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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四十四章

儀式過後,尚未過午膳時分。沈席君出得殿門,昂首感到夏日刺目的陽光,曬得肌膚微微發疼。思言體貼地為她披上一襲絲織斗篷,勸道:“斯人已矣,主子當為婉主子好好活下去,才能告慰她在天之靈。”

沈席君寬慰地笑笑,獨自帶著思言在御花園中進行,不經意間可聽聞遠處妃嬪宮女嬉笑之聲。沈席君抬目一望,突然對思言淺笑道:“今日驕陽似火,你說人是不是特別容易上火?”

思言面帶不解,疑道:“主子可是覺得熱了?要不奴婢去準備些冰塊降暑。”

沈席君笑著制止思言道:“不用了,有好些日子沒去別宮串門了,跟我去看看咱們清嬪娘娘。”

鹹福宮一如往日般喧囂,一入宮門就能聽聞鹹福正殿內笑鬧不斷,應當是宮內低位的宮嬪在正殿同聚。

沈席君低眉斂目立於院落中,等待內監進殿通傳。一如所料,內監一去不回,沈席君這主僕二人竟被摞在殿外無人答理。正午的暑氣上蒸,豔陽暴曬,思言沉不住氣道:“主子上門,清嬪她竟然置主子於不顧,就是皇貴妃也不至於如此,她欺人太甚。”

“無妨,且看她怎樣。”沈席君冷笑著看著鹹福殿正門,好一會兒,才見孟子清領著一眾宮嬪侍女,施施然步出殿外。

見沈席君佇立已久,孟子清對著沈席君頷首致禮,巧笑道:“喲,竟讓姐姐久候,小妹告罪,還望姐姐海涵。姐姐許久不來讓妹妹想念得緊,卻不知今日不告而來,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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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當作沒見著孟子清身後的一幹宮嬪尚自交頭接耳,聲色不動道:“今日婉菁頭七,你為什麼不來?”

孟子清故作驚異道:“前日在慶和宮妹妹不是已稟明皇貴妃,家母辰誕我要為母親祈福,不得……”

“你少給我裝蒜。”沈席君也不顧那一群宮嬪在側,厲聲道,“在婉菁靈前,怕是你問心有愧吧。”

“你說什麼?”孟子清神色微變,聽見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即刻正色道,“莊嬪,我敬你年長,喊你一聲姐姐。可你也別忘了,你是從二品嬪,我也是,你有什麼資格站在我宮裡對我的行為說三道四?”

沈席君冷冷一笑,上前幾步,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抬臂便向她臉上摑去。只聞清脆的一聲拍響,偌大的鹹福宮剎那間無一絲聲息,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怒目相對的二人,不能言語。

終究還是孟子清的貼身侍女香若反應過來,一個疾步上前扶住孟子清,對沈席君道:“莊嬪娘娘,您竟敢當眾毆打高位妃嬪,眼裡還有沒有宮紀宮規了?”

“大膽!”思言也上前呵道,“香若,你什麼身份,也敢呵斥我家主子?”

香若聞言一愣,眼中怒意漸熄,惴惴地看了一眼孟子清鐵青的臉,退至一旁。卻見孟子清在幾位機靈的宮嬪攙扶下,撫頰冷聲道,眸子中怒光似熾:“沈席君,你竟敢打我?”

沈席君氣息已平,擺手讓思言退下,冷聲道:“我受你一聲‘姐姐’,也當替你父母好好管教一下這沒心沒肺的孩子,連母親的誕辰都記不住,還有何顏面為人子女?”

“你,你說什麼?”孟子清身形微動,似有不安。

沈席君進一步道:“我也是錢塘人,難道連堂堂杭州織造府孟夫人的誕辰都會不知道?每年臘月孟府賑災放糧,難不成今年要移到六月了?”

“沈席君,你別欺人太甚!”孟子清一聲近乎失控的怒吼,終於制止了沈席君的步步相逼。

沈席君冷眼看著她失態之舉,涼聲道:“欺人太甚?婉才人屍骨未寒,清嬪妹妹你覺得自己有何立場說這話?”

孟子清神色一凝,思量片刻終究是為之語塞。見沈席君昂首迎上透著涼意的眸,恨聲一字一頓道:“沈席君,今天這一巴掌我記下了,他日定叫你加倍奉還。”

“加倍奉還?”沈席君失笑冷哼,款款轉身離去,只落下一句,“要還的話,光是你欠婉菁的就夠了。”

尚未到達景仁門,遠遠便瞧見宮門立著幾個制服統一的內監,模樣似是乾清宮的人。沈席君甫一入內,果然有一位乾清宮的御前首領內監迎上前,躬身行屈禮道:“給莊主子請安了,皇上今兒下午要與兵部王大人商談國事,吩咐不用主子過去伺候了。特遣奴才來通報一聲。”

沈席君淺笑點頭道:“臣妾多謝皇上掛懷,也謝謝公公辛苦這一趟。”轉身吩咐思言打賞,又問道,“皇上今日精神可好?”

那公公接了賞,眉開眼笑道:“奴才悄悄知會主子一聲,皇上已經點了主子今晚侍寢,精神如何主子自個兒問皇上不是更好?”

沈席君低頭輕笑搖頭,遣人送了一干人離開。

六月十五,又是這一日,皇帝接連在十五這天招幸自己,屢破在先皇后靈前的誓言,顯然已是故意昭示著某種資訊給什麼人看。像是與皇帝心照不宣了似的,既便是每日午後在上書房的侍奉之時,沈席君也不會對侍寢之事提及隻字片語,只是在不經意間回眸,可瞥間皇帝偶爾投來帶著些許激賞與玩味的眼神。奈何在近些日子裡越發頻繁的招幸,皇帝依舊是從不出現。

已可以明顯地感知,皇帝對外界刻意展示著對沈席君的寵溺和放縱。每日裡接觸各式奏章,沈席君知道,前朝早已有官員上疏,諫責皇帝不應放任妃嬪涉足政事、於祖制不合,個別嚴辭激烈的甚至公然對自己指名道姓。

令人驚異的是,皇帝一改往日沖淡和煦的態度,不但駁回了摺子,甚至在朝堂中呵斥那些譴責沈席君的官員干涉後宮之事,令那跪了一地的三品以上大員回去閉門思過。上諫的官員大多是戶部尚書一黨,皇帝這樣的言行儼然已針對宮氏一門,卻將本不欲陷於漩渦之中沈席君推到了前臺。

一時間,坊間關於皇帝年邁昏庸、專寵莊嬪沈氏,乃至莊嬪狐媚惑主、意欲干政的言論甚囂塵上。沈席君已聽過好多下人暗地裡對於此事的議論,終究是還是徒然無奈。她能揣度宮中任何一人的心思,惟獨對於皇帝從來也捉摸不透。

沈席君沉吟著回屋,見紅蕾和其餘侍女們已然準備好午膳等候多時,幸而來得不算晚,飯菜還未涼透。沈席君隨意用了一些,一邊聽著高進喜彙報著半月內景仁宮的吃穿用度狀況。高進喜這人心思並不像別宮的首領內監那樣機靈乖巧,但是勝在為人忠厚踏實,辦事很是讓人放心。

漫不經心地聽他陸續報了一串的物名兒,正讀到藥材上,沈席君讓高進喜停了一停,道:“怎的清熱祛火的藥材去了這麼多?”

高進喜回道:“前些日子婉主子病重,御醫開了好些辛溫解表的方子,沛然軒的薰蘭和素荷向我們討了好些去。”

沈席君看似不經意地“嗯”了一聲,讓他繼續讀下去。夏日盛暑,連胃口都日漸消減,沈席君隨意地用了一些,待得高進喜報告完畢便讓下人們撤下,只餘思言和紅蕾二人伺候著。

輕抿一口思言遞上的清露花茶,沈席君讓思言和紅蕾二人坐於身前,正色道:“思言,紅蕾,如今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婉菁離去、子清背離,眼下除了你們二人,我在宮中已沒有一個可信之人。若是放在往日,這般情形倒也無甚大礙。可是皇上對我的恩寵日盛,宮內之人無不對我虎視眈眈,若不招納些心腹之人,怕是將來行事將更是舉步維艱。”

思言遲疑地與紅蕾對視一眼,回道:“主子是該拉攏些低位的妃嬪,奴婢知道別宮有好些小主對娘娘十分敬慕,若是把握得當的話……”

“這些不急。”沈席君道,“自婉菁的事後,我越來越覺得,若是在太醫院有一些心腹之人,於我們宮內處身是大大有利。”

紅蕾輕輕一愣,點頭道:“主子這話說的極是,若是在那兒有人,行事之時進可攻退可收,確是極其方便。”

沈席君滿意地笑了笑,拉過紅蕾道:“到底還是紅蕾心思機敏。”見紅蕾訕訕地一笑低頭,沈席君又繼續道:“紅蕾我問你,自從來我身邊後,我待你如何?”

紅蕾驚異地抬頭,瞪大了眼睛道:“自然是待我極好,主子何處此言?”

沈席君握緊了她的手,似是下了什麼決心般沉聲道:“那麼眼下我要將一件很重要的事交予你去辦,可否給我辦好?”

紅蕾一愣,隨即道:“主子吩咐,紅蕾自然會辦妥當。”

沈席君頷首道:“我現在有一個方子,你且記熟了,然後去太醫院找顧瞻,將方子告訴他後讓他配齊藥材,於今夜丑時在坤寧宮西北角的庖廚相候。去的路上別讓人盯上,若真有人問詢知道怎麼應對吧?”

紅蕾鎮定地點點頭道:“萬一顧大人不肯來怎麼辦?”

沈席君自信地一笑,道:“只要他聽過了這個方子,沒有不來的道理。”言罷便輕聲將藥材名一一告知紅蕾。

紅蕾皺眉聆聽,細細地記著,但聽著“紫蘇、葉防風、榧實……”疑慮道:“主子這些藥……”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沈席君不經意地抬頭看她,看不出情緒。

紅蕾心中一驚,忙連道“沒事”,又繼續耐心默記。方子裡藥材不多,待得複述了五六便之後,紅蕾確定完全記下,立即出門。

沈席君抬目看著她遠去身影,聽到思言道:“主子這方子,是……”

“就是致使婉菁‘病歿’的方子,不過又多加了些別的藥材罷了。”沈席君飲盡盞中清露,對思言道,“去跟著紅蕾,看她出了門去哪兒。若是直接去了鹹福宮,你就立馬回來;若是去了太醫院,待她與顧瞻說完後再進門,就說我又改主意,讓顧瞻別來了。”

思言皺眉道:“這樣,不知這顧大人是否會起疑。”

“無妨,雖說現在看不出此人心裡向著誰,但可以知道的是他人並不笨,且很懂得明哲保身。此事與他無關,他應該知道怎麼做。”

見思言放心點頭離去,沈席君神色漸冷,獨自坐到了梳妝檯前妝扮。雖說侍寢是假,但這表面的功夫依舊得做足。選取了一身月色素緞絲織長裳,清雅不失風度,髮髻依舊如往日的蓮心百花冠,又自行梳直發尾收了收,捏在手裡把玩,凝視著鏡子中滿臉的漠然,還有捏著梳子的手,一上一下。

沈席君素來喜歡自己梳妝,似乎事情只有到了自己的手裡,才有了把握似的。宮外帶進來的習慣,還是難以改變。就像有些回憶,有些事,已如與身俱來一般銘刻心間,是怎麼也無法抹去的了。

半個時辰不到,便見思言疾步歸來,入得屋內,輕喘氣道:“紅蕾的確是先去了太醫院,交待完了事情後,才又折返去了西邊。”

沈席君點頭道:“看來紅蕾還是沒有對孟子清完全惟命是從,不然這麼重要的事怎能不先問問那邊的意思。對了,顧瞻那兒反應如何?”

思言道:“如主子所料,顧大人疑惑了片刻,便心領神會。想必沒有問題。”

沈席君嘴角勾出一抹淺笑,遙望窗外道:“今夜過後,這宮裡的格局恐怕就要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