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盡大概是難得神色放鬆地和人聊起這件事情,以至於此時此刻, 他之前想要結束話題的念頭真的已經完全被他給拋到了腦後。
在封盡看來, 反正易水也不知道他說的是誰。
而他看這個小崽子又還算順眼,所以再與對方聊幾句也沒什麼不行的。
於是這一刻,只聽封盡繼續說道:
“別說你了, 就算我想幫他也幫不了。因為我連他注視的是誰都不知道。”
果然是這樣麼?猜到了這一點的易水忍住了想要嘆氣的念頭。
而此時封盡仍在說著這個話題:
“不過他提起那家夥時, 倒是說了四個字——野心勃勃。”
“也不知道他注視的那個人究竟做了什麼, 竟然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評價來。”
聽到這裡, 易水驟然間心頭一跳。
野心勃勃嗎……
想到那位幸運之神很可能看過了自己先前所有的通關過程,此刻易水心底的煩躁感已經轉為了沉重之意。
其實在其他人或是在其他神明看來,他的通關過程應該是和野心勃勃四個字全然不搭邊的。
這一點從封盡旁觀了他第四個副本的經歷、卻半點沒有將這個詞與他聯絡起來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然而那位幸運之神給出卻是這麼一個評價。
一個旁人覺得不明所以,而易水卻無法反駁的評價。
因為他於那些副本裡, 確實都在不動聲色地謀劃著某個神格。
——謀劃著某個他渴求已久的神格。
所以說他是野心勃勃,倒也不算錯。
只是易水沒想到的是,他才經歷了四個、哪怕算上如今這個也不過五個副本罷了,就已經有人直接看出了這一點來。
這世上還真是不缺聰明人。
而和那位幸運之神相比……易水不禁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封盡。
這個男人看著雖然殺戮過重、殺性太盛,但在那份暴戾與陰鷙之下,卻是難得的簡單易懂。
要是那位也能像封盡這樣想事情簡單一點就好了。
好在那位幸運之神雖然看出了點什麼來, 卻似乎沒對旁人說過。
當然, 這也可能是諸神並不在意他所謀求的那個神格, 又或是他們本就在藉著這個遊戲放任著玩家成神。
不管是哪個原因, 現在的情況總歸還不是太糟。
結束與封盡的這場對話後,易水倒是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在皇宮裡那些畫家的好心指導下,他的繪畫水平可以說是與日俱增。
等到副本第二年年初時, 他甚至已經可以很好地畫出一幅肖像畫來了。
而就在他和其他畫家們在各自的畫室裡準備著今年給克塔斯的肖像畫時,那位帝王卻直接走進了他的畫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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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易水不免有些驚訝地看著那位不請自來的帝王。
要知道先前畫家們畫肖像畫時,這位可是從來都沒露過面的。
那麼今天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過了這麼久,這傢伙忽然意識到當初自己藉著肖像畫試探他的事了?
“看什麼?畫你的畫。”
“這一次你要是將我畫成別人,你這畫師也別當了。”
……行吧,畫就畫唄。但我現在究竟應該畫克塔斯,還是封盡?
念此,易水糾結了一瞬後,還是畫起了前者來。
畢竟他又不知道封盡長什麼樣。
而今日封盡雖然破天荒地來到了畫室裡,但他顯然不是那種很有耐心的傢伙。
事實上他隨便找了個沙發坐了十分鐘不到,就直接煩躁地閉目養神起來了。
以至於最後易水還是根據自己的印象畫出的他的眼睛。
然而在他剛畫完油畫背景和這個男人的金色眼眸,還沒開始仔細在畫布上勾勒對方的輪廓時,封盡腕間戴著的智慧卻突然響了一聲。
大抵是因為閉目養神被打擾了的緣故,此刻那個男人在垂眼看向智慧時,神色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陰沉與疲憊。
而當封盡隨意掃視完那則資訊後,他卻緩緩扯起了嘴角。
這一次他並非是單純地狂笑或者在調侃什麼,那是一種帶著狂肆血氣的笑容。
——就如同兇獸終於見到獵物一般。
“你早就知道北域有異獸?”
易水聽到對方的驟然發問後,他既未承認也未否認,只是平靜地回視著那位帝王。
封盡倒也不怎麼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只是懶懶散散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等他走到畫室門口時,他才像是想起了這裡還有另一個人般。於是這個男人就這麼回頭看了易水一眼,然後嗓音低啞地開口說道:
“剛才我收到訊息,之前去尋找你所說星球的飛船在北部星域發現了大量異獸蹤跡。”
“顯而易見的,那些傢伙要和這個宇宙開戰了。”
“既然是因為你獻出的那幅畫而發現的它們……小崽子,姑且給你個選擇的機會吧。”
“這次擊退異獸你去不去?”
“去。”
與其待在皇宮裡讓別人決定我的副本評價,我當然更傾向於自己去前線擊退異獸。
至於擊退異獸時可能出現的死亡危險……
比起在副本裡死亡這種事情,我果然還是不想讓機會從自己的手上流過。
易水不知道那位幸運之神究竟看出了他多少野心,但在這條路徹底不通之前,他終究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畢竟他現在也沒什麼別的路可走了。
而當易水登上出征的宇宙飛船後,他便發現安克作為克塔斯的親衛也在這艘飛船上。
那一瞬間,安克顯然也發現了易水的存在。
只見他猶豫了一下後還是來與易水搭話道:
“我聽說這次的異獸蹤跡是他們在尋找你所說的星球時偶然發現的。”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真的早就知道了異獸即將入侵的事?
安克知道自己與易水交情尚淺,甚至還因直播的事稍微有些過節,此時他實在不適合問對方這種問題。
所以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問出來。
雖然很久以前他對於易水獻畫的目的就已經有所預料了,可當事實當真如此時,他卻還是忍不住為此感到驚訝。
因為那幅畫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短時間就能完成的作品。
所以如果那幅畫確實是易水畫的……那麼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時候就知道了宇宙將亂的?
安克估計先前他直播的時候,他的直播間裡可能有很多吹易水通關過程牛逼的觀眾。
說不定還有不少說“這是什麼神仙通關方式”的傢伙。
是。易水的通關方式看上去似乎真的挺簡單的。
只是送一幅畫、只是和那位帝王說一會兒話而已,他似乎就已經讓這位帝王成為了自己的通關副本時的助力。
然而將時間線往前推,推到易水才進副本時候的話……
安克都不知道這位玩家在最初就知道異獸即將入侵的情報後,究竟是怎麼在一系列通關副本的途徑裡選擇了這種以送畫作為切入點的方式的。
他就一點也不怕這幅畫不起作用、以至於他那半年多的功夫全都白費了嗎?
不過現在的結果是,易水的功夫並未白費。
一切都如他所料般地進展著。
安克顯然比一些觀眾們對易水在這個副本裡的所作所為瞭解得更多。
可恰恰因為他瞭解的更多,這一剎那他才更想感嘆一句:
“這到底是什麼神仙過關方式啊……”
而安克在放棄詢問易水的打算後,他僅僅只是和對方交流了一會兒關於新玩家的情報,然後就被親衛隊的其他成員給叫走了。
走之前安克在心底想著自己一定要在這個副本裡苟的久一點。
雖然他沒辦法問易水一些事情,但他如果能將這個副本看到最後的話,應該也能瞭解到不少事情吧?
與此同時,易水卻還在想著剛才和安克談到的關於新玩家的事情。
多人副本和單人副本在某些方面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比如說與自始至終只有一位玩家的單人副本不同的是,同一多人副本在不同的時間線上可能都會有大量玩家進入。
而在如今這個異獸即將和該宇宙開戰的時候,這個副本裡頓時又湧入了不少新玩家。
易水猜測這些人的主線任務可能會和接下來的大戰有關。
不過現在進行的只是和異獸的小規模戰鬥罷了,真正的最終決戰大概還要一段時間來臨。
想到這裡,易水直接開啟了腕間智慧,然後熟練地找出了他在將那幅名為《月》的油畫獻予克塔斯之前所拍下的它的照片。
此刻他靜靜注視著畫上的宇宙星辰,看著那些似是不規則錯落著的星球,似是在推算著什麼。
“這幅油畫……是你去年獻給我的那幅?”
就在易水於角落裡注視著這張油畫的照片時,走到他身邊的封盡見狀後隨意問了一句。
易水早就聽到了這傢伙的腳步聲,所以對此也不感到意外。
或者說,他正是因為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才會在這時候點開了這張照片。
“嗯。”
那幅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萬分珍貴的油畫在先前的克塔斯、也就是封盡眼裡反而就像是過眼煙雲一樣。
因為他對藝術品這種東西基本欣賞不來。
況且封盡原以為憑著易水於上個副本中的所作所為,這傢伙在這個副本裡說不定也會有著同樣驚豔的表現。
結果對方卻僅僅只是送來了一幅畫而已。
封盡承認那幅畫畫得確實不錯,否則他也不會收下它然後讓易水成為皇宮裡的畫師。
他也承認易水借由這幅畫間接讓他巡邏宇宙的做法獨具一格。
但這種方式或許他那個被他扯了個假名為“弗切”、真名為“封極”的兄長會十分欣賞,然而封盡對此卻莫名地有些意興闌珊。
在這方面,他和極哥一向不同。
所以要不是今天他在易水這兒又瞥見了這幅油畫,封盡甚至都快將它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可時隔許久,當封盡再度看向這幅油畫時,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他曾經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這幅畫上的星辰軌跡……
封盡沉默地回憶了一下他在出征前所看的那個異獸分佈圖。
那是後來他加派人手去巡邏宇宙時,根據他們蒐集來的情報讓專業人士繪製的地圖。
事實上封盡當時看到那張分佈圖時就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眼熟感。
而今看到易水面前的這張油畫圖片後,他終於知道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那是因為那幅異獸分佈圖上所顯示的異獸頻繁出沒的星球,最終竟和易水畫在油畫上的星辰軌跡幾乎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雖然那些星球的外表和易水油畫上的有些區別,然而他們在宇宙裡的大致方位卻相差無幾。
其中稍微有點不同的方位有可能是那群異獸再度遷移導致的差異。
甚至易水給出的那張油畫上,還有不少分佈圖上根本沒標記出來的星球。
這傢伙……這一瞬間,封盡不禁神情晦澀地注視著眼前的易水。
當初他在岩漿上看到易水時的那種動盪感此刻彷彿再度席捲而來。
而此時易水似乎發現了封盡已經意識到了他送出的那幅油畫的特別之處。
於是他就這麼笑著說道:
“我人微言輕,很多事就算說出口也沒人相信。”
“不過我想您現在應該已經掌握了不少關於異獸的線索?那麼我油畫上所畫的那些星辰軌跡,如今是否算是有了些可信度呢?”
封盡聞言定定地看了易水半響。
許久之後,他才什麼也沒說地移開了視線。
等到易水再見到這位神明時,已然是在對戰異獸的指揮室裡。
轉眼之間就從畫師變成指揮官,他這算不算是升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