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府臺一行, 出乎意料地順利。
李文斌三人聽說賀林軒居然哄得州牧大人把東肅州最負盛名的詩會, 放到了他們家的酒樓來辦,又驚又喜。
“林軒,你快說說, 你到底是如何唬得何大人,竟對你言聽計從?”
張河實在好奇。
李文斌卻擔心另一件事。
“眼下還是酒樓的事情要緊。這還只有一塊空地, 人手都沒湊齊呢, 萬一到時候……”
他沒把喪氣話說下去,可眼裡滿是擔憂。
州牧辦的詩會, 那可不是小打小鬧,萬一到時候他們拿不出地方來, 豈不壞事。
李文武也是這個想法,忙說:“林軒,今日我見過何金生推薦的人了,都是實在人。要不,先用起來?”
看兄弟倆如臨大敵,把興致勃勃的張河都弄得緊張, 賀林軒哭笑不得。
他道:“阿兄, 你什麼時候見我做過沒把握的事?”
“我既然敢把話放出去,就一定不會搞砸了。距離三月暮春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只要按我的辦法來建造,一定能按時造好。”
他又對李文斌說:“勉之別擔心,當初我們一家三口人把房子建起來,也不過用了兩個半月的時間。現在我們還另請人手, 交工完全不必擔心。”
這裡的房子簡單,不像現代的高樓大廈,也沒有各種化學用品需要空置通風才能入住。
只要人手足夠,時間上可以說非常充裕。
李文斌想起自家的房子是怎麼從無到有的,心就定了下來,有些赧然道:“那畢竟是州牧,東肅州最大的官,可不好得罪。”
賀林軒捏捏他的鼻子,取笑道:“那你男人現在可是和東肅州最大的官稱兄道弟,還一起吃過飯呢。不得了了,待會兒我得去稱一把,說不定重了好幾斤,要比昨天更值錢呢。”
李文斌噗嗤笑出聲來,拍他的手,“你當你是阿嫂養的豬麼,稱斤論兩的賣法。”
張河也樂得不行,“瞧你們兄弟倆嚇得,出息。州牧怎麼了?皇帝還不是兩條腿一張嘴?我還是大將軍生的呢,有什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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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武聽得無奈。
張河這些年吃多了貧困的虧,才變得精打細算起來,一遇到錢的事就很敏感。如今手頭寬裕了,他就沒了後顧之憂。
況他武門出身,骨子裡有些疏狂,對文官之流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是真的心寬似海。
罷了,傻人有傻福,大概說的就是他夫郎吧。
雖然賀林軒信心十足,但一家人還是湊在一塊說了酒樓建工的事,如何招人,何時開工,何處買入建材,一一敲定才罷。
夜裡又說到很晚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諾兒醒的很早,直往阿父阿爹被子裡鑽。
賀林軒抱他去洗漱的時候,小娃娃抱著他的脖子,趴在他懷裡拱了又拱。
這是鬧情緒了。
賀林軒有些驚訝,摸摸他的腦袋,問他:“諾兒,怎麼不高興呢?來,和阿父說說,是不是和你信兒阿兄鬧彆扭了?”
諾兒搖頭,兀自生悶氣。
賀林軒哄了好一會兒,他才直起身,雙手抓住阿父的耳朵,說:
阿父,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賀林軒愣了一下,“諾兒想回家了?阿伯家不好嗎?”
諾兒還是搖頭,眼圈忽然就紅了,把賀林軒嚇了一跳。
阿伯家只有阿兄陪諾兒,阿兄看不懂諾兒說話,只會看書。
諾兒想回家,家裡有阿父,有阿爹,還有黑。
賀林軒看著他的小嘴巴一張一合,鼻子驀地一酸,心疼壞了。
是他們忽略了。
到了山水鎮上,大人每天都在忙自己的事。早上起得早,晚上睡得晚,連吃飯時間都難得聚在一起,難免冷落了孩子。
諾兒情況又特殊,雖然和李信感情好,但彼此溝通艱難,想必這兩天把他都悶壞了。
賀林軒自責,左右親親他的臉頰,說:“是阿父不好,諾兒不哭啊。我們還要在阿伯家住幾天,不過以後阿父出門,都帶著諾兒好不好?”
諾兒這才打起精神來。
諾兒要和阿父一起去,阿爹也一起。
“好,都聽諾兒的。”
諾兒的臉上立刻放晴,高興地親了阿父一口,特別容易滿足。
賀林軒笑起來,但心裡卻感慨。
養孩子遠遠不是吃喝拉撒這麼簡單,尤其諾兒是這樣聰明又敏感,他做的還遠遠不夠。
李文斌起身出了屋子,就看到賀林軒帶著孩子在庭院裡的石桌上擺弄著什麼。
他過去問,賀林軒說:“這是風箏,待會兒教你們怎麼玩。”
“啊?今天不是說好要去河邊看地的嗎?”
李文斌被搞糊塗了。
昨天他們和兄嫂商量好,兄嫂負責招建造酒樓的人手,買賣建材。
他們則帶著三十家丁去河邊清理亂石,爭取這兩天清出來,賀林軒還得把每處用地都規劃好,方便動工呢。
賀林軒說:“就是去那裡放風箏,不耽誤事。對了,信兒過兩日就要回書院讀書,正好帶他出去走走。等會兒叫上他一起,中午我們就在河邊野炊。”
“諾兒,你想吃烤魚,還是叫花雞?”
諾兒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邊張口還一邊比劃:
都要,阿父,我都想吃!
賀林軒笑起來,“行,那阿父都給你做。”
諾兒笑開了花,李文斌看得心軟,沒舍得掃他的興。
不過還是捏捏他臉上的小肥啾,教訓他:“就知道纏著你阿父,阿父累壞了怎麼辦?”
諾兒看了眼賀林軒,見他笑呵呵的,也不能指望他替自己反駁阿爹,就皺著鼻子說:
阿父累,才要玩呢。
李文斌都被他逗笑了,“你這小鬼,道理真是越來越多了。不跟你阿父學好,就學他嘴上的毛病。”
原本盤腿坐在石桌上的諾兒就站起來,張開手臂朝他阿爹招了招手。
李文斌還以為他要抱抱,就矮身去抱他,沒想到,被諾兒一口親在鼻子上。
李文斌一怔,頓時紅了臉。
——這嘴上的毛病,還真是學全乎了!
小娃娃這下笑得更歡。
賀林軒忙放下手裡的活,把他抱過來。
拍拍諾兒的小屁股,一家之主嚴肅道:“阿父不是和你說過,不許親你阿爹額頭以外的地方嗎?那是阿父才能親的,等你以後娶了夫郎,親他的去。”
話沒說完,耳朵就被李文斌掐了一下。
“你還說!”
賀林軒朝夫郎露出一臉傻笑。
李文斌低頭看,父子倆仰著臉對著自己,臉上都是一模一樣的裝傻表情,忍了忍,他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吃了朝食,李信聽說要去河邊野炊,連正寶貝的西遊書稿都放下了。
賀林軒肩上坐著諾兒,一手提著野炊要吃的野兔和野雞。李文斌拿著風箏,李信則拿著釣魚的魚竿。
身後跟隨的僕人要幫忙拿他們都不肯,很有一家人出門郊遊的氣氛。
到了地方,賀林軒也沒把兒子放下來,耐心地教家奴該怎麼清理這十畝地。
等他們上手了,賀林軒將三十人分出三組,點了小組長負責,就不再盯著。
他則帶著夫郎兒子還有小侄子在河岸逛了逛,選了一處平坦少石的地方,開始教他們放風箏。
這裡並沒有風箏或是紙鳶一類的玩具,待看到風箏高高飛起的時候,不說兩個孩子,連李文斌都吃驚地睜大眼睛。
清理亂石的奴役們難免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還是小組長身負重任,警醒著,不許他們分心。
“看什麼看!趕緊幹活,都不想你們兒子孫子脫籍了?”
聽他這麼說,家奴們哪裡顧得上新奇玩意兒。
什麼都沒有脫奴籍實在!
李文斌運動神經發達,和當初學游泳一樣,他這次也很快就學會了。
他玩得高興,諾兒和李信都跟在他身邊跑,眼巴巴地看著。
過了三回,李信就忍不住說:“阿叔,該我和諾兒玩啦。”
諾兒早就朝他阿父比劃,奈何他阿父就慣著他阿爹,根本不提醒他搶了小孩的玩具。
李文斌這才收住心,趕緊和賀林軒一起把風箏收回來。
賀林軒看他還沒玩夠,趁著收風箏環抱住他,低笑著說:“晚上我再做兩個,再不許他們和你搶了。”
李文斌瞪他一眼,這是安慰他,還是取笑他呢?
賀林軒忍俊不禁,等收起風箏就和他說:“勉之,你來教他們,我去釣魚。”
李文斌來了幹勁,接過風箏教孩子們。
賀林軒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他教得像模像樣的,就不再插手,只交代他們別光顧著看天上,也要注意腳下,別摔倒了。
三人都點頭。
賀林軒見他們沒心思聽自己說話,上前把諾兒抱起來,又拍拍李信的頭,嚴肅地重申安全問題。
見他們乖乖受教,這才罷了。
李文斌也說:“這河水可不比山上的湖水,你自己小心點。”
賀林軒當然沒有不答應。
釣魚的時候,他偶爾留意僕人們工作的情況,又時不時去看李文斌三人,魚浮有動靜才趕緊收起來,一心三用有幾回都讓魚掙脫魚鉤跑了。
不過他也不在意,看著夫郎和孩子們追著風箏跑,一路都在笑,臉上也滿是笑容。
中午飽餐一頓,諾兒就開始犯困,李信體力不行,早上玩瘋了,現在也累得夠嗆。
只有李文斌還在打那風箏的主意。
賀林軒用小毛毯把兒子裹嚴實了,抱在懷裡哄他睡覺。
看夫郎還看著風箏,不由好笑道:“今天不玩了,等會兒再跑出一身汗,吹著風該著涼的。”
李文斌摸摸肚子,說:“難怪諾兒跟著老黑他們容易減肉,多跑動跑動還是有好處的。”
賀林軒:“……”
怎麼都沒想到夫郎打的是這個主意,他彷彿已經預見白乎乎的小軟肉棄他而去的那一天。
——現在燒掉風箏,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