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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主人

這個時候還在迷霧中掙扎搏鬥的,除了冰心離幾乎不可能還有別人了,青牛向那裡走去,幾步之間,它就看到了那片霧氣深處正在竭力抵抗周圍霧氣中怪物的冰心離身影。

一股寒意迎面吹來,青牛的腳步頓了頓,那是從冰心離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所有撲向她的霧氣居然對這種寒意都有幾分忌憚,一時間竟然奈何她不得。

不過,冰心離也是手忙腳亂,而且明顯氣息不寧,後續乏力,眼看著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力竭落敗了。

青牛徑直走了過去。

濃霧之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厲嘯聲,顯得憤怒無比,瘋狂地對青牛咆哮起來,但青牛對此置之不理,只是一路走到冰心離身邊。

路上有幾團迷霧似乎忍耐不住擋了它的路,青牛直接幾口火焰噴過去,燒得乾乾淨淨。

冰心離也看到了青牛的身影,特別是當她看到青牛的舉動時,眼中更是掠過驚愕和敬畏之色,如此強大的巨獸,是她從未見過的。

青牛走到了她的身旁,周圍原本圍攻不休的霧氣憤怒無比但又無可奈何地向後退開,讓出了一片空地。冰心離總算松了一口氣,頓時身子一軟,險些坐到了地上。

青牛看了她一眼,然後示意冰心離上它的背。

冰心離怔了一下,有些猶豫,畢竟她和這只青牛不熟,不過眼下是生死關頭,也容不得她猶豫,所以很快就爬了上去。隨後,青牛便轉身離開。

周圍的霧氣緊追不捨,卻又不敢靠近,不時傳來淒厲憤怒的叫聲,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而牛背上的冰心離則是松了一口氣,同時臉上則是掠過了一絲複雜的表情。

身下的這只巨獸,是她平生所見最強大的生物,遠遠勝過了她當年修煉血食秘法時的那些低端魔獸妖獸們。

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她想到了這些年來,自己顛沛流離的命運。

脖子上忽然有東西動了一下,她低頭一看,然後發現是自己貼身佩戴的一根樹枝模樣的東西,在剛才的激戰中不知怎麼,掉了出來,此刻垂落在她的胸前。

她凝視著這根古意盎然的樹枝,久久沒有言語。

青鸞覺得這個晚上格外的漫長,時間也過得格外的慢,不管是易初還是那只青牛,在進入這片濃霧後就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久久沒有回來。

有好幾次它都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那團濃霧的邊緣,想要再次進去尋覓一番,但是每當它想到之前自己在濃霧中的狼狽模樣,就不由得又退縮了回來。

如果不是青牛相救,青鸞大概已經是陷在濃霧之中不能自拔了吧。只是青鸞回想起剛才那一幕遭遇,心中卻也有幾分懊惱與不甘,因為青鸞可以感覺到在濃霧中時,自己的力量其實並不弱於那些隱藏在霧氣中的古怪東西,但之所以陷入毫無還手之力的窘境,一是因為對方數量太多,藏在霧氣中周身附近幾乎都是,防不勝防;第二麼,就是自己各種掙扎都像是打在了空氣中一樣,完全用不上勁,所以異常狼狽。

想到這裡,青鸞心裡也是一陣惱火,但下意識地還是向後退了兩步,這片霧氣實在是有些古怪,如果能像青牛那樣直接噴火將那些怪東西燒死就好了……

嗯?

青鸞忽然怔了一下,站住了腳步,然後回頭看向那片霧氣,似乎有些出神。

過了一會之後,它慢慢地走回到霧氣邊緣,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很快下了決心,寬大強壯的身軀站直,隨即眼中突然掠過了一絲黑暗的顏色。

那看上去似乎像是一團黑色的焰火。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猶如雷鳴般的聲音,迴盪在這個黑暗不知深遠幾何的地下世界裡,在易初的眼中,那條匪夷所思的巨大的黑龍,那條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恐怖生物,此刻似乎陷入了一場回憶,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

它龐大的身軀大半隱藏在黑暗裡,但僅僅顯露出來的一部分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猶如偉岸的山峰。易初甚至下意識地聯想到了在他這一生中所經歷的種種過往,因為種種原因他的閱歷遠比常人豐富,見識也更加廣博,包括他曾經看到過一些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異生物。

比如,那人跡罕至的大雪山,那傳說中的天狼以及各種隱藏在深淵裡的詭異怪物,都讓人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然而那些生物與眼前這條黑龍比起來,卻又彷彿都顯得正常了。

這條黑龍無論從哪兒看,都是屬於人類想象中的傳說一類的怪獸,就從來不該在這世上存在過。

然而此時此刻,易初卻是如此真切地面對著它,然後聽到這條巨龍的回答:“我去仙城。”

這個答覆清晰明了,不可能有其他歧義,而事實上這個回答也完全符合了易初在啟程來這裡之前太淵真人的預測。

易初清楚地記得當時他曾經對太淵真人問過,如果黑龍不答應過來怎麼辦?

太淵真人當時笑了笑,很平靜地道:“如果它不肯來,那就隨它,不過它一定會來的。”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太淵真人的判斷毫無差錯,有時候易初會想這麼多年來,這個死光頭在重大事情上的決斷到底有沒有錯過一次?如果是要和這樣一個幾乎總是做正確決定的人為敵,那又是一件怎樣可怕的事情?

事情到此,雖然易初並不知道黑龍為什麼要去仙城,也搞不清太淵真人讓他轉告的那句“時候到了”究竟是有什麼含義,但眼下他最重要的事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而是要準備帶黑龍前往仙城。

如此一條巨龍,如果就這樣要前往仙城,那動靜可謂是驚天動地,不過看起來無論是黑龍還是那位遠在仙城的太淵真人都無意如此,易初也早就被交代過了,所以他很快的就將手中的那枚千瀧府印,直接擲上了半空。

金光閃爍的金印在半空中翻轉著,飛到了那條巨龍的身前,然後忽然停了下來,似被一股力量抓住。黑龍的身軀往前靠了一下,似乎正要有所動作,但就在此時,它的一雙龍睛忽然一凝,卻是抬頭看了一下。

“嗯?”

它似乎略感詫異,微微有些驚訝,過了片刻之後,那個碩大的龍頭慢慢落了下來,停留在易初的身前。

易初看著距離自己並不算太遠的鋒利獠牙,輕輕皺了皺眉,向後退了一步,隨即問道:“怎麼了?”

黑龍凝視著他,過了一會後突然開口說道:“我聞到了黑火的氣息。”

“黑火?”易初愕然,隨即心中吃了一驚,面色微變。

黑龍並沒有再繼續跟他多說,而是緊盯著他,過了片刻之後,突然在這只巨龍的龍睛中,在那只細長詭異的蛇瞳裡,猛地噴湧出一團黑色的火焰。

是的,那是一團黑火!

沒有人,至少在易初所知的這個世上,一直都沒有人知曉這種黑火力量的來源,哪怕是易初自己,體內擁有這股詭異的力量,但他對黑火也仍然是處於一種十分陌生的狀態。

他並不知道黑火的起源,不明白黑火的來歷,也不清楚黑火日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只是用一種近乎本能的能力,去駕馭催使著黑火。

這種古老而詭異的力量救了他很多次,如今幾乎已經成為了他最大的也是最後的壓箱底的手段。

但是這種黑火力量並不是只屬於他一個人,據他所知,這世上至少還有三股黑火力量的存在,一個是已經死掉的火之薩滿,第二個是遙遠的南疆荒原上那個黑火部族,最後一個則是跟著自己的青鸞。

好笑的是,除了死掉的火之薩滿和那個黑火部族,易初自己和青鸞所擁有的黑火力量都來得有些不明不白和怪異,讓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

直到今天,易初突然察覺到了這世上第四股黑火的力量。

而且這黑火的力量如此的強大、純粹、乾淨,彷彿就是黑火初生時候的模樣,天然就帶著古老的蠻荒氣息,一如這條黑龍。

隨後,似乎受到了這股原始但強大的黑火力量的召喚,易初猛然現自己體內的黑火似乎一下子不受控制,驟然升騰而起,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他的雙目中同樣燃燒起了熊熊黑焰。

在那一刻,易初一下子就想到了很早以前在千瀧府山上時,某個夜晚他體內的黑火曾經被突然喚醒的經歷,那種感覺與現在幾乎一般無二。

而黑龍則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似乎很是複雜,過了一會後,只聽黑龍緩緩地道:“為什麼,太淵的弟子擁有的不是他的道法神通,而是我們龍族的力量?”

龍族的力量?

易初聽到黑龍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雖然從十幾年前他第一次在荒谷中接觸這種黑火力量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對黑火的起源、來歷都不算十分清楚,但至少他知道從頭到尾這十幾年間,黑火從來也沒有和這種傳說中的龍族扯上過關係。

如果真要說到和傳說有關的話,前些年他流落到南疆荒原和那些蠻族人在一起時,黑火部族自古以來的傳說這種黑火是源自於火神,倒是唯一的例外。

但黑火部族崇拜信仰的火神,顯然和眼前這條巨大的黑龍不太一樣,至少易初在黑火部族中生活了數年,卻從來沒看到過任何龍形的雕像或是圖騰,而這對於一個始終信仰堅定的南疆部族來說是不可能的。

然而,此刻黑龍言之鑿鑿的態度,在這件事上顯然說得是理直氣壯,口氣那是一個天經地義,毫無猶豫之色,也不由得讓易初有些猶豫起來,畢竟不管怎麼看,這條黑龍似乎也並沒有騙他的必要。

隨後,易初忽然皺了皺眉頭,卻是想到了一件事。

黑火這種力量,除開他最早的前十年一直被它折磨得痛不欲生、之外,當他後來將其收服之後,易初就發現這種黑火的力量異常古怪,與任何所知的世上道法神通都不一樣。

因為它竟然似乎是不需要修煉的。

在絕大部分時間裡,黑火都是平靜地藏在易初的體內,幾乎毫無痕跡,甚至於在平日裡連太淵真人這等有通天徹地神通的化神真君都很難察覺易初體內的古怪,而當易初遇到危險時,這股力量又可以被他迅速激發出來,以詭異而強大的力量去壓制敵人。

易初曾經試過很多方法,包括用人族修真界中的許多修煉法門去試探這種黑火,但毫無作用,直到後來易初發現了唯一一種可以讓黑火成長的方法:殺戮,死亡。

每當他殺人,或是殺死其他的生靈,他的身軀就會自動吸取一種詭異的力量,大多數時候都十分微弱,但確實存在,並以此慢慢滋養著黑火,讓它悄然成長。

聽起來令人有些毛骨悚然,覺得可怕,甚至連易初自己都覺得很不舒服,因為這種事縱然覺得自己好像是某種吸血為生般的怪物。但是事實就是事實,黑火的確並不是一種光明正大的力量,它從來都偏向於黑暗,正如易初許多年來,哪怕是今時今日他已經站到了陽光之下,卻仍然無法擺脫黑暗。

就連他的內心,也往往覺得站在黑暗陰影中才會讓他更舒服一點。

至於說,這種黑火力量到底是不是屬於龍族的,易初是的確不知道,而且他很快也醒悟過來,只是微微搖頭,並無意在此事上與這條黑色巨龍有太多的口舌之爭。

黑龍看著它,似乎對易初的反應並不覺得意外,不過在看向這個年輕人的時候,這只巨獸的眼中似乎多了一點複雜的神色。

“走吧。”黑龍說了一句,然後忽然全身周圍黑影搖動,只聽咯咯之聲不絕於耳,如此龐然大物的一條巨龍,就在易初的眼前,開始變小起來。

光影搖曳的中間,如山脈一般的身軀迅速縮小,千瀧府印金色的光芒越發燦爛耀眼,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

很快的,在隆隆之聲的伴奏下,那條黑龍突然化作了一道虛影,撲向那片金色的光芒,然後很快在金色光輝中消失不見。

千瀧府印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後突然所有的光芒盡數收斂,掉頭摔了下來。

易初連忙伸手接住,放在掌心仔細一看,只見千瀧府印還是原來的那只千瀧府印,但此刻閃爍在它周邊的金色光芒則是發生了變化,大大收斂不說,就連普通的光芒都黯淡下來。

看過去,千瀧府印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靈氣,成為了一塊毫不起眼的頑石。

易初並沒有露出什麼擔憂之色,看他的神情倒好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將那千瀧府印仔細包好,然後放入了懷中,隨即轉身走去。

回去的路好走了很多,雖然一路上還是十分黑暗,但很明顯的是那條黑龍顯然是這個神秘地下世界的主宰,一旦它決定和易初一起離開這裡,這塊地方的沉寂與平靜就很快被打破了。

那些濃密霧氣中的怪物明顯活躍了不少,似乎一個個都在低鳴吼叫,不過雖然千瀧府印不在手中,但餘威仍在,又或是哪怕藏在易初懷裡也能震懾周圍怪物,讓易初一路有驚無險地走了出來。

重新回到地面上,離開了那個黑暗闊大的地下世界,易初還是松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緊張起來,苦笑了一下。無論如何,身上帶著這樣一條巨龍,都不會讓人覺得輕鬆。

易初向濃霧外面走去,所過之處,霧氣紛紛退避,沒過多久,他終於走出了這片天穹雲間的禁地。

而在這個過程中,周圍的霧氣雖然顯得異常活躍,各種嘶鳴異動,但直到最後,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霧氣突破那層無形的界線,顯然,當初在這裡佈置下各種禁制手段的是千瀧府前代異常厲害的一位祖師爺。

再然後,易初便看到了青鸞。

青鸞看起來安然無恙地蹲坐在濃霧外頭數丈開外的地方,而在它的身旁,還站著一隻青牛,以及另一個美貌動人的少女,正是冰心離。

望見冰心離和青牛也站在這兒,易初不禁怔了一下,不過也沒放在心上,他掃了冰心離一眼,然後笑著向青鸞走去,先是伸手摸了摸站起身十分高興地對他搖尾巴的青鸞的頭,又走過去拍了拍青牛的腦袋,笑道:“你好啊,老夥計。”

青牛瞥了他一眼,嘴巴裡“哞”的叫了一聲。

易初隨即回頭對青鸞道:“事情做完了,青鸞,我們回仙城吧。”

青鸞汪汪叫了兩聲,點頭搖尾巴沒有異議,但就在這個時候,易初忽然覺得袖子一緊,低頭一看,卻是青牛走到他身邊,咬住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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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易初對它問道。

青牛叫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北方,易初仔細思索了一下,臉色略變,帶了一絲疑問道:“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仙城?”

青牛點了點頭。

易初愕然,這只青牛的身份來歷都是不同凡響,是太淵真人養育多年的靈獸,平日裡道行也是深不可測,在整個千瀧府山脈中都是首屈一指的靈獸。

它要去仙城,這是也想去看看太淵真人這個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