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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天關登龍陵(伍)

十三龍陵弟子一日要做的功課裡, 以早課的規模為最。舉凡佩劍弟子,每天清晨都要到元龍殿的演武場點卯。及至晌午,才算諸事已畢, 再往後就是自由活動, 去不去做晚課全憑各人心意。所謂晚課,其實也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弟子們回自己那一陵去請教自己的師父。

吳疾在和張浸並行的功夫聽了幾耳朵, 總感覺這種管理方式, 聽起來倒有點像寄宿制大學。他其實對“山門”這個概念十分感興趣——武俠類影視作品裡的江湖門派他當然也有印象,但問題在於, 這種形似微縮小社會的“門派”是如何運作的?每一個弟子的選拔和培養都是需要花費大量成本的,那麼這種成本是如何維繫的?是誰在供給這些只需要鑽研武學、與其他人一較短長的門派成員基本的口糧?這種規模龐大的民間武裝團體背後,總該有個穩定的生產來源吧?

作為暴力機關的官府,維繫治安靠的就是絕對武力, 大約沒有任何一個當權者希望看到民間會出現能夠夜探進攻、刺殺天子的大內高手。然而仙門體系卻又確實獨立於東土政權之外,在具有壓倒性的軍事力量優勢的前提下,非但沒跟東土當權者開戰,還被默許了自由行走的特權、雙方維繫著和平。吳疾思來想去,總結出大俠們武功高強卻不思謀反肯定是有些魔幻現實主義的,自己應該是不小心走進思維的死衚衕了——把修行人歸類為“戰力超強的老百姓”顯然是不準確的,如果把“山門”看作是人口稀缺的資本主義小國, 與東土天子平起平坐的隱形政權,是否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懷著這個新奇的思路,吳疾跟張浸一邊閒談, 一邊步出梅林。忽聞一陣蹄音由遠及近,一隻蒼青駿馬從梅樹間跳了出來,小跑到張浸面前。這馬毛色生得奇異,蒼青背毛由上往下、顏色漸淺,猶如墨色暈開,唯有肚腹、四蹄是雪白的,就連馬尾也是青蓋白底,頗為好看。

吳疾雖然來時有馬,但張浸步行,他自然不能騎馬,是一路都是牽著馬和張浸一起11路,見了這馬,自然問道:“這是山人的馬?”

張浸頷首道:“然也。咱們要去回龍陵,那裡遠些,光靠腳力是不成的。孩子上馬。”

吳疾道了聲好,翻身上馬,準備等張浸前頭帶路。張浸不急捉韁,反而側頭笑呵呵對她說:“山路難行,就不讓它倆靠馬腳走路了,正好飛一飛天,教你也看看風景。”

那頭蒼青馬聞言,興奮地打了個響鼻,率先撒開四蹄,凌空一躍!

與此同時,吳疾座下的薑黃馬也跟著一躍而起,把她沒來得及問到嘴邊的話給卡了回去!

這兩匹馬一先一後,載著一老一小,騰躍過後,竟而直衝霄漢而上,迅速飛到了梅林上空!

張浸一騎在前,令吳疾看得更加清楚:那只蒼青白腹馬兩隻前腿向前一展,蔓生出一片越生越長的雪白披毛,光照下滑韌柔順、恍如舞者揮袖,很快隨風而展、如浪如雲;馬頭、馬尾亦生變化,長頸尖耳變成了俯頸貼耳,一雙靈動馬眼拉長拉細、成了對靈動的飛鳳眼,面頸俱生出了絲滑的長毛。那條青色馬尾亦是徐徐拉長、擰繩一般的裹住後蹄,片刻後再散髻似的飛散開來,體型已然驟變,一對後肢哪裡還在?原本臀高腰窄的馬身已然化作魚龍般蜿蜒的柔軟蛇身,彷如鰩魚的長尾拖曳在後。

吳疾這才知道,原來此馬非馬,而是人家山門裡的奇珍異獸;他但覺渾身一輕,座下薑黃馬,這會兒也變作了一隻一模一樣的飛行坐騎,只不過毛色截然不同,通體鵝黃淬金,觀之雍容華貴。他伸手一摸這又像飛魚、又有些鳳尾龍形的小奇獸美麗已極的皮毛,果真觸手絲滑如綢,就像抓著了一片雲霧一般;再往下俯瞰,梅林果真已化作真正的香雪海,被夾在蒼勁山林中,猶如萬綠點了一筆白,煞是好看。

經過甄浴五年的義務教育,吳疾已非昔日阿蒙,他又摸了兩把毛,新奇道:“山人,這是仙人袖?”

所謂“仙人袖”,名如其物,說的就是這種日行奇快的飛天珍獸,因為它一雙前肢大展時和翻滾雲袖一般美麗,觀之飄飄欲仙,固得此美名。吳疾看過這東西的圖示,深覺仙人袖的皮毛貴族範兒十足,和阿富汗獵犬有異曲同工之妙,大概它實在是修行人的愛物,還根據毛色不同,有許多風雅的名字。

張浸笑眯眯道道:“正是。咱們剛才正好說了一嘴秋獵,屆時叫老三去獵場裡給你找一隻,帶著它行走,豈不美哉?”

吳疾一聽這話,靈光一現:等一等,仙人袖這種高等坐騎是瓜州特產,相當於仙人體系裡的布加迪威龍,數量十分稀少,十三龍陵竟然每年會系統性的捕獵、馴養它,他好像嗅出一點頂級跑車製造商的氣息啊?

……

修行人起風訣上天,恰如老百姓靠11路下地,一個是徒耗法力、一個是徒耗腳力,所以大家對於代步工具都是一樣的積極。如仙人袖這一類,對修行人來說自然屬於排名第一、毫無爭議的豪華跑車,日行裡數只有多的,沒有少的。吳疾和張浸乘著兩隻破雲利箭般的仙人袖,愣是數不過來飛了多遠,直至破開雲霧,遠遠看到下頭是一處青翠峽谷,被一條玉帶飛瀑一分為二,谷中弟子人頭聳動,正在使劍。當空朝下看,這些弟子站成一圍空心方陣,人人俱都穿一身瓦藍短袍,無數把佩劍冷光連成一片,氣勢奪人!

眾人圍就的方陣中間空地,有兩柄飛劍正在纏鬥!這兩柄劍劍勢相似,劍意卻截然不同,一者剛猛、一者凌厲。前者是一柄闊刃寬劍,後者則是一柄造型獨特的長劍,雪白劍刃上有一線黑紅如血痕的脈絡,正是白鹿歸的剪龍舌。

兩柄劍似乎已經分出了勝負,值吳疾觀望之際,那柄闊劍剛好被剪龍舌攔腰一斬,再也支撐不住,飛出了陣外!弟子中有一人猱身而起,接住了闊劍,應該就是劍的主人了;他握住劍搖了搖頭,不待說話,便見著了從天而降的吳疾和張浸。

兩隻仙人袖俯衝而下,吳疾卻既覺不出風冷風硬、也沒有失重之感,這也是仙人袖的神奇之處;待到仙人袖落了地,一身皮毛縮了回去,抖了抖身體又是兩匹駿馬,吳疾跳下馬來,身體登時一沉,剛才被仙人袖卸去的重力又回來了。

她和張浸次第落地,在這些佩劍弟子看來衝擊力實在很大,一眾大好青年登時亂了隊形,反應快的還劍入鞘衝張浸行禮,反應慢的目瞪口呆看著吳疾。

張浸舉手壓了壓,示意那幾個衝他抱拳的弟子不用多禮,笑呵呵的:“我帶小客人來看看。”

弟子們的眼風立刻開始亂套了,落到了吳疾這個“掌門山人的小客人”身上。吳疾想的卻是別的事:姥姥誠不欺我,自從進了十三龍陵以來,還真就沒見過李星涵以外的姑娘!這一排排人看過去,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大小兄弟啊!

吳疾以往還沒有對大山門的具體概念,這回管中窺豹,不由大為讚歎:這些弟子這樣統一了練功裝束,每人都是銀邊藍袍、箭袖皂靴,扣著兩手精緻的銀鐵護腕,更顯得個個體型頎長陽剛,沒有一個看著孱弱些的,一望即知是常年勤於鍛鍊。可以說是男子軍校無誤了,怪不得槐角心心念念不忘,這氣氛,是個三條腿的都難免心嚮往之啊……

她這麼想著,友好地朝大小兄弟們揮手打招呼:“大家好啊。打擾了。”立刻導致一部分人眼睛都直了。只可惜吳疾還是沒接收到這一撥訊號,而是忙著找鹿總的身影。剪龍舌既出,鹿總還會遠嗎?

她四顧一番,不見人影,而剪龍舌贏了比試,在空中迴旋幾圈,突然朝上飛去。吳疾順著剪龍舌上行的方向看去,才瞧見要找的人——白鹿歸正斜籤身子,坐在谷壁上一截料峭石臺上,借登高檢視下頭弟子的情況。吳疾看上去時,少年也正看過來,兩人視線一對,吳疾趕緊揮揮手,擺出一個“吃了嗎”的問候表情。白鹿歸衝她稍一點頭便收回視線,抬手接住飛回來的剪龍舌,對下頭的弟子說:“繼續。”

他聲音不大,那股寒意卻十分清晰地從上往下罩了下來。眾弟子登時火燒屁股似又出列了兩個,各自出了飛劍,劍影如虹地繼續纏鬥起來,餘人則重新站好了方陣。張浸背著手繞眾人走了幾步,語氣溫和道:“要戒驚戒躁,火候還差了點吶。”大好青年們立刻脊背繃得更直更緊了。

老人看在眼裡,面露笑意,頭也不回地衝白鹿歸的方向招手道:“你下來。”

白鹿歸從石臺上輕飄飄飛掠下來,落在張浸面前。張浸說:“你們倆且去,我來看看他們的進境。”

人家門派練功,非門人確實不好多看。吳疾從善如流,壓根忘了前頭張浸還特意說要來看鹿總做晚課,這會兒卻又要催兩人走了。她直腸子地問白鹿歸:“咱們去哪?”

白鹿歸看了一眼似乎已經開始專注□□弟子的張浸,又看了看吳疾,無聲地嘆了口氣,“你跟我來。”

他那匹白馬就拴在瀑布邊上,自從剛才見了吳疾,躍躍欲試已久,這會兒總算等到兩人朝自己這邊走來,似乎很是高興,只不過這次好像學乖了,仍矜持地站在原地,唯有一對眼睛對著吳疾忽閃忽閃,長睫都要閃出星星來了。吳疾覺得自己竟從一匹馬身上讀出這一堆複雜情緒,實在有些逗樂,同白鹿歸說:“你這馬也是仙人袖?”

白鹿歸道:“是。怎麼?”

吳疾說:“掌門山人的坐騎青背白肚,是袖山河?你這一隻毛色純白,是袖白霓?”這說的就是仙人袖根據毛色不同區分的雅號了。見白鹿歸點頭,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坐騎:“你是袖春芽?”

薑黃馬輕嘶一聲,似在回應。吳疾恍然大悟,轉頭對白鹿歸說:“我以前在甄姥姥那啃書,上頭就講過袖白霓喜歡漂亮姑娘。怪不得它老黏著我啊。”

白鹿歸望著她這樣大喇喇地自承漂亮姑娘,一時默然,片刻後才說:“回龍陵下有個深澗,是十三龍陵鑄兵器的地方。”

吳疾擼了擼袖白霓的腦瓜,“咱們要去那?”

白鹿歸望向吳疾腰間拴著的小羹湯,“嗯。幫你煉刀。”

吳疾停了手,驚訝道:“怎麼個煉法?”

“一去便知。”

兩人往峽谷深處走,氣溫愈發上升,草木煥發如春,景色倒是和驪龍陵一般。吳疾來時已經辨明方位,驪龍陵正是緊挨著回龍陵的,兩座陵都有著外頭大雪紛飛、裡頭溫暖宜人的神奇溫差,心裡暗暗猜測,這兩陵的天候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兩人越往裡走,那些旺盛的草木似乎到達了一個極點,再往後反而逐漸稀疏起來;又過兩裡,路上已經不見綠色,地面土石焦黃,寸草不生,綠茵峽谷變成了夾道戈壁。氣溫越來越高,吳疾額上見汗,舉目四顧,火焰山的即視感啊?又走了一陣,赫然見到一所有如鐵鑄的漆黑宮觀!

這宮觀無論頂蓋階梯、門扇立柱,皆是漆黑一片,再無一絲雜色,這般矗立在荒涼的紅土上,顯得格外蒼莽肅殺。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觀頂有只栩栩如生的漆黑龍雕盤踞,龍頭面容猙獰、似在仰天厲嘯,一雙猩紅龍眼如同熱熔寶石,流光熠熠,不計人從哪個方向來,都彷彿被它死死盯著;而這龍頭張開的龍嘴裡,竟插著一根寒光熠熠的長劍,從龍鼻一直貫穿龍頷,叉住了龍嘴裡一條殷紅的龍舌。

這龍雕乍看奇駭,但吳疾卻想到了什麼,問白鹿歸:“這龍嘴裡的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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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歸道:“是剪龍舌。當年十三龍陵開山山人就是用此劍斬龍於野,後來這劍做了掌門的信物,傳到我師父手裡時,由回龍陵掌門重鑄了一回。”

吳疾這才從白鹿歸嘴裡得知,先前小鹿所言“小羹湯和剪龍舌出自一人之手”,這個人說的就是回龍陵的掌門山人。只不過現今回龍陵的掌門山人之位暫時空缺,其中因由,說來也頗有淵源。

十三龍陵的“劍首”之稱,既說的是劍技,也說的是鑄造工藝,而回龍陵中的回龍澗,就是鑄劍之所,所造神兵享譽天下,是以回龍陵掌門山人自然是個不世出的鑄劍名匠。這位山人和張浸是平輩,白鹿歸出生時他已經駕鶴西去多年,而他作為從事技術工種的頂級人才,脾性也是技術軸,他收的弟子當然隨他一樣軸,自他去世後,他親傳弟子們個個自認手下鑄造工夫無人能出其師之右,便無人肯接替掌門之位,自管閉門造自己的兵器,言必稱只要一日沒有技藝超越上一代掌門之人,回龍陵就一日不選掌門。

吳疾跟白鹿歸走進宮觀,眼前空間霍然增大,外頭看還是有頭有尾的宮觀,進去一看就望不見盡頭了。大殿中有一座頂天立地的巨大黑鼎,同樣是找不到兩邊盡頭在哪兒,觀之令人心悸。吳疾本來做好心理準備會見到幾個技術宅,但眺望一圈,也不見人影,一問白鹿歸,對方解釋道:“回龍陵弟子常常外出行走,四處蒐羅好材料,平日裡不在山門裡修行。”

他說著走到黑鼎下頭,鼎底忽而一陣悶響,緩緩開出一道門來。這暗門乍開,登時透出一片紅光,撲面而來一陣熱浪,饒是吳疾站得遠,也覺得臉上一燙。她抹了抹臉,跟著白鹿歸走進去,登時抽了口氣——

這黑鼎內中修了個環形平臺、以供站人,其空間之廣闊,若是兩人分站在直徑線兩邊,恐怕都看不清對面人是什麼樣;而最悚人的,是這一環平臺中間,竟是個不見底的深淵!站在平臺上往下看,下頭萬丈絕壁,而那彤彤紅光就是從深澗底下照上來的,將四周嶙峋的石壁染得通紅——原來這座龐然黑鼎是個無底爐灶,而這座宮觀,自然也是架在這萬丈深淵之上的!吳疾腦子裡猛地迸出個念頭:這怕是個休眠火山口吧?

白鹿歸道:“這底下就是回龍澗,也是回龍陵的劍爐。龍澗下萬年龍火不滅,哪怕扔下去一塊廢鐵,也能淬出好兵器來。這爐鼎和宮觀可以隔絕地熱,以免燒壞了周圍的土地。”

吳疾驚歎地抻脖看了看下頭,說:“這要是腳滑了……”

白鹿歸道:“過往有賊子下龍澗偷劍,是以這龍澗裡頭還有一道禁制,只要進了這鼎,就起不了風訣,有去無回。自此以後,就再沒有人敢下去偷劍了。”

吳疾說:“不會吧,這都有人能下去?你們丟過很多劍嗎?”

“不曾。正因為過往偷劍的都燒成了骨灰,掌門山人不願多造殺孽,這才下了禁制。”

吳疾:李菊福!

白鹿歸抬頭往上看了看,忽道:“去。”他腰間剪龍舌應聲出鞘,朝著上空飛去。吳疾抬頭一看,才發現穹頂上竟然吊著無數以鐵鏈懸掛的黑色鐵塊。剪龍舌飛到兩人頭頂正上頭,倒著劍鞘敲了敲一根鐵鏈,那鐵鏈即刻譁啦啦地垂吊下來,上頭懸掛的鐵塊正好垂到了兩人面前。

吳疾:“這是什麼?”

“劍模。”白鹿歸衝吳疾伸出手,“把刀給我。”

吳疾聽話地解下小羹湯,“要用這劍模做什麼嗎?”

“把刀直接放到劍模裡,吊到龍澗底下,燒上七天,刀靈自然魂飛魄散。這刀靈既不願意認你,不如直接煉死,以後再重新找一隻願意認你做主人的兇物做刀靈。”

他話音落下,吳疾還沒來得及回答,在兩人中間正要被過手的小羹湯突然微微一震,繼而急劇晃動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興光:敲裡嗎,你聽見了嗎,敲裡嗎……

矮油!我希望我下章能寫到和鹿哥去抓神奇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