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乾淵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九十一章 龍行虎步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一百九十一章 龍行虎步

易初的腳步忽然停滯了一下,臉色微變。太淵真人立刻感覺到了,微微斜眼向他看了一下,嘴角翹了起來,面上卻是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道:“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什麼疑惑不解的事情?”

易初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太淵真人,道:“這裡的秘密,天鴻師公他老人家只和你一個人說過?”

太淵真人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自然,你師公只相信我一個人,連我師兄跟他多年,他也覺得上不了什麼檯面,所有的事都只交待給我。”

易初臉色看去變得有些難看,道:“在我到虹州城這裡來之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聯盟中好像沒什麼人知道這個地方,結果反而是魔教不知何時發現了這個地下洞窟,然後將其變作了自己最大的巢穴。”

“正是如此,所以還要多謝你為民除害。”太淵真人笑著說道。

易初看了他半晌,然後嘆了口氣,道:“所以說這個地方如此重要,天下人包括聯盟中其他人或許因為時日太久忘了這個秘密,但你卻是肯定知曉的。以你的能力,只要你稍微留心,就斷然不可能容許魔教侵佔此處要地,而他們說不定都發現不了這個地方,我說的對不對?”

太淵真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繼續說。”

易初道:“魔教鬼長老等餘孽盤踞此地這麼久時間,你不可能心裡沒數,換句話說,你是縱容他們佔據此地的。”

太淵真人眼中有讚賞之色,口中卻道:“你想的倒是挺多,不過此事真假且不論,你說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總不能我平白無故的還給魔教人面子吧?”

“你可以嫁禍給魔教那些廢物。”易初看上去似乎已經想通了什麼關鍵地方,目光漸漸明亮,說話的聲調也從最開始的想想說說變成流暢起來,道,“這裡本是師公佈置下的強大封印之地,普通人根本無法破除,而若是貿然開啟,天底下自然會有明眼人心中疑惑。但若是被魔教盤踞之後,那就不好說了,誰知道魔教那些窮兇極惡、癲狂卑鄙的傢伙會在這裡做些什麼呢?就算封印出了問題,多半也是那些瘋子的錯。”

說到這裡,易初忽地苦笑了一下,道:“解開封印釋放惡魔,生靈塗炭災劫降臨,這種事好像真的和魔教過往的氣質差不多,都不用栽贓嫁禍,大家一看就自動將這口鍋算在魔教身上了。”

太淵真人哈哈大笑,卻也沒說易初說得到底是對是錯,只是笑著擺擺手,然後走到了那座雕像前。

他仰頭,望著那高聳直插石窟穹頂的石柱,然後伸出手掌,一指如刀,在那石柱表面上敲擊了三下。

“當、當、當……”

這血肉的手指與堅實的石塊表面,竟是響起了清脆而令人驚愕的金石之聲。

這聲音清越如鳥兒振翅高飛,瞬間向四面八方鼓盪而去,一時之間,竟彷彿在遠處洞窟石壁上都有了迴音,讓整座洞窟裡都迴盪著那悅耳的當當聲。

隨後,忽然有一道光芒,從太淵真人的指尖處閃亮而起,然後化作一道金色光芒在石柱上圍繞著他的指尖自行畫出了一道圓環。金光閃爍中,這道圓環又同時分出了三道光芒,向著不同的方向漫延伸去,各自畫出詭異莫名的圖案,並且每隔一段距離,它們就再次分裂開來,分作不同的金色光線,向著更遠處延伸。

就這樣,一副恢弘而龐大的金色圖案,在這座雕像上開始慢慢出現,易初緊盯著這座看去即將要活過來一般的石柱,忽然間若有所覺,猛地回頭看去,只見不知何時開始,在這座空蕩蕩的城池中,竟然也有無數道金色的光線升騰而起。

那些金色光線看去大都有手臂粗細,筆直如圓柱,所升起的地點各不相同,有的在街道上,有的在巷尾小路,還有的是從那些空空如也的房屋中發射出來的,彼此間的距離也沒有規律可言,但偏偏的,易初看著這一幕卻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他覺得這個場景,自己竟然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又或者可能沒見過,但是這如此龐大的氣息,再加上頭頂上膨脹的血月鼓盪洶湧的紅色光芒,讓他感覺到了一絲過去曾經經歷過的不祥氣息。

他想起了那座荒涼的山谷,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一場改變整個天下正邪爭鬥走勢的戰役,也想起了那個對他人生影響巨大的陣法。

降神咒法陣!

他的心突然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在那一刻,他緊緊地咬緊牙關閉上嘴,但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狂呼著一樣,無聲地吶喊著:

“降神咒,這氣息和降神咒怎麼一模一樣?”

那一天,天空中湧動的血色雲彩看起來真的就像是倒懸於天的紅色海浪,一波一波地湧動著,挾帶著風聲雷聲,雲層深處電芒隱約閃爍,矯健如龍又好似躁動不安的巨大銀蛇,在血海中穿梭望來,時不時要探出頭俯望人間,露出自己猙獰的獠牙。

血海翻騰著,波濤洶湧著,逼近那最後的一點空隙,浪卷千萬尺,一點一點地抹平那殘留的光暈縫隙。

烏雲之下,偌大的虹州城看起來很

像是一座死城,曾經的繁華早已不在,到處都是一片冷清。

事態至此,誰都看得出情況有些不太對勁了,普通人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或是有心無力,或是心懷遠大,想要在這裡看一看究竟會發生什麼。

人生就是這樣,少年時總有夢想,總會心懷壯志睥睨天下,期盼著總有一天自己會站在山頂,然後略帶疲倦又驕傲地說人生不過如此。然而夢想就是夢想,除了天時地利人和氣運當頭的那幾個天之驕子,大多數的人註定都只是螻蟻。

志向遠大的少年,奮力拼搏努力了半生,在某一個時候,會突然發現或是頓悟,原來……在自己身前的竟有一堵無形的牆,無論如何自己也翻不過去。他舉目四顧,他絞盡腦汁,他想盡了所有法子,然後發現在這個世界上留給他的只有這一層狹窄的地方。

他上不去,那牆上本是有門的,但是已經被牆後的人將門鎖死。

於是修煉到半途的人們啊,進退不得,前進無路,後退更是苦不堪言,因為你嘗過了修煉帶來的甜頭與利益,又怎麼肯再回到那凡人卑微而貧苦的世界?無數的人就像絕望的螞蟻一樣,困在那裡,為人做牛做馬,無計可施。

修真世界如此的嚴酷,如此的強大又秩序井然,誰也無法挑戰這種規則。除非你是逆天的天才,天之驕子,但是如果真的是這種絕世人物,翻過了牆,在過往漫長的歷史中,每一個翻過去的人,都會轉過身,將那厚重無比的大門再一次加鎖。

屠龍的少年變作惡龍,更多的人其實都沒有那個能力,或是那種勇氣去衝破桎梏,直到他們突然看到了這天穹上出現了異變,看上去天地變色,也許將會毀滅世界,又或許只是打破這個枷鎖。

這可能性其實如此微弱,但就是有人對此期盼著,為此不惜冒險留在這風雲變幻的城池中,等待著末日的來臨。

他們像卑微的老鼠,又像卑鄙的殺手,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山上的人,期盼著世界毀滅,期盼著自己逆天改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部分的聯盟修士都回到了天英山上,不願再下山前往虹州城裡了。天空中血浪翻滾,虹州城裡也是一片愁雲慘霧,許多人都走了,留下的人在昏暗的血海之下,不知為何,漸漸開始變得越來越像是野獸。

可是就算是在天英山上,氣氛也變得日益緊張起來,幾大勢力都佔據著屬於自己的那塊地盤,彼此對峙著,但是在逐漸接近天上血海完全淹沒的時候,天英山上的局勢卻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修羅所仍然是強硬地屹立據守著最大的地盤,但是其他幾家勢力,確切地說是其他幾位化神真人的勢力,卻開始有了逐漸融合聯手的趨勢。

大宰院的人能夠去天律堂的地盤上走一走了,星辰殿的人看到大宰院的守衛會過去笑著打個招呼了,天律堂的關卡對大宰院和星辰殿的人都撤掉了。

大家嘻嘻哈哈混在一起,好像最好的兄弟一樣。

手下人如此,他們的頭頭當然也是如此,沒有上頭的默許,這種事就不可能發生。

這種情況迅速地反饋到了修羅所這邊,當唐寧開啟手上那張遞上來的字條時,發現上面有一半地方被鮮血染紅,看去觸目驚心。

唐寧默默地開啟紙條先看了一遍,然後手指觸控過那片血跡的地方,向旁邊看了一眼。死胖子就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眉頭緊鎖著。

“有損失?”唐寧輕聲問道。

死胖子點點頭,道:“這張字條送過來,路上死了三個人,都是咱們埋了很久的線。”

線和影子,都是修羅所中的俗稱,代表的意思是一樣的。唐寧面上掠過一絲黯然之色,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臉色看去冷了下來,道:“這些人是打算不管不顧了嗎?以前的規矩都不要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死胖子眼角餘光向坐在上頭的這個女子瞄了一眼,眼中略有異色,心裡也是有些奇怪。如今這局面顯然已經逐漸明朗化,即將到來的就是一場狂風暴雨,但是這位見慣大場面的修羅所堂主,怎麼會還對這種廝殺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

唐寧沉默了一會,然後站起身來,對死胖子說道:“既是他們先撕破了臉,我們也要給予回應。”說著,她走過來遞給死胖子一張紙,上頭寫著幾個名字,道,“這些人是他們幾個堂口安插在我們這裡的人,你帶人去把他們除掉吧。”

死胖子身子微微一震,隨即點頭答應下來,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那張白紙時,面上神情又發生了一些變化,過了片刻後,他愕然抬頭看著唐寧。

唐寧有些疲憊地笑了笑,道:“怎麼,沒想到嗎?”

死胖子沉默了一會,道:“難怪這麼機密的事,你居然會交給我來辦。這些人……這些奸細,居然能爬到這麼高的位置上!”

唐寧淡淡地道:“上頭有幾個人,其實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內奸的,他們是修羅所的功臣,跟著我

追隨太淵真人大人,奮鬥多年創立了修羅所這片基業。”

死胖子抬頭看著她,唐寧笑了笑,負手走了開去,只有聲音還緩緩傳來,道:“每一次都是這種故事了,人心不滿啊。總有人覺得自己功勞太大,總有人欲求不滿,總有人可以同患難不能共富貴,這樣那樣的,就被別人拉過去了。”

死胖子忽然一陣衝動,忍不住問道:“真人他老人家知道這些嗎?”

唐寧回過頭,神色有些古怪地看著他,道:

“那你以為,這位名單是誰給我的?”

死胖子忽地心中一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地下城池裡的光線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明亮了許多,這一點並不奇怪,因為當血月發生變化的時候,各種光芒亮起,為數眾多的光束從這座空蕩蕩的城池裡各處地方升騰而起的時候,這裡原本略顯壓抑昏暗的環境便發生了改變。

但奇怪的是,雖然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如此迅捷而且看起來氣勢宏大,但那些光芒照耀出來的時候,卻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那種想象中天崩地裂般的情景並沒有出現。只是在這一片詭異的安靜裡,那些光柱不停閃動著,彷彿就像是一個個在幽冥中睜開眼睛的鬼魂,凝視著城池中央。

它們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等待著一種變化。

度過了漫長而痛苦的歲月,而壓制在深淵無法掙脫的靈魂,在聞嗅到了那一點點也許是自由的氣息後,全部都騷動了起來。

漫天光輝裡,易初的目光最後落在太淵真人手上那枚金色的小印上。崑崙印靜靜地躺在那只寬厚的手掌心裡,沒有顯現出任何的異樣,彷彿它也是在耐心地等待著什麼。

太淵真人看了易初一眼,微微一笑,用一種很平和很親近的口氣,對他問道:“你準備好了麼?”

易初凝視著這個人,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行,過了片刻後,他忽然開口反問了太淵真人一句,道:“這件事關係重大,不說是你我生死、天下蒼生都有可能被拖進來。你為何看起來好像一直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有嗎?”太淵真人想了想,似乎自省了一下,然後又笑著道,“大概是我生來淡定,只要看得開了,做什麼事都這樣。”

“嗯。”易初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太淵真人便也不再多說,往前走了兩步,環顧四周,看著那些升起的光柱,又凝望了一眼那在雲霧中閃爍搖晃的血月,然後將手中的崑崙印緩緩握緊。

金色的光芒先是逐漸被他的手掌所遮擋,然後也不知太淵真人在手上忽然結成了一個奇異的法印,一束金光從他掌中某個奇異的角度裡射了出來。光芒雖然纖細,卻筆直而明亮。

易初的耳邊忽然有一陣隱約的聲音迴盪起來,他幾乎以為自己是那一瞬間的幻聽,但是很快的,他反應過來,那聲音似乎真的是存在的,而且更古怪的是,那聲音似乎根本不應該存在於此處。

那是一陣海浪的聲音。

似大海的水浪衝上海岸,拍打著潔白沙灘,一波一波,永不停歇,又充滿了規律,空氣彷彿也隨著這個聲音開始顫抖而晃動,一股無形的風,在他身邊吹過。

風中並沒有海風的那種鹹味,但帶著幾分血腥的氣息。

易初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太淵真人似乎在判斷方位,嘴唇微動,默唸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口訣咒語,步伐忽快忽慢,方向忽左忽右,唯一不變的是那束金色的光芒始終在他的身前。

就這樣,他在那城池中心的石柱下開始行走起來,漸漸的,他居然離開了那根巨大的石柱,走入了房屋林立的街道。

易初緊緊跟著他,目光始終落在太淵真人的後背上,從他的這個角度看去,這個人的後背要害門戶大開,似乎對他沒有任何的防備。

那開闊的後背是如此平坦,再加上周圍那些和古老的魔教降神咒異常熟悉的氣息,有那麼一刻,易初甚至猛然想到了許多年前,自己站在那個魔教長老雲守陽的身後。

記憶中的一幕一幕,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有許多他本以為自己早已淡忘的景象,現在才發現原來只是深埋在心底某處,從未忘卻。

這場景本是截然不同的,但是他卻覺得有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一幕和今天竟然開始慢慢重合起來。

太淵真人龍行虎步,在城池中走了很長一段路,其間曲曲折折,易初後來也發現,好像是他身前的那一束光,有種指引他前行的跡象。在走到了某個易初從未來過的、這座城池深處的某個僻靜角落後,那一束光落在一個角落上,便再也不移動了。

易初向左右看了看,發現這是一棟空房小小庭院裡的一個角落,一間破落小亭,破損古舊的欄杆柱子。只有地上的石板看上去經歷了多年歲月的煎熬仍然大致完好。

金色的光束就落在亭子中心處的那塊方形石板上,然後便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