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區後, 宋不羈才發現,原來紀律家裡離市局那麼近,走路不過五分鐘。
現在雖然連七點都不到,但三月的晚上,天已經黑了。白天還是太陽暖融融,現在卻起了夜風,涼颼颼的。
紀律偏頭瞅了旁邊的宋不羈一眼,夜裡他的身形看上去更是單薄,但他的背脊卻挺得筆直,好似一棵即使沒有陽光雨露也能茁壯成長的大樹。
宋不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問:“這都晚上了,紀隊,你們把那些人叫來市局, 他們沒意見啊?”
紀律淡淡一笑:“他們很配合。”
宋不羈:“……”
宋不羈不太信, 他直覺紀律有什麼必須這麼做的理由,或者某種目的。
嗨秀ktv案發當晚沒有不在場證明的盧浩才、馬育和肖蘭都被叫了過來,除此之外,還有王富貴、歐春林等人。
宋不羈和紀律一回到市局, 就聽到歐春林在哇哇大叫:“警官, 這可是我兒子啊!你們把我當成嫌疑犯,這太他媽過分了吧?投訴,我要投訴你們!”
王富貴就在一旁,聞言冷笑一聲:“我看就是你做的吧!怕查出最後是你,虛張聲勢?呵, 老子可是聽說了,你對你兒子從來就是又打又罵!”
歐春林:“呸!你個老不死的瞎說什麼?警察同志,查他!好好查!我敢肯定就是他殺了我兒子!”
謝齊天冷冷地往倆人中間一站,一人一個眼刀子下去,頓時,歐春林偃旗息鼓了。王富貴哈哈大笑起來:“慫貨!反正老子問心無愧!從沒殺過人!警察同志,你們隨便查隨便測,我王某人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不像那老賴狗啊,嘖嘖,不敢!”
宋不羈邊跟著紀律走進來,邊小聲嘀咕:“這誰安排的啊,讓這倆人碰面,得了,再吵下去就打起來了吧。”
安排嫌疑人過來的金子龍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換來提取嫌疑人們dna的白卓一聲頭也不抬的關心:“感冒了?多喝熱水。”
金子龍:“……”
紀律走上去,沉聲問:“都提取好了嗎?”
紀律一來,王富貴也不吵不鬧了,和歐春林一起,默契地瑟縮了下。
宋不羈沒過去,他先注意到了盧浩才。
盧浩才這人,怎麼說呢,存在感好像不是很強烈,但他站在這麼一堆良莠不齊的人中,又有點突出。他什麼話都沒說,就這麼站著,臉上戴著一副墨鏡,唇角自然下垂,看上去分外冷酷。
馬育和肖蘭倒是說過幾句話,但後面不知是為了避嫌還是怎麼的,這倆人站得分開了些,也沒再說話。
馬育臉上同樣戴了一副墨鏡,但氣勢卻比盧浩才弱多了。肖蘭看上起有些緊張,雙手絞在腹前,下唇角被不自覺地咬著。
盧浩才察覺到宋不羈的視線,回過頭,把墨鏡往頭頂上一提,對他扯了扯唇。
宋不羈心下一驚,卻是無法說出這個“驚”具體驚在哪。
盧浩才的眼神,挺奇怪。
宋不羈這是第一次這麼直面盧浩才的雙眼。這雙眼睛,和正常人類的眼看著沒什麼區別。但宋不羈卻好似從那深不見底的黑瞳中看到了某種死亡的氣息。
是的,不是什麼冰冷、絕望,而是死亡。
——完全沒有年輕人該有的生機勃勃。
盧浩才又轉回了腦袋,把背影對著他了。
宋不羈又注視了片刻後,不動聲色地把目光移向了歐春林。
這就是歐傑的親生父親。
歐春林被取走了dna,看得出他仍舊想罵罵咧咧,但似乎是礙於紀律在場,不敢言。
沒幾個人,dna很快都提取完了,白卓帶著實習小法醫離開,邊走邊抱怨:“這我剛從省廳回來,又立即馬不停蹄地進入工作,連休息都沒得休息,唉,馬都沒我勤勞……”
紀律招來謝齊天:“帶幾個人,二十四小時盯著盧浩才。”
夏霽揉揉發僵的脖子,說:“我也一起去吧。”
夏霽一臉倦容,明顯命案發生後一直在奔波,紀律說:“你現在這副樣子,盧浩才怕是跑了你也追不上吧。回去睡覺。”
夏霽笑了笑:“行,那我去你辦公室睡一下。”
紀律的辦公室裡放了張折疊床,平時他自己倒不用,都是被夏霽、俞曉楠等人借來借去。
盯人的去盯人了,抓緊時間睡覺的去睡覺了。紀律揉揉眉心,回頭問宋不羈:“你留下幫忙還是回去?”
紀律臉上的倦容雖沒有夏霽那麼明顯,但眼角眉梢,也隱隱能看出睡眠不足的痕跡,眼皮似乎都有點浮腫……
宋不羈:“留下。”
刑偵大隊的大辦公室裡,除了俞曉楠外,所有刑警都不在。
“還在忙?”紀律隨口道。
俞曉楠正站在白板前。白板上寫滿了字,正是歐傑被殺案的幾個相關人以及關鍵詞。
本來上面寫了王富貴血字的線索,但此時已經被劃了個大叉。
“這個調查清楚了?”宋不羈問。
“紀隊沒跟你說?”俞曉楠嘴快,說完後瞥到紀律面無表情和宋不羈似笑非笑的表情,重重咳嗽了一聲,然後立即說了下去,“大聖和小金調查了幾天,終於查到了兩個可疑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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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不羈“嗯”了一聲,說:“這個你們紀隊說過了,筆跡鑑定結果呢?一致?”
“對!”俞曉楠雙手一拍,“傍晚剛出的結果,一致!那啥,紀隊可能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吧……總之寫下血書威脅王富貴的就是錢雄女婿的弟弟。那小青年承認了。錢雄起先咬死了不知道,後來小青年直接指認他,他看沒法了,這才承認。”
和謝齊天他們調查的一樣,錢雄就是因為王富貴三番幾次搶了他的活,這才懷恨在心。他說他從電視劇中看來,於是便寫了一份血字威脅王富貴。沒想到王富貴除了請了個保鏢,其他什麼都改變,搶起活來依舊不擇手段。
“錢雄差點都跪下了,說自己沒殺過人。”俞曉楠說,“我們確實沒再查到其他線索,基本可以排除這條線了。”
白板的正中間是“歐傑”兩個字,以他為中心,分叉過去一條線是“歐春林”的名字,再過去,是“盛新耀”的名字。
“盛新耀強丨奸案怎麼樣了?”宋不羈又問。
俞曉楠聳聳肩:“還在查。左凡這個人,沉穩冷靜,如果沒有確鑿證據,肯定不會承認自己僱兇殺人的。”
承認了就等於承認了是他聯合歐春林陷害盛新耀,但凡腦子清醒的,都不會承認。
宋不羈:“侯律師那裡也沒再查到什麼嗎?”
雖然盧浩才應該和歐春林他們沒關係,但是歐春林這麼多年來一直壓榨著歐傑,從來沒讓他過過一天好日子,還毀了他的容,甚至為了錢為了自己生出了殺歐傑滅口的想法……無法原諒。
一定要讓歐春林付出代價。
俞曉楠攤了攤手:“還沒。”
紀律這時插道:“左凡的公司稅收似乎有問題,景華區公安局經偵的同志已經去查了。”
景華區大約位於花城中心的位置,綠景花苑、市公安局等都屬於景華區。
宋不羈眼睛一亮:“這樣就有正當理由查左凡了!”
紀律:“左凡謹慎,可能不會用自己的賬戶轉出一大筆錢給歐春林。一笙懷疑他可能走的是公司賬戶,找了個名目,混雜在公司賬目裡。”
宋不羈點了下頭:“左凡當時應該考慮過了如果事情敗露會怎樣,他肯定想撇清自己。”
紀律:“總之,違法犯罪的人我們公安不會放過。”
聽到這話,宋不羈好奇了:“紀隊你從小的夢想不會就是剷除世間一切罪惡吧?”
宋不羈想起自己中二時期看的一些動漫,想到自己小時候也會冒出的當個大英雄的夢想,頓感時間如流水,“譁啦啦——”的一下,就流到了奔三的年齡。
“不是。”紀律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小時候的夢想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噗”的一聲,一旁的電燈泡俞曉楠倏地笑出了聲,差點嗆住。
宋不羈一愣,繼而也笑了起來。
“我去,紀隊,你小時候的夢想這麼牛逼啊!”
短暫的談笑時光很快過去。
俞曉楠在十一點前回到了家,快速洗完漱,進入了睡眠。紀律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宋不羈想起家裡的金大發,匆匆回了家。
這一整天好像都忘了金大發,也沒遛過。宋不羈一回到家,金大發就委屈巴巴地撲了上來,嘴裡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嗚”聲。然後它尿急似的在屋裡轉了轉,自己叼來了牽引繩,祈求般地看向宋不羈。
宋不羈摸了摸它的頭,帶它出了門。
常非好像還沒回來。
剛才在家,宋不羈沒有在玄關處看到常非回來後脫的鞋子。常非和宋不羈一樣,回家脫鞋,那鞋會直接脫在外面,而不會仔細地收起來放鞋櫃裡。
不會這麼晚了還在律所加班吧……
宋不羈思考了幾秒,反正遛哪裡也是遛狗,不如去一鳴律所看看。
金大發走走停停,他們一路走得並不快,到一鳴律所已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此時已近半夜。
一鳴律所前臺處已經關了燈,但從裡面的某個辦公室裡,卻隱隱透出燈光。
宋不羈掏出手機,給常非撥了個電話過去。
手機鈴聲自一鳴律所內響起,常非果然還在辦公室裡。
常非過了一會兒才接起:“羈哥?”
宋不羈:“我在你律所外面呢。”
常非:“啊?”
常非出來,給宋不羈開了門。
金大發一見到常非,很是興奮,跳起來就是抱大腿。
常非被感染地笑了出來,摸了一把狗頭,問宋不羈:“這大半夜的,怎麼了?”
宋不羈:“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這大半夜的,你不回家了?”
常非又摸了一把狗頭:“研究案子呢……”
宋不羈:“警方在查左凡,你知道嗎?”
常非點了下頭:“侯律師告訴我了。”
雖然常非說這句話時看似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宋不羈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
他問:“侯律師怎麼了?”
常非:“啊?侯律師很好啊。”
宋不羈換了種說法:“我聽你的語氣,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常非沉默了會兒,然而笑道:“羈哥,有時候我覺得你神經大條,好像什麼都不太在意。但有時候你又像現在一樣,敏銳得很。”
宋不羈一笑,往家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下班嗎工作狂?咱們邊走邊談個心?”
常非把金大發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說:“你等我一下。”
宋不羈拉住還想跟進去的金大發:“好。”
作者有話要說: 比如“走的是公司賬戶”這種,我就是瞎寫的,思考了一圈,竟然想不出有什麼朋友可諮詢……so,瞎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