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這才想起來, 下午上課的時候，歐陽月確實給她看過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水晶球般可愛的甜點, 說是有人特地送她的。
後來她把這事完全忘了。
“我記得了。”她點點頭, “可我一會兒還去實驗室呢。”
秦汐有些為難：“要不你們回去之後先拆來分著吃了，幫我看看卡片上是誰送的。”
歐陽月：“……好的我是服氣的。竟然真的有女孩子美色當前不為所動！”
唐凌擔心地看著秦汐：“你還要去實驗室嗎？”
歐陽月神經大條，沒想到其實今晚這事中，那個“小師妹”就是秦汐。
唐凌猜到了。
如果和她無關, 秦汐和吳希彥壓根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這兩人可不是那種喜歡八卦的人。
“還是去看看吧。”秦汐有點猶豫。
今晚這事兒已經鬧得那麼多人知道，實驗室的人都認識溫亦然和林高，還不知道議論成什麼樣子。
她不知道溫亦然後來是不是又在說她壞話。
但是今天實驗室所有人看到她, 想來都會很尷尬。
秦汐正猶豫不決, 手機一震，吳希彥的訊息發了過來：“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去實驗室。”
她抬頭。
不遠處穿著白袍的吳希彥長身而立，周圍全是好奇打量他的學生們。
他在學校太有名，當年畢竟曾和謝連城齊名。
照片也曾貼滿櫥窗和校史館優秀學生的展覽臺。
長得又很英俊。
就現在貼吧裡還常常能看到有人發他的照片。
不是他們醫學院的學生好多都知道他。
今晚來這裡看熱鬧的學生一傳十, 十傳百, 好多都知道了吳希彥就是林高口中那個“實驗室負責人”。
林高已經匆匆離開, 溫亦然不見人影。
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吳希彥身上。
他淡淡瞥了秦汐一眼，收起手機，轉身朝實驗室方向走去。
夜色早已完全籠罩整個a大，路燈拉長吳希彥的身影。
就和林高一樣，他也是在保護著她。
秦汐心中暖洋洋的。
“嗯。”她飛快回覆吳希彥，然後轉頭對唐凌說道：“回宿舍吧。”
“剛才過去的, 是吳希彥師兄吧？”歐陽月她們到得比較晚，只能站在人群大後方，連吳希彥之前去勸阻林高那一幕都沒看到。
她和秦汐一樣，目送著那抹高挑的白色身影大步離開，心中突然一跳。
歐陽月眨眨眼，有些僵硬地轉頭看向秦汐：“等等！那個誰……不會是你吧？”
“回去說。”唐凌掃了歐陽月一眼，“走吧。”
等秦汐她們回到宿舍的時候，連路上都已經全是在議論這件事的人。
學校論壇和貼吧裡，早就有人上傳了影片。
溫亦然、林高都是學校學生，很快身份就被扒了出來。
再接著，吳希彥的名字開始頻頻出現在回覆裡。
那個“小師妹”會是秦汐，估計被人扒出來就是分分鐘的事。
這下連刷著帖子的歐陽月都不淡定了。
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指飛快滑動螢幕，也將sweety甜點的事拋到腦後。
“我去！看看這人的回覆。”歐陽月一邊看著帖子，一邊念：“現在我就想知道，整個故事中的‘小師妹’究竟是誰？”
她抬頭看眼秦汐，繼續念了下去：“也想知道加一。”
她翻得很快：“好多人都在好奇那個小師妹是誰，不會把小汐的身份爆出去吧？”
歐陽月擔心地看向秦汐，繼續又念：“同想知道，而且我怎麼感覺這個小師妹有點紅顏禍水的感覺呢？”
“靠！”她憤怒地罵了一聲，“這人有病吧？！”
學校論壇不是實名，也是可以取不同暱稱的。
歐陽月連忙登陸自己的賬號，準備去懟這個敢說秦汐紅顏禍水的人。
她登上賬號，一刷帖子：“咦？說這句話的人被刪帖了！管理員大大威武！”
秦汐瞥了自己的手機一眼，心中有點煩躁。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高和溫亦然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做。
尤其是林高，從他那幾句話裡秦汐能猜到，他應該是被迫的。
那，又是誰強迫的他呢？
還有溫亦然……
她竟然心甘情願站在教學樓露臺，讓那麼多學生圍觀。
秦汐是不喜歡這個師姐。
也覺得吳希彥不讓她繼續留在實驗室的做法沒有錯。
因為溫亦然，真的不適合待在實驗室。
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會這樣對待兩人。
哪怕溫亦然離開之後，真的因為心生不滿，確實有對旁人說她的壞話。
秦汐也沒想過要這樣對付兩人。
她有點煩躁地將手機鎖屏，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回頭看向自己的桌子。
那上面放著的應該就是歐陽月提到的sweety的甜點。
方方正正的盒子看起來十分精緻，上面印著花體英文店名。
“是這個嗎？”秦汐一邊問，一邊動手開啟了盒蓋。
水晶音樂球一樣的甜點瞬間映入眼簾。
透明的玻璃罩裡，有白色的雪花般的飛絮飄然落下。
水晶球中央，是做工精緻的旋轉木馬。
木馬周圍，散落著五彩繽紛的小糖球。
底座應該是被巧克力整個包裹的蛋糕。
如果不是一開啟盒子，清甜的糖果香味就混合著醇厚的巧克力的味道撲鼻而來。
秦汐幾乎都要以為，這是個做工精巧的藝術品，而不是可以吃的蛋糕了。
“就是這個！”歐陽月和喬初夏圍了過來。
唐凌也轉身，仍然坐在自己椅子上看著秦汐。
“中午就送到了，這是sweety這一季的限定新品。”歐陽月繼續說：“這個是真花錢都很難買的。每個季度他們家只出一款，可以根據個人的要求定製。當然，只能提出大概的構想，最後還是會由sweety的甜點師來決定，究竟做成什麼亞子！”
“小汐。”喬初夏似乎有點緊張，“你不看看是誰送的嗎？”
她提醒秦汐：“送蛋糕來的人告訴我們，裡面有卡片。”
盒子底部，確實有一張小巧的卡片。
秦汐拿起來一看，正反兩面都只印著店名。
兩個花式英文單詞“sweety”各佔據著卡片的中間位置。
除此之外，沒有留下任何字跡。
“沒寫呢。”秦汐說。
她又看了眼盒子，上面有sweety的聯系電話。
“我打電話問問吧。”她說著撥通了電話，“不要是送錯的就不太好了。”
電話很快接通。
秦汐拿起那卡片，禮貌地問道：“您好，請問是sweety嗎？我是a大臨床醫學的學生秦汐，今天收到了您家送來的蛋糕。送蛋糕來的人告訴我舍友，這是您家當季限定款。但是盒子裡的卡片沒有留下資訊。”
她問：“想跟您確定一下，是不是送錯了人，因為我自己從來沒有訂購過呢。”
“哦哦，好的，謝謝。”秦汐納悶地結束通話了電話，茫然回頭，“她說沒錯，是個小姐姐訂的。基於保密原則，不能告訴我客戶資訊，但是確實是送給秦汐沒錯。”
“是蘇染學姐嗎？”喬初夏彷彿松了口氣，原本僵著的肩膀也放鬆下來。
她微笑著看向秦汐：“上次蘇染學姐不是還送過你這家的天鵝蛋糕？”
“也許吧。”秦汐想了想。
她認識的女孩子裡面，除了幾個舍友，大概就是蘇染會做這樣的事了。
秦汐索性拍下照片，發給蘇染。
“是學姐訂的蛋糕嗎？真的超美！謝謝學姐。”她挺不好意思的。
那天晚上，不過是出於最基本的校友愛，陪了蘇染一會兒。
沒想到對方這樣客氣。
“不過已經不好意思再吃學姐的蛋糕了，等你回國的時候，我請你吃飯吧。”
“既然確定沒有送錯，我們是不是可以share了？”歐陽月笑嘻嘻地問。
秦汐點點頭，讓開桌前的位置。
“這個應該怎麼吃？”她問。
她第一次見到這個模樣的蛋糕。
精巧，又特別。
那個透明的玻璃球也是可以吃的嗎？
秦汐有點不確定。
“盒子裡應該有說明的。”歐陽月說。
盒蓋裡面，確實印著蛋糕的食用說明。
還貼心地黏著一個小袋子，裡面裝著一支細長的蠟燭和一小盒火柴。
“用火炙烤水晶糖罩。”
秦汐按照說明，點燃一根火柴。
薄薄的水晶糖罩，在溫暖的火光碰到的時候，一下就化成了糖水。
就像透明的雨滴一般，落在旋轉木馬上。
那裡面紛紛揚揚的飛舞的雪花也緩緩落下，和糖水化作的細細水珠混在一起，覆蓋在旋轉木馬上面的傘蓋上。
原本就如同童話世界一樣的旋轉木馬，此時看起來彷彿被薄薄一層積雪覆蓋。
那些積雪中，還滾動著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啊！”歐陽月和喬初夏同時驚呼出聲。
連一向淡定的唐凌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這也太美了吧！”歐陽月簡直覺得不可思議，“究竟是怎樣怎樣的人才能想出來！我天！這讓人怎麼舍得吃啊？！”
只有秦汐沒有說話。
被雪花覆蓋的旋轉木馬。
晶瑩剔透的水珠。
完美精緻的蛋糕。
……
這一切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美好。
美好到甚至有些不真實。
“我真的要讚美sweety的甜點師！”歐陽月還在讚美，“簡直無法想象，竟然會有人做出這樣的蛋糕！給跪！”
她問秦汐：“小汐，你介意我發個微博嗎？”
“嗯。”秦汐點點頭。
歐陽月立刻登入微博。
她之前就有拍水晶糖罩還沒融化時候的蛋糕。
也拍下了整個過程。
她飛快處理了下圖片，最後將影片處理成動圖，連同八張不同角度的照片傳到了微博上。
然後聲情並茂地編了一大段讚美的話，傳送並了sweety的官博。
“真的太美了！”歐陽月發完微博，還情不自禁地又欣賞了半天。
“咦？”她說：“官博轉發我樂。”
她說完，連忙將手機展示給秦汐看：“哇塞，原來這一季的限定蛋糕叫做少女的眼淚。可是為什麼呢？”
歐陽月偏偏腦袋：“這些水珠，是眼淚嗎？”
秦汐怔了下，不敢置信地看著那蛋糕。
旋轉木馬，少女的眼淚。
眼淚……
記憶排山倒海湧上心頭。
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
為什麼，林高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
他明明那麼喜歡溫亦然師姐，為什麼要固執地拿著擴音器，在那麼多人面前，一遍一遍說著那些話？
為什麼……
溫亦然明明都快崩潰了，還是只能站在教學樓的露臺上，聽著林高在下面反覆講著那些話，接受同學們的圍觀？！
她和林高都應該清楚，這樣一來。
他們在a大學生中就會聲名狼藉。
甚至說不定再也混不下去了！
這樣的手腕……
這樣毫不留情的冷酷作風！
這種即使別人認錯認輸，也必須要受到他覺得必須要受的懲罰的做派！
這種彷彿能看透別人心底最害怕的事情，總是毫不留情，穩準狠一刀刺入的做派！
秦汐渾身僵硬地看著眼前的蛋糕。
是他！
她應該一早就想到才是。
只有洛斐。
只有他！
“你們……”秦汐張了張嘴，聲音都變得有些乾澀。
她看看那個蛋糕，又看看自己的好友們。
她們怎樣？
不要吃蛋糕嗎？
因為那可能是惡魔送來的，一口甜蜜之後或許會裹著殺人不見血的劇毒。
讓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出去下！”秦汐抓起手機，匆匆朝宿舍外跑去。
“吳師兄。”幾乎是一出女生宿舍的門，秦汐就撥通了吳希彥的電話。
對方接得很快。
吳希彥顯然聽出了秦汐話中的擔心：“發生什麼事了？”
他問：“有人找到你了嗎？”
“沒。”秦汐連忙說道：“有沒有人找過你？”
“沒有。”吳希彥回答得很快，很肯定。
秦汐倏然想起來。
從前她和洛斐在一起那輩子，洛斐好像和a大從來沒有過聯絡，更不用說捐樓捐地暖捐裝置了。
當然。
她有些自嘲地翹了翹唇角。
也可能是對方做過，但是她什麼也不知道。
畢竟蘇染是a大的，那是他喜歡的人。
就像他會在洛氏旗下所有酒店和餐廳都安放豎琴、千紙鶴和天堂鳥一樣。
他也完全可以為了蘇染為a大做很多事。
秦汐腦海裡嗡嗡作響。
一瞬間無數念頭湧上腦海，漲得她只覺得頭皮一跳一跳得疼。
“秦汐？”她這邊一下沉默下來，吳希彥等不到回覆，再次開口時，聲音都帶上了擔心，“發生什麼事了？”
“沒……”秦汐吶吶回答著。
她原本大步在朝實驗室走去，現在卻停下了腳步。
想到林高和溫亦然的下場，她下意識就開始擔心吳希彥。
但是轉念又一想，洛斐沒必要對付他啊。
吳希彥又沒有……
又沒有怎樣？
秦汐瞬間茫然起來。
“師兄，我……”秦汐沉默了會兒，“我先掛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吳希彥提洛斐的事。
現在甚至都不能確定，林高和溫亦然的事情是洛斐做的。
雖然很像對方的手筆。
那麼狠……
讓她這個旁觀者想起來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秦汐。”吳希彥叫住她，“有事情一定要說。”
“……嗯。”秦汐輕聲應了聲。
她的師兄，大概從未離開過學校。
他在專業領域或許強無敵，是天才是明日之星，將來也會是可以推動醫學進步的大牛。
但是他不會想到，這世上，在學校之外，在科研之外，會有怎樣的黑暗。
然而秦汐知道。
她結束通話電話，有些無措地站在校園裡。
夜晚的風已經很涼，她出來得太著急，赤腳穿著拖鞋，連外套都忘了穿。
這時候被冷風一吹，秦汐反而慢慢冷靜下來。
她剛才太害怕了。
洛斐有多可怕，在他身邊待過那麼多年的秦汐再清楚不過。
她突然有些恍惚，下意識拿出手機。
微信上，剛好有蘇染回覆的新訊息：“什麼謝謝呀？哎呀蛋糕可可愛愛，可惜真不是我送的呢。”
對方似乎閒下來了，新訊息很快又發了過來：“當然，小汐請的飯還是要吃的。”
“學姐。”秦汐手指在微信介面停了半天，“你知道……洛斐是個怎樣的人嗎？”
“洛斐？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他？”蘇染訊息回得很快。
“很強很厲害啊。emmm有些隱私不方便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他本來是洛家從來沒得到承認的小孩，完全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
蘇染又說：“拋開別的不說，能力和手腕是超強的！”
“那，師姐知道他是怎麼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嗎？”秦汐又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蘇染說：“反正是很厲害的啊，畢竟他還那麼年輕，短短幾年就能從被他爺爺，他父親看好的繼承人大哥手裡奪權，他能力肯定比他大哥強多了，才能做到吧。”
“不過我總是有點怕他。”蘇染話鋒一轉。
“也不是怕他，他其實沒對我做過什麼，就是每次看到他，或者和他講電話，都覺得心裡毛毛的。”
“我自己都很奇怪，洛斐也沒怎樣，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可能因為他實在是太厲害太強了，強到連謝連城都佩服，連我父親都忍不住誇他。”
“也可能是因為他那雙眼睛，總是深淵一樣，好像可以吸走人魂靈。所以我真的怕他。”
“嗯。”秦汐回了個笑臉。
蘇染對洛斐的所作所為一無所覺。
也是。
他怎麼可能把他自己黑暗冷血、殘忍無情的一面展示在蘇染面前。
捧在手心的天使，總是捨不得將她一併拉下地獄的。
“你怎麼突然問起洛斐啊？”蘇染問：“不過最近他和謝家鬥得厲害，我完全不想理他，也不想見他！”
她發了個生氣叉腰，嘴裡還“哼哼”的動畫小人過來。
秦汐唇角翹了翹，心卻越來越冷。
“沒事。”她回復甦染，“他不是給醫學院捐了一棟實驗樓嗎？今年天氣冷了之後還有地暖，同學們都在討論他。我記得學姐認識他，就好奇問問。”
“哦哦。”蘇染笑，“那他還是不錯的嘛。”
“我有點事，下次聊。”
秦汐手指都冷得有些僵硬。
她退出微信介面，找到林高的電話。
“林高師兄嗎？”秦汐撥通對方的電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秦汐。”
她頓了頓：“如果師兄不介意的話，我想知道，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汐師妹……”林高遲疑了會兒，“我不能告訴你為什麼這樣做。這也是我們應該受到的懲罰。還有……”
他聲音低了下去：“對不起師妹，師兄一直都欠你個道歉。雖然沒什麼用，但是師妹，請繼續加油吧！雖然可能你聽起來會覺得我這樣說有點虛偽，但是今天的事沒有傷害到師妹，吳師兄沒有信我和亦然，師妹能夠強有力地還擊我們。老實說……”
林高輕聲笑了笑：“我挺欣慰的。”
“我相信師兄。”秦汐說。
很多人都曾因為愛情妥協。
做過一些讓他們自己都難以接受的事。
林高是這樣。
她，也曾如此。
“師兄，我接受你的道歉。”秦汐說：“事情總會過去的，請你也要繼續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三更來啦！
這是營養液一萬的加更喲。
嗯咳咳咳咳……覺得自己正在瘋狂暗示……嘻嘻嘻嘻……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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