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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翎娘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隊伍中已經倒了一片!

“趴下!”竹生大喝一聲,將範娘子和翎娘都按在車板上。範大先生已經把侄兒按在了自己懷中,鞭子拼命的抽打著自家的大青騾。那騾子便撒開腿狂奔。

畜生比人快。是以隊伍中的馬車、驢車、騾車都走在前面,步行的人綴在後面。前面的幾架車也抽著鞭子往前狂奔,范家的騾車緊緊跟著。

後面的隊伍自人們倒下的時候就已經亂了, 發一聲喊,四散逃竄, 一時間哭爹喊娘, 驚叫不斷。

范家的女人和孩子雖然驚惶,卻都咬緊了嘴唇, 並不亂叫。

好在箭矢只那一輪便歇了。後方疾馳的馬蹄聲響起,追上來的騎士們分了兩路左右包抄。人的腿再快, 怎麼跟馬匹去比,還是訓練有素的軍馬。那些人刀下不留情,追上了就一刀砍倒。本來向外四散奔逃的人, 不得不又轉身向大路上跑。

騎士們很快合圍,在前方將去路堵住,攔下了企圖逃命的車子。範大先生不得不勒韁,和妻子對視一眼, 目露絕望。

若只是劫掠, 獻上財物或許還可求得保命。但這般一上來先大開殺戒, 便令人驚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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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先生反手把侄兒塞到女兒懷中。翎娘抱住弟弟, 把臉埋在他肩頭。小童年幼, 雖然小臉嚇得發白, 還是伸出手臂抱住姐姐的頭,遮住了她的臉。

翎娘容貌雖不能和竹生比,也生得眉清目秀,可親可愛。

範娘子和範大先生一前一後,將兩個孩子夾在中間,儘量遮擋住他們。這一家子行動默契,顯然是早就就這種情況演練過。

竹生盡數看到眼裡。

騎士們收攏包圍圈,眾人被逼得越縮越緊,最後都被聚攏在一處。男人兩股戰戰,女人低聲哭泣。幾個富戶家也各有二三青壯家丁,也握著刀棒,只是手抖得厲害。縱握刀在手,和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兵痞比起來,直如綿羊與惡狼。

竹生張目望去,看到騎士其實還沒隊伍的一半人多,大致望去,也就是四五十人之數。然而四五十頭惡狼,便可以如切豆腐一般的砍殺二三百頭綿羊。

那些騎士或張弓或握刀,以圍合之勢,虎視眈眈。

有幾騎引韁上前,顯是領頭之人。尤其中間一人,身形彪悍,一臉虯髯,揹負一張強弓。那張弓比旁人的弓都更大更長,看起來更沉重。

竹生的左手張開,又握緊。將手心一道棕紅傷痕握住。

只有那樣的強弓,才能射得出那樣的強矢。

“哪個王八蛋!殺了我們弟兄!”那人大吼,“給老子站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既不明所以,也不敢搭話。

竹生的右手,握住了腰後的刀柄。她能感覺到範大先生的目光投在了她背上,過了片刻,移開了。他沒有說話。

“敢作敢當!有膽子給老子站出來!”那人又吼。

幾家富戶中終於出來一個主事之人,戰戰兢兢的上前,彎腰拱手道:“這位將軍,一定是誤會了!我等皆是良民,並不知道貴袍澤之事,一定誤會了!”

那人其實不過是個校尉,裨將以上才能稱將軍。

那人罵道:“誤會個屁!”

手一揮,後面人牽過來兩匹馬。馬上各負兩具屍體,那馬也是竹生今晨才放跑的,想來他們自後方追來,又撿了回去。

那富戶看著馬上屍體,臉都白了,連連搖手,顫聲道:“我等真的不知啊!”

那人飛腳將他踢倒:“不知你來說甚!”拔了刀,大吼:“有沒有知道的!沒有就都殺了!”

人群中頓時炸了,一時哭叫聲大作。

竹生放開刀柄,就要起身。

紛亂中,忽然有人拔高聲音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誰!”

人群中屁滾尿流的滾出一個人:“軍爺!軍爺!我知道!”

竹生定睛一看,正是昨晚對她動手動腳的那個無賴子。那無賴子一臉諂笑,攀住那校尉的馬韁道:“軍爺,是一個女子!”

校尉一腳將他踢飛!“奶奶個熊!你才是娘們兒!”他舉刀,“敢消遣爺爺!”

“軍爺軍爺!”無賴子地上滾了兩滾,顧不得疼痛,大喊,“殺人的是個女子!她昨天跟我們宿在一處。她一個人,牽了四匹馬!這兩匹馬,我昨晚見到了!”

校尉的刀就沒砍下去。

死的那幾個人都是他手下的,這幾日出來打“野食”,遣了同伴回來報信,道是發現一群肥羊,怕人少吃不下,回來喊人。那同伴又拉了一什人過去,不料路上卻見到那幾人的屍身。

身上基本無外傷,都是近身一擊斃命。快、準、狠!是個硬點子。

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有多少幫手。十幾個人怕啃不下來,又派了人快馬加鞭的趕回去報給上官,才拖遲到現在才追上來。

“那娘們兒呢?在哪?”他厲聲道。

“在……在……”無賴子扭著脖子四處看。出發時還看到她揹著個包袱跟著隊伍走來著,可惜他當時注意力都被跑掉的幾匹馬吸引住了,想去捕來,又怕掉隊。一猶豫,那少女就不知道閃到哪裡去了。

出發不到半個時辰,便亂箭射來,隊伍大亂。現在再讓他說那女子在哪,他又哪裡知道。頓時冷汗就下來了:“可、可能跑、跑了……”

校尉大怒:“奶奶的!消遣你爺爺!”舉刀就砍。

無賴子大駭,舉臂抱頭!

那校尉鋼刀落下,卻聽“當”的一聲!虎口就是一麻!刀鋒便偏了幾寸,自那無賴子肩頭斜飄而過。

無賴子死裡逃生,嚇得尿了褲襠。

“誰!”校尉看到一塊石頭落地,彈了兩下,抬頭看向人群,厲聲喝道:“是誰!”

原本縮在一起的人群忽然動了起來。自後向前,自內向外,人們往兩側避開,讓出一條路來。一個身形矮小之人,扶著腰後刀柄,走了出來。

她以紗巾裹頭,看不見面孔。但的確是個女子。那無賴子倒說的是真話。

“是我殺了他們。”竹生揚著臉,沉聲道,“與這些人無關。”

校尉嘿聲道:“是你?”

竹生道:“是。我一個人幹的。”

校尉怒道:“為何殺我的人!”

竹生抬眸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倒真是清亮,校尉想,不知道臉生得怎麼樣。

竹生哂道:“他們要捉了我,獻給什麼大將軍。我不願,自然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校尉怒笑道:“你倒是有膽。既做下事,就別想著爺爺會饒了你!”

竹生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有我的理由,你有你的立場。我本來也沒指著誰會放過誰。只是這些人……”

她頓了頓道:“這些人與我素不相識,不過昨晚宿營在一處而已,與這事無干。你放了他們走吧。”

那校尉譏諷道:“你自身尚難保,還想著別人。真個是聖母娘娘投胎了。這些人拖家帶口的這是往哪去?往烏陵王那裡去是不是?是不是!你們這他媽的是通敵!”

眾人臉色煞白。他們的確是打算投到烏陵王那邊去。但天佑大將軍也好,烏陵王也好,其實都是許國人。百姓趨利避害,從一地遷移到另一地,原也是常理。

只是天佑大將軍什麼時候跟人講過理。他手下兵痞,張口便說他們是“通敵”。

那幾家富戶原就是同鄉,互相遞個眼色,心意相通,便欲起身喊話,願獻上財物,只求保命。

不料還未及開口,竹生又出聲了。

“不如這樣。”竹生一邊解著頭上紗巾,一邊道,“不知道將軍敢不敢和我玩個遊戲。”

她解下紗巾,揚起臉,道:“給這些人一條活路。先放他們走,我以一人之力應戰將軍的人,待我敗了、死了,將軍的人再去追,看這些人能跑多遠。都是老弱婦孺,靠腳走路,想來將軍也不會追不上的,是不是?\”

校尉看過那幾人屍身。殺了老鼠等人的是個硬點子,顯是近身高手。

竹生站出來,雖身形矮小纖細,聲線年輕柔軟,他握著刀,半分也沒放鬆過警惕。聽她說道玩個遊戲,就想笑罵誰想和你作什麼鬼遊戲。孰料,那紗巾摘下,露出一張白生生的臉,眉目迤邐,清豔明媚。明明年紀不大,最後那句“是不是”尾音上調,還衝他微笑,竟有種百媚橫生之感。

校尉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麼以老鼠那好色如命的性子,遇到這少女,竟不留著自用,而是想獻給大將軍了。

大將軍好美人。這樣一個美人獻上去,連升兩級,謀個肥缺,定不是難事!

他盯著竹生的臉,一時思緒紛沓。

美人雖美,卻是個扎手的硬點子。萬一送到大將軍身邊,傷了將軍又該如何?如果那樣,他可就死罪難逃了。

等等!真是傻了!回頭捉了她,挑了她手筋腳筋就是了!任她武藝高強,四肢筋脈俱斷,還能幹什麼?也只能做個床上嬌嬌美人了!

他想著獻上美人之後的前程,心花怒放,也就不把那幾家富戶看在眼裡了。何況,正如美人所說的,一群老弱婦孺,能跑多遠。待捉住這美人,再打馬去追便是了。

他哈哈大笑:“倒有些意思!行,便依了你!——放他們走!”

他揮揮手,兵士們就拉韁繩,讓出了路。

翎娘一直抱著弟弟,躲在母親身後。她雖看不見,耳朵卻一直聽著。聽到這裡,她心中著急,抬頭便欲張口。

範大先生在她身後,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她嘴,將她頭強按了下去。

翎娘“唔”了一聲,聽到父親低聲道:“禁聲!我們救不了她!徒增幾具屍身罷了。她一片好意,予我們活路。當珍惜!”

翎娘身體僵住。範大先生最知自己的女兒,輕輕放開了手,摸了摸她的後腦。

翎娘心中難受,緊緊抱住弟弟。範娘子的手忽然覆上來,握住了她的手。翎娘再忍不住,埋在弟弟肩頭,淚水奪眶而出。

小童還懵懂,不解眼前局勢。感到肩頭衣襟濡溼,忙緊緊的抱住姐姐的頭,以示安慰,和保護。

眾人得了生路,哪還管得了竹生。唯恐那大鬍子校尉再反悔,爭先恐後的奪路而逃。

範大先生亦揮動皮鞭,抽打青騾跑動。範娘子擋住兩個孩子,不叫兵士們看見女兒。騾車隨著眾人一道逃出合圍。轉頭看去,那些兵士們再度合圍,再看不見裡面那小姑娘的身影……

待那些人都跑了,士兵們再度圍合。這一次,圍起來的圈子要小得多了。正中,便是竹生。

見眾人離去,竹生微笑,讚道:“將軍信人。”

得美人稱讚,縱這校尉是個糙漢子也忍不住咧開嘴笑了,道:“是男人說話就得算數。”

竹生點頭。手握住腰後刀柄,道:“將軍小心,我要出刀了。”

眾人都知道她以一敵四,殺了老鼠等人,是個高手。但他們都是刀頭舔血的人,不僅人多,還有弓箭手張弓搭箭,隨時準備,料這少女也逃不出這許多人的圍攻,倒也並不緊張。

校尉看著她明豔臉龐,覺得這樣一個少女,清豔中帶著嫵媚,卻微笑著說要出刀,真真有種奇異的誘惑。

他禁不住血熱起來,獰笑道:“弟兄們,給我活捉美人!小心點,別弄傷她的臉!到時候,大將軍跟前,記你們一份功勞!”

男人們鬨笑著,紛紛拔刀。

竹生微笑,亦拔刀。

驕陽下,一時精光閃耀,映得人眼花。

眾人才跑出包圍圈沒多久,後面就傳來了倉啷叮咣的金屬之聲。那聲音像催命符一般,徒步的人撒開丫子,趕車的人拼命抽打牲口,只恨跑得太慢!

範大先生咬牙,也揮動皮鞭,使勁的抽打大青騾!大青騾吃痛,甩開蹄子狂奔。前面的馬車甚至開始往外扔沉重的箱籠,就為了減輕負荷,讓車子跑得更快些!

他的弟子騎著頭黑驢,跟在他自家的馬車旁邊,還時不時回頭喊他:“先生!快些!!”

範大先生一路揮著皮鞭抽打著青騾,待車子跑了一陣,忽聽翎娘和妻子齊齊發出“噫”的一聲。

翎娘道:“那是什麼?”

範大先生忍不住回頭。遠處,幾十名兵士紮成一堆,密密麻麻,精亮鋼刀反射著陽光。

在那些人頭頂的高處,卻有更亮的光。在那光,隱隱看到一道嬌小身影,那個……是竹生姑娘嗎?

她的刀,為何竟映出……一片碧光?

騾車忽然顛簸。範大先生忙回過頭拉緊韁繩。騾車隨眾人逃命去了。

這些人一路狂奔,慢一點便唯恐被大將軍兵匪追上,那便是死路一條。從中午一路逃亡,直至天黑,終於再跑不動,在一處水源處停下休憩,一個個癱成了泥。路上已不知有多少人掉隊。

便是牲口們,亦累的口吐白沫,再跑下去,怕就要暴斃了。

於是眾人戰戰兢兢的在此休憩一夜,雖疲累至此,卻沒人能睡安穩。第二日天一亮,個個不用人催便利落收拾了又再上路。

路上,範娘子忽然道:“沒追上來……”

翎娘眼睛發亮。

範大先生沉默趕車,希望事情是他們期望的那樣。

隊伍中的人卻沒想那麼多,有著身後的催命符,雖不如前一日那樣奪命狂奔,行進的速度也是不慢。

早先,範大先生曾與竹生說,離到烏陵王的地界,還得有十幾日的路程。他卻是以當時龐大隊伍的緩慢行進速度來估算的,如今一夥人惶惶逃命,拼命的趕了五日的路之後,前方竟出現了地標性的幾座丘陵。

範大先生的弟子又驚又喜,撥轉驢頭,趕到騾車旁邊,大聲問:“先生,那個是不是……”

許國輿圖皆在範大先生腦中,他看到那些丘陵亦是歡喜,肯定道:“正是!我們已經到了烏陵王的地界!”

他雖布衣裋褐,向來卻在鄉親中間很有威望。他如此說來,眾人便是一陣歡呼,自覺終於脫離了死亡的陰影。

一眾人興高采烈的行進著。身體雖疲累,精神卻放鬆。

範大先生卻忽然轉頭,怔然。

“爹,怎麼了?”翎娘問。

範大先生不確定的道:“彷彿聽見了哨音?”

“什麼哨音?”翎娘道,“我沒聽到。”

“阿城,阿城!”範大先生喚他那弟子。

少年騎著驢湊過來:“先生?”

範大先生道:“你方才可聽到哨音了?”

少年剛才正和旁人說起烏陵王如何愛民惜民,滿心喜悅放鬆,道:“並未啊。先生聽錯了吧。”

範大先生怔忡,道:“希望是吧……”

小童在翎娘懷裡,想說他也聽到了哨音,但一路顛簸,他實在太累了,不想說話。閉上眼睛,就在姐姐柔軟的懷中睡過去了。

當日傍晚,他們尋到了一處水源,在那裡宿營。

彼時正是初夏,太陽落山得一日比一日晚。正當眾人放鬆休憩的時候,遠處揚起了煙塵。馬蹄聲從他們明日將要前進的方向傳來……

樹上群鴉驚起。

竹生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將綠刃插立在泥土中,微微有點喘。

也算是一場劇烈運動。只不過……她看看自己的手心,握拳,張開,再握拳——遠遠沒有達到極限!速度、力量、體能,都遠遠沒有達到極限!她也就是有些流汗有些喘罷了!

眼前的路,已經被血浸透。若有人此時路過,必會被殘肢和斷體嚇得昏厥過去。地上縱橫幾道溝渠。只有從空中往下看,才看得出來那是刀痕。

綠刃在半邊山中,斬過狼,切過虎,剖過野豬,還是第一次對人大開殺戒。

竹生一個人對抗幾十個刀頭舔血的男人,鋼刀折斷的時候,她騰空躍起,在空中終於換了綠刃。綠刃在她手裡,雖然憋屈得只能發揮些微的威力,但面對這些凡胎肉骨的男人,足矣了。

大鬍子校尉直到身體斷成兩截倒下,都不能相信。他的人和他一樣,全死了。

他們殺過很多人,有敵對的士兵,亦有無辜百姓。最近一年烏陵王那邊龜縮,與大將軍衝突得不多,他們倒是百姓殺得更多一些。那些百姓像綿羊,不敢反抗,任人宰割。他們喚之為,兩腳羊。大刀砍過去,像切豆腐一般,收割生命。

最初的最初,還有不安,還有惶恐。慢慢的,就麻木了。世道如此,又不是他們想要這天下亂的。慢慢就只慶幸,自己沒生為兩腳羊。慶幸自己強壯,手裡有刀。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他們也像兩腳羊一樣,被人像切豆腐一樣輕易殺死。

竹生抬眼,看那個校尉。

他武藝很好,一張強弓,可以五珠連發。她躲開了四支,最後一支,射穿了她的衫角。他的手下裡,還有三四個武藝出眾之人。圍攻之時,這些人進退有度,看得出來是以那幾個人為首。

但是他們都死了!

她一刀斬下,凌厲的罡風如刃一般切開了他們的身體。他們上身滑落的時候,還目露困惑,不明白對面的她,怎麼突然變得高大。而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半身,在痛苦和恐懼中死去。

竹生握著綠刃刀柄,唇角忽然勾起。而後咧開。而後大笑!正午驕陽之下,一個渾身浴血的少女,抱著她的長刀,大笑不止。

竹生知道,她並沒有變強,是這裡的人太弱。她如同是從獅群,掉入了羊窩。

但那又如何呢!在這裡,沒有能碾壓她的變態強者!沒有人能再強迫她!凌/她!隨時隨手便要取她的命!有人想強迫她侮辱她,她可以舉刀反抗。有人想要她性命,她可以先殺死對方!

她笑得無法控制,笑到最後,仰天大叫,笑聲變成了厲嘯!厲嘯中,她猛地拔刀,一刀斬出!

她的憋屈!她的憤怒!她的壓抑和無力!盡在這一刀之中!

這一刀,她用盡了全力!能容兩輛馬車並行的道路被攔腰斬斷,地上的斷屍被罡風卷得飛起,一道深深的溝渠留在的地上!

竹生胸口起伏,呼哧喘氣。

胸間塊壘盡去,堵塞積淤之感全無,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通達暢意!

收攏地上兵刃和強弓,在樹後換過衣裳。綠刃不再收起,直接系在腰後。拉過幾匹健馬栓成一串,竹生翻身上馬。

先前她放馬歸去,是為了不招眼。可現在滿地碎屍,事已至此,低調已經不再有意義。

她已經看明白,這世道也不是什麼安樂天堂,可於她而言,對於才從修真界逃出來的她而言,已經是樂園。此間,她武藝高強,手中有刀。天大地大,這凡人界,何處不可去,何處不能去!

竹生一夾馬肚,健馬四蹄踏起煙塵,向著前方而去。

前路雖不知,卻已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