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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臨近午門時,先前的那個校尉頭頭才讓人把枷鎖鐐銬都給祁垣鎖了上去。

木枷鎖壓得人不得不彎腰承受, 鐐銬更是重若千斤, 讓人寸步難行。祁垣平時嬌生慣養,此時卻硬氣的很, 一聲不吭的受了,拖著鐐銬往前走。

那校尉回頭看他幾次,於心不忍, 又折回他的身側,一手把木枷抬了抬,竟卸去了大部分的重量。祁垣看出他格外照顧自己,沖人點點頭。然而便是這樣, 等到了午門,他的衣裳也早都溼透了。

午門下卻是早已等了許多人, 單是穿著官服的便有十幾個。

最正中的倆人一人頭戴烏紗帽, 身著緋色常服, 胸前有彩繡孔雀補,腰上束著金革帶。另一人也頭戴烏紗, 卻穿著雜色圓領袍, 胸背為獬豸補子。

獬豸乃是善辯曲直之意, 看來這人是都察院的人,只是另一個三品大員, 卻不知道是刑部的還是大理寺的。

祁垣不敢多看,餘光瞥見幾人後面有個頎長身影,正是徐瑨, 心裡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旁邊有另一人跪趴在那,頭髮散亂,看不見面目。祁垣被人壓著跟那人跪在一處,就聽上方有人尖聲喝問:“……所跪之人可是犯人高崖和祁垣?”

那高崖應聲,祁垣還未說話,就聽上面人道:“各杖五十,打著問話!”

兩側有校尉應聲,還未過來,又聽另一人道:“慢著!”

那位緋色常服的官員慢吞吞開口,對著剛剛下令的人道:“蔡郎中,問案要緊。”

原來這位三品大員乃是大理寺卿朱儼。剛剛下令的是刑部湖廣清吏司郎中蔡義生。今日會審,刑部和都察院才是主審,蔡義生打定主意要先收拾掉祁垣,天氣炎熱,五十杖刑下去,不死也能去掉半條命。此刻朱儼出口阻攔,他自是不願。

但他不過是六品郎中,朱儼卻官居三品,蔡義生心中暗惱。今天刑部侍郎沒來,在場眾人,只有朱儼和都察院的左副都御使周溫官職最大。他不得不假做詢問周溫,並使以眼色。

周溫卻不停地擦汗,沒有看他:“天氣向熱,問案要緊。”

蔡義生沒辦法,只得勉強揮手,讓掌刑之人退下。

接下來問案倒是跟他所料的差不多,高崖招供,兩年前,祁卓進入崖川之後,便選了一隊親兵人馬日日操練,教習各種戰術隊形,並讓眾人只聽命於他。高崖自然也在其中,後來數次戰役,這隊親兵或提前出去打探軍情,或跟著祁卓掠陣助威,漸漸成為祁卓心腹。

直到去年冬至,西川王兵力大損,引咎乞降。眼見戰事將停,祁卓卻假傳軍令,命左參將時現帶兵五千,暗中率軍越過獨水河,進攻西川。西川王由此大怒,舉兵反抗。我朝大軍反應不及,時將軍全軍覆沒,西川全域性盡毀於祁卓之手。

高崖跟另兩個親兵被敵軍俘虜,這才知道祁卓暗通西川軍已久,曾屢次透露軍情。等到最後,這人更是痛哭流涕,哭訴自己不該畏死偷生,然祁卓通敵賣國,兇惡異常,不死不足以慰諸將士之魂。

一旁有人錄完高崖口供,又讓其簽字畫押。

祁垣聽他講得字字泣血,極為蠱惑人心,不由心驚。這高崖的供詞十分流暢煽情,要麼是供認事實,要麼便是早已編好,熟記於心。

他對崖川戰事絲毫不懂,刑部蔡郎中又來審問他,祁垣自然不認,連口稱冤。

蔡郎中再次怒喝,命人行刑,好生拷打。

兩邊掌刑校尉再次過來,卻又見徐瑨突然越眾而出,阻止道:“且慢!”

蔡郎中是打定主意要逼供的,祁垣年紀不過十六,又是讀書人,屈打成招最為容易。哪想到今天屢屢受阻,大理寺的人今天偏要跟自己作對不成?

蔡郎中勃然大怒,卻又忌憚徐瑨身份特殊,只得連連冷笑道:“徐公子可是要包庇此犯?”

“此案涉及謀反,事關重大,如今案情未明,蔡大人怎知祁公子一定是案犯?”徐瑨走出來,擋在祁垣前面,“若大人執意用刑,難免有屈打成招,濫及無辜之疑。”

“好一個濫及無辜!”蔡郎中霍然站起,再也掩飾不得,指著他怒道,“本官辦案,豈容你小小評事在此撒野!來人!”

兩側刑部兵卒聞聲上前一步。而幾乎同時,一直默然不語的大理寺眾人也齊齊往前,配刀出鞘。

蔡郎中大駭:“爾等想謀反?”

徐瑨冷笑一聲,反問道:“不聽你的召令便是謀反,蔡郎中是拿自己當陛下了不成?”

蔡郎中只得恨稱不敢,又轉聲對大殿方向連表幾句忠心。

徐瑨年輕氣盛,文采不俗,又是皇親,蔡郎中暗惱自己口舌之上佔不了便宜,只得轉而問朱儼,“朱大人,我們刑部辦案,自有刑部的辦法,大理寺是不是管太多了。”

朱儼悠然地搖著扇子,半天後笑了起來。

“蔡大人何出此言?”朱儼笑眯眯道,“我大理寺卿之職,本就是掌邦國折獄詳刑之事,以三慮盡其理,一曰明慎,以讞疑獄;二曰哀矜,以雪冤獄;三曰公平,以鞠庶獄。此案疑點甚多,又只有高崖一個證人,豈可草率定罪?倘若他是故意誣枉忠將,傾亂朝政,蔡大人如此行事,豈不是也有構陷之嫌?”

“你!”蔡郎中大怒起來,“你大理寺是不是不把我們刑部放在眼裡?!”

兩邊人馬眼看要打起來,一直不說話的左副都御史忙出來打哈哈:“兩位大人息怒息怒!都是為了查案,不值得,不值得。”

朱儼也道:“的確不值。酷暑審案,還要被六品郎中大罵,周御史,咱倆這三品官看來都不值錢了啊。”

此話說完,大理寺眾人便都笑了起來。

周溫只得苦笑。

蔡義生咽不下這口氣,然而刑部本應是刑部尚書或侍郎過來,刑部尚書稱病在家,那左右侍郎又不聽他乾爹招呼。蔡義生這才想辦法取而代之。哪想千算萬算,竟吃了這官職的虧。

可他明明記得,乾爹跟都察院的人打過招呼,這周溫一向耳聰目明,十分知趣的,今日為何活起了稀泥?

此時不僅是他,連徐瑨也暗中納悶起來,不過都察院的人不摻和,此事便好辦了許多。

最後案件仍是不清,周御史建議去搜查物證,蔡郎中這才下令,將祁垣二人壓去大牢,擇日再審。

刑部和大理寺又為了下哪個大獄爭了一番,最後只得折中,去了都察院的大獄。

祁垣出了伯府大門後便一口水沒喝,在太陽地裡跪了這許久,不由有些頭暈目眩。那校尉頭頭應該也是刑部的人,大約見蔡郎中憤恨不已,回來的時候便沒敢幫他。祁垣帶著手鐐腳銬,夾著枷鎖,幾次差點倒在路上。

身後有個吏卒喝罵了幾聲,踢了他幾腳,倒是被那校尉給攔住了。

祁垣暈暈乎乎,舌尖咬著一口氣,等進入大牢之後便體力不支,暈了過去。等再次醒來,卻只見頭頂的小窗上漏進一點光亮,也看不出時辰。

牢中還有個老頭子,滿身髒汙,正縮在角落裡閉目休息,見他醒了,踢了塊餅子過來。

祁垣本來還怕有毒,後來一想,姓蔡的陰險小人,肯定會先折磨自己一番,哪能這麼痛快讓自己死?更何況這是都察院大獄,徐瑨既然想辦法沒讓自己進刑部,多半是為了自己的安全。

他顧不得許多,拿起餅子咬了一口。

那餅子難吃的要死,祁垣被噎地眼前一黑,幸好老頭又遞過來一個水袋。

“謝謝老伯。”祁垣喝了口水,忽然一愣。

自己身上的枷鎖鐐銬竟然都沒了。

那老頭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一頭亂髮蓬成雞窩,見他發愣,竟還笑得出來。

“定是你家人使了銀子。”老頭道,“你才進來,就有人把刑具給你去了。”

祁垣知道這是徐瑨的安排,心中忽就安定下來,彎唇一笑。

老頭見他低頭輕笑,卻是猛然怔住,撩起頭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祁垣一抬頭,便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嚇了一跳。

老頭見他兔子一般跳開,愣了一下,這才呵呵笑了起來。

“你叫什麼?”老頭問,“怎麼年紀輕輕,也入了這大獄?”

祁垣不願跟人多講,只道:“我叫祁垣,被人誣陷了。”

老頭笑了笑,“原來你姓祁……罷了罷了。”

祁垣見他並無惡意,好奇地看著他。

“我有個兒子,若是還活著,應當跟你差不多大了。”老頭道,“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他叫什麼?”祁垣道,“我大約是出不去了,但可以託朋友幫你問問。”

“我給去取名叫濟雲。”老頭不抱什麼希望,搖了搖頭,“我入獄時他才十歲。那幫人不可能放過他。那麼小的孩子……”

祁垣:“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老頭冷笑了一下,“我本是錢江知縣,當年蔡賢的外甥去錢江遊玩,見民婦貌美,竟聚集一幫惡少闖入民宅,逼而淫之。我按律將其捉拿歸案。杭州知府卻反誣我欺君罔上……”

杭州知府是蔡賢門下走狗,自然多般維護。最後將強|奸之案反誣在錢知縣頭上,案件上報京城,最後錢知縣被判絞首,家屬或充軍或沒入教坊司……

後來他入獄之後趕上朝廷大赦,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於是仍被壓在刑部大牢之中,後來不知為何,又被轉入都察院大牢,不過到這邊之後,獄卒倒是不怎麼拷打他。

祁垣聽得唏噓不已,半天後突然一愣:“……”

錢江知縣?莫非……莫非是雲霽他爹?

他隱約記得徐瑨提起過,但又怕自己記錯,白惹人空歡喜一場。更何況雲霽如今是教坊司中的人,雖在戲班之中有些名號,卻也只是官家之人宴飲時的陪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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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暗暗記下,跟老頭說了幾句別的,便不再說話。

獄中不見天日,天氣炎熱,鼠患成群,祁垣起初不敢睡覺,後來實在挨不住,打了個盹,再次驚醒時卻見老頭正幫他驅著老鼠蚊蟲。

他知道老頭大約拿自己當他兒子般看待,便跟他商量著,倆人輪換值守。

徐瑨又買通了都察院的獄卒,每日讓人單獨給他們送牢外的飯菜,並不停地傳遞著訊息。祁垣又乖巧玲瓏,哄得獄卒整日笑呵呵的,由此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來那蔡郎中當天便去伯府搜查了一通,因大理寺的人也都跟著,所以並沒有查出什麼來。蔡郎中心中憤恨,又要提審彭氏和雲嵐,以及伯府的眾多下人。

大理寺卿朱儼上書反對,言《律令》有記,“凡告事者,告人祖父不得指其子孫為證,告人兄不得指其弟為證,告人夫不得指其妻為證,告人本使不得指其所奴脾為證。違者,治罪。”

蔡郎中對《律令》不通,當場啞住。

徐瑨隨即上書彈劾,指出蔡義生曾想逼祁卓之女為妾,遭到祁夫人拒絕之後,懷恨在心。《律令》有記,會審有迴避制度,蔡義生與祁府舊有仇嫌,理應移文迴避。

元昭帝沒想一場會審,竟讓刑部和大理寺打了起來,再問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周溫卻道,蔡郎中忠心可鑑,朱大人言之有理……總之左右都對,他什麼都不清楚。

複審於是一拖再拖。

到了第五日的時候,祁垣聽到外面有人說話,隨後便有獄卒過來,開了牢門。

祁垣跟著走到外面,抬頭一看,不禁紅了眼。

徐瑨、阮鴻、方成和都在外面。這邊是巡捕的房間,獄卒叮囑幾人快點說話,便退了出去。

徐瑨看他出來,先跨前一步,低聲問:“你這幾日如何?”說完又仔細看祁垣身上有無傷口

祁垣紅著眼點頭:“挺好的,沒人欺負我。你們怎麼來了?”

方成和這才過來,“實在不放心你。今天阮閣老過來都察院,慎之便央了御史,偷偷放我們幾個進來了。”

阮鴻之前一直對祁垣避而不見,今天卻敢帶幾人過來,這……更像是阮閣老默許的。

莫非是案子有轉機了?

祁垣心念急轉,卻不敢表露出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空歡喜一場,忙朝著阮鴻深深一揖。

阮鴻卻紅了臉,支吾了一下,避了避。

方成和悄悄附耳過來,快速道:“我們是偷溜進來的,不敢久留,我只是告訴你,太傅找了司天監……老皇帝聽說最近刑獄不順時氣,天有異象,正害怕呢。或許過幾天你就能出去了。”

祁垣:“……”

祁垣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司天監是可以胡說的嗎?老皇帝一個奪位來的,冤殺過多少人,竟然也信?

方成和看出他的疑惑,低聲道:“司天監說,天有顯報,不在其身,在其後人。”

元昭帝自己是不怎麼怕的,但他害怕子孫受到牽連。現在的兩位皇子爭儲就夠他頭疼了。

祁垣:“……”老太傅果然很懂。

方成和說完便退開,跟阮鴻出去了,祁垣心中安定下來,見徐瑨俊美修目,一身官服,忽然想起那天這人站在自己前面,寸步不讓的樣子。

他鼻頭一酸。徐瑨輕嘆了一聲,乾脆把他攬住,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祁垣問:“你們是不是得罪了刑部?”

三法司問案,向來都是不由分說,上來便用刑的。祁垣那天都豁出去了,沒想到大理寺的人這麼強硬。

“刑部與內宦勾結,日益權重,我們大理寺難以制衡,朱大人也是想藉此改變局面。”徐瑨知道他的顧慮,安撫道,“你安心在這等著就好。如果實在不放心,就親我一下。”

祁垣臉上泛起薄紅。

徐瑨低聲問,“有沒有想我?”

祁垣輕輕“嗯”了一聲,伸手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尖。

徐瑨低頭跟他親了個嘴,卻不敢深入。

倆人抵著額頭,都嘆了口氣。

“我們都會想辦法的,儘快接你出去。”徐瑨又道,“對了,婉君姑娘還在外面,說是有事找你。”

他疑惑道,“你們早就認識?”

當日在通州時,婉君非要見祁垣時,徐瑨便覺得有些古怪。但這位揚州名妓今年三月才初次入京,彼時祁垣已經進國子監了,徐瑨也沒見他去過花街柳巷。

祁垣一愣,也有些意外:“婉君姑娘?找我?”

徐瑨點點頭。

倆人都覺得古怪,但那婉君是跟著阮鴻來的,又堅持非要單獨跟祁垣說,徐瑨只得讓他進來。

婉君姑娘竟是隻身前來,連個婢女都沒帶。

祁垣茫然地看著她,就見婉君衝他盈盈一拜,隨後從袖中取了一封信,遞了過來。那信被人用泥封住,顯然十分機密。

祁垣接過來,莫名其妙地拆開一看,卻是一筆極為漂亮的繩頭小楷,挺拔秀麗,內含筋骨。他的目光往後一溜,待看清署名之後,腦子裡“嗡”地一聲,整個人都怔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ps:關於大理寺職責的幾句,主要引用《唐六典》《大明職官志》

《律令》是引用的《大明律》的內容。會審時有證據規則和迴避制度,但其實漏洞很多,執行的時候不怎麼嚴格。

(古代判案,大部分是不管有罪沒罪,上來就打一頓,有的連證人也打)

pps:前面錢江知縣寫成了知府,渣作者剛去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