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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第九章 誰是兇手

“我有留意過你的車票,是張有座位的全票,我猜,那是你提前就訂好的吧?因為這就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你確實在黃山玩了,但12月31日那天,並不在。”

“那天你更新了很多條朋友圈,發的照片都是前一天拍的。”

“但你忽略了一點,黃山的天氣基本以濃霧天為主,你那天是少有的大晴天,景色確實很美,但在31號發出來,就有了一個致命的漏洞,查查天氣預報你就會知道,那天黃山下雨。”

“你很聰明地給自己營造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一是發了朋友圈,二是在室友群裡面和大家語音跨年,還故意在群裡分享位置。”

“我看了你們聊天的截圖,你發的並不是實時共享,而‘傳送位置’的功能,是可以搜尋國內任何地方進行傳送的,也就是說,你人在S市,照樣可以傳送黃山的位置。”

“而你朋友圈的那幾條內容並沒有定位,因為朋友圈只能定位為本市的位置。所以在跨年當晚,其實你人已經在S市了。”

魏遠山怔怔地看著歐南諾,沒有回應。

魏長舟大聲喝道:“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說了,兇手是我!是我!”

“哥,夠了。”

一直沉默的魏遠山忽然輕輕開口,他看著歐南諾,“歐警官,你說得沒錯,爸媽都是我殺的。”

“遠山,閉嘴!”魏長舟低聲叱喝。

“哥,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我已經長大了,該承擔自己的責任了。”

魏遠山用手撥開哥哥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深吸一口氣,說,“爸媽不僅打哥哥,也打我。哥哥從小維護著我,爸媽打起他來總是特別狠。當時家裡沒錢,哥哥是主動輟學,把錢留給我讀書的。”

“哥哥恨爸媽,我比他更恨!因為哥哥是唯一對我好的人,但他總是被他們虐待。”

“小時候我一直不懂,為什麼媽媽會幫著爸爸一起打我們,直到我學了心理學才知道,她有斯德哥爾摩症。她也恨爸爸,但她離不開爸爸,於是她把那股恨意加在了我們身上。”

“我獨自計劃好了一切,在知道爸爸出貨行程後,提前在他每次必去的公廁裡等著。”

“殺了他後,我很害怕,打電話告訴哥哥,哥哥趕過來安慰我,他替我叫好一輛計程車直接回黃山。”

“第二天接到媽媽電話後,我就按照原計劃坐火車回來,這樣我就可以用乘車記錄作為不在場證明。”

“但媽媽看出了異樣,她不斷逼問我和哥哥,是不是我們殺了爸爸,我想向她坦白,告訴她我們可以有新的生活,但哥哥一直不允許我說。”

“今天早上,媽媽發狂一樣逼問哥哥是不是兇手,哥哥承認了,媽媽拿著刀要砍他,我知道她真的會砍下去,就用菸灰缸砸了她……”

“她被我砸死了,我們把現場偽裝成她跳樓自殺,你們離開後,我知道這種謊言持續不了多久,我想去自首,但哥哥說我有大好前程,他的人生早就毀了,他要替我承擔所有的罪。”

“於是他想了挾持我的計劃,這樣就可以把全部嫌疑引到他身上去了。”

魏長舟忽然大笑了兩聲,說:“魏遠山,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我從小就恨你,你還不會走路的時候,我就想把你悶死在被窩裡。你居然妄想我對你好,你怕不是和媽一樣失心瘋了吧?”

魏遠山沒有回答他,夜風吹拂過永夏廣場,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地聆聽著。

歐南諾上前一步,說:“夠了,該演的戲都演過了,現在收場吧。”

他話剛落音,忽然後方傳來一陣刺耳的馬達聲,他回頭望去,只見路面上一輛紅色的汽車直衝上廣場,朝他奔來。

透過車窗,歐業寒冰冷的雙眼正注視著他。

……

“師父小心!”葉予西大喊一聲,他快速衝上前,將歐南諾撲倒在地,兩人就地滾開數米才停下。

與此同時,歐業寒驅車直衝向前,瞬間就到了魏氏兄弟身前。

魏長舟猛地上前一步,將魏遠山推開,同時,他的身體瞬間被撞飛數米,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而車繼續前行,直到軋在他身體上才停下。

這一下兔起鶻落,只在瞬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師父,你沒事吧?”葉予西問。

歐南諾低聲說了句:“沒事。”

他扶著葉予西站起身來,看向那輛車下,魏長舟的身體被車輪碾壓而過,毫無疑問當場死亡了。

“哥!”魏遠山撕心裂肺地喊著,他衝向那輛車,想要將哥哥的身體從車輪下拉出來,但無濟於事。

忽然,車門開啟了,他頭還沒抬起來,只覺得脖頸間一涼,又一把刀貼在了他皮膚上。

“小子,站起來,不要亂動。”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歐南諾看著歐業寒,聲音有些顫抖,“放開他!”

歐業寒將魏遠山拎起來,將他擋在自己身前,同時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在場的警員都同時舉起了槍對著他。

“我為什麼要放開他?你是警察,一定不想看到無辜的人死在你面前吧?”

歐業寒咧嘴一笑,彷彿發現了什麼極好玩的事似的,“如果我殺了他,你還能不能保持鎮定呢?”

“放了他,你想要什麼條件?”

“條件?”歐業寒大笑一聲,說,“很簡單,用你的命,來換他的命。”

歐南諾沉著臉,他緩緩舉起手槍,對準了歐業寒,冷冷地說:“我也可以要你的命。”

“你開槍啊。”

歐業寒臉上的笑意更盛,“大家看好了,你們的歐大警官,正拿槍對著他的老子。”

此言一出,在場的警員都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不該把槍放下。

葉予西也一臉吃驚地看著歐南諾,不知所措。

歐南諾咬著牙,沒有說話。

歐業寒看在眼裡,笑著說:“你不敢開槍對吧?當年你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時,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歐南諾只覺得口中一陣腥甜,緊咬的牙關已經開始滲出血,但他依然緊閉著雙唇,沒有說活。

這麼多年,父親於他來說就像一塊永遠洗不掉的汙跡,他深埋在心底,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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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那個魔鬼般的父親就站在眼前,他感覺自己像被脫光了衣服示眾一般。

夜風很冷,他只覺得手中的槍無比沉重,而近在咫尺的父親彷彿突然被拉出了遙遠的距離。

“被關進精神病院,是你自己造的孽。”

忽然,一個清脆明亮的聲音響起,瞬間將他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是官月靈。

歐業寒看著官月靈,冷笑道:“那他儘管開槍,開完槍,殺父的恥辱就要跟著他一輩子。”

“該感到羞恥的是你!”

官月靈指著他,厲聲說道:“你泯滅良心,不僅家暴,撞死髮妻,現在還要把親生兒子逼上絕路,他是人民警察,開槍也是擊斃劫匪,又何來恥辱?”

歐業寒冷冷一笑,他看著歐南諾,說道:“那來吧,我倒數10秒,如果你沒開槍,我就割破他的喉嚨。”

歐南諾冷冷地回望著他,沒有說話。

9……

葉予西也緩緩舉起手槍,其他警員都瞄準了歐業寒。

7……

歐南諾用手將葉予西的槍按了下去,葉予西看了看其他警員,其他警員面面相覷,也都將槍放了下來。

歐業寒冷笑一聲,輕輕將刀刃立起,對準了魏遠山的咽喉。

魏遠山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生命的終結。

2……

歐南諾深深吸了一口氣,那一刻,他突然出奇地冷靜,彷彿瞬間回到了警校練習槍法的時候,那時他總將移動的靶子,想象成父親的模樣。

而現在,父親就在他的槍口處。

1……

“砰!”

一聲爆響,子彈瞬間洞穿了歐業寒的額頭,他的身體筆直地倒了下去,魏遠山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而歐南諾的槍也從手中滑落,他身體發軟地坐倒在地,隨著那聲槍響,他耳中傳來劇烈的耳鳥。

他彷彿聽到了跨年煙火的爆裂聲,又彷彿聽到母親被車撞開的悶響,還聽到了他拉著母親逃離噩夢那夜的雷聲,以及無數個噩夢中的耳光聲、撞擊聲……

直到官月靈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結束了,沒事……”

他感覺到頭被官月靈輕輕抱住,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十五歲那年,他發誓要做一個堅強的男人,從此再也不掉眼淚。

這麼多年來,一直堅守著這個志向,僅僅在母親去世時哭過一次,而現在,他卻緊緊抓著官月靈的手,說:“我想哭。”

官月靈用另一只手輕輕地覆在他手上,柔聲說:“哭吧,真勇士,絕不是沒有脆弱和恐懼,而是即便心懷恐懼,也能負重前行。”

那一刻,歐南諾再也無法控制住那份強烈的情緒,他張著嘴嗚咽著哭了出來。

眼淚從他眼眶滾滾滑落,如同十五歲那個夜晚的暴雨,洶湧而澎湃。

……

槍,警官證,徽章,辭職信,一一擺放在副局長眼前。

副局長喝了口茶,皺著眉頭說:“想好了?”

“想好了。”歐南諾點點頭。

“好了個屁!你當公安是你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副局長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

“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跟毛頭小子一樣,動不動就辭職?你還老說小葉子不成熟,你自己這樣就成熟嗎?”

歐南諾低著頭沒有說話,心知這個時候頂嘴,迎來的必定是一通碎碎念。

“你還年輕,前面的路還長著呢,再說這件事,沒有人怪你啊,你父……那個歐業寒故意殺人,還挾持人質、攻擊威脅警方,你在不得已且保證了人質安全的情況下,將他擊殺,合法合理,不要有心理負擔,懂嗎?”

“我知道,只是……”

“你知道就好。來,這幾個我先收著,這個,你自己拿回去。”

副局長將他的辭職信推了回來:“我可以放你一段時間的假,你好好考慮一下,但不要現在就給我做決定。”

副局長揮揮手,說:“你先出去吧,我頭疼,一天天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歐南諾將辭職信拿回,退出了副局長的辦公室。

他一出來,便看到隊裡的一群警員望著他。

葉予西站在最前面,眼睛通紅,下巴顫抖著,似乎隨時要哭出來,尹成也在一邊看著,臉色凝重。

“副局長沒批。”

“Yes!”一群人異口同聲地喊。

葉予西笑出了聲,輕聲說:“副局長萬歲。”

“但我會休息一段時間。”

“師父,你要去哪裡?”葉予西拉著他問。

歐南諾走到窗前,看著遠處的天空說:“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

葉予西望著那個方向,他知道,那是靈霧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