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9 吸溜
“操！”
一向儒雅禁慾宛如老學究的顧和年, 狠狠地暴了句粗口。
他被剛才那陣罡風推得撞到了旁邊的器械上，說話的時候倒抽氣, 顯然撞得不輕。
但顧和年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單手熟練地卸掉彈匣，往裡頭摁進顆豌豆一樣的東西, 又抬起槍對著顧行周就是“砰砰”幾槍。
然而這些在顧行周黑色的魔氣跟前沒有半點用。發著光的子彈陷入魔氣, 就像是進入了一個黑洞。
顧行周整個人都被魔氣包裹在了裡面, 只有一隻紅色的眼睛如同漂浮一樣顯露——在顧和年開槍後, 這只眼睛看向了他。
要完。
跟紅色眼睛對視上的瞬間，顧和年的脊背像是澆了涼水一樣發寒, 他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讓自己沒有跌坐在地, 而是再次扣動了扳機。
“砰！”
又是一槍。
子彈沒入黑霧，無影無蹤。
但這一槍卻激怒了顧行周——顧和年看到那只紅色眼睛眯了一下, 眼神冷酷得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就在顧和年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火球卻忽然從旁邊“咻”地砸了過來！
“砰！滋——！”
拳頭大的火球砸在黑霧上, 就像是在燒得滾燙的油裡倒了一瓢水, 黑霧“滋啦”地被融出了一個洞, 融開的邊緣崩出了一些紅色的火星, 讓黑霧無法快速修復這個黑洞。
顧和年看去，扔來火球的不是絨絨, 是蘇白。
蘇白的手筆直地伸著, 神情卻非常地平靜，只是看著顧行周的眼神非常悲傷。
“先生。”
蘇白的聲音有些啞，如果走近了看就會發現他的額角滲出了一些細汗, 伸著的手也有些微微的發抖。
因為剛才那個火球就耗費了他體內的大半法力——他縱然被贈予了神格，避免隕落，但法力想要恢復到“始祖”級別，需要的時間在人類看來是一個天文數字。
更何況蘇白現在並不能熟練的掌握赤火。
黑霧轉向了蘇白的方向，紅色的眼睛在看到蘇白的時候頓了頓，眼神中的危險明顯減弱了許多。
但也只是減弱而已。
蘇白的眼神一沉，又叫了一聲：“先生！”
蘇白知道被魔化的妖怪會失去心智，什麼親人、愛人、友人都會變成陌生人。
但他家先生不該這樣，他是第一始祖啊！
蘇白感到難過，他的心裡熠熠生輝的那個男人跟眼前的這片黑霧重疊，疊出了蘇白難以接受的傷痕。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
蘇白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但很快又被他壓下。
他一咬牙，朝著顧行周的方向走了過去。
蘇白的這個舉動讓遠處的顧和年瞪大了眼睛，顧不上會不會引起顧行周的注意，開口阻止：“蘇白，他現在沒有理智，你別胡來！”
回應他的是從魔氣裡分離出的一條粗尾似的黑霧，狠狠地抽在了顧和年躲避的那個廢棄機械上。
顧和年連忙閃避，一時間也顧不上蘇白那邊了。
蘇白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他在顧行周攻擊顧和年的時候再次開口，試圖安撫、喚醒顧行周的神志。
“先生，我是蘇白。”
“我現在好好的，我沒死，我們的孩子也破殼了。”
“他叫絨絨，你一直養著他，特別可愛。”
蘇白緩緩地說著，說話間人已經走了一半的距離。
只是隨著蘇白的靠近，黑霧變得焦躁不安起來，那只露出的紅色眼睛像是要掙脫出來、又像是想要藏進黑霧裡一樣。
矛盾，急躁。
種種掙扎的情緒最終在蘇白距離黑霧還有五步遠的時候，爆發了。
“砰！”
黑霧像是忽然炸開的粉塵禮花，然後被風吹向了蘇白的位置，成一個包圍的趨勢裹向蘇白。
蘇白的眼睛一凜，咬牙正要抗下的時候，卻聽到了絨絨的聲音。
“媽咪呀！！！”
絨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才就那麼兩分鍾的時間。先是爸爸跟二伯玩遊戲；然後爸爸忽然變成了又醜又可怕的黑乎乎的一團；接著又醜又黑的爸爸打了二伯，現在還要打媽咪。
絨絨的小腦瓜哪裡經得住這樣的三觀衝擊，直接宕機了。
直到看到了媽咪遭遇危險，絨絨才回魂。
“砰砰砰！”
接連三顆小火球被絨絨“噗噗噗”地吐出來，比起剛才蘇白的火球，絨絨的火球竟然要大上一倍，且速度極快。
蘇白在聽到絨絨那聲“媽咪”的同時，還來不及回頭看，火球就已經砸入了裹向他的黑霧裡。
黑霧遭受襲擊，這次不再是不痛不癢，炸開的霧氣立刻收回來了。
“媽咪！！”
絨絨的聲音再次響起，已經在蘇白的身後。
蘇白回頭，就見絨絨距離他就一米遠的位置，小內八邁得飛快，跑著跑著身體還斜著了，但愣是沒摔。
蘇白忙搶上一步抱起絨絨，看了眼之前放著絨絨的地方——距離地面至少一六左右的高度，絨絨怎麼下來的？？
但這時候也沒時間想這個了。
“媽咪！咪嗚……”
絨絨到了蘇白懷裡，宕機的小腦袋受驚過度，立馬委屈上了。
這是怎麼了呀？
怎麼爸爸變成大怪物了，還要打媽咪呀？
我噴火燒了爸爸，爸爸會不會死掉呀！
絨絨驚嚇過度，眼淚都沒掉出來，就張著嘴巴乾嚎，小爪子緊緊勾著蘇白的衣裳，生怕再被丟下。
“絨絨不怕。”
蘇白一邊安慰著絨絨，一邊回頭看了眼顧行周的情況。
絨絨的三顆火球威力巨大，黑霧中出現了一個人腦袋大的洞，完完全全燒透了，都能看到黑屋後面顧行周的身體。
腹肌，緊實的皮膚，以及紅色的鱗甲。
視線往上，赤紅色的眼睛重新隱進了黑霧之中，黑霧也在逐漸回縮。
蘇白眼神一動，立刻抱起絨絨，說道：“絨絨，噴火！”
絨絨忽然被媽咪舉起來，舉喇叭似地對著黑霧爸爸，腦袋都還是懵的。
聽到媽咪“噴火”的命令，絨絨的身體先於腦袋發動了。
絨絨張嘴，“嗷嗚”的一聲，一股赤紅的火焰從他嘴巴裡迸射而出，火焰槍一樣擊中了黑霧。
蘇白眼疾手快地把絨絨的位置一挪，火焰迸出的位置剛剛好對上之前燒出的那個洞。
——火焰直接燒到了顧行周的身體上。
但並沒有把顧行周燒壞，相反的，火焰落在那隱約出現的幾片紅色鱗甲上，就像是火星落進了油裡，先是一點點的火苗自鱗甲邊緣生起，然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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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秒過後，“轟隆”一聲，瀰漫的黑霧爆燃！
“嗝！”
噴火的絨絨被忽然爆燃的火焰嚇得打了個嗝，整隻崽都呆在了蘇白手裡，四肢縮起，一隻大寫的驚嚇。
“成了。”
蘇白卻是一喜，把絨絨收回來，低頭用力親了一口，“謝謝絨絨，絨絨真棒！”
絨絨傻乎乎地抬頭看著蘇白，又看看燃成了一團火球的黑霧，眼睛眨巴眨巴，有了水汽。
“咪嗚！！媽咪，爸洗啦！掉啦！咪嗚……”
他把爸爸燒死了，就像昨天那棵樹一樣，嗚嗚嗚，怎麼辦呀？
蘇白聽懂了絨絨的話，笑著安慰。
“爸爸沒事，絨絨的火是救了爸爸啊。”
絨絨的哭聲一收，看向蘇白。
蘇白解釋道：“那黑黑的東西是非常不好的東西，爸爸被它纏住後，會變得很兇、很笨、很嚇人，還會打二伯跟媽咪。”
絨絨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點頭：“嗯。”
對，剛才就是那樣。
蘇白：“但是絨絨的火焰可以燒壞這個不好的東西，所以絨絨燒的不是爸爸，是那個黑黑的東西。等那個東西燒完了，爸爸就好了。”
絨絨歪頭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然後他轉頭看了眼幾步遠的大火球，伸出小短腿指著，回頭問蘇白：“爸呀？”
爸爸會好嗎？
蘇白輕輕揉他勉強能從絨毛裡看到的角，說道：“嗯，那是爸爸。等火焰熄滅了，爸爸就好了。”
絨絨聞言，終於放下心來。
——媽咪的話總是沒錯的，所以爸爸不會死了。
——太好了。
絨絨的身體也軟下來，腦袋往蘇白胸膛一靠，小眼睛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不動。
這時，顧和年也走了過來，他扶著自己的肩，唇色有些發白。
他聽到了剛才蘇白跟絨絨說的話，“行周沒問題嗎？”
蘇白點點頭，跟他細說了一些：“先生本身的體質是非常難被魔化的，這些魔氣大半也是外部入侵——就像病毒一樣。赤火完全可以解決，不過我現在對赤火的掌控、以及法力都不夠，所以不能一次性，但定期解開一些封印來焚燒魔氣，循序漸進就能燒完。
至於先生自己的神志，只要侵擾的魔氣焚盡，他自身的赤火就會恢復、不再被壓制。但我想還是跟被挖去的脊骨有關。”
顧和年吸了口氣：“好，我知道了。”
蘇白看了眼顧和年，問道：“今天怎麼會這樣？”
顧和年皺眉：“他的封印變弱了，解開封印給了他體內魔氣可乘之機。”
蘇白聽了有些擔心：“會被國際妖管局那邊發現嗎？”
顧和年扯了下嘴角，“這是個好問題。”
蘇白：“…………”
總覺得最好不要繼續問下去了。
黑霧足足焚燒了五分鐘左右，期間顧行周在裡頭一直非常安靜，等到火焰燒盡，蘇白才發現顧行周早就在裡面躺平了。
蘇白跟顧和年都在第一時間跳下了土坑。
蘇白抱著絨絨蹲在顧行周旁邊，心疼地輕輕碰了碰顧行周的臉。
而顧和年則先給顧行周的手上扣了三條繩索的“偽鎖”，然後又檢查了一下顧行周的狀況，一邊飛快抽回手握成拳，緩解手上的溫度，一邊語氣保持平穩地跟蘇白說道。
“還活著，皮膚溫度至少超過兩百了，還有烤熟的味道——你確定他沒事兒？”
蘇白點頭：“沒事，這是正常——”
“咕嚕嚕……”
一聲響亮的肚皮打鼓聲打斷了兩人擔憂的對話。
顧和年跟蘇白都一頓，然後低頭看向蘇白懷裡的絨絨。
絨絨趴在蘇白的手腕上，看著地上那被燒得紅彤彤、香噴噴的爸爸。
“吸溜。”
蘇白：“…………”
顧和年：“……？？？”
作者有話要說： 顧和年：顧絨絨，那是你爸。
絨絨：哎，是啊，好可惜啊，是爸爸。
顧和年：？？？？？
————
危險。
先晚安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