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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4

面對悲憤到幾乎崩潰的弟弟,他是震驚的,他未曾想過自己的一句吩咐,竟會引發如此慘痛的結果。

然而這時他能去責怪誰?責怪那個忠實完成了他下達的命令的下屬?還是責怪執行的人用了太過分的手段?

那是他第一次覺察到自己尚且不能完全駕馭這份繼承自家族的權力,也是第一次對於現實產生了無力感。

此前哪怕股價失控、集團內亂,哪怕父親病情日益沉重,哪怕他自己的身體也開始漸漸不堪重荷……都不曾讓他感受到這種無力。

他被打造成了一個強大而冰冷的存在,正是因為這種特質,才讓他在二十多歲就能擔當大任,卻不曾有人告訴過他,剛極易折,太過銳利,終究會害人害己。

然而即使震驚錯愕、追悔莫及,在當時的他來說,卻實在沒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再分給傷心欲絕的弟弟。

他對弟弟道謙,卻被認為是裝腔作勢,他對他保證一定會給他一個說法,也讓人著力從各方面照顧那個死去女孩的父母親人,卻被認為是假仁假義。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身上像在一夜之間長滿了銳刺的弟弟,而且這些銳刺還單單指向了他。

在其他人面前,除了有些消沉之外,弟弟還是那個熱情向上的青年,他甚至用更多的時間陪在父親的病床前,想盡辦法逗已經時常會陷入昏迷的父親開心。

他那時略覺欣慰,假如弟弟的恨發洩在他身上後,可以讓他好受一些,那也未嘗不可。他也感謝弟弟,能代替分身乏術的他,讓父親在生命的最後享受到天倫之樂。

他清楚的記得,在那件事之後不到兩個月,病重的父親就去世了。

從肝癌進入晚期到去世,父親堅持了半年,在同類病症中已經不算太短,但他卻不過五十多歲,稱得上英年早逝。

緊跟著父親的去世,留下來的是遺產和股份的交接,以及喪事的操辦。

他撐過了最黑暗難熬的那段時光,卻在一切都步入正軌漸漸好轉的時候,昏倒在了深夜回家的車上。

那時他的身體其實已經發出過多次警告,反覆的咯血,胸口時常的絞痛,以及數次短暫的昏厥,他全都強迫自己忽略。

事後想起,他常常會帶著譴責的目光去看待那時的自己,人年輕時總愛以為自己是孤膽英雄,走在滿是荊棘的路上幻想自己必將戰勝一切。

可他哪裡是英雄?他只是一個連自己都沒有辦法照顧好的普通人,直到孤獨地倒下,被送入手術室輾轉在生死邊緣,才徹底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他接受了手術,在重症監護室足足躺了兩週才徹底清醒。

在瀕臨死亡的關頭,他一直命令自己堅持下去,不能就此拋下母親和弟弟,他們才剛剛承受過父親去世的痛苦,不需要再埋葬另一個親人。

可是當他完全脫離了死亡的陰影,恢復神志後不久,來到他床前的母親一臉猶豫,還是對他說:他被送入醫院搶救後,公司譁變,外界輿論壓力很大。因為他長期沒有脫離危險期,醫生也表示他的情況不容樂觀,為了儘快穩定人心,她和修言決定先公佈他的死訊。

他安靜地聽完母親的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無法想象的尷尬境地:當他還以母親和弟弟來鼓勵自己活下去時,他們卻已經率先放棄了他。

他沉默了許久,一半是因為他才剛甦醒,實在沒有力氣講太多的話,一半是因為他不知道應當說些什麼。

接著他就在母親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閃爍,還有點畏懼,她避開了他的目光,不是因為不忍看到他傷心,而是害怕他……單純的害怕,好像他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什麼不可理喻的暴君。

在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後不久,他看著坐在自己面前,卻仍舊保持著禮貌疏遠態度的母親,仔細搜尋著回憶,希望能找出自己曾經對她發火言語粗暴的罪證。

可他十幾歲後雖然待人處事略顯冷淡,卻從不曾對任何人失態過,更何況是自己的母親,哪怕並沒有時刻表達,他也尊敬她,並且愛她。

那麼母親會懼怕他,是因為平日裡他表現出來的強硬和冷酷?還是不知不覺間,他們母子的隔閡已經到了無法相互理解的地步?

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出一句話來回應她,只能閉上眼睛,藉助病中的虛弱,任由自己重新陷入沉睡中。

再次醒來已經又是兩天後,也許是因為他的反應冷淡,母親沒再試圖和他交談,只是每天他清醒的時候,來他床前坐上一陣,再起身離開。

除了一兩聲慣例的問候,他們都沒有說過其他話。

他沒有再問公司究竟怎樣了,也沒有關心後續的權力交接,既然他已經是“死者”,後面的安排也自然跟他毫無關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兩個月,直到一個多月後,他恢復到可以下地活動,才第一次見到弟弟。

短短一個月時間,修言彷彿在一夜之間褪去了青澀,他穿著深色的西服繫著領帶,向後梳著頭髮襯托著猶如刀刻般立體的臉部越發凜冽。

他看到修言的時候恍然了片刻,而後才意識到修言看起來很像他……或者說病倒之前的他自己。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無論是身形還是五官,修言和他都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他一直比修言還要高半個頭,肩膀也更寬一些,刻意裝扮後,看起來會更氣勢凌人。

他站在窗前,看到意外來訪的弟弟,不由自主對他微微笑了笑,但他的神情顯然是激怒了修言。

他大步走到他面前,露出了一個無比諷刺的笑容:“親愛的哥哥,你是不是很失落啊,發現這個世界沒有了你之後,依舊能很好的運轉?”

他那些天來很少和人交談,聲音已經顯得很低啞,話語也帶著點澀然:“抱歉。”

接下來修言說的話,他並沒有刻意記憶,卻也從未忘卻,因為那時的弟弟,神情是如此悲傷,又帶著刻骨的痛恨,他慢慢地對他說,以確保他每個字都能聽得清楚:“我差點就原諒你了……哥哥……當知道你很可能死掉的時候。”

修言用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你為什麼不能就那樣死掉呢?你如果死了,我可能已經原諒你了,或許還會對你殘存一點兄弟之情。為什麼要活過來?你不知道死去才是你最好的結局嗎?”

他或許是又說了一聲“抱歉”,或許還是什麼話語都沒能說出。

接著修言就轉身走了,此後數年,他再也沒有見過弟弟,哪怕他最後出院離開s市,前來為他送行的,也只有仍舊帶著一臉客氣又小心翼翼的笑容的母親。

大概不會有比他更失敗的人了吧?他曾以為自己不可或缺,不甘心就此離開這個世界,然而當他真的活了下來,卻發現自己不但不為任何人所愛,也不為任何人需要。

他再沒有回過肅家的老宅,出院前他就對母親提議說,既然他的死訊已經對外公佈,那麼也沒必要再更改,讓一切顯得就像一場鬧劇,他還是離開s市,去外地生活,不再涉足商圈比較好。

看得出來那時候她小心掩藏著內心的釋然和驚喜,帶些擔憂的對他說一個人在外面會不會很辛苦。

他笑著說正好可以休息一下,沒什麼辛苦,反倒更利於養病。

於是母親也就沒有再反對。

他也是在離開了s市之後,才知道原來在婚前,他的母親也曾是一個優秀的職業女性,她因為出眾的相貌和才華被父親看重,在婚後的多年來卻被禁錮在猶如樊籠般的精緻住宅裡,被迫做一個賢妻良母。

他離開後,神越當然也不會垮,修言在母親的幫助下將整個集團支撐了起來,多年來欣欣向榮、繁盛依舊,即使是他在,也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只是這麼多年來,修言和母親可能仍舊對他不放心,他以往的表現,可能讓他們認為他不會甘於將權勢和地位拱手讓人。

他們還在透過各種手段監視他的生活,他知道,兩次搬家,周邊總有一些人悄悄觀察著他。

他出版小說,和警局合作,也在他們的監控之下。他出入總要小心的佩戴墨鏡和口罩,是防止自己被人認出,也為的是讓他們心安――一個低調謹慎,從不露臉的人,自然不存在什麼威脅。

八年來,林眉是唯一的例外,他竟然開始戀愛,並且讓一個女子長久地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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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在用各種親密的舉動試探他們的底線……他既然已經從金錢和身份上斬斷了和過去的聯絡,那麼他們是否容許他開始擁有新的生活?

他並非利用林眉,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她,只是他實在沒有辦法將此生可能是唯一的心動放走。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確定自己對林眉有好感之初,就急著買了林眉租住的房子,讓她搬來和自己同住。

如果不這樣做,他害怕林眉會被修言和母親設法調離星文圖書,把他們可能萌芽的關係扼殺掉。

林眉側身又吻了吻肅修然的面頰,有些後知後覺地拉開一定的距離看他:“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有點不好啊。”

抬起頭對她笑了笑,他輕捏了捏她的掌緣,搖搖頭說:“沒事,可能是燈光的關係。”

林眉挑了挑眉:“你別忽悠我啊,燈光每天都是這一個顏色,你臉色可是變來變去的。”

她一貫這樣聰慧直接,肅修然不由失笑,他拉她過來坐在自己身邊,低頭輕吻她的額頭:“林眉,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肅修然雖然一貫是情話高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招,但他這次的表白還是太突如其來,林眉沒工夫去想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只顧著往他懷裡鑽:“別這樣……還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