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蓉艱難的睜開雙眼, 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半天回不過神。
她蜷縮了一下手指, 隨著復甦的神經, 洶湧而來的痛意頓時湧上心頭。她張了張嘴,乾涸的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她這是怎麼了?
一切彷彿隔著一層毛玻璃,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清,徐碧蓉深吸了一口氣, 開始努力回想她暈倒前的記憶。
當時,她見薛茵已經倒下, 就準備回家迎接子鴻, 再後來, 對了, 後來她就突然暈倒了。
所以, 她是被人松進醫院了嗎?
徐碧蓉松了一口氣,試圖爬起來,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駭得全身僵硬, 一動都不敢動。
“宋醫生,徐碧蓉患者醒了。”
為什麼叫她徐碧蓉?她……明明就是薛茵啊!
徐碧蓉難以置信的圓睜著眼睛,試圖伸手摸向自己的臉,卻被手背上的針頭刺得一痛。
“徐小姐,您剛做完手術,還不能隨便動。您要什麼?”
徐碧蓉沒有理會探過頭來的小護士, 看著對面玻璃窗上印出來的倒影,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一瞬間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那是她的臉!
她重新變成徐碧蓉了。
難以接受的現實讓徐碧蓉半天回不過神來,怎麼會這樣, 如果她變回了徐碧蓉,那薛茵呢?薛茵是不是也回去了。
“徐碧蓉患者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病人目前已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是很幸運的,那一刀只差幾毫米就會捅到肝臟了。現在主要是右側膈肌挫傷,大概調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主治醫生仔細的向何瑞然說明了情況,“您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探望時間,病人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最好還是要靜養。”
何瑞然點了點頭,越過醫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病床前,“你現在怎麼樣?”
“都是我不好,你想收購如茵,就收購吧。只要你快點好。”
收購如茵?徐碧蓉渙散的瞳孔漸漸凝聚了以來,她轉眼看向床邊的何瑞然,眼中劃過一絲動容。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彷彿一泓春水,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曾幾何時,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是那麼的冷漠輕蔑,然而如今,如今說是對自己視若珍寶也不為過。
是了,那天當著自己的面,薛茵被親生父母親口否決,所以想要收購如茵報復他們,她一定沒有想到,如今,她會又變成薛茵吧。
徐碧蓉只覺得心中滿是快意,是了,做薛茵有什麼好,沒了股份,所謂的如茵總裁也不過有名無實罷了。
至於男人,子鴻雖好,又哪裡比得上眼前的何九爺呢?
看著冷漠倨傲的男人為你一人化作繞指柔,這種滿足感,又豈是征服一個何子鴻能比得上的。
她笑彎了眼,艱難的動了動手指,試圖握住何瑞然的手,然而她的指尖不過略略觸到何瑞然,就被他迅速的甩開了。
何瑞然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下意識的在隔離衣上反覆蹭著手,彷彿徐碧蓉是什麼不堪入目的髒東西一般。
“九爺……”
徐碧蓉無聲的在呼吸機後呼喚著,眼睛一眨,兩行淚珠就落了下來。
何瑞然似乎也很不解身體的下意識反應,見徐碧蓉哭了,他連忙大步上前想要為她拭淚,然而指尖不過剛剛感受到徐碧蓉的呼吸,他就產生了難以抑制的噁心感,指尖一閃,就避開了徐碧蓉的臉。
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何瑞然抬手向後攏了攏額前的覆發,虛眯著眼一寸寸的仔細觀察著徐碧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眼前的這張臉,每一寸都是那麼的熟悉,但卻分明不是她。
他的感覺不會錯的,同樣還是那雙眼睛,但他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曾經的悸動。
這麼多年浮沉商海,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野獸一般的直覺。靠著這直覺,他躲過了不知多少明槍暗箭。
而現在,他的直覺在不停拉響警報,提醒他這個女/人不對勁。
何瑞然深吸了一口氣,卻怎麼也嗅不到熟悉的茉莉花香,他攥緊了拳頭,面上卻看不出半點情緒。
徐碧蓉被何瑞然深邃的黑眸看得後背一緊,心裡頓時忐忑不安的敲起鼓來:他為什麼這麼看她?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嗎?
看著明顯緊張了起來的徐碧蓉,何瑞然眯了眯眼,突然薄唇輕勾,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被你嚇到了,所以才會突然有些敏感。”
“對了,公司的事情也不急,你好好養傷。兼併如茵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處理好不好?”
徐碧蓉放鬆了後背,對著何瑞然點了點頭。
見女/人點頭,何瑞然眸色漸深,繼續說道:“還有就是你/媽媽,她突然暴起傷人,現在已經被警/方控制了。你放心,我已經打點好了關係,一定幫你問個水落石出。”
問個水落石出?徐碧蓉呼吸一滯,緊張的攥緊了床單。
一開始找上徐母,是因為她自信,即使徐母抵不過審訊,但無憑無據,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親母殺女,關她一個外人什麼事。
但事到如今,她變回了徐碧蓉,徐母的供詞可就成了心腹大患了。
到底是積威甚重,她目前可還沒有把握能糊弄過何九爺。
徐碧蓉指了指呼吸機,示意自己有話要說,何瑞然不動聲色的側身按響了呼叫器,心中卻把徐母的重視等級提到了最高。
護士進房檢查了半天,這才將徐碧蓉的呼吸機換成了吸氧管,“何先生,您還有一刻鍾的時間,有什麼話可要抓緊了。”
終於能說話了,徐碧蓉不等護士出門就急切的說道:“九爺,那……那畢竟是我媽媽,現在我也沒事了,這件事,能不能就這麼算了。”
何瑞然長/腿交疊,仰靠在椅子上半晌沒有說話。看著徐碧蓉越攥越緊的被角,他挑了挑眉,“我知道了。只是,難道你就不好奇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徐碧蓉咬了咬唇,“母女哪有什麼隔夜仇。我……”
“對了,中午你下樓之前,不是說要把一切都告訴我嗎?現在能說了嗎?”
一切都告訴他?徐碧蓉心中先是一緊,隨後又長舒了一口氣。看來薛茵還沒來得及把一切說出來。
她轉了轉眼,小心翼翼的回道:“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還有就是……”
“好了,我知道了。” 看著絞盡腦汁的徐碧蓉,何瑞然心中越/發確信她有問題。
何瑞然低頭看了看手錶,“差不多快到時間了,你好好休息。”
高大挺拔的男人走到門邊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對了,何家端午宴那天,你給我端的黃油明蝦很好吃。等你好了以後,再陪我吃一次好不好?”
到底還是重傷未愈,剛才又強行打起精神應付何瑞然。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徐碧蓉早就因為疲憊感放鬆了警惕,半閉著眼睛下意識的回道:“好。”
假的!她明明知道,他對黃油明蝦裡的香草粒過敏。
背對她而站的何瑞然攥緊了門上的把手,小麥色的大手上青筋暴起,連帶著把手都輕輕/顫動了起來。
何瑞然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對身後女/人嚴刑逼供的衝動,赤紅著眼走出了病房。
坐在病房外的楊助理見何瑞然出來了,連忙站了起來,關心的問道:“何總,徐秘書怎麼樣?”
何瑞然甚至來不及脫隔離服,就急切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煙。左手捏著打火機,卻顫抖的半點對不準火,還是一旁的楊助理替他點燃了煙。
深吸了幾口煙,何瑞然才靠著菸草鎮定了下來,似乎是注意到還在醫院,何瑞然很快就碾熄了菸頭,看著一點點黯淡下去的火星,他翕動著薄唇冷冷的吩咐道:“找兩個人看好病房,我要知道徐碧蓉的一舉一動。”
“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雙重人格?”
楊助理手心微潤,吞吞吐吐的回道:“這……好像是有的吧。”
對於楊助理的回答,何瑞然不可置否的抿了抿唇,他低頭把/玩了一會打火機,安靜的走廊裡,只能聽得見清脆的開合聲。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再找個審訊專家,最好擅長催眠那種。”
楊助理被何瑞然吐字間的陰森涼薄駭得汗毛直立,他咽了咽喉,也不敢看何瑞然的臉上的表情,垂著頭小心的應了下來。
出了醫院,薛茵第一時間進商場重新置辦了幾身行頭,又去高階水療館好好的做了一次spa, 這才開車回了她和何子鴻婚後住的別墅。
剛剛停好車,薛茵就對花園裡的擺設連連皺眉,徐碧蓉佔據她身體這段時間,除了一開始的蟄伏期還算收斂,後來的一段日子可謂是大興土木。
似乎是要徹底抹去曾經薛茵的存在,徐碧蓉不僅拔去了花園裡薛茵最愛的香檳玫瑰,更推倒了原本的義大利噴泉,種上了大/片的金合歡。
以徐碧蓉對繁複奢靡的痴迷,想來傢俱擺設也難逃毒手了。
“茵茵,你回來了。”
薛茵的視線從何子鴻身上一掃而過,擰著眉在洛可可風格的傢俱上梭巡了半天,眼中的譏嘲越/發濃郁起來。
從前的薛茵最愛的就是包豪斯的簡潔,這一點,何子鴻分明是知道的。這麼大的變化,他卻能視而不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眼瞎還是心瞎。
藏著一肚子話要說的何子鴻見薛茵只是站在門邊沒有說話,連忙殷勤的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購物袋,“你之前不是暈倒了嗎?怎麼還去購物了。”
見薛茵表情不好,何子鴻又連忙訕訕的改口道:“嗨,你喜歡就好。我只是擔心你身體吃不消。”
“下次,你想去購物,我陪你去好不好。”
“對了,我這次去美國給你帶了不少禮物。我還特意去了一趟大都會博物館,當時我們一起拍的雕塑現在……”
“何子鴻。”薛茵將視線從客廳裡那張金線刺繡繁複佩茲利紋的絲絨沙發上收了回來,她平靜的看向眼前侃侃而談的何子鴻,淡淡的說道:“我們離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小天使晚安啦!週末愉快!^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