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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鳩佔鵲巢

薛茵一愣, 低頭看了看時間, 有些為難的說道:“不好意思, 我現在有急事要趕去琢園,你有什麼事嗎?”

聽見薛茵要去琢園,何子鴻深吸了一口氣,倒退了兩步, 躬身對薛茵深鞠了一躬。

“真的很抱歉,徐秘書, 我是特意來向你道歉的。”

“我妻子她, 因為上次琢園晚宴的事情, 一直對徐秘書你心懷不滿, 甚至專門調查你, 還請人跟蹤你父母……”

“跟蹤?所以我父母是被薛小姐叫來a市的?”薛茵打斷了何子鴻的道歉,她揉了揉眉心,無奈的說道:“何少, 既然令夫人調查過我,現在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家庭背景了。”

“我不知道薛小姐把他們兩位找來a市有什麼目的,但我想肯定不會是好意了。”

何子鴻臉脹得通紅,心中的羞愧如同藤蔓般攀升,他握了握拳頭,吶吶的說道:“對不起,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琢園吧,我來向伯父伯母請罪。”

薛茵擺手拒絕了何子鴻的請求,“經歷了疫苗那件事, 我還以為,我們可以稱得上是朋友了。現在想想,是我自作多情了。”

何子鴻急切的說道,“不是這樣的,在我心裡徐秘書你早就是我的朋友了。”

“只是茵茵她素來性格驕傲,所以才會鑽牛角尖,一時走錯了路……”

頂著薛茵憂傷的眼神,何子鴻的辯解聲便漸漸低了下去,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一泓深潭,頃刻間彷彿要將他淹沒。

薛茵長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何少,您對妻子真好啊。”

這是她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了,而兩次,他都是站在了她的對立面,維護著妻子。

何子鴻心頭一痛,下意識的辯解道:“徐秘書,我知道,兩次都是茵茵做錯了。只是她畢竟是我的妻子,又為了我放棄了工作,她付出了這麼多,我必須得維護她。”

薛茵身體晃了晃,步履不穩的扶住了一旁的欄杆。

“我沒事。”

她擺手拒絕了何子鴻試圖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背靠在大理石牆壁上,仰頭眨去了眼底的淚意。

“原來在你心裡,放棄工作,就是最大的付出了。”她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

薛茵終於明白,為什麼朝夕相處的丈夫會下意識的忽略徐碧蓉和她的種種不同,最大的原因,不是靈魂交換太過匪夷所思,而是徐碧蓉所扮演的薛茵滿足了他對妻子這個角色的訴求。

明明當初那麼相愛,到最後,卻終究抵不過婚姻裡柴米油鹽的磨合。然而薛茵不是沒有努力的,她明明已經決定先退一步,去做那個付出者了。然而造化弄人,一切的計劃,都被那場車禍打斷了。

薛茵抬眸看向何子鴻,神情複雜的說道:“謝謝你。”

何子鴻有些不解,“什麼?”

“我說謝謝你。”薛茵釋然的勾起了嘴角,“謝謝你讓我終於能夠釋懷,能夠下決定放手。”

看著一臉茫然的何子鴻,薛茵搖了搖頭,“我要走了,聽說你這幾天要飛去美國見伯納德博士,祝你一切順利。”

“再見。”

她轉身按下了按鈕,大步走進了電梯。

視線中的薛茵漸漸消失在緩緩闔上的電梯門後,何子鴻按了按胸口,那裡彷彿缺了一塊一般,隱隱作痛。

雖然聽不懂薛茵在說些什麼,但莫名的,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薛茵一路駕車趕到琢園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再看過徐母給女兒帶的山貨後,何瑞然對她便多了幾分耐心,細細詢問起薛茵的童年往事來。

相比受寵若驚的徐母,坐在一旁幾次不甘示弱的想要加入兩人的談話卻都被何瑞然忽略的徐父就顯得不耐煩多了。

大概是何瑞然諄諄善誘的語氣太過平易近人,讓徐父心中對他的畏懼漸漸消退了些,

在又一次插話被何瑞然無視後,徐父原形畢露的握拳捶向身旁的徐母,“大男人之間說話,你一個婦道人家還不閉嘴。”

何瑞然眼疾手快的擋住了徐父的拳頭,劈面斥道:“住手。”

徐父試圖抽回拳頭,卻被何瑞然的大手死死鉗住,“哎呦哎呦,老闆,快放開我吧。”

徐母生怕事情鬧大,連忙搓手哀求道:“何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小地方人沒見識,要不還是算了吧。”

何瑞然冷冷的看了徐母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收回了手,臉上雖然看不出喜怒,心裡對徐母產生的一點好印象頓時大打折扣。

她太軟弱了,這樣的母親,即使還孩子,卻註定保護不了孩子。

徐父收回了手,訕訕的不敢再多說什麼,心裡卻暗自嘀咕道:看來這大老闆也不是好惹的,死丫頭有了這麼個靠山,想要從她手裡摳錢,靠從前那套,恐怕是難了。

“徐小姐到了。”

管家徐媽帶著薛茵進了客廳,看著遠比記憶中美貌的女兒,徐家夫婦都怔怔的站了起來,吃驚的半晌說不出話。

薛茵對何瑞然點了點頭,“可以讓我們單獨談談嗎?”

何瑞然聞言一頓,深邃幽暗的黑眸微眯,他攥了攥拳頭,強行壓下了想要大步上前將薛茵擁入懷中的衝動,點了點頭。

“謝謝,麻煩你了。”

聽著女/人客氣生疏的感謝,何瑞然眸色劃過暗沉,轉身刻意從薛茵身邊走過,“一會我們談談。”

男人呼吸間帶著菸草的辛辣,咫尺之間,何瑞然幽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薛茵,眉間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大有幾分薛茵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意思。

薛茵掃了一眼偷偷留意這邊的徐父,無奈的點了點頭,“好。”

得逞的何瑞然薄唇微勾,伸手握了握薛茵的纖細的指尖,轉身出了大廳。

“謝謝。”坐在大馬士革紋真皮沙發上薛茵接過管家徐媽端上來的咖啡,姿態嫻雅的啜了一口。

看著一舉一動宛如名門淑女的薛茵,再看對面一個粗/魯一個侷促的夫妻,見多識廣如徐媽也忍不住暗歎,真實山窩裡飛出的金鳳凰,這樣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夫妻,居然能生出徐秘書這樣的女兒。

徐媽剛出大廳,一直眼巴巴的看著兩人的徐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悅,拍著大/腿笑道:“小蓉啊,你個死丫頭,真是有福氣,怎麼攀上這麼大的老闆的?”

“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啊,老子生你養你,你現在過上好日子了,可不能忘了你爸我。”

薛茵淡定的吹了吹咖啡上的奶沫,“說吧,想要多少錢?”

徐父撓了撓耳朵,吞吞吐吐的扳著指頭算了算,“兩……不,五百萬。”

見薛茵面不改色,對自己的要求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再一看這滿堂的奢華,徐父頓時又後悔起來,“不不不,除了錢,我們還得跟著你,是不是。”

他拿胳膊肘捅了捅徐母,“你一個小姑娘家背井離鄉的,我們乾脆就不走了,就在這陪你。”

“孩子她媽,你說是不是?”

徐母原本還對徐父的獅子大張口心存疑慮,此時見能留在女兒身邊,臉上頓時就多了幾分動容。

她對女兒徐碧蓉的瞭解到底是比徐父要更深幾分,見她表情淡淡,心酸的同時又心疼女兒一個人討生活不容易,便漏了老底:“小蓉,咱們要不了那麼多錢,你爸這次欠了一百多萬,那黃老闆是咱們縣的地頭蛇,這利滾利的,你就幫他這一把吧。”

徐父被妻子拆了臺,頓時怒上心頭,揮手就要扇她,“賤人,你以為有人給你當靠山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做夢,敢騎到你男人頭上,看我不打死你……”

”砰!”

薛茵刻意用力放下了手中的瓷杯,撞擊聲稱不上多想,卻也讓可以罵給薛茵聽的徐父訕訕的放下了手。

“錢,我不是不能給。” 不等徐父露出喜色,薛茵就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遞到了桌前,“但我是有條件的,你能透過戒賭中心的治療,我不僅幫你還債,還額外給你五百萬。”

“啥?啥中心?”

徐父拿起桌上的檔案,刻意放遠,眯著老花眼看完了封面上的大字:a市戒賭中心—心理疏導及行為矯正

“我不去,你爸我都快五十的人了,去這幹嘛?”

薛茵頗有餘裕地伸手攏了攏長髮,微挑的眼角帶著幾分凜然,“你可以不去,我也可以拒絕幫你還債。”

“我這麼多年在a市也不是白呆的,你就算鬧上法庭,我也只用承擔基本的贍養義務而已。讓我算算,根據現在最新的人均工資,我每個月給你個兩千塊就行。”

薛茵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誘哄,“是要每個月兩千,然後被放高/利/貸的打死打殘,還是選擇進這個戒賭中心,出來戒掉賭博,拿著五百萬好好重新開始人生。你選一個吧。”

這一套下來,不僅軟硬兼施,又兼有重利相誘,由不得徐父不上鉤,他咬了咬牙,接過了桌上的檔案,“行,我去。”

見他同意了,薛茵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個戒賭中心可是她特意給徐父挑選的,她剛剛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只除了一點,她沒有說。

這個戒賭中心是a市精神病醫院一個分支機構,所謂的行為矯正包括了電擊療法等一系列治療手段。

前世,這個分支機構曾因為崇尚“電刺激厭惡治療”,以電擊讓患者對賭博行為進行條件反射式的戒斷這樣過激的做法被強制關閉。

只不過那是半年後的事情了,這半年,正好讓徐父好好體會一下前世被他送進精神病醫院飽受折磨的薛茵的痛苦。也順便為徐碧蓉留一個滿腹怨恨的大敵,一舉兩得,這樣的妙招,就連薛茵自己也十分滿意。

至於徐母,看著眼前一臉討好的女/人,薛茵斂了笑,眼中滿是複雜。

前世,當她聽說徐父為了錢就把女兒送進了精神病醫院後,這個懦弱無能的女/人曾經幾次趕去精神病醫院想要把薛茵接出來。

可惜,早已被徐碧蓉上下打點好的精神病醫院怎麼可能放她出來,薛茵死後,這個以為女兒被丈夫害死的女/人,再默默忍受了丈夫幾十年的毒打後,選擇在一個深夜親手掐死了熟睡的丈夫,之後捏著女兒的照片選擇了自殺。

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女兒徐碧蓉根本就沒有死,不僅沒有死,她還享受著優渥奢侈的貴婦生活,在頂替了薛茵的身體的同時,徐碧蓉也將自己的回憶埋葬了。

不知道她最後得知徐母的死訊後,心中會不會有一絲後悔?應該是不會吧,畢竟,你怎麼能對一個極度扭曲自私的人要求基本的人性呢?

從始至終,徐母的一腔母愛傾瀉的物件都是徐碧蓉,看著眼前小心翼翼的瘦弱女/人,薛茵閉了閉眼,側頭避開了她溫柔的目光。

既然薛茵註定和徐碧蓉是對立的兩方,對於這個前世沒有參與迫害薛茵的女/人,她能懷有的最大善意,也不過是無視她而已。

畢竟,如果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她的女兒,甚至是她女兒的眼中釘肉中刺,為母則強,母愛會不會讓她把槍口對準自己呢?

這一點,誰也不敢保證,薛茵更不想用所謂的惻隱之心去考驗人性。

“戒斷中心雖然是封閉式的,但也有給家屬陪住的小公寓。你就陪著他一起吧。”

見徐母動了動唇,似乎有話要說,薛茵連忙搶先說道:“這段時間我工作會很忙,對了,我在來的路上請了中心的司機,他就在門口等著你們了。你們現在就過去吧。”

這麼快?

還沒好好和女兒多說幾句話,徐母明顯有些捨不得走。

然而徐父倒是心寬,他見那宣傳冊上拍了不少豪華公寓的照片,不僅有不少娛樂設施,甚至還有溫泉,早就心生嚮往,一聽薛茵說司機已經等在門外了,點了點頭,“行,不過我們可說好了啊,我要出來了,你可得給我五百萬。”

薛茵拿出簽字筆,現場寫了張欠條,“給,這個是有法律依據的,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接過欠條,徐父的整顆心都定了下來,他小心的將欠條塞進了懷裡,拉著徐母就往門外走。

徐母舉著手裡的帆布包塞進了薛茵的手裡,“小蓉,這是你最愛的山木耳,媽這次來特意給你買了不少。每一朵媽都洗乾淨曬好了,你別忘了吃啊。”

“媽看那何先生是個好人,對你也好,這就好。過日子啊,就是要你讓我我讓你。只是他們家和咱們家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媽也愁,你要是受了委屈咋辦……”

“誒呀,你哪來那麼多話,走了。” 徐父不耐煩的吼了一嗓子,又討好的對薛茵笑了笑,拉著徐母走出了大廳。

“他們走了?”何瑞然進了大廳,看著一臉悵然的薛茵,忍不住坐了過去,“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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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給你帶的山貨嗎?想不想吃?要不我讓阿姨做一點給你當晚餐?”

薛茵抬手攔住了何瑞然拉開帆布包的手,“不用了。”

“既然已經承擔了很多不好,那麼這好,還是不要了吧。”

何瑞然有些費解,他莫名的不喜歡薛茵此時的憂傷,此時的她彷彿和世界隔著厚厚的隔膜,有著無人知曉的心事。

他反手覆住了薛茵略帶涼意的小手,將薛茵拉進了自己的懷裡,也拉回了現實。

薛茵此時似乎格外的無助,她沒有再拒絕,只是放軟了身子靠在他肩頭。“你知道嗎?相比物質的富裕,有的人,其實擁有著更珍貴的東西,只是她不珍惜罷了。”

何瑞然低頭吻了吻薛茵的發頂,她這麼小,這麼軟,何瑞然越/發的用力,想要將薛茵徹底嵌進自己的懷抱。

他低頭吻了吻薛茵烏黑發間瑩白的耳廓,眼中溢滿了憐惜與深情,“對不起,我之前太自負了。”

“沒有瞭解你,就貿然的對你表白。沒有能體會到你的心情。現在,我已經完全懂了,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保護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晚安啦!

感謝:舔屏菌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