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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

韓琴君將墨鏡往裡推了推,又輕輕撇下一縷髮絲, 手指順了順, 略微擋住了一絲面龐。

此舉猶如螳臂當車, 毫無用途。

經紀人在她身後望了望, 心中如此腹誹,嘴上卻一個字都沒蹦出來。金主最大,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句話自己還是懂的。

講真話, 韓總要想不被認出來,得將她身上的衣服再換一換, 換低一個等次,不要全身上下加起來, 抵別人好幾個月工資為好。

心中無言以對至今, 經紀人表情與餘愁神同步, 二者皆認為韓總這樣沒毛線用。

誰還認不出你咋地了?

再者說,你老為了餘愁奔任導過來,任導到時喊你客客氣氣地喊你一聲姐……不對, 這是嘴甜的喊法,這兩人的倍數, 得稱姨。

當大家是睜眼瞎啊,就是不認識韓琴君的明星, 保不準要去好好調查一番。

經紀人跟在韓琴君和餘愁的身後,看著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韓總,背後似乎有條大尾巴, 搖啊搖竄上天。

她就像抓捕到獵物的野獸,肆無忌憚地宣示主權,宣告餘愁的歸屬權已然落到了自己手中。

經紀人忽然有些可憐餘愁,其實……契主的控制欲太強也挺讓人糟心的,尤其是碰上韓總這種多年的單身狗。

今日餘愁一行人來的挺早,但片場亦有小貓三兩只,道具組人員穿梭在各處準備器材,檢查安全性。新人渾身帶著一股衝勁,好幾個埋頭熟悉劇本。

偶爾一抬頭,視線先落到打頭的餘愁身上,經紀人昨日眼熟,不足為奇。但壓迫感極重的契主難以忽視。

如炬的視線彷彿透過墨鏡掃視四周,眾目睽睽之下,但見契主嘴角掛起一抹微笑。

極淡,但她確實在笑。

說不上輕蔑與嘲笑,也談不上和善,矛盾的結合體,說到底,帶上了一絲不屑。

好幾個有眼力勁的,皆停下了繼續背讀劇本的動作,儘量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韓琴君,似要從她的穿著打扮,從她的言行舉止,大到抬頭的一個抬眸視線,小到呼吸微顫的頭髮晃動,仔仔細細地打探出此人的來歷。

她不是娛樂圈中的人,澄星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它的名氣遠不及如今獨佔鰲頭的韓家。大大小小的娛樂公司那麼多,不認識她不足為奇。

可大家看她之時,自動將她的身份代入為“金主”。早就聽聞秋心為了另外一位大金主和韓涵鬧翻,不可開交。雖不知身份,但圈內人紛紛議論,猜測此人權勢必定遠超韓家。

不若,韓家只敢針對餘愁,絲毫不提及對方?

當然,也許是他們多想,也許韓家只是單純的不願得罪生意場上的對家。小情人就如同衣服,舊了就扔掉,並非失之既死。是

但要說無一人認得韓琴君,實屬誇大,終究還是有眼力見的,一見韓琴君目光躲閃或者直白多看了數眼,臉上驚恐神情愈發明顯。

可由於韓琴君臉上的墨鏡幾乎遮擋了大半張臉,她心中不能肯定。倒是任導伸著懶腰踏步而來,霎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口氣嗆在喉嚨中,險些背過氣去。

她這哈切都忘記打完,反應過來,先怒吼一聲:“大早上沒吃飽飯啊,看美人頂飽是吧!”

美人?

餘愁瞬時間沒反應過來,但見任同衝韓琴君擠眉弄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與站在身旁臉色愈加低沉的韓琴君鮮明對比。

任同是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她囂張跋扈,但知道哪些人該惹,哪些人不該惹,在娛樂圈樹敵頗多,但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嘍囉。

能扳倒她弄臭名聲的千萬粉明星,大多與她是好友,便不是好友,關係也算一般,算不上水深火熱。

韓琴君挑眉,淡然解釋:“我過來探個班……而已。”

任同嗤笑一聲,哧溜了一口豆漿,味道不錯,又咬了一口肉包子,腮幫子鼓鼓囊囊,活像只倉鼠一般,咔嚓咔嚓專心吃東西不言語。

只是過來探個班?這鬼話誰相信。

任同又吸了一口豆漿,雙眼戲謔,不以為意地在面前二人身上轉動。

怎麼地,這是恨不得把親密照往人臉上貼嗎?當人瞎看不見咋地了,幹啥呢這是!

昭告天下而為之,任同神情一變,韓涵的事情,韓老爺子的態度,韓琴君這麼快就搞定了?

不可能,這是一場持久戰。老爺子總有一天會繃不住服軟的,任同還是蠻看好她們倆的,不說是真是假,韓琴君脫單不容易,真假不論,自我欺騙也好。

不過,餘愁和韓琴君炒cp是個不明智的選擇,從公司裡挑選一個多年來火不了的明星,稍微捯飭打扮宣傳一下,創造幾個有趣的梗,效果不必現在好太多了?

故而說,當初提出這個狗屁計劃的人,不過是在給韓琴君助攻罷了。

片場人多眼雜,又是大早上來探班,探毛線班啊,用腳趾頭想都不可能好不。任同三口做兩口,再猛然塞進口中,兩邊腮幫子鼓得越發明顯。

昨天小的被欺負了,自己這個導演不說話,今朝當家的就在敲打敲打自己麼?“”

任同嚥下口中食物,拍拍手指,彈掉上頭的食物殘屑,長舒出一口氣:“來探班啊,隨便什麼時候來,歡迎,您就把這兒當自己的家。”

韓琴君伸出手拍了拍任同的肩膀,說道:“太客氣,那我就不客氣了。”恭敬不如從命。

把這當家,故而“常回家看看”,於韓琴君身上活靈活現,離開之前定好日後上下班都由她親自接送。

夏日午後最叫人困頓,然而不透風的片場中,氣氛嚴肅緊張,冷冷的燈光打在中間女子身上。

洗得發白的衣服,衣服紐扣繫到最上面,勾勒出修長的脖頸線條,長髮被低低地扎在後腦勺,緊貼著脊背,筆直的一如她身軀。

眉眼之間盡顯風韻,獨屬於先前時代的氣韻由內而外出浮現,盤踞在她身上。彷彿上個世紀走來而的美人,風骨猶存。

“許語花”是一把匕首,一把染了毒的匕首,聽從主人的命令,指哪打哪,毫無主見。她抓了很多人,可連日來的拷問,卻始終沒有結果。

上層施壓,眾人唾棄,迎來了一句“殺雞儆猴”,她這把匕首要親自染血,叫這些反叛者看看忤逆的下場。冰涼的槍口對著沾滿汙漬的眉心,被捆綁的亡命客發出怒吼。

“呸,走狗一條,我雖死猶榮!有本事你殺了我啊,你手抖什麼呢?!哦,對了許大隊長之前從不殺人,可真是良民一個呢。”

許語花的眼神很冷,冷到極致,但她的手卻和眼神截然相反,彷彿面對著何等恐懼,肌肉癢癢戰慄。

忽然她移開槍,朝著審訊之人肩頭猛然開了一槍,鮮血見衣物打溼,汗珠翻滾而出。“說出麒麟是誰,我說不定還能替你求情。”

“你殺……殺了我啊,讓我解脫吧,我就是知道也絕對不會告訴你!呸,你就是死,也要被人唾棄!”死亡之前的勇氣,叫身下人咆哮起來。

砰!

血花在腦門出綻放,殷紅的槍眼處翻湧著鮮紅的血液,糊了整張臉亦蓋不住死不瞑目的雙眼,轟然倒地的聲響宣告將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此黯淡。

正如死者所言,先前的許語花從不殺人,她的工作也僅僅是收集情報,碰不到這給人吃槍子的活。但她要往上爬,接受了搜出麒麟的工作,死亡從此不遠。

除卻窮兇極惡,沒有人會不害怕鬼神之說。

“許語花”靜靜地站在那,低垂的手上松松地拿著槍,鮮血在臉龐上冷卻,留下斑駁的血印。指尖傳來的戰慄,如同毒癮一般開始蔓延全身。

先是手,再是臉,最後說腳,處於一種微顫的狀態。

如同行屍走肉的眸子中藏著多種情緒,喜怒哀樂彷彿大雜燴一般,融匯在一起,攪合之後,呈現出一種似笑非笑,要哭不哭的感覺。

隨後,隨著思緒的拉回,彷彿看透了些什麼,眼中的迷茫逐漸收斂回來,恐懼與漠然地交織,許語花抬起手又給了死亡的屍身一槍,心隨著屍體的微顫而晃動。

警示眾人。

“不想死,就把自己知道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說不定有出去的機會。”

她聲音嘶啞,但誰都聽見了,先前事件讓人曉得此處不是樂園,這裡是地獄,死亡常伴隨的地獄。

話音落下,在場沒有一絲聲音,所有的視線集中在餘愁,不,許語花身上。她就是文中的人物,一個前期得志的小人,一步一步走上不歸路。

從她殺第一個人開始,僅存的良知迅速的消磨,此刻顫顫巍巍開槍,再過不多次之後,輕描淡寫地按下扳機新的生命便從她手中流逝。

但此幕中的她,該是餘愁演的這般,難以壓制住自己內心的緊張與一絲小小的激動。

凡事沒有絕對,可在任同看來,餘愁此種處理很符合原著所寫的許語花,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講難聽點,就如同一根攪屎棍,奮力引起各大勢力的怨恨。

她為何而來,為何而去,本系列中的這一卷從未提及,事情似乎是因她而起也因為她的死亡落下帷幕。

凝神屏息,封閉的壞境中,呼吸聲形成同一頻率,起起伏伏,隨著許語花而沉浮。

“卡!”

緊張的拍攝過程,隨著任同的一聲戛然而止,她坐在專屬導演的椅子上,低著頭拍了三下手,啪啪啪的聲音以表鼓勵。

非常好。

她喜歡餘秋心,鍾情這樣的表演,看高手演戲是一種享受。壓在導演身上的擔子便會少很多,自己沒必要對著演技挑三揀四,一而再再而三地磨練,重複喊卡。

此刻,任同要做的只需要記錄下來,用最美的畫面,貼切的剪輯勾勒出人物形象。

然而隨著這聲“卡”一同落下的,還有餘愁手中槍,漆黑的槍支本身在灰塵中起舞,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層層波瀾。

餘愁緩緩抬手捂住自己的臉,似在哭泣,但隨後她一抹臉蛋,將噴濺在自己臉上的血漿掃開,妝已經花了,但這是她今日的最後一場戲。

雖說戲份足,但終究不是主演。

也是韓琴君吩咐,因餘愁大幅度降低體重,本就身體狀態不容樂光,再連續多日的軋戲恐出問題。再言道,餘愁手上現如今就這麼一部劇,早拍完是休息,晚點拍完也是如此,不如合理利用時間。

餘愁下場之後,呆坐在椅子上,經紀人見她狀態不對,面露憂色,翻遍肚子過往經驗空空如也,掏不出一個妥善解決的辦法。

她要上前,卻被任同按住肩膀,止住腳步。

任同輕眨著一隻眼,食指放在唇中噓了一聲,道:“你最好不要亂說話,還是等韓琴君幫忙吧。”

今天這場戲難度較大,幾乎是餘愁一個人主場,大特寫之下,人物心態的轉變必須精緻入微且一眼可見,方能為後續劇情鋪路,角色性格才不不至於顯得突兀,必然要付出百分之百的精力。

故而,就算是經驗豐富,被戲稱為片場戲感一姐的秋心也無法在現實和虛幻之間來回轉換身份。

她入戲太深。

然而,任同拉住了經紀人,卻沒拉住另外一位趁機溜過去的小姑娘。

正是先前親暱地喊餘愁姐的馬尾辮,真名唐糖,是一個人如其名說話甜如蜜的契子。她在戲中扮演的是女大學生,因長輩關係,暫時寄居在許語花家中的故人之女。

但她一直看不慣許語花的所作所為,多次將情報洩露給底下工作者,幫助他們以及麒麟脫困。

“秋心姐……你怎麼了?”她還不算眼瞎,曉得餘愁情緒不對,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唐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義氣道,“前輩,您今天演得可好了,看得我牙直癢癢,恨不得……哈哈,說這麼多,我真是佩服你,明天我們就有對手戲了,我好緊張,跪求放我一把。”

餘愁扯扯嘴角,微微搖頭,淡聲道一句:“不要緊張,平常心,都可以的。”

唐糖臉色一怔,尷尬笑道:“秋心姐,你這不是說笑嗎?”

她不信,餘愁也不必解釋,心中總堵得慌,起身拖著踉蹌的腳步朝任同邁去。

“好好調整情緒。”任同長嘆一聲,寬慰她,既為手下有這般認真負責的演員而高興,又擔憂韓琴君韓姨到時候氣不過一巴掌把自己甩蒙。

“對了,先前說的吻戲,我的搭檔是誰?”

餘愁恍惚之間想起這一茬,茫然問道,貌似沒看見在哪。

“是桑桑,她上部戲還差一點尾巴殺青,過幾天來。”

“她是女主?”

本劇的男女主沒有感情線,只有革命友情,共同挑起兩條線,女主的真實身份便是麒麟,同時也是許語花的好友。

自始至終,許語花都沒懷疑到她身上去,為她多次開脫,多次以性命擔保好友的清白。

餘愁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和蘇桑桑拍吻戲,忽然一笑,自己真是犯糊塗了,原著中最曖昧的線就是這條,後來書籍再版給刪了一些不再明顯,但作者明確表示過,算是官方認定的cp。

上次任同都帶著蘇桑桑去上綜藝節目,是鐵了心要捧紅她,不給女主怎麼行?

對方也是契子……對於身處轉換期的餘愁,倒是一件幸事。

離開之前,任同微微彎腰俯首靠近餘愁的脖頸之間,壓低聲音輕鬆提醒她:“也許你在見韓琴君之前,應該先用一點抑制素。”

因情緒的激動,而漸漸濃郁起來的氣味,聞起來……任同眯了眯眼睛,流露笑意,深吸一口氣細細體會,聞起來著實誘人。

不過……這股香甜黏膩的氣息中還混雜著其他契主的氣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的傑作。契主暴躁而強勢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地攀巖,瘋狂地展示佔有慾。

只要眼沒瞎,沒喪失感知能力的其他契主都不會打餘愁的主意。

餘愁一失控,身上韓琴君氣息便濃郁到這個程度,這兩個人怕是除了不睡一個被窩,怕是日日如膠似漆黏在一起。任同乍一感知,還以為這二人滾床單了。

可不敢搶,若是旁人瞎眼敢動餘愁,韓琴君怕是掄起兩把菜刀砍人了。多年單身狗,好不容易守到一個白白嫩嫩又好欺負的媳婦,還沒嘗上一口就被搶,落任同身上,她覺得自己多半也得瘋。

餘愁吸吸鼻子,是覺得有點濃,但情緒不佳,無暇顧及這麼多。

多謝任同的提醒,又解釋:“我沒有準備抑制劑,也不好借,我不會亂逛,直接回家便是了。”

任同無言以對,就是和韓姨直接回家才有事。

任同心中羅列了一二三……等等原因,條理清晰,言之有理,皆是為餘愁好。但眼眸一轉,韓琴君相貌浮現面前,再思索一下對方年紀。

算不得特別大,但也不年輕了,關愛中年單身狗,人人有責。

思到此處,任同歡喜地將餘愁送出片場,遠遠見熟悉的車開來,餘愁向前走,經紀人也順著往前踏步。

第一步尚未落地,身子便向後一倒,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唔!”

任同一把捂住她嘴巴,附耳吐氣,笑著威脅,陰森森道:“電燈泡還沒當夠嗎?”

小經紀人不解,眼巴巴看著餘愁上了車,猛然驚醒,和任同對視一眼,意味深長,彼此會意。心有靈犀地衝餘愁一招手,喊道:“韓總,我等會兒有人來接,你們先回去吧。”

餘愁剛剛綁好安全帶,霎時間韓琴君風馳電掣而出,有些發矇,不同以往的速度,在違規罰款扣分的邊緣試探,韓琴君憑藉著極強的自制力才沒一腳油門踩到底。

餘愁不敢說話,雙手緊緊攥住安全帶的身子,指尖發白。本就不穩的氣息,被韓琴君這麼一刺激,大腦整個空白,面前疾馳而過的畫面只餘下零碎在腦海中,快速的斑駁變化。

無形之中,車速又快了些許。

車胎與別墅的車庫地面舌吻發出巨大的聲響,在空曠而靜寂的空間中格外明顯,身子順勢往前一傾,又被安全帶引正,同時伴隨著的一聲尖銳讓餘愁從迷茫中回過神來。

韓琴君拔下鑰匙,隨意扔在前方,動作有些粗魯地鬆開安全帶,伸手環住餘愁,閉起眼睛鼻尖在身下人冰涼的肌膚上掃動,順著脖頸來回試探

灼熱與曖昧讓餘愁全身帶上了一層粉色,看起來秀色可餐。

溫熱的氣息夾雜著水汽與肌膚接觸,凝結出水珠,黏在肌膚之上,彷彿韓琴君的舌尖舔舐,細細親吻每一處,起舞沉淪。

餘愁身子一顫,伸出手欲推開她,留下最後一絲清醒,可轉瞬之間被人十指緊扣,按在窗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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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琴君聲音中帶著壓制,帶著□□,更多的卻是不滿與微怒。

“你知道契子散發的氣息有多誘惑人?”

餘愁最後的餘地被她逼死,還在垂死掙扎,瞪大眼睛怯怯反駁:“任同,似乎沒有多大反應,所以我想……而且,就剛才的事情,沒有一下午……”

韓琴君望著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碎開:“你對我不一樣。”

你甜的想讓我從裡到外舔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