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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第七章 鬼使神差

一個月後。

“喂。”

“白澤?

“張醫師!”白澤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絲毫沒有那種吃錯藥的感覺。

我思忖著,看看表,已經是半夜11點,這麼晚了,他要幹什麼?

“白澤,現在已經是……”

“謝謝你。”只聽他平靜而鄭重地說道,我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啊……這個是,什麼意……”

“我只是想要跟你說一聲,醫師。”白澤那稚嫩的語氣,隔著話筒,讓人錯覺是在跟一個高中生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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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好像慢慢感覺好起來了,我想是多虧了你的催眠治療。疏導也很有用的!雖然失眠夢還是會來,就像現在。”

“不過我覺得我比以前清醒了,可以慢慢去分辦真與假。我覺得我現在在夢裡,應該是的,也許不是,管它呢?白天我肯定是不好意思這麼說的,所以我想在這裡說一聲。張醫師?”

“嗯?”

“我們是在夢裡吧?”他確認似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呢?”哭笑不得的問題,和哭笑不得的回答。

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白澤率先掛掉了電話,掛得很直接,主觀色彩濃烈,或許在夢中所有人都是這麼掛電話的吧?

一陣無解的情緒湧上心頭——他還感覺慢慢好了?

這是怎麼回事?胡亂的夢話嗎?

不像。

這個月,我一共給白澤安排了三次會診治療,用的無一例外,主要是催眠的方法。

所謂催眠,顧名思義,就是利用人工的方法使患者進入一種半入睡的狀態,通俗一點地說。

然後,身為患者,我可以誘導他,讓他釋懷一些事情,同時,我也可以鬼使神差地讓他吞下一些東西,不被意識所發覺地。

如上所述,直到現在,我已經精密地給他消耗掉了一定量的藥劑。

保守估計,他的情緒開始紊亂,也該是時候了。

最後一次會診,我還特意問了他一句:“最近情緒感覺怎麼樣?”

他說很好。

我以為這是在逞強。

他肯定已經開始崩潰了,再加上那離奇的夜晚困境,離出事也不會太遠……

結果,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感謝我,還說自己感覺好多了?

雖說我在給白澤灌藥的同時,也算是用最標準的流程疏導著他。

但這只是面子工程,為了不讓人起疑罷了。

所以他是有可能感覺好一些了,論專業性,我身為心理醫師,還是十分優秀的。

可藥效怎麼說也該上來了,為什麼還沒有呢?

哪裡出錯了,應該是的。

我一個人躺在父母家次臥的床上,細細地回想那些精密的細節:

給藥分量,怎麼依次不被察覺地送進白澤的體內。

白澤每一次都處於深度被引導的迷幻狀態,是絕不可能。

問題應該是出在最基礎的地方。

我想著,翻身下床,拉開藏藥的櫃子,心情複雜而忐忑。

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藥盒。

哥哥有時候會把好幾盒藥全都拼進一個藥盒裡。

少數情況,不是某種藥本身的藥盒。

我驚詫地發現,那些原本裝有紫色藥片的藥盒裡,那些藥片雖然顏色相一致,但形狀大小卻又略微的差別。

搞錯了。

我癱坐在床頭,以為自己會好生憤怒,出乎意料地,打心眼裡,我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

“哥哥錯放的藥片,意外幫我挽回了良知。”

張懷滿說著,嘆了口氣,“回想往事,哥哥總是會在很多程度的懸崖上把我拉回來。像是初二的時候,我有開始和同班的同學飆車比賽,腳踏車。哥哥把我的腳踏車藏了起來。我氣壞了,氣急敗壞,覺得他多管閒事,不可理喻。”

“別人的哥哥還會給他們改裝腳踏車零件。瞧我的哥哥都幹了什麼事……最後,就在我腳踏車被沒收的第二周,另一個同學就出事了,在街上飆車的時候,撞上欄杆,摔斷了肋骨,撞出了重度腦震盪。”

“是,當時是哥哥把我拉回來,要不,我很清楚,摔重傷的也可能是我。現在,巧妙的是,哥哥又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把我給救了過來。”

“真好。”喬姍感嘆道,不知道具體指的是什麼。

徐老太也毫無指向地乾笑了兩嗓。

“後來,我查了給白澤吃了一個月的那種藥。”

張懷滿繼續,“那只是一種微調節的藥品,我給白澤的劑量正好能讓他心情舒暢,配合心理疏導,自然也就會感覺好一點。”

“太好了,張醫師,懸崖勒馬了,底線還在。”錢子雯笑道。

“那你還是要告發白澤的吧?”陳銘問,“畢竟,他的行為也算是殺人未遂吶。”

“是,我是打算告發來著,在報私仇的企圖抵消掉之後....”

“打算……”徐鵬較真地咬著字。

“這不像深夜異聞。”肖冰突然說,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他趕緊壓下嗓子,“誒,我是說,有點像雞湯故事了不是嗎?既然是深夜異聞,原諒我這麼說,不是針對什麼——既然是深夜異聞,不應該會這麼美好的吧?”

“我承認故事是挺有聽頭的,但最後受害者家屬良心發現,停止了報復。我覺得張醫師,我覺得你應該選一個更加切主題的故事。”

張醫師靦腆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有冒犯,實屬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他示意肖冰用不著道歉,這沒什麼好道歉的,“你是認為故事就這樣結束,太過草率了吧?”

“還沒有結束。”徐鵬問,“是吧?”

“是的,還沒有結束。肖冰,我希望你在真正結束之後能改變一些看法。”

肖冰點點頭。

這時,誰的手機響了一聲,不知道是誰的,也沒人說。

大家都不認為這會是什麼值得一提的東西。

故事繼續,與此同時,一輛來者不善的車子,正緩緩拐上直通桃源農莊的小徑。

“他回了嗎?”在那輛剛剛拐彎的黑色賓士裡,一個人用法語問另一個人。

“沒有。”他好像猜到了對方想說什麼,趕緊補了一句,“傑克說過,叫我們子夜之後就不要再打電話了。”

“他要幹什麼?他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王八蛋……”

“哎。”車子發出鋸木般的異響,可能是哪裡損壞了,“不過,那個謝齊林,你覺得他還會活著嗎?”

“傑克已經折磨他很久了,雙肢扯斷,但是他說……突發情況,有一個人招呼了他,他沒來得及給出致命一擊,就不得不走了。所以叫我們過去確認一下。”

“有一個人招呼了他?”

“好像是一個,朋友?他說跟他今晚的行蹤有關。”

一陣靜默,車子某處的鋸木聲變得異常地響,直到年長的再次發話:“嘿,他還有朋友?除了我們?”

“也許吧。”

另一人笑,“也許有,不過肯定不會是生死與共的。”

“到了。就是這片田裡。”

兩人靠邊停車,下去後,徑直穿入那片不是應季的油菜花叢。

“操!”

“他跑了?”

兩人默默地注視了一會,注視著那兩隻僵直的手臂,像是沾著草莓醬的法棍。

“不會跑遠的。血跡朝那邊走,我們開車很快就可以追得上。”

“好的,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