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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26

周津塬開車到醫院, 花了半個小時。

路上的時候, 他兩度對自己進行催吐,搭了下脈搏, 心率加快,比這個更糟糕的是眼球開始有腫脹感,不知道怒氣還是藥物的作用。

周津塬略微抬頭, 後視鏡中,他向來寒冷的眸子變得雪亮且陰鷙。

他在摔上車門前,動過給趙想容打電話的念頭,想了想, 又掛掉。

方教授是科室主任, 被年輕醫生稱為脊柱畸形手術領域的天王, 身上有眾多傳奇。他每週二舉辦晨讀會, 周津塬不落地參加。

今天趕到的時候, 方教授正和其他教授一起下樓, 看到他時淡淡地點頭, 緊跟著方教授的幾個年輕醫生朝著他打了聲招呼, 晨讀會結束了。

周津塬回辦公室換衣服,掏兜時又摸出了半沓藍色的藥片。趙想容當時給他看完影片,再把一顆沒拆封的偉哥,放到他兜裡。“這是讓你備用吃的。”她丟下這麼一句。

坦白說, 周津塬看到趙想容的眼神,就已經確認她給自己下藥。夫妻鬥爭過太多次,知道哪一回動真格。

趙想容餵給他200mg的偉/哥, 超過普通劑量8倍。

偉/哥(viagra),其實就是磷酸二酯酶抑制劑,前身用於臨床治療心血管疾病,後來發現有改善病者性生活的功效,因此用於治療性功能障礙,針對物件是陽痿和ed患者,幫助他們勃起。

不過偉/哥不是春/藥,不會讓人失去理智地發/情。想必趙想容那榆木腦袋是不懂的……

周津塬太過於專注沉思,沒有看到前方視線降下的臺階。他在趔趄後迅速站穩,但手裡的各種病例和筆悉數被摔出,跌到最下面的臺階。

在一樓的拐角處,方教授正被一位年長且戴著紅帽子的患者女家屬攔住,抬頭看他一眼。

周津塬看著病人家屬那一抹鮮亮的紅色:趙想容居然給他下藥,這行為在他作為醫生的眼裡,是某一種程度上的邪惡和犯罪,他無法再信任她。趙想容以前行事再離譜,不至於失心,難道她知道自己父親的所作所為?還是說,趙奉陽對她說了什麼?

方教授把病人家屬送走。“小周,”他皺眉說,“大早上發什麼愣?”

周津塬彎腰把筆和病例都拾起來。“我有點食物過敏。”他隨便找了個藉口。

方教授掃了一眼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像。”

方教授對周津塬,總是提攜加狠狠的批評。周津塬每次想準備職稱考試,方教授就為他安排密集的手術量,但也得益於此,周津塬比其他醫生更早接觸了骨科最高難度的脊椎手術,為他之後的兩篇sci論文打下基礎。

“下午科裡要和醫聯體進行影片病例討論會。你把17號那臺手術的側彎的片子帶上。”

周津塬眼高於頂,卻對院裡幾位大腕級別的教授尊敬非常。只是,再沒有比此刻更為詭異的情況,周津塬感覺自己對著科裡最嚴厲的教授,他強烈地硬了。

“我去準備待會的發言。”周津塬垂眸,他說了幾句話,以不緊不慢地步調走開。但感覺方教授的目光一直疑惑地盯著他。

偉/哥的部分副作用,是頭暈和視覺異常。

周津塬眯起眼睛,明顯感覺視覺光感變強,而他內心同樣升騰起厭惡,深深的厭惡感,那是針對趙想容。

就像讀博期間,他小組實驗作業時分到學習差的女生當同伴,對方會竊喜,卻不知道有人在總是清冷一張英俊臉的背後,正掩飾著對學渣天然的排斥和煩躁。

周津塬發現自己在想:當趙想容拿著離婚證請求他倆復婚,這場無聊的鬧劇估計才算演完。

到時候,他又必須為她的乖張放肆行為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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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黃黃在中午時把還在她家客房睡覺的蘇秦拽起來。

“醒醒。”她不耐煩地說,“像豬一樣,整天只知道睡覺。”

蘇秦有起床氣。在他家裡,沒人敢這麼催他。有幾秒的時候,蘇秦把孟黃黃當成他姐,張嘴就要罵。隨後看到周圍精緻的裝修,意識到自己在哪裡。

孟黃黃住的是外交公寓,她媽媽如今常住廣州,孟黃黃目前在她姥爺家旗下的奢華酒店工作。

蘇秦默默地坐起來穿衣服,孟黃黃也不躲,她就這麼坐在床邊,目光在男孩瘦如排骨一樣的身材上流連。

她那笑吟吟的表情很冒犯。蘇秦控制著表情,他乾笑說:“小姐姐,你能先出去嗎?”

孟黃黃“切”了聲,移開目光:“誰愛看你。你那天說誰要弄死我?”

蘇秦那天從醫院跑出來,直接找到孟黃黃,他自然沒說蘇昕和周津塬那攤事,倒是添油加醋地把趙想容那句話單獨拎出來。

孟黃黃是資深宅女,這幾年除了當一名追星的塗霆女孩,基本不參與任何社交活動。她在大腦裡溜了一圈,才想到粉紅豹這號人物,想到是趙想容和蕭晴的關係。

“噢,那個蕭賤人的娘家人。”孟黃黃冷笑,“她又算哪路貨色。想弄死我?誰怕誰。”

蘇秦“啊”了聲,從孟黃黃家裡的智慧冰箱裡拿出牛奶和椰汁。在冰箱的顯示屏上,寫著所有食物的保質期,還可以自動網路下單。

蘇秦摸了好幾下,心裡想購買這種冰箱需要花費多少錢。又想他該怎麼才能賺到那麼多錢?最好一夜之間賺到,讓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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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黃黃罵了會趙想容,她隨口就說:“晚上我們酒店有個私人晚宴,你想不想去看看?”

蘇秦穿著酒店服務生的制服,還有模有樣的。孟黃黃的上司是她的小舅媽,做事非常嚴厲,她不敢把蘇秦直接帶來,只好套了身制服。

“給你搞了個臨時工作證。”孟黃黃把工作牌遞給他,“我得去辦公室露個面,你在這裡等我,萬一有人問,或者你遇到什麼麻煩,就說你是我男朋友。趕緊來找我。”

蘇秦盯著孟黃黃的背影。他以為,這黃頭發的老姐姐會說“就說你是我員工”,沒想到她大大方方就說了“男朋友”三字。

蘇秦翻了個白眼,她也不嫌老牛吃嫩草。

在他身後,趙想容和patrol結伴走進了酒店,他們今晚一起參加某瑞士奢侈品手錶品牌的年終私人晚宴。

趙想容原本愛來不來,但打聽到patrol也收到邀請,就知道她必須露面。假如自己缺席,等過完年上班,雜誌社的各種人精兒肯定會傳兩人不和。

私人晚宴佈置得很美,品牌方選的酒店場地也好,摘下頭頂的大型水晶吊燈,換壁燈提供光源,每十米處擺上高大的花鳥屏風,走優雅的貴族度假風情。而所有的落地燈開關,都鍍著該手錶標誌性的蛤蟆圖騰。

晚宴邀請來的女明星和企業高管結伴走紅毯,以及和媒體老師social,剩下的人會走嘉賓通道入場。

patrol也看了眼趙想容,時裝女編輯最大的幻覺,是試圖把自己打扮成明星或模特。趙想容今天卻是全黑出席,妝容低調,也沒帶任何首飾。要說唯一的亮點,穿了一條設計很獨特的黑魚尾裙,顯得小腿纖長。

據說,總愛穿黑色的人,是想找到自己。

趙想容很安靜,抓住的坤包裡除了手機,就只有兩本離婚證。

上午獨自從民政局出來,趙想容本來想立刻回去收拾行李,又覺得沒有必要,索性到外面做頭髮和指甲。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才幾秒。

趙想容再從美容沙龍出來,光鮮亮麗地回到公寓,一切看上去如常甚至更美好。但僅僅收拾了幾個首飾盒,她就感覺自己的靈魂離開身體,疲倦地往下沉落。

她把所有珠寶都裝上,拖走了兩個從義大利帶回來至今沒開封的託運箱。其他公寓裡的東西,什麼都沒帶走。

參加晚宴前,趙想容發短信問護工,對方說趙奉陽今天的狀態還可以。

嗯,趙想容坐在酒店套房裡,笑容加深。她覺得,自己的狀態也還可以。

在換上那套魚尾裙前,她在鏡子前緩慢地轉身,後背赤|裸,文身醒目,那只醉酒的兔子依舊瞪著通紅的眼睛望著自己。

紋過身的人知道,文身時碰到脊椎有多痛,那是人體的支柱。趙想容在四個小時裡,痛得需要有兩個男人按住自己。彼時,周津塬剛和她結婚一年,他沒有碰過她。他們有夫妻之實的第二天,趙想容跑去文身,但周津塬又是很久後才發現這件事。

作踐自己,有時候有一種快感。

趙想容坐到晚宴席間,垂眼看著桌巾,上面有很細的金線,精美地繡著她名字的縮寫。

周津塬現在在蘇昕那裡嗎?趙想容想。

幸好旁邊很快有同行和她說話,趙想容集中精力,看著對方的嘴。

大家好像都知道司姐在董事會被罵了一頓的事。這個圈子就是這麼聞風而動,勢利又野心勃勃,但依舊不失去天真和對美的嚮往。

趙想容笑著說:“我有什麼感覺?我也是一個打工的,聽各位老大的指示幹活。”

“過年留在城裡,今年不出國了。”

“anita你美死,過來讓我看看。”

……趙想容來來回回地social,真是很奇怪,她覺得這熱鬧確實有用。

心裡那股悲哀和愛意,透過眼前隆重皮草和晚禮服的交錯,透過冷餐會桌面擺放的精心雕琢的雪白蠟燭,透過所有人的烈烈香水味道,最後終於飄搖在她坤包裡兩本小證件裡。

結束了。

>>>

蘇秦躲在宴會廳的門外,他是頭一次來到這地方,新奇地看著旁邊的室內樂隊,又藉著端酒的機會,喝了兩杯香檳。

孟黃黃來找到他,看到蘇秦賊眉鼠眼地往裡面觀看,不禁皺皺眉。她從小在這種環境長大,不覺得了不起。

剛剛在電梯裡的時候,孟黃黃登陸微博。

她原本的微博賬號,在撞了塗霆車後被官方群舉報而登出,她重新註冊的小號id,叫“自大狂加宇宙臉最僵的塗霆”。

孟黃黃習慣性地搜塗霆的資訊,看到他的那張自拍。“裝什麼?還假裝在錄音棚,明明唱歌和舞蹈都爛,人也虛偽,就那些無腦的草履蟲和白痴女才追捧你。”孟黃黃默默地誹謗。

孟黃黃是在她父母鬧離婚時,開始追塗霆的電視劇。父親的出軌,讓她對愛情有了幻滅。但螢幕上的塗霆,是個痴情種子的形象,就算多少次被女主推開,他依舊堅定地等著她回來。

孟黃黃當然知道,她追逐的僅僅是一個偶像的人設,這人設也許有虛假。但是,塗霆帶給她對愛情和婚姻幻想,也未嘗不是另一種圓滿。

只是這幻想,在塗霆給她發來律師函時,整個都破滅。她恨死塗霆了。

蘇秦轉頭,他興奮地對孟黃黃說:“我好像看到葉迦藍了?”葉迦藍是一名剛剛從偶像轉型成電影咖的明星。

孟黃黃走過來。“這裡面得有二十多位演藝圈的明星。”她歪頭看著他,“喂,我上次對你說的事情,你考慮怎麼樣?我出錢送你去學跳舞,現在選秀節目這麼多,你長得還行,以後也可以當偶像!”

蘇秦立刻說:“我答應你了!我早就答應了!”

等過了會,蘇秦又為難地跟孟黃黃說,馬上過春節,他打算回自己的家看看。蘇秦最近一直賴在孟黃黃,不接他姐的電話,但總歸還是要回家過年的。

孟黃黃無可無不可地應了,她直接開車,把蘇秦送到他們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的公交車站豎著塗霆的廣告招牌,塗霆舉著代言手機,無聲地側臉看著他們。

蘇秦扭頭說:“黃黃姐,你以前很喜歡塗霆?”

孟黃黃從鼻子裡哼了聲,很輕蔑的樣子:“我年少無知,路人粉轉黑。”

她把蘇秦送到樓下,準備離開,卻還是忍不住在塗霆的廣告牌前凝視良久。

這時候,正前方的街道緩慢地停下一輛她們酒店接送客人的專車。車窗緩慢降下來,趙想容坐在後座,面無表情地注視這個醫生家屬院小區。

路燈已經亮起來,趙想容以前想的是,周津塬和蘇昕到底怎麼樣沒有。現在,她想的是,他倆可能都開心了。

孟黃黃把她的跑車往街邊一停,跑過來。

孟黃黃憎恨蕭晴,連帶著,對趙想容也幸災樂禍,外加看熱鬧。

“嗨,大美女,聽說你老公包了一個小姐?”孟黃黃不客氣地說,“你趕在過年前,跑來這裡捉姦?”

趙想容很吃驚地抬頭,看到了孟黃黃。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億萬裡。趙想容彎唇笑道:“話說我老公和你的品味還真像,分別包了蘇家這對姐弟。你倆可以交流下經驗,彼此間也算熟客。所謂一表千里,彼此也能認個表親戚。”

孟黃黃那張嘴,對付蕭晴還可以,但在趙想容面前明顯就敗了。

她臉紅了:“什麼表親戚!果然是蕭晴認識的人,一點素質都沒有,張嘴閉嘴就罵街。自己老公出軌,還能坐在這兒發呆。心可夠大的,聽說,你還準備要弄死我?”

趙想容笑嘻嘻地說:“你看看這是什麼?”她從包裡把兩個離婚證取出來,在孟黃黃眼前搖了一搖。

孟黃黃定睛一看,在路燈下認清了上面的字,微微吃了一驚。她很快意識到趙想容來幹什麼,一個失意孤獨且還在懷念丈夫的離婚女人,她眸中滑過同情和歉意。

“閉上你的嘴。”趙想容冷冷地說,她升上車窗後就示意司機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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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去,趙想容讓車回到父母家。

趙奉陽一倒下,趙家小小的搖晃了一下。趙父去青島出差,明天才回來,陳南一直把控財務,也是半夜才回家。

知女莫若母,陳南看到女兒那一副樣子,瞬時就覺得不對勁。

趙想容叫了聲媽,往樓上的臥室裡走。陳南跟上去:“豆豆,你怎麼這麼晚跑回來?津塬今天又值夜班?”

趙想容“嗯”了聲,懶洋洋地把卸妝油倒在手心。

陳南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女兒的氣色:“你也別天天跑去醫院看你哥,他現在只能養著,探望也沒什麼用。你往醫院裡跑,醫院都是病人,別再從其他患者身上傳染什麼病。”

趙想容微微一笑。

陳南知道這個女兒,向來就不是聽人勸的溫順個性。她蹙眉:“是不是又和津塬吵架了?我現在給他打電話,問個清楚。”

趙想容卻一點也不吃自己媽的詐:“打吧,順便幫我罵他一頓。我都懶得說他了。”

陳南一聽這話,果然就微微頭痛。她說:“人家津塬是醫生,工作也忙。你平時多少改改自己的臭脾氣。別總把兩人的關係弄得這麼緊張。”

趙想容很輕柔地擦著臉,像對待什麼易碎的花瓣。她淡淡地說:“雞零狗碎的事,從不值得我改脾氣,讓他來適應我吧。”

“自己的丈夫,怎麼是’雞零狗碎’的事!”陳南走過去,拿起寬排梳子,幫著梳趙想容那一頭天然的捲髮,柔聲說,“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強,性子也倔。你和周津塬剛結婚那幾年,總吵架,真以為爸媽不知道!就不稀罕管你。聽媽一句話,你是家裡的寶,但人家周家同樣把人家兒子寵到大,你做事總是直眉瞪眼不打量,有時候讓別人覺得太累。你是周家長媳,在外可以強硬,在家裡性子多少遷就一點,別以為是自家老公就應該各種撒氣,世界上哪裡那麼多應該。”

趙想容坐在鏡子面前,把溼潤的化妝棉按壓到眼眶。

她慢慢地說:“我以前,確實逼津塬做了很多他不喜歡的事。我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

陳南聞言又心疼起來,放下梳子,她揉著女兒的耳朵:“少年夫妻老來伴,偶爾鬧鬧也挺好,大男人也應該讓著你。但你倆都三十多歲,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還是得自己決定。我是你媽,就提個意見,哪天你倆回來,我再說說津塬。”

趙想容笑著說:“其實,我也希望大家都快快樂樂的。”又說,“爸今晚不回來?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陳南半信半疑,等關燈的時候,又逼問女兒為什麼女婿吵架。

趙想容已經在黑暗中哭了,她縮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裡,假裝睡著了。

凌晨兩點多,周津塬發來簡訊。

“在哪?”

趙想容依偎在母親的手臂裡,她一個一個字地打下來:“在我父母家。對了,馬上就過年,我們暫時不要把離婚的事情公開給雙方父母。”

他很快地回覆,依舊是兩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