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小朋友齊齊捂著頭, 齊齊往後退了三步。
秦官寶捂著發痛的頭頂, 臉上全是難以置信:“你怎麼打得著小爺的!不對, 你們怎麼都看得見我了!”
嗚嗚嗚,他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為啥他爹孃看不見他啊!
譚昭嘖了一聲,將兩小朋友的聲音再度壓下:“怎麼著,還不允許別人有門特殊的手藝啊?”
“……”神特麼特殊的手藝。
譚昭卻還是在打量劉沉香, 其實不是就今天, 前幾天他就覺得少年的氣息變得有些飄忽, 當然大部分時候察覺不到,只有少年情緒激動時,才能有些微的變化。
那天夜裡,秦官寶當著粉衣少女的背後靈, 譚昭清楚地記得, 那時候劉少年是看不見秦官寶的。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究竟是怎麼看到的?
“算了,雖然你打了小爺, 但小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也算替小爺報了仇,說吧, 你想要什麼報答?”
這也不知打哪兒學來的口癖, 一個一個小爺,聽得怪逗人的。譚昭故作正經道:“當真?那這一萬兩銀子可還作數?”
“……”秦官寶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現在半個銅子兒都沒有, “只要你能讓我父母見到小爺,甭說一萬兩,就是兩萬兩也使得。”
一旁的劉沉香都心動了,他原以為陸大哥會答應,卻沒想到陸大哥隨意擺了擺手,狀似可惜地拒絕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鬼殊途,再過三刻便是子時,你頭七已過,該去你要去的地方了。”
這話,可半點兒不像是出身粗鄙的市井之人能說出口的。
不過兩個少年涉世未深,並未有任何的起疑,聽罷此言,一個是有些感傷,而另一個……則非常不爽!
“我不!小爺我死得這般不明不白,絕對不去投胎轉世!”
譚昭隨手招呼了一聲,打了個哈欠道:“那隨便你,不過你可要明白,錯過今日,再想投胎可就困難了。”
說完,他轉身往竹舍走,迅速就消失在了門邊。
劉沉香立刻就要跟上去,但柿子挑軟的捏,秦官寶非常懂這個道理,他立刻上前攔人:“劉沉香,同窗一場,幫個忙唄!”
“呸!誰跟你同窗一場,你喊人來打我的時候怎麼不說這個!”要秦官寶直挺挺躺在棺材裡,劉沉香說不定還會動容,就這人,當了鬼還這麼囂張跋扈,簡直了,“你沒聽到我陸大哥怎麼說嗎,再不去投胎,你可見投不了胎了,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孤魂野鬼嗎?”
“那也總比死得不明不白來得強!我再投胎,還能有這一世好嗎?”秦官寶就是不服,他那日失去意識,醒來後就在陰曹地府等候了,並且還偷聽到了一段鬼差的對話,“我本該有陽壽六十八載的,橫死的人不是你,你這話說得輕鬆!”
劉沉香也不是個隨便人說的主,他其實脾氣大著呢:“你衝我發什麼火啊,我招你惹你了,要不是因為你,我會差點被當成殺人兇手?你搞清楚,你現在是鬼,已經不是那個當朝國舅的兒子了,你再說話不好聽,小心我找個道士收了你!哼!”
說完,那真是通體舒暢啊,劉沉香索性往前一衝,直接穿過了秦官寶的身體:“我去睡了,再見。”
秦官寶的鬼眼紅光一閃而過,忽而開口:“劉沉香,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孃親的下落嗎?”
劉少年的腳步,就再也跨不出去了。
是人,都有軟肋。秦官寶不甘命運就此結束,劉沉香從小就對娘存有執念,看不透,也放不開,這才是人。
譚昭自然沒有睡,他摸著懷裡早已安睡的風狸,於黑暗中嘆了一聲,這才轉身開門,一半的身影都在黑暗之中:“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事情沒輪到你的頭上,你當然說風涼話了!”秦官寶轉頭,恨恨道,“劉沉香,你說!”
此時此刻,劉少年身上已沒有半分的輕鬆了,他緊緊捏著拳頭:“你知道我孃親的下落?”
“當然,地府案錄記載人間一切,只要你答應幫我找出買兇之人,我就下地府替你找到你孃親所在,如何?”
聽著,就非常誘人。
不過好在劉少年還存有理智:“你可別唬我,你下了地府,還能回來嗎?”
秦官寶自懷裡掏出一堆黃紙寶鈔:“哼!小爺人間的銀錢沒有,地府寶鈔卻是多得不得了,有人能使鬼推磨,你沒聽過這話嗎?”
譚昭:……我合理懷疑你就是捨不得大把花錢的日子才留下來的,並且我還有證據。
“陸大哥。”
最關鍵的時刻,劉沉香轉頭喊了他一聲,似乎是要他拿主意,但聲音透露出來的,卻不是這樣。
“做你想做的。”譚昭自然也不會勸。
君子協定落下的剎那,於人鬼之間,立刻就有一道看不見的線將兩方聯絡在一起,譚昭站在門邊,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天地誓言的影子。
什麼鬼?
劉沉香到底什麼身份,為什麼隨便定個約定能勞這般大駕,這就跟切西瓜用青龍偃月刀一個道理了,沒必要啊。
除非……
劉爹他見過,就普普通通的進士縣令,人不錯,就是有點兒優柔寡斷,善良為民,一看就不懂混官場,絕對一普通人。既然劉爹沒問題,那肯定就是劉母了。
據說劉母是劉爹上京趕考途中遇見的,對劉爹有救命之恩,這郎情妾意,就看對眼了。卻沒想到劉爹趕考回來,劉母就不見了。
至於怎麼個不見法?譚昭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趕考應該用不上十個月吧,既然劉母早就不見了,劉沉香哪來的?
這番說辭顯然有漏洞,譚昭看著沉香少年,就像在看一個巨大的麻煩精。
“等等。”
秦官寶轉頭:“有事?”
“那日你究竟是怎麼離開這裡的?”這個問題,盤桓在譚昭心頭很久了,他一直都在思考要不要問出口,到底還是問出口了。
看人問得認真,加上他剛剛態度又不大好,秦官寶原本想敷衍了事,最後還是繃著臉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在暈過去之前,見到了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秦官寶信誓旦旦地開口:“帥,非常帥。”
“……比我還帥?”譚昭立刻道。
秦官寶看了人一樣,平心而論,這位陸大哥長得起碼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確州男兒都好看,但:“比你帥。”
“扎心了,再會,睡了睡了。”
說完,轉身就走,就背影無情得不得了。
兩小朋友:……
第二日起來,一人一鬼兩少年早就已經不在了,譚昭抬頭看了看門邊,擱著的那把油紙傘也沒了蹤影。
“小祖宗,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
當然,最後好吃的都落進了譚某人的肚子裡。
照例出去看房子,因為青雀湖上的命案,死的還是國舅之子,大家覺得晦氣,湖上的生意顯然不如從前。
如今正是踏春的好時節,湖上卻只有寥寥幾艘船,看著比冬日裡還要冷清。
當然,也因此譚昭撿了個大便宜,原本青雀湖邊的宅子他買不起,現在他可以了。跟牙行的人換了地契,去衙門辦了手續,他也算是有房一族了。
這宅邸並不大,兩進的房子,位於青雀湖的西邊,城西住的都不是有錢人,即便這裡的房子靠青雀湖,有錢有勢的人也不願意住這兒。
房子挺清幽的,隔著兩條街就是長椿街,方便他回去巡街嘛。
“哎,楊兄,又見面啦!”
楊戩輕輕嗯了一聲,他本就不是個多言的人。
“今兒個狗哥怎麼不在啊?這不剛買了宅子,我也沒什麼朋友,想請你們喝搬家酒,去不去?”譚昭熱情道。
這麼快就買了宅子?楊戩想起對方在山上挖的百年老參,倒是也不意外了:“它吃壞肚子了,在家休息呢。”
“……”這理由,也是絕了。
兩人就站在湖邊,此時正是中午,譚昭跑手續跑了半日,正是餓的時候,便熟門熟路地拉著人上了艘船,邀人吃船家菜。
“楊兄你今日可真是走了運了,這家船菜館尋常日裡根本排不上號,今日也算是趕了巧了。”
楊戩微微一笑,心情居然有些被對方感染:“那倒是在下的幸運了。”
“哎呀,你居然會笑!”譚昭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
楊戩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淡了下去。
“楊兄你這性子就是較真,你這樣會沒有朋友的。”
楊戩的身形一緊繃,喝茶的手也頓了一下:“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朋友的。”
“也是,楊兄你長得太帥了,一般人根本不敢站在你身邊。”
楊戩又忍不住想笑了,但他臉上仍是不動聲色:“那你呢?”
譚某人摸了摸自己的臉,恬不知恥道:“我怎麼可能是一般人,我這麼帥,楊兄難道沒看出來嗎?”
天上地下,最為公正的司法天神從不說謊:“抱歉,沒看出來。”
“……”短暫的友誼,說斷就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一日手札:宿主,你帥不帥,心裡沒點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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