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嫣然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嫣然最新章節

這一年的大年初一,長春宮裡熱熱鬧鬧的。景泰公主出嫁後,除了三日回門那天,這是第二次進宮。

德妃一大清早起來就在等著了。雖然公主嫁後仍是公主,但再進宮就沒有之前那麼方便,德妃足有二十日未見到女兒,真是望眼欲穿。

命婦們拜過中宮之後,便一起到長春宮向德妃行禮。中宮無主,太后又已過世,對命婦們倒是件好事,至少每年朝賀,在冷風裡也能少站一會兒。

顧嫣然小心翼翼地走進長春宮,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入宮朝賀並不許帶丫鬟,她現在可是有孕在身,自己得小心才行。

“平南侯夫人這可是有什麼不適?”旁邊便有人問了一句。顧嫣然轉頭一瞧,卻是昌平侯夫人,一臉的尖刻:“大年初一,都是進宮朝賀娘娘的,原該一臉喜氣才是,平南侯夫人怎麼滿臉喪氣,莫不是給娘娘添晦氣來了?”

這話聲音可不小,連上頭德妃都聽見了,抬眼看過來。顧嫣然馬上變了臉色:“昌平侯夫人莫要胡說,方才在中宮參拜時,夫人明明站在我身後,怎能看見我的臉,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昌平侯夫人一怔,抬手指著顧嫣然:“你,現下我就看得清楚!”

“原來夫人是說現下?”顧嫣然冷笑了一聲,“我明明聽得夫人說是進宮朝賀的時候,原來夫人說的朝賀,是此時麼?”

“當然——”昌平侯夫人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德妃在上頭打斷了:“天氣冷,昌平侯夫人怕冷,去偏殿先喝一杯薑茶罷。”

這就是不讓她說了。昌平侯夫人不由得有些不解,她明明是在替德妃找茬子訓斥顧嫣然啊:“娘娘,平南侯夫人對娘娘不敬……”

“住口!”德妃沉下了臉,“快扶昌平侯夫人去偏殿。”這個蠢貨!本來她也想裝作沒有聽見,讓昌平侯夫人打顧嫣然一個沒臉,可眼下已經不能了。

昌平侯夫人還糊塗著,陸二太太已經過去拉著她笑道:“我也覺得喉嚨有些不自在,都去偏殿領娘娘一碗薑茶去。”將人扯到偏殿,她才低聲道,“你這是做什麼!朝賀二字豈能用在長春宮?”

朝賀只對後宮之主,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德妃只是個妃子,只因如今執掌六宮,命婦們在拜過了空空的中宮之後,才都到長春宮來請安,以示尊重。可妃就是妃,哪怕她如今儼然已是後宮第一人,也不能逾制叫人來朝賀。

“顧氏明明已指明是在中宮朝賀,夫人怎麼還糊里糊塗地把話接過來,真要給娘娘招禍麼!”陸二太太真是看不上昌平侯府——一家子的蠢貨。從前就只有一個出了嫁的姑奶奶沈青芸是聰明人,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偏偏這樣人家的女兒都結了好親事,獨她的寶貝女兒陸盈,卻要嫁個平庸之人,老天真是不公平。

昌平侯夫人到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駭了一跳:“我,我不是有意……”

陸二太太懶得跟她敷衍,甩開了她的手道:“這是在宮中,夫人記得慎言。”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何必無事生非。

正殿裡,昌平侯夫人雖然被扯走了,她生起的事端卻不曾立刻平息。許夫人立刻就叫顧嫣然到她身邊去坐,端詳著她道:“果然臉色有些不好,可是累著了?這一過年,客來客往的就是會累,聽說你有了身孕,這頭三個月最是要緊,也該自己保養著,不要那般的實心,來了客人就陪著人家逛園子。”

顧嫣然便笑:“夫人說的是,我記住了。”

附近聽見了這番對話的女眷們,便有些將目光投向了齊王妃的。現下誰都知道,齊王妃年前曾登了平南侯府的門,聽說是扯著平南侯夫人逛了大半日的園子,也不管人家是身懷有孕。平南侯夫人累成這樣,恐怕跟這一逛脫不了干係。

齊王妃自然也注意到了眾人的目光,心裡卻是暗笑。在她看來,顧嫣然這臉色不好,哪裡是逛園子累的,分明是因為甄真逃跑,她心裡害怕,不能安心休息才導致的。想到這裡,她便對顧嫣然笑了笑,果然覺得顧嫣然臉上的笑容變得不自然起來,心裡頓時更加痛快,頗有一種居高臨下手握生死的快意。

德妃心裡卻暫時顧不得這些,只顧往宮門口看。這命婦們都坐穩了,怎麼景泰公主還沒來?

“娘娘——”一個宮女從側門進來,附在德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德妃便微微變了臉色,隨手扶了宮女起身:“去更衣。”

齊王妃忙在一旁伺候,一同從後門出去,進了內殿。才一進門,就聽見一聲清脆的摔杯之聲,德妃連忙緊走兩步:“景泰,這是怎麼了!”

“母妃!”景泰公主一頭撲了過來,“駙馬混蛋!我不回公主府了,除非他跪著來求我!”

“怎麼回事?”德妃一頭霧水,“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他大年夜的居然去悼念他的通房丫頭!”景泰公主漲紅著臉,話說得又快又急,偏還有些顛三倒四,德妃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原來除夕那日,景泰公主要表一表自己的孝順,提出要去韓家與韓縝夫婦一同守夜。本來倒也高興,誰知將至子時,韓晉卻離席了小半個時辰。景泰公主派人打聽,才知道他那會兒是去了書房獨自坐著。

“他原有兩個丫頭,叫什麼綠珠紅線,都是在書房裡伺候慣的,只是後來雙雙病死了。大年夜的,他跑到書房裡去獨坐,不就是在思念那兩個狐狸精麼!”

德妃怔了怔才問道:“你看見駙馬在書房裡思念她們了?”

景泰公主怒衝衝地道:“還用親眼看見?大年夜的,他不跟我一起守歲,獨個兒跑到書房去坐了小半個時辰,不是去睹物思人,難道是去醒酒麼?”她越說越是委屈,眼圈又紅起來。這是她出嫁後第一個大年夜,滿心想著跟韓晉一起守歲,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虧我好心與他說,大年夜該與他父母一同過——早知道就把他拘在公主府裡,我看他去哪裡睹物思人!這兩個賤婢!韓家不說是清貴人家麼,怎麼還養這等的狐狸精!”

“好了好了!”德妃頭疼無比,“你可與駙馬爭吵了?”

“我砸了他的書房!”景泰賭氣道,“他若不來與我賠罪,休想再進我公主府!”

“你砸了駙馬的書房?”德妃只覺得兩邊太陽穴都要跳出什麼東西來似的,“駙馬不過是去他舊日書房坐了片刻,你就把他的書房砸了?景泰,昨日是除夕,還是在韓家!”

景泰公主急了:“什麼不過是去舊日書房坐了片刻,他整整離席了小半個時辰——”

“那駙馬是怎麼說的?駙馬也說他去思念通房了?”德妃打斷女兒,忍不住也提高了聲音。

“他當然不肯承認,只說是席上酒沉了,又說什麼離家多日,想去書房看看。”景泰越說越惱,“那書房裡東西都是兩個賤婢拿過的,當我不知道麼!”

“景泰!”德妃聲音拔得老高,“你胡鬧什麼!”

自從成親那日,韓晉就離開韓家進了公主府。他是景泰公主自己挑中的,又是新婚,除了平日裡上朝之外,景泰都纏著他,從未有一日回韓家過夜。這些,德妃也都是暗中叫人打聽過的,當日還頗為欣喜女兒與駙馬情投意合。誰知道一轉眼,這才成婚二十多日呢,就出了這麼一樁子事。

韓晉有通房,這個德妃也是知道的。韓晉自幼才華出眾,京城盡知,後來又是有名的風流探花,身邊免不了紅-袖添香之事。且大家公子,有個把通房實在是常見之事,韓家知趣,成親前夕兩個通房就病亡了。不管真病亡假病亡,足以說明韓家對公主十分尊重,並不拿什麼侍妾美婢來招公主的眼。說韓晉去書房懷念舊人,德妃也不敢就說沒有,但以她想來,兩個死人罷了,又是奴婢,韓晉縱是睹物思人又能如何?難道兩人還能活轉過來,或是韓晉還敢去尋兩個相貌相似的納回來做妾?諒他不敢!

既然什麼都不會發生,隨他略坐片刻又能如何?何況實在也未必是思念舊人去了,就是去看看自己從前生活讀書的地方,說起來也是順情順理的。景泰公主若拿著了實證,鬧一番還好說,現下不過是捕風捉影,就在大年夜裡將駙馬的家砸了,簡直是——德妃簡直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景泰公主沒想到母妃居然會責備她,不由得瞪大了淚眼:“母妃,明明是駙馬欺人太甚,我們成親還不到一個月啊!”

“成親不到一個月,你就砸了駙馬的家,不說別人,你將你公婆置於何地?”

“什麼公婆!”景泰公主一跳而起,“我是君,他們是臣,我若認他們是給他們臉面,若是不認,他們又能如何?”

德妃氣得倒仰:“你幾時養成了這個脾氣!”公主是君不假,駙馬的父母也沒幾個敢在公主面前擺公婆架子的,可人家不擺,並不等於就不是公婆了。往小裡說,你不敬駙馬的父母,駙馬又怎會全心敬愛於你;往大裡說,這樣行為乖張放肆,御史是做什麼的,難道會呆看著嗎?要是做了個被御史彈劾的公主,這臉面可還要不要呢?

後殿這裡鬧得沸沸揚揚,前殿的命婦們已經陸續告辭了。德妃被女兒搞得焦頭爛額,齊王妃便出面代送眾人,才將人都送走了,便有個小內侍快步走來,齊王妃認得那是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小內侍之一,便知道是來給德妃報信的。果然那小內侍見了德妃身邊的大宮女,便低語了幾句。大宮女面色微變,隨手塞了個荷包給他,看著他走了,才匆匆進後殿去尋德妃。齊王妃忙跟了進去,正聽那宮女道:“娘娘,今日大朝會,陛下讓禮部擇吉日舉行冊封太子的大典。”

皇帝不但無意更換太子,且還催著禮部趕緊擇定行禮的吉日,這對太子來說自然是好事,可對齊王一派而言,簡直就是新年當頭一棒。對於齊王在山東的賑災之舉,皇帝只是給予了口頭讚揚,又賞了他一對白玉如意。如意雖是好意頭,可如今對齊王來說簡直毫無用處。不僅如此,皇帝還叫戶部另派人去山東,督促今年的耕種。

茂鄉侯府書房裡,氣氛比從前還要沉重。

“若是有心人去細查,總會有痕跡,到時候……”齊王狠狠地咬著嘴唇。那時候他就完了。

陸鎮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嗤地笑了一聲。他想起他在福州呂家村所做的事,說起來跟齊王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果然是外甥肖舅。這個看不大上他的外甥,最後卻跟他走了同一條路。

茂鄉侯臉色發白:“殿下怎麼能做這種事……”一下子殺掉這許多人……

“如今做也做了,還說這些做什麼。”陸鎮打斷兄長的話,“說起來也沒什麼錯的,地動是絕好的機會,千載難逢,既遇上了就當用到極致,若是狠不下心,到頭來功虧一簣才是可惜。”

茂鄉侯白著臉道:“可如今不也是……”

齊王陰沉地道:“父皇原本是甚為滿意的,可我聽說,是父皇身邊那李家賤-婢說了什麼,父皇才改了主意。”

茂鄉侯氣得要跳起來:“這個賤婢!當初就該將李家滿門抄斬了才是!至不濟也沒入官奴,看她可還能在陛下面前饒舌!”

陸鎮淡淡看了兄長一眼。這時候發狠又有何用?他心裡其實也有些後悔,想不到李檀留下的兒子尚未見什麼出息,女兒卻這般厲害。只是事已成,後悔無用,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了。”

茂鄉侯的臉便比剛才還白了些:“二弟,你的意思是定要……”造反可是大罪!

陸鎮冷冷道:“若是我們不先動手,等到山東事發,陛下有所防備,我們便只能受制於人。”

茂鄉侯喃喃道:“但,但我們手頭有多少人?不如二弟你去西北……”

陸鎮搖了搖頭:“自有了西北處置使起,西北軍便難調了。”他不想說,西北處置使或許就是皇帝特意安排去分他的權的,皇帝以為限制了他的軍權他便動彈不得,但其實造反有時候需要的人並不太多,只要能佔領後宮,脅迫皇帝寫下傳位詔書,並且幹掉晉王就足夠了。

“你府裡甄氏不是已經得手了?”陸鎮抬頭看看齊王,“把東西拿來,我去與周鴻談。”

齊王還有些猶豫:“舅舅,是不是,太著急了些……”

陸鎮冷笑一聲:“殿下若覺操之過急,那準備何時起事?”

齊王答不出來。他心裡隱隱地並不想真用這種方式去取得儲位,可他更明白,這一路步步走來,他已經退無可退,除了向前,別無它法。

“那就——依舅舅。”

陸鎮面色略霽:“當斷則斷,方是男兒。富貴險中求,自來皆是如此。若是等老三繼了大位,你便只能坐困愁城,難道你便想這樣了此一生?”

齊王握了握拳:“不想!我文才武功,哪樣不比他強?他不過是投生在中宮的肚皮裡,比我多一個嫡字罷了。”

陸鎮微微露出了笑意:“這才像鳳子龍孫的模樣。你也不必著慌,陛□體一直不好,我們只要出其不意,至少有五分勝算。這般大事,有五分便可一搏了。”

“那周鴻……”齊王有些不大放心,“若是他不肯為了顧氏……”

陸鎮笑起來:“自然不肯的。妻子名節固然要緊,可還不致讓他謀逆。休妻豈不比謀逆容易得多?”

齊王愕然:“舅舅這是什麼意思?”既然不能成功,又為何要做這件事?若是不能將周鴻籠絡過來,反讓他有所警惕,不是完了麼?

陸鎮大笑起來:“殿下可曾見過溫水煮蛙?若是將一隻蛙投進滾水之中,或許還會被它一跳逃出,可若是用溫水慢慢煮熱,便必死無疑。若讓周鴻為其妻謀反,固然不能,但讓他做幾件小事,想來他不會不肯。只是他做了一件,就要做第二件,便如行入泥潭之中,步步只會越陷越深。等到他所做過的事掀出來足夠奪爵抄家之時,他便也肯跟著我們走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齊王聽得恍然大悟:“還是舅舅深謀遠慮!”

陸鎮自得地一笑:“自從你們想讓甄氏去做此事開始,我便已想好了後頭的步數,此事,只交與我便是。只是也急不得,山東那邊,你須將事情仔細安排,至少兩三個月內,不可事發。”

齊王點了點頭:“舅舅放心。此事我做得還算周密,且也留下了人在那邊盯著,實在不行,還能——”他以手比刀,做了個斜切下去的動作,“將戶部派去的人……那裡河堤尚未修繕完畢,死個把人也不難。”

茂鄉侯聽得一知半解,囁嚅道:“可周鴻是太子的心腹,即使陛下將他奪爵,將來新帝繼位,一樣能封賞他……”人家又何必非要造反呢?

這次輪到齊王笑了:“這個,大舅舅只怕就不知道了。如今太子妃對孟氏並不親近,將來若是老三繼位,周家與孟家是姻親,就為了壓制孟氏,太子妃也不肯叫周家與顧家太過意氣風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