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現代 > 寧法花園最新章節列表 > 95、chapter.93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95、chapter.93

真的沉默了好一會, 趙想容噗嗤一笑:“不講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啦。你在這裡轉轉,我去拿兩本我們的雜誌送給你。”

周津塬不發一語,知道她又在扯開話題。

趙想容轉身要走, 卻被他拽住手腕。她沒有掙扎,但內心那一股莫名的暴躁好像隱約又升起來:“……你這, 不會想跟我在這兒鬧吧!”

她依舊笑意盈盈的,周津塬和她對視了會。

“不用送我雜誌。”他緩慢地放開手,低下眸子,淡淡說,“我花錢買兩本吧,當作支援你在巴黎的工作。”

>>>

趙想容也沒想到, 在巴黎這一住, 居然那麼久。

她和負責視覺的同事, 改了刊物的內容結構。傳統的時尚雜志的內容結構龐雜, 除了廣告,還有編者感言, 流行趨勢,靜物與配飾,明星與設計師專訪, 時裝大片, 美容美妝,讀者生活方式, 品牌新聞等等。刊物換主編也是改排版和欄目名稱,很少大換內容結構。

趙想容從不是那種事無巨細的性格,管他呢,直接刪了幾大零碎的板塊。

司姐一直羨慕嫉妒恨gq的特稿,但趙想容感興趣的是gq帶火的小插畫模式, 也鼓勵小編輯找類似的畫手在新媒體做,一來省了拍攝製作費用,二來她在國外掌控也方便。

——這些改革需要時間檢驗對錯。幸而,廣告收入支撐她們在短時期內倒不了。

趙想容在工作上的作風向來浮誇,但這一次,她的目標倒是出乎意料的樸素:希望雜誌一年內別倒。

深秋的時候,趙想容短暫地去了一趟美國,在la待了幾天。

小侄子躺在襁褓之中,趙想容的父母異口同聲地形容他和趙想容剛出生時一樣,是個粉雕玉琢的美麗小嬰兒。

但等趙想容本人看了看,表情微微凝固,隱約覺得被碰瓷。她親侄子長的怎麼形容呢——即使戴上親情濾鏡,可能還不如蕭晴家的小閨女好看。

何況,侄子旁邊躺著的一排嬰兒都是雪白的外國小朋友。可能是種族問題,怎麼看怎麼矬。

陳南氣得掐了她女兒一下:“別給我瞎說!”

趙立森沒來。全家人歡天喜地圍著新生兒,趙想容和她嫂子的關係非常一般,待了幾天無話可說,索性跑到紐約轉了圈,又重新飛回巴黎。

而這段時間,周津塬至少每隔兩週會從柏林來看她。

當知道她從紐約回來,他也特意挑著那一天飛巴黎,落地後沒離開,在戴高樂的接機處等她。

周津塬聽到趙想容吐槽小嬰兒的長相,他也沒興趣去看照片,只不鹹不淡地評論一句:“不像你最好。別的女人生孩子,為什麼要像你?”

他想牽趙想容的手,卻被她不動聲色地挪開。趙想容說:“哎,你不懂。”

周津塬凝視她的側臉,她卻看著車窗外。

再不知不覺,時間就快到了聖誕。

巴黎的朋友早就蠢蠢欲動策劃著度假。或者飛到一干熱帶海島,近點的就是一起滑雪。

趙想容和阮妹他們去瑞士滑了三天的雪,回來後到熟悉的沙龍,準備做個頭髮,漂漂亮亮的迎接新年。

趙想容坐在靠椅上時還看著手機,她們正提前兩個月審春節的版面。除此之外,雜誌試著和一個潮牌接洽合作,想做一次聯名快閃,品牌方要她們編輯部幫忙選品。

趙想容也請patrol幫著把關。patrol倒是願意幫忙,但他這人說話依舊特別酸,說什麼一屆時尚女刊主編居然淪落到自己下場賣貨哈。

這時候,周津塬發了條微信:你在做什麼?

趙想容隨手就刪了。

她來做頭髮的高階沙龍,今天招待的都是中國女客。旁邊坐著的女人,穿著香奈兒上一季的外套。她是跟牛津讀emba的老公陪讀的,但經常跑到巴黎過週末和過聖誕。

這位香奈兒太太極度推崇英國,之前不停地說什麼女王啊貴族啊舞會啊,喋喋不休一個多小時。不過今天,她居然聊什麼學業。“……其實啊,英國有全歐洲和全世界最好的高等教育,其實呢,法國的教育還好,幾大高商的學費都不便宜。”

趙想容是燙染,花費時間略久,等待時有專人在後面給她按摩肩頸。她放下手機,懶洋洋地坐著。

“但我跟你們講,我最不喜歡的是去德國留學的人。因為國內去德國留學的,圖得全是在德國不用掏學費。只有又窮又假正經的人去德國留學。”她說。

香奈兒太太看樣子是個全職太太,卻拼命顯示自己能很犀利討論話題的樣子:“……現在的博士學位都水得很,是個人都能讀博士。那些跑德國讀博的,基本是工科,好多都是政府公派來。公務員呢都悶騷,就愛搞婚外戀。還有一種是國內混個水博士,跑歐洲混一年博後,回國內二流大學拿教職混日子。”

她總結:“我有個朋友就是這樣,到慕尼黑讀博,平時穿的那叫一個土。一女的,整整半年都不剪頭。遠遠地看,哎呦喂,和撿垃圾的沒什麼區別……”

趙想容突然就側過頭,她插話:“你看不出她和撿垃圾的有什麼區別?”

“嗯?”對方顯然沒料到會有人接茬,微微慌亂後說,“哈哈哈哈我就這麼形容。”

趙想容說:“我告訴你有什麼區別——你那朋友,只需要來一趟美髮沙龍,掏幾百歐,剪個頭髮,就能回去繼續當博士。而你呢,無論怎麼修劉海,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對方同樣是個驕縱性子的貴婦,聞言猛地紅了臉,回嗆說:“多管什麼閒事。我說自己的朋友你都要問?”

趙想容伸手扯下檯面的一枝菖蒲,慢悠悠地玩了會,才嘴角含笑說:“親愛的,我的閒心快趕上你的優越感那麼多了。”

身邊的人鬨笑成一團。

大家顯然更尊敬也更偏愛趙想容,沒人搭理那個香奈兒太太。場面只有幾秒的冷寂,話題很快轉到別的更輕鬆的方向。

趙想容舒適地靠在沙發裡,任人給自己一縷縷地仔細卷著頭髮,繼續看著手機。等髮型師結束後,她仔細照了會鏡子,拎起包,直接推門走了。

但等回到家後,她發現自己依舊帶著情緒。

不僅如此,趙想容居然被氣得一晚上都睜大著眼。

其實以往,她在工作和生活裡聽這種明裡暗裡踩別人的話不要太多,甚至她自己也愛說愛聽。時尚圈先天就有動不動覺得別人醜挫胖的刻薄傳統,大多數時間就聽個樂,不能當真。

但到了凌晨兩點,趙想容目光依舊盯著插在床頭的乾花。

已經腐爛到只剩枝幹的虞美人,枝丫凝固在半空中。她一直沒扔周津塬曾經送給她的花,打掃房間的阿姨可能誤會什麼,插到花瓶裡。

趙想容心裡當然知道,今天為什麼要出頭。只是因為周津塬也在德國,他就算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倒也不致於在美髮沙龍被一個長舌婦議論吧?

自己看周津塬,是不是也像她父母看孫子,戴有一層濃厚的濾鏡,不允許別人說不是。在以前,她確實為他加了玫瑰色的濾鏡。但是等離婚時,濾鏡無情地碎成一地玻璃渣,她看清了周津塬的真正樣子,感情也就消散光了。

但為什麼她今晚還睡不著覺,難道對周津塬還有什麼殘存的濾鏡。

趙想容想不明白。

她再盯了會,翻身坐起,想把幹花枝扔到垃圾桶裡。

但握上去沒幾秒後,突然一痛,她哎呀聲迅速鬆開,嬌嫩掌心多出了幾道傷口。她慍怒地抬頭,才發現那束已經乾枯的虞美人,儘管謝了花、掉了葉,風乾脫水,但那長長的花梗上居然還留有不少細微的刺,近看才察覺。

那一瞬間趙想容臉色蒼白。

她突然意識到那可能不是濾鏡。愛,其實是特別經得起凋謝的玩意,甚至在植物腐敗人碎裂後,仍然能像一根刺般惡毒存在,而那根本不是濾鏡。

>>>

12月剩下的每一天都過得飛快。

巴黎節日氣氛非常濃,幾大百貨商店已經佈置好每年最為隆重華麗的街邊櫥窗。杜樂麗花園沿路都是聖誕嘉年華,小木屋裡面閃耀著黃色的燈管。

趙想容之後被約出去逛了幾趟,坐了兩次摩天輪,在鐵塔旁邊那棵巨大聖誕樹下合了影。

元旦的那一天剛剛好是一個星期日。周津塬在週五晚上,就從柏林趕來巴黎。

巴黎連續三天都下起了雨夾雪,陰雲密布,非常潮冷。

周津塬沒有打傘,他很入鄉隨俗,整身德國人的做派,就是套著黑色衝鋒衣直接防雨。還好坐車來的,走進屋時,肩膀處有點溼漉漉。

他是下了飛機直接過來,於是先問她:“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趙想容朝著冰箱,歪了一下頭。周津塬便拉開冰箱,三開門的冰箱裡面堆滿了食物,但所有東西加在一起絕對不超過1000卡路里。

他不禁微微煩躁。

以周津塬對她的瞭解,趙想容絕對會囤積一些稀奇古怪的垃圾食品。他先從裡面取出三盅凍得很冷的燕窩,當糖水直接就喝了。甜的食物多少緩解情緒,等回過頭,卻發現她正靠在中央臺邊凝視他。

趙想容果然說,存酒的小冰箱有上午剛買的粉鑽生蠔,冷凍室裡有急凍的蟹腿肉,櫃子裡還有唐人街買的什麼粉絲湯。

趙想容頓了下,又突然提議:“算了,你去那邊坐著,讓我來幫你做飯吧。”

曾經結婚多年,周津塬幾乎沒怎麼看到過這位親自下過廚,他不禁稍微挑眉。趙想容卻站在旁邊不耐煩地拍拍手,等他讓道。

他依言讓開。

趙想容還是沒什麼廚藝,但糊弄人不差。何況,家裡有好的食材。切了小半盤西班牙火腿,往烤箱扔了一盤龍蝦燴麵,青紅相間,偏東南亞的做法。在等待的功夫裡,又拿了小刀、生蠔、檸檬和兩個高腳杯。

她問:“喝酒,還是可樂?”

周津塬說:“可樂配龍蝦也太反巴黎。”

趙想容把餐刀遞到他手上:“巴黎人民天天都用法棍搽盤子,你不嫌他們low?”她直接決定,“我也得喝點兒酒,否則呢,受不了和你這種人講話。”

周津塬沒有吃完。

他告訴自己,趙想容難得一見的下廚,多少應該捧場。但對著她,又知道她根本不在意。趙想容的腦子裡不怎麼存在“浪費食物”這種觀念,她也不拿這個要求審判別人。

果然,趙想容連好不好吃都沒問,她邊喝酒邊玩手機。等到他擦手時,才說:“吃完啦?我以為,你至少裝下樣子,幫我收拾桌子。”

“稍等。”周津塬靠在椅背上,然後說,“我很喜歡你為我下廚。”

周津塬這次來巴黎,是準備明晚參加一個醫學的年末會議。趁著氣氛好,他頓了頓,問趙想容要不要一起參加。

趙想容興趣缺缺地講了句:“再說吧。”又低頭開始玩手機。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

周津塬看著她,心中的沉痾每天稍微增加一點:趙想容蹙眉說“如果有一天我願意複合,我主動告訴你”;他知道她在巴黎斷斷續續地又約會;而這半年,他每次來巴黎,趙想容大部分時間根本是約不出來,即使約出來,也是這種態度,並不見外,但每次和他在一起,思緒也不知道神遊到哪裡。

他託辭今晚雨大,非要逗留在她公寓的客房過夜。老實說,趙想容這公寓和高階酒店差不了多少。

外面還在下雨。

周津塬來的路上受了點涼,因而放了一缸水。但他在浴缸裡泡澡時,門突然就敲了一下。

還沒回應,趙想容就把頭伸進來,說給他送浴巾。

周津塬正半躺在浴缸裡讀書,他略微抬頭,看到浴室架上有六塊疊得整齊的浴巾。他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趙想容將她抱著的浴巾放到旁邊的藤筐,搶過周津塬的外文圖鑑書,看了一眼封面,塞給他。

鬧完後,她罕見地沒走,就倚坐在浴缸邊緣。

周津塬任她折騰,低頭重新開始看書,只不過,很久沒再翻新頁。

過了會,趙想容彷彿終於下定決心。她扭過臉,笑說:“嘿,你介意我和你一起泡澡嗎?”

周津塬當然不介意。

他抬頭,剛微笑說完“歡迎”,臉色卻也一變——趙想容穿著她的連衣裙和絲綢拖鞋,“嘩啦”一聲,直接跳進浴缸。浴缸另一頭湧來的溫水直潑臉頰。連帶著,手裡舉著的書溼了大半截。

周津塬被這舉動弄得驚怒。

他迅速地拎起書,攤開擱到旁邊的高凳上。隨後,硬把她腳上套著的拖鞋脫下來丟擲水面。再接著,要她把溼裙子也脫了——

趙想容的膝蓋彎在胸前,當他的手碰到她胸衣和內褲,直接踹開。

浴缸的空間,說不小卻也不算大,兩個人在裡面有點逼仄。趙想容用一隻手舉著長髮,防止浸溼,但雪白後頸處,依舊有幾根長髮曲曲折折地浸在水裡。

“發生什麼事?”周津塬察覺出她今晚的異樣,他問。

趙想容先看眼浴缸的溫度儀,反手擰開黃銅的水龍頭,往浴缸裡面加熱水。39度左右,一時之間,薄薄的水霧,瀰漫在兩人之間。

周津塬又耐心問了一遍。

趙想容伸手將水龍頭關了:“嗯,最近心情不大好。”

他挑眉。惹這位心情不好的原因太多了。

“你這個‘心情不好’的原因,和我有關嗎?”他問。

這男人永遠這德性!她也不禁笑了:“那倒是沒有。”

說話間又取了一條浴巾,周津塬在對面,只看到她稍微低下頭,幾秒不到,再抬起來,她像女明星一樣,用整塊白浴巾將全部的頭髮高高地裹起來。周津塬一直奇怪她是怎麼做到的。

停了會,他問:“有什麼事情不順心?”

她卻答非所問:“你做那個的後續手術了嗎?”

周津塬手裡確實正跟著一個大手術,但他稍微皺眉:“再講明白點。”

她的腳在水底一動,周津塬沉睡的某器官就被危險地觸碰了一下,他立刻坐直身體,倒也明白過味。

“你指的是疏通輸精管手術?”他挑眉,“可以恢復,但我之後跟你去巴黎,隨後又來了柏林,一直沒有時間再去想這件事——為什麼突然這麼關心我?”

“隨便問問。”趙想容懶懶地笑著說,“閒聊,不行嗎?你有什麼東西不能說嗎?”

周津塬便頓了好久:“不聊這個。”

霧氣裡,趙想容凝視他表情,只覺得周津塬向來自矜,卻又有一種雄性動物因為天生傲慢而自帶的蠢,忍不住哈哈笑了。

周津塬大概也能猜到她笑什麼。他充耳不聞,冷冰冰提醒了一句:“腳別亂踢。”

他越這麼冷靜,趙想容就越憋不住笑,哎呦一聲,笑趴在浴缸的邊緣。一時之間,周津塬是被她笑得掛不住面子,只能看到她頭頂高高而雪白的毛巾抖動,以及刺在脊樑上的醉酒兔子。

紋身依舊栩栩如神,兔子一雙兇紅的眼睛仇視地睥睨著人。

隨後,周津塬的目光挪到她胸脯正貼著衣服,曼妙地壓在浴缸邊緣。

他看了會便移開視線,凝神盯著水面,收攏著思緒。偏偏趙想容的腿在水底也不老實,緩慢地來回地開合,玩著水。

隔著水波和櫻草色的睡衣令人心煩。

“……彩色紋身都要定期補色。”趙想容在那邊渾然不覺,還說了半天紋身的事,“這一次,我是在巴黎一家很有名的刺青店補色,百分百進口塗料。法國好多的球星,都來那家紋身店紋的。”

遲疑了會,她說了那天在理髮店的閒聊,只不過,略過自己幫女博士反駁的事情。

周津塬的評價在她預料之中。“無聊。”簡單兩字,聲音卻沙啞。

趙想容不發一言。哎,周津塬這麼自視甚高,他甚至不肯費心為德國讀博的人辯解,反正,共同鄙視唄。

其實周津塬心不在焉,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

不想冷場,他還是勉強順著她說:“有一點你說對了,德國這國家,粗略一看確實無聊。如果你來柏林,大概待一天就會嫌悶。”

“柏林是沒什麼好玩的。”趙想容勾起唇角,“你抽空逛了他們那裡很多博物館嗎?”

出乎意料,周津塬說只參觀了柏林牆。進修之外,他沒什麼時間出去玩,大部分休息時間耗在巴黎。

“說得那麼慘。”趙想容嘖了聲,“你除了找我,不和其他人出去玩兒嗎?”

隔了會,她才聽到周津塬說:“你指哪種,約會?”

“約會泡吧聊騷,一夜情,這些都算玩。”趙想容想了想。

周津塬終於將目光從水面抬起來,他冷冷說:“哦,你試過幾種?”

“我們不是在說你嗎?你在德國,總是獨自待著,不覺得悶?”

周津塬知道她在逗他。

可能是四周高溫,他產生焦躁和某一種不快。頭腦裡對今晚的話題走向,有了好幾種模糊預期,但他討厭願望多次落空的感覺,想得到卻總是摸不著有多令人煩躁。。

趙想容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讓人無法定義。

他抿了抿嘴:“我上一場婚姻處理的非常失敗,理應對感情謹慎一點。”又說,“不過老實說,我覺得孤身一人不是什麼大問題。”

趙想容笑說:“把’沒人約’都上升到這麼清新脫俗的高度。”

他順勢再問她:“你呢?”

“我?我最受不了無聊。”她用手指輕輕地撥著水,“無論工作還是私人約會,每一天都有人約。獨自待著更清淨,但是呢,我只需要想象一下這種清淨就可以了。平常,總要拉著人陪我的。”

兩人重新靜靜坐著。

趙想容擰開水龍頭,往溢滿水的浴缸繼續加熱水。熱水不停地溢位浴缸,再流到瓷磚表面。周津塬看了她好幾眼,但那女人完全沒有關上水龍頭的打算。

周津塬早失去方才獨自泡澡的閒適心情。四周太熱,稍微呼吸,肺跟著沉重。他反覆琢磨她剛才的話,他給她時間,兩人卻終成陌路似的。

這麼越待越躁,聽到她淡淡開口:“還有一件更無聊的事情,我突然發現,我對你沒那麼生氣了。”

周津塬臉色一沉,要問他又做了什麼惹她生氣。

但一剎那,流水聲裡,腦海裡有什麼靈光一閃。這段時間每次靠近,她都接受,但在最後關頭又豎起全部的戒備。現在,她說不生氣了。這代表,終於願意重新接受他了?

浴缸裡佈滿新鮮的蒸汽,趙想容額頭也滲著汗。

她卻像感受不到似的,嘟著紅唇:“我不想再跟別人約會了,反正,一樣無聊。”沉默幾秒,趙想容決定不忸怩,主動把腳輕輕搭在他腿邊,笑問,“你覺得呢?”

周津塬沒動。

沉默了會,他淡淡說:“隨便你。”

這答案簡直能入選本年度的爛人語錄。趙想容甚至情不自禁地重複了一下他的話:“隨便我?”蒸汽中,她沒看清周津塬眼睛裡的真實表情,“周津塬,你剛剛講了‘隨便你’這三個字?我沒聽錯吧?”

周津塬到這裡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原本一直將手臂隨意搭在浴缸邊緣,此刻攥起旁邊椅子上的厚書,不顧手上沾有水,猛翻幾頁,再扔下。這樣才勉強壓制波動,一開口,依舊是往日語氣。

“我在學你——‘無論怎麼樣都好,只要開心就行’,這句話難道不是我們容容信奉的人生名言?”

趙想容噎住。

她原本想暗示,自己準備好複合,正式重新考慮兩人的關係。被他這麼一打岔,不知要怎麼重新撿起話題。

“怎麼不講話了?”他在那方冷冷地逼問,“如果我理解錯了,你可以糾正。否則,你剛剛那句‘對我沒有那麼生氣了’什麼意思?”

趙想容收回搭在他身上的腿,她說:“你怎麼理解,就是怎麼個意思。”

“撒謊。”偏偏周津塬跟她槓上了,他評論,“每次嘴巴說不生氣,但在我看,你這女人,經常會莫名其妙地跟我生氣。”

趙想容真的有點被激怒了。

她習慣性地一笑,猛地抬手把頭上的大浴巾解下來丟過去。周津塬沒躲,順勢用那塊雪白浴巾蓋住臉。

等他重新壓下笑意,揭開浴巾,趙想容正在對面冷冷望著他。

“要不要再給你幾分鐘,繼續暗爽一會?”她也明白過來,假笑說,“特別享受吧?”

周津塬卻說:“趙想容,你準備好讓我重新當你丈夫?”

換成趙想容呆了呆。

她憋口氣,將半個肩膀浸水裡,伸手擰開水龍頭,開始放冷水,嘀咕了聲:“美得你!”

周津塬隨手扔了浴巾,水中朝她游去。

他關上水龍頭,一手按在她胸口,居高臨下地問:“但是,你已經又開始愛我了。”

說得跟欠他什麼似的!趙想容扇掉他的手,抬頭怒目迎著他的目光。

周津塬的表情半點玩鬧的意思都沒有。

她的睡裙,在水下幽幽蕩蕩地刮著他小腹。他感受不到似的,眸子裡是泠泠寒光:“看著我,想到什麼直接回答。”他將她的手指併攏牢牢地攥在自己掌心,用力握住,“容容,你已經又開始愛我了?”

四目相對,趙想容清了清嗓子,卻沒有笑。

她仔細思考了會,用口型無聲說:“有可能。”

浴室裡的熱汽消失前,周津塬把她拉出來。

趙想容留下周津塬,讓他把浴缸那堆雜亂收拾好。她走出去,來到冰箱前,給兩人倒杯水。周津塬接過來喝了,水冷卻了他喉嚨。

然後他們回到冷的臥室。

趙想容沒有開燈,點燃床頭櫃的兩罐蠟燭。她把一個吹風機硬塞給他。周津塬怔了好一會,開始不熟練給她吹頭髮,她自顧自地塗身體乳。

等她處理完自己,搶過吹風機,趴在他肩膀,把兩人的頭髮一起吹乾。

隨後,趙想容關掉吹風機,將臉頰靜靜擱在他肩膀上。

燭光,暈染著華麗的臥室,彷彿能將世界隔絕之外。

周津塬凝坐不動。他好像回到剛才高溫的浴缸,整個人即將融化,卻又有一種非常奇怪的,不解的,如夢方醒的感覺。他低聲喚她:“容容?”

“嗯。”耳畔的聲音回答。

周津塬緩聲說:“我渴了。”

趙想容鬆開環著脖頸的雪臂:“拿水的時候,到冰箱裡給我拿瓶酸奶。我也渴了。”頓了下,她自覺收起頤指氣使的語氣,嬌嬌地補充句,“我要你喂我喝酸奶。”

周津塬緩慢地轉過身,神情裡沒了往日的漠然和置身事外感,一股凌厲勁兒慢慢從他眼裡滲出,像是不相信某種答案。

他使勁一推讓她後仰在床頭,從正面壓住,一手在腰際掀開睡衣,啞聲說:“不是只有嘴巴才會渴,喂你別的。”

最後幾乎悄聲的一句居然被趙想容聽到了。

她立刻噗嗤笑了:“你想喂我什麼,你是不是在國外跟德國人學壞了?”

周津塬愛極了她對他轉變態度的方式。

趙想容憋紅了臉,她側躺在床。剛剛叫的口乾舌燥,此刻就眯著眼睛,用手背蹭了下粘附在嘴邊的頭髮。

舌尖觸到一個鹹溼的金屬硬物。她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重新戴上他送的兩枚戒指,而纖細腰間又重新拴了一條細細的金鍊,絞索似的綁著她。

周津塬正抬著她的小腿,垂眸盯著她最美的大腿處最美的肌膚一直看。

趙想容半撐起身體,半晌從牙縫裡擠出話:“別那麼色情,看這裡!抬起頭看我……我的臉長在這裡!”

他聞言抬頭,目光聚焦在她臉上。

注視了會,周津塬停了下來,他輕輕地說:“你的眼睛能放火。”

趙想容的眼睛水霧濛濛,嬌豔欲滴卻也完全沒辦法思考。周津塬再重複一遍,她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他目光一掃,卻把床頭櫃上燃燒得正炙熱的蠟燭取過來。

燭火靠近,照亮兩人的表情,趙想容心裡頓時一激。

他要幹什麼?

周津塬一手舉著水晶燭臺,白皙的臉孔,眉宇間是熟悉的冷淡疏離,趙想容抖了下,伸出手臂抱住他脖子,順便想吹滅燭火,但火焰危險地抖了抖,沒有滅。

周津源隨後低頭深深地吻住她。

等全部結束,周津塬用浴巾圍住下半身,走出去,給她端了杯水,再把她攬到乾淨的床單這一邊,陪睡了幾個小時。

感覺像值夜班,隨時警覺,聽到動靜就醒。等他再次睜開眼,懷裡卻又空了。

趙想容滾到另一側,床頭那側亮著一盞檯燈。

周津塬伸手把自己這邊的檯燈開啟,將趙想容那邊的檯燈關閉,硬把人重新拉回來。他撫摸著她微紅發熱的脊背,過了會,把她翻身,把手指硬塞到她紅唇裡。

趙想容牙關松松地含住他,繼續睡。等到半個小時,她感覺呼吸不暢,不舒服了,勉強睜開眼睛。

她立刻吐出他手指,一把推開他。

兩人面對面地躺著,那一瞬間,他們的的目光都沒躲。趙想容是沒有力氣動了,只說了一句:“周津塬?”

周津塬沒有回答。

隨著趙想容的清醒,周津塬知道,他的心正慢慢地墮入到一團黑暗的泥沙裡。因為他非常清楚,接下來又會有什麼戲碼。這招數太熟悉了——她大概會振振有詞地宣稱,說之前只是一夜情。她只是心情不好,隨便和他說了幾句話,又上了床。而這不代表任何意義。她就是反覆無常的性格,但他就是被吃牢了。

周津塬卻也知道,自己這輩子的耐心已經走到了盡頭。此刻,他只是在淡淡地思考,應該戴上面具懇求她,求她對自己溫柔一點。還是應該依據向來剋制的本性暴虐地對她,讓她來求他,求他對她好一點……

“出去給我買包事後煙吧!”趙想容卻湊過來,輕輕地咬了他下巴。

一大清早,周津塬自己也沒有煙。他實在拗不過她,穿好衣服走下樓,快步穿過兩個街區,到24小時的家樂福給她買了一包女士煙。

周津塬按著廉價打火機,“啪”地聲,為趙想容點火。

火光中,她低頭叼煙,睫毛長長地令人心悸。

趙想容趴在他肩頭抽了半根煙,提起精神起床。

他們誰也沒談昨天的事情。

吃早餐的時候,周津塬給她端來盤子。趙想容說想吃水果,他不由自主地給她剝了無花果,切成小塊。他以前從來沒有給別人做過這種事。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趙想容坐在他膝蓋上吃東西,依舊不停地按著手機。周津塬隔著她靈活的手指,看了一眼內容,她正跨國激烈地辱罵一個美編。

等她再抬頭,若無其事地問他參加的那個學術晚宴有什麼著裝要求。

>>>

學術晚宴開始前三十分鍾,趙想容和周津塬準時到場。

周津塬穿著西裝,進來後,目光先習慣性地梭巡了一下全場,再不經意地收回來。

旁邊的趙想容規規矩矩地穿了一條黑色連體褲,沒有露胸也沒有露腿,但披著一條fendi的花皮草披肩,一入場就吸引不少目光。

周津塬和同一桌的其他人互相握手,來賓都是醫生和研究人員,男男女女穿著西服,看起來非常穩妥。而他是唯一帶女伴的,帶的還是那麼扎眼的人物,因此打完招呼後,其他人用眼神問這是誰。

周津塬託著趙想容的腰,稍微欠了下身,剛想說:“我太太。”

與此同時,趙想容自然而地說:“我叫他叔叔。”

一瞬間,周津塬不禁轉頭直視她的眼睛。他難以置信她的臉皮居然能和自己一樣厚——他的歲數比她大上幾歲,但兩人從二十多歲起實打實做那麼多年夫妻,她就敢仰著那一張晶瑩,如今依舊晶瑩的臉,硬把她自己往小輩裡擠!

他不語,為她拉開椅子。

期間掃了一眼趙想容手背,今晚周津塬戴了婚戒,她卻又把戒指摘了。

周津塬今晚要做個英語學術彙報,他壓下情緒,先轉頭和同行低聲說一些專業上的事情。

趙想容施施然地向四周望了一眼。

她經常出席活動,但參加的,都是媒體或奢侈品牌方舉辦的酒會,對這種學術酒會不太感興趣。為了捱過這場冗長且完全聽不懂的學術會議,趙想容隨身帶了兩個手機和一個充電寶,準備靠玩手遊打發時間。

然而無聊程度依舊遠超過想象。

周津塬在臺上結束了一段什麼罕見病歷的分析,他在掌聲裡從臺上走下來。趙想容已經又快睡著了,他稍微整理了下領帶,重新坐回到她身邊。

過了會,他在手機上打了行字,不動聲色地推給趙想容。

螢幕上面寫著一行字:現在,想走嗎?

周津塬果然找了個藉口,帶著她,中途提前離開。一走出大堂,趙想容立刻鬆口氣,她平常參加那些奢華的晚宴很少待到最後。更別說今晚,她身邊坐滿了嚴肅正經且不肯閒聊的陌生人。

周津塬頓了頓。他隨後告訴她,這一桌坐著的並不是陌生人,而是柏林結交的骨科醫生。他們早就知道兩人的真實關係。更別說,周津塬的手提電腦裡,正用著一張趙想容的照片當作隨機屏保。

趙想容稍微愣了下。

想起自我介紹時,滿桌的人臉上閃過驚愕、複雜和無語的表情。現在想來,估計是被嚴謹的德國人視為笑話看了。

周津塬淡淡地介面:“被嘲笑幾句有什麼稀奇?在你眼裡,我早就被當成天大的笑話。”

趙想容付之一笑。

等兩人坐上車後,周津塬臉色依舊是這麼淡淡的。

沉默了片刻,他冷不丁地開口:“之前有一段時間,你說要去摩洛哥出差。”

——這都多久的事?趙想容早就記不起來。

周津塬卻幫她記著。周津塬甚至還記著,自己花費周章,終於查到趙想容和塗霆在秀場上短暫地見過一面。雖然理智覺得他們沒什麼,但這股嫉惱念頭,很長時間裡在腦海裡始終都揮之不去,像塊石子似的。

趙想容又想了好一會,終於回憶起她曾經擠兌塗霆是文盲的場景。

她牽唇笑了:“那天確實和塗帥見了一面。”

周津塬不語,趙想容微微不耐煩地補充:“但只是見了一面,不是說和他上了一次床。”

周津塬面無表情地望著她,隨後轉過臉,薄唇緊抿。兩人明明還在親密地牽著手,氣氛卻變得有些古怪僵硬。

轎車停在公寓門口。

開啟車門,寒風一下子沁入到額頭和眼睛裡。趙想容的高跟鞋踩實地面,她裹緊皮草外套,想快走到溫暖的大廳,卻在身後被� ��津塬攬住腰。

“那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他問。

趙想容給了一個肯定答案,隨後挑眉:“咱倆剛剛複合,有必要為過去的事情吵架嗎?”

“沒人要吵架。”他簡單說。

“你確定不吵架嗎?”趙想容乾脆定住腳步,“可是回來的路上,你就又給我擺臉色看。心裡有什麼話,直接說就好了。”

“容容……”

趙想容卻任性地搶白他:“切,我知道你想什麼。是我今晚沒在別人面前承認咱倆的關係,讓你不開心了嗎?”

周津塬微扯了嘴角,索性不說話了。

“但是,你想讓我在你同事面前怎麼做?我昨晚都和你上了床,今天又願意陪你參加這麼無聊的學術晚宴,你還想讓我怎麼做?難道,你就想讓我拿著一個大喇叭,向全天下的陌生人宣佈,咱倆以前離過婚,現在又重新在一起——這樣你就開心?你覺得這是很光榮的事情?”

周津塬每次真正被她勾起怒火時,雖然不屑於氣急敗壞,面上依舊冷冷淡淡,唯獨那雙眸子變得暗極了。

他直接把原話還給她:“你不妨就試試這麼做,看我什麼反應。”

兩人在街頭僵立著。這氣氛十分熟悉,彷彿回到曾經劍拔弩張的歲月。

突然間,她粲然一笑:“我已經試過了。”

隨後舉起手機,向周津塬展示朋友圈。

原來,趙想容剛才獨自坐在席間時,在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趙想容用手機偷拍晚宴裡的周津塬。他正站在臺上進行他的什麼手術成就彙報,而她坐在臺下,露出半張臉,伸出兩根手指偷偷對準他。

配圖文字裡,她寫了簡單的兩個字:初戀。

沉默。

周津塬長久地盯著螢幕上的兩個字,就像重新坐進冬日浴缸升騰的大團霧氣裡——承認,宣佈,洶湧,狂喜,飢渴——團團地環繞著他。他沒想到,時至今日,她居然依舊肯用“初戀”這個詞形容自己。而比起任何詞彙,他更偏愛這個詞。以前愛這個詞的複雜,如今愛這個用“初戀”定義他們關係的女人。

“我還發了一條ins,內容一樣。現在,我所有的朋友都能看到咱倆這張合影,約等於咱倆官宣戀情了。我忘記微博密碼了,待會再發條微博吧。”她說。

周津塬抬起眸子,他說:“過來。”

幸好他們在公眾場所。

等周津塬離開她的唇,再把她重新放回地面,兩人再擁抱了一會,趙想容感覺到他身上的防備終於卸除了,不怎麼費力地把手機奪回來。

“初戀”兩字後面,趙想容加了至少5個狗頭保命和7個擦汗的表情。但朋友圈已經炸了,200多個點贊,90多條留言,紛紛在下面回:真心話和大冒險輸了?豆你是被逼著發的?被綁架了就眨眨眼……等等。還有十幾條新私聊。

趙想容在巴黎待久了,和國內的社交網開始生疏。如果還在國內,早已經有人電話給自己約出去喝酒。

她一條資訊也沒理,收起手機。她挽住周津塬的手臂。

周津塬正在自己手機上檢查她發的這狀態,嘴角有淺淺笑意。

“這一下終於開心了吧?”她調侃問。

“未免開心過頭。”

趙想容把頭靠在他肩上。兩人又在寒冷的街頭吻了下,隨後往公寓大門走。

等電梯時,周津塬卻又開口。

“容容?”

趙想容原本以為,以這男人的秉性,肯定會繼續追問什麼,“初戀”這句有幾分真幾分假,或者,他也會虛偽地恭維兩句什麼她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初戀這種蠢話。

但周津塬按住電梯鍵,他看著她。

“你呢?你現在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趙想容不禁微微地睜大眼睛。隨後,她無聲地踮腳,摟住他脖子:“津塬抱我。”

趙想容每次撒嬌都令人心軟,周津塬卻不準她矇混過關。他把趙想容抱進電梯,吻著她的脖子,她被咬痛了,這才肯靜下心。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電梯上行,花了幾十秒。她在腦海裡把他們很多事情走馬觀花地想了一遍,然後點點頭。

“……我現在也是開心的,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