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都有保密義務。
對於盛新耀的事, 宋不羈沒有問,也本就沒打算問。
他只是對常非說道:“你老闆判斷得可能是對的,你當事人沒有強丨奸歐悅。”
常非對侯一笙的判斷還是很信任的,只是……他揉了揉鼻子,說:“主要還是提取到的精液……這是定罪的關鍵性證據。”
而想要推翻這個證據,難度不是一點兩點。
宋不羈白天沒怎麼睡,晚上本就習慣了不睡,此時雖是半夜,但也清醒得很。他拍了拍從他回來就一直在旁邊轉悠的金大發,說:“行了行了, 先出去溜你,好吧?”
金大發聰明,聽懂了“溜”這個字, 立即主動去叼來了牽引繩, 殷切地送到宋不羈面前。
金大發依舊往小巷子裡鑽去。宋不羈心裡想著案子,也沒怎麼管它,任由它拉著自己的走。等注意到周圍環境的變化時,宋不羈發現, 自己又來到了昨晚這條小巷裡——歐傑被殺之地。
今晚小巷裡已經沒有了車。那車現在據說還在市局, 還在全方位的勘查、檢測當中。而車主張天寶據說嫌晦氣,正在糾結到底是還要不要。
走到昨晚車子停著的地方,宋不羈拉住了金大發,站在這兒往前方左右兩側掃了掃。
左前方那扇鐵門進去,就是嗨秀ktv。宋不羈抬頭看了看, 墨藍的天幕好像被嗨秀ktv五彩斑斕的燈光映得發亮。
他恍惚地想著,怎麼昨晚沒注意到呢。
而耳邊似乎有隱隱約約的歌聲透過鋼筋水泥的牆壁傳過來,時而婉轉深情,時而豪放激盪……而昨晚,昨晚他的全部心神好像都被那車上的死者吸過去了,竟然全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注意到這旁邊就是嗨秀ktv。
拍下嗨秀後門那半個黑影的是炙味烤肉後門的攝像頭,位於宋不羈此時站著的地方的右前方。
宋不羈抬頭,看向那個攝像頭。
攝像頭在黑夜裡絲毫不明顯,就像個默默守衛的隱形士兵。
遛完狗,宋不羈回到家,強迫自己躺到床上眯了會兒眼。
第二日,宋不羈來到了市局。
紀律和門衛通了個聲,現在宋不羈進出,都不會被攔著了。
市局上午正常上班市局是八點半,但現在八點不到,刑偵大隊辦公室裡就忙碌了起來。
宋不羈的到來,使得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紀律簡單地說了下他的顧問身份後,便開始一個一個分配任務。
“老夏、老王和小俞繼續調查嗨秀ktv,把案發當晚在嗨秀的員工和客人一個一個找來問話。”
“小謝和小金繼續調查血字,重點調查半個月前王富貴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老於和小李去把歐傑的家庭、人際關係給我摸清楚……”
紀律冷靜地一通吩咐下來,辦公室裡刑警們也都走光了,只剩下宋不羈一個外人。
宋不羈倚牆環胸看他,問:“紀隊,那我呢?”
紀律抄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就往外走,邊走邊說:“你跟我來。”
紀律把宋不羈帶到了白卓那。
白卓也是來了個大早。他正坐在電腦前打字。
見紀律過來,他打了個哈欠,說:“這麼早?咦,你不是那誰嗎?來的不是死者的家人啊?”
紀律淡淡說:“他是死者的家人。”
宋不羈心下一動,朝紀律看了一眼。
白卓抓抓腦袋,說:“我還沒弄完呢……”
宋不羈本來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但不知怎的,他立即就領悟了,忙說:“不要緊,我看一眼就好。”
白卓看向紀律,詢問他的意見。
紀律瞅了宋不羈一眼,點了點頭。
白卓站起身,說:“那跟我來吧。”
白卓昨晚沒怎麼睡,此時也有點困,腦子便不太清醒,他這時突然想起宋不羈是一個多月前那冰箱碎屍案發生地的房主,就口無遮攔地說道:“小夥子,你有點慘啊,連續兩次都碰上命案,死的還都是你認識的人。”
宋不羈:“……”
紀律狠狠拍了下白卓的背,拍得白卓踉蹌了一下,卻也把他拍醒了。
白卓尷尬地乾笑了幾聲,說:“對不住對不住,我就是嘴賤,見諒哈。”
宋不羈沒什麼表情地道:“……沒事。”
緊接著,宋不羈又道:“你說得挺對的。”
白卓:“……”
出現在宋不羈面前的歐傑全身赤裸,閉著眼,靜靜地躺在臺子上。他身上的血跡都被清洗乾淨了,臉上的表情也沒那麼痛苦扭曲。他臉色慘白,右臉上的傷痕很是明顯。
但這麼看去,宋不羈卻是看出了幾分他記憶中歐傑的樣貌。
歐傑很瘦,也不知是不是血流得太多的緣故,他皮下的骨頭痕跡特別明顯,一塊一塊,好像要穿透皮膚頂出來。
而且應該是遭遇了毆打的原因,他的皮膚上有著明顯的毆打痕跡。
他的腹部被開了個口子,傷口看上去不寬,但切面看著異常猙獰。
白卓觀察著宋不羈的表情,見他沒尋常人見到屍體的嘔吐、反感等反應,放下了點心。
他指著歐傑腹部那傷口說:“腹主動脈損傷,失血過多死亡——看到這刀了嗎?就是這種普通水果刀刺的。”
白卓從旁拿起一把市面上常見的水果刀,展示給紀律和宋不羈看。
宋不羈沉默了半晌,然後說:“走廊上沒有什麼地方是放著刀的吧?那這把水果刀,兇手是隨身攜帶的?”
紀律說:“也可能是到達走廊前的哪個地方,有水果刀,兇手看到了就拿了過來。”
宋不羈“唔”了一聲,視線又回到了歐傑的臉上。
垂在兩側的雙手漸漸握緊,宋不羈暗暗發誓,一定要抓到殺死歐傑的兇手。
——可是,即使抓到了兇手,歐傑他也回不來了。
紀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做你自己能做的事就好。”
宋不羈看向他。
“其他的,交給我。”
“如果連個交代都無法給予死者,那要警察有什麼用?”
門衛處打了電話來,歐傑的父親歐春林來了。
紀律探尋地瞅了宋不羈一眼,宋不羈搖了搖頭,說自己不迴避。
趁歐春林上來前,白卓湊近紀律,小聲地說:“那衣服,我準備送到省廳去了。”
紀律點了下頭。
白卓在檢測歐傑死前穿的那粉色毛衣,他在上面發現了一小塊不屬於歐傑的血,但憑市局如今的技術,還無法對這麼一小塊血跡做dna檢測。
來的人除了歐春林以外,還有歐悅。
宋不羈站在紀律的身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歐悅。
歐悅說不上多好看,她長得甚至沒有歐傑清秀。但你看著她,完全想象不到她竟然才十六歲。她臉上還帶著未卸的妝,舉手投足間像是二十六歲。
但她似乎有些膽小、害怕,戴了美瞳的眼珠子不自覺地左右轉動著,看到歐傑的臉後似是一驚,怔怔地停住了腳步,然後流出了淚。
歐傑此時已被白卓蓋上了白布,只露出一個腦袋。
歐春林本來是挺沉默地跟著民警進來的,一見到歐傑,突地失聲痛哭了起來:“我的兒子啊……我苦命的兒子啊……被親孃拋棄……又被人殺死了啊……”
宋不羈:“……”
這演的是哪出啊?呵!
歐春林沒有走近看,他就隔著一兩米的距離,邊哭邊矮了身體,漸漸蹲了下去。
歐悅除了默默流淚外,倒是沒發出一點聲音,安靜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宋不羈無法把她和那個堅持盛新耀強姦堅持要告他的女孩聯絡起來。他從面前這個歐悅臉上,看不出堅毅與勇敢。
相反,他覺得歐悅有些懦弱。
喉嚨有些癢,宋不羈突然想抽根菸。
他沒有煙癮,也已經很久沒抽過了,只是某種情緒在這樣的氛圍中,又浮上了心頭。
——被殺的那個人,是自己當年一手帶大的少年啊。
宋不羈經過紀律身邊時,低聲說了句“我出去下”,便快步朝衛生間而去。
他沒帶煙,沒帶打火機,也不打算問市局的人要一根,便去了衛生間。
冷水撲到臉上的時候,宋不羈深深吸了口氣。
又連續撲了好幾把冷水,宋不羈再抬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旁邊,多了另一個人。
宋不羈抹了把臉,任由剩下的水珠順著他的臉他的頭髮流下,浸染到襯衫裡。
“紀隊。”宋不羈看到紀律的表情,突然有點想笑,“你這副表情,是在擔心我?”
紀律沒說話,隨手從旁邊的牆上扯了幾張擦手紙下來遞給他。
宋不羈不客氣地接過,隨意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揉成一團扔到了垃圾桶裡。
“謝了。”宋不羈說,“看不出紀隊你挺貼心的嘛。”
紀律依舊沒說話,沉默地跟他往外走。
走了幾步,宋不羈回過頭來,挑了下眉,調笑道:“紀隊,你再這麼看我,我會認為你喜歡我。”
“不過還是別了吧,我的人生計劃中沒有警察。”
悲傷壓抑的情緒短暫地被驅散了,然而等宋不羈坐到紀律的車上,嚴肅認真就又回到了他臉上。
紀律打著方向盤,往外開去。
車剛開出市局,也看不出來是往哪開,宋不羈隨口問道:“去哪。”
紀律:“嗨秀ktv。”
宋不羈偏頭,說:“你不是讓別的刑警去那了嗎?”
紀律直接挑明:“你有某種能力,我暫時猜不到。但你能利用這種能力去查案,去找到兇手,對吧?既然目的相同,那與其讓你自己行動,不如咱們合作。”
宋不羈“哦”了一聲,尾音上揚,也不否認自己有某種能力的事實:“這就是你讓我當顧問的真正原因?你想近距離觀察我,知道我的能力?不過紀隊啊——”
他似笑非笑:“你怎麼好像對於我有某種能力的事,一點也不驚訝呢?這好像不是正常人會有的反應吧?”
紀律答非所問:“高彬當時放在寵物診所的行李箱,是你讓人送過來的吧?”
話題轉得有點快,宋不羈這會兒腦子裡的馬達消失了一樣,沒反應過來,便沒應聲。
紀律:“寵物診所被拉下電閘前,出現在監控中最後的畫面是一隻哈士奇。我不信這只哈士奇和你沒關係。”
宋不羈放鬆地靠到椅背上,右手搭在門上扣了扣,說:“我養的狗是金毛,叫金大發,它才和我有關係。”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這就是否認了。
紀律一笑,又嚴肅道:“你以前也沒利用你的能力做下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吧,現在——我能相信你嗎?”
宋不羈凝視著前方筆直的馬路,堅定地吐出一個字。
“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笑破天際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3-06 00:21:27
--
再來補充一句,關於宋不羈當顧問參與查案這事,紀律是得到了領導批准的,只是我還沒寫,所以……反正後面會寫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