位……姑娘教導,自取其辱、深感汗顏。回去之後,臣下會認真和汗父商討應付女真以及歲貢之事。”

皇帝點頭道:“朕也謝太子這一番重禮,這幾日可好好領略一下我京都的繁華,三日後記得來參加朕和皇貴妃特地為你準備的晚宴。”說罷便擺手讓阿部力退下了。

沈席君眼前那太子昂首離去,心道此人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失風度。轉頭卻見皇帝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嚇得急忙跪下道:“求皇上恕婢妾欺瞞妄上之罪。”

這時周婉菁也上前一併謝罪。皇帝笑著扶起兩人,對沈席君道:“這會兒知道改口了?剛才一口一個奴婢的,叫的挺真的嘛。”沈席君二人不敢回言,聽到皇帝繼續道:“那玉碑的來歷,你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小姐是如何得知?”

沈席君輕聲道:“家父在杭州任上時常會結識一些走南闖北的商旅,婢妾天性好奇,因此也經常會央得他們講一些塞外見聞。回訖寶玉的事兒還有回訖文都是得益於一位經營玉石的回訖商旅教導。”

皇帝滿意地捋須道:“那個回訖商旅可幫了朕大忙,對了你剛才用回語對他說的是什麼?”

沈席君一一具實以告,皇帝聽罷輕輕一笑道:“你倒是大膽呵。其實這些道理誰都知道,但是朝堂之上卻無人敢言,生怕激怒了回訖反而影響兩國邦交。在這樣一個私下場合,用他家鄉的語言循循告之,實在是最佳的選擇了。朕的莊常在,總是令朕大吃一驚啊。”

沈席君低頭道:“婢妾今日在皇上及國賓面前失儀,只覺得那回訖太子欺人太甚,全然不顧皇上臉面肆意挑釁,這才……”

話音沒落,便聽皇帝哈哈大笑道:“這叫什麼失儀?你這丫頭今日為我大魏立了大功,朕歡喜都來不及怎會怪罪。席君啊,你可知道阿部力這小子在朝堂上有多囂張,弄得好幾個朝臣都下不來臺。你不僅幫朕出了口氣,還徹底解決了回訖之事,朕真的要好好想想,該如何賞你才是。”

這時靜貴妃笑著上前道:“莊常在進宮都小半年了吧,皇上那麼喜歡她,怎麼都不給她晉個位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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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低頭看著沈席君一臉無措的樣子,輕聲問:“席君的身子都養好了麼?”

沒等她開口,周婉菁便急忙言道:“皇上不知,姐姐的病早好了,只是皇貴妃娘娘一直沒問,因此也沒上綠頭牌呢。”

皇帝瞭然地點頭道:“既然如此,朕今日便給席君晉為正四品昭華,過段時間挑個好日子,咱們再看看能不能晉個位。高玉福,讓記擋處馬上準備莊昭華的綠頭牌,過幾日便準備侍寢。”

高玉福一臉堆笑地跪下道:“奴才尊旨。奴才恭喜莊昭華主子。奴才這就去準備。”

皇帝突然道:“等等,是婉才人領著席君來上書房的吧?”

周婉菁立即跪下道:“求皇上恕罪,婢妾是因為姐姐說想見識上書房,所以領著姐姐來看看,並無他意。”

皇帝笑著擺手道:“這是小事,今日多虧你領著席君來上書房,也算有功勞。這樣吧,晉為從四品修儀,以後和席君一塊兒,可不能負了婉才女的盛名啊。”

靜貴妃笑道:“以後啊可不只一個婉才女了,還有一個堪比當朝大員的莊才女,臣妾恭喜皇上得此雙姝,日後必定更是國運昌隆。”回首又對沈週二人道:“這兩個傻孩子,還不快謝恩。”

沈席君和周婉菁相視一笑,齊聲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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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語出《莊子·秋水》,河伯在漲潮期看見自己河道寬闊,自詡集天下之美,但是見識北海的廣闊後,望洋向若而嘆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