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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第一章

藍閣戲院,是m市頗具盛名的一家戲院。該戲班的班主是一位有些歲數的女人,姓藍名櫻。藍櫻早年曾紅遍大江南北,她憑著自己如花似玉的美貌,婉轉的嗓音和纖柔的身段,給不少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可惜歲月不饒人,隨著時間的流逝,藍櫻容顏不再,身體亦不如從前,喜歡她人也漸漸少了,將目光轉投給更加年輕美麗的女子。藍櫻當機立斷,退居至幕後,並在繁華的m市開了一家名為藍閣的戲院,開始培養自己的接班人。憑藉曾經風光一時“戲劇小花旦”的稱號,藍閣戲院一直以來經營頗好,車馬盈門。

懸吊紅色大佈景的舞臺,隨著胡琴、鑼鼓、月琴等樂器的伴奏聲,臺上開打的演員激烈開打,尤其是扮演武生的演員,身手輕捷迅疾,十分靈活,舞弄刀槍幹淨利落。

臺下一片叫好聲,掌聲紛紛而至。雖然這一出《花蝴蝶》是沒有什麼思想性的戲,劇本也粗糙,但是從藝術的角度上講卻給演員賦於很大的表現空間。臺上的武生不負眾望,表現十分精彩,令人耳目一新。忽然,鼓聲倏地激昂歡快,只見該武生躍上三張高桌上,隨即翻下,同時於空中拔刀,跪腿時落地時壓刀亮相的表演,一系列高難動作於瞬息完成,姿勢優美而且從容不迫。觀眾們的掌聲更加熱烈,連連叫好。

二樓的雅閣間,環境十分清靜,向來對戲劇十分挑剔的張局長,也忍不住拍手叫好。響亮的掌聲引得圓桌上另一端的男子微微皺眉,張局長尷尬地停下動作,無意識地搓搓,討好地道:“易書記,您覺得這出戲演的如何?”

易展川微微挑眉,冰涼冰涼的眼神看的張局長心裡一個寒,毛骨悚然。隨之,雅閣間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一句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詩句讓張局長狠狠汗顏一下,想他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文盲,能爬到現在位置全是靠關係靠金錢,哪是靠知識,讀書要是能升官發財,他家的小舅子從著名大學讀研出來就不會在他手下打雜了。可是這話不能在書記大人的面前說,什麼人都能惹,書記大人不能惹,事關他的前途和錢途。升官發財第一招,拍馬屁,一定要拍得響,拍的亮。

張局長對月花雪月的詩句壓根不理解,不過剛才聽到書記大人吟出詩句裡似乎帶有一個女字……啊,原來如此。一道精光閃過,張局長將昨日六歲女兒背誦給他聽的詩句,一字不漏的背出來:“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乾巴巴地背完詩句,張局長還是十分驕傲的,原來自己還寶刀未老,記憶力如此好。

一抹諷刺閃過漆黑的眼底,易展川彎唇:“想不到張局長有如此文采,區區局長一職真是埋沒了你的才能。”

張局長剛想謙虛一番,只聽他又道,“不過,這臺子上的武生是一男子,張局長如此讚美他,莫不是對他有好感……嫂子要是知道的話,定會很傷心。”語落,易展川拿起紅木桌上的青瓷茶杯,慢慢品嚐,不再看旁邊一臉尷尬不已的張局長。

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張局長一口灌下去,心裡十分鬱悶。明明是他自己說是女人,現在又怪到他頭上,還暗諷他有斷袖之癖……看來傳聞沒錯,易展川性格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不好惹呀。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這位大他好幾級。

近年來,m市的市長陸陸續續被雙規,而□□易展川卻一直就位在職。其中緣由,恐怕不是□□清廉明政,為國為民,區區幾字便可一筆帶過。m市是一個繁華城市,多數的官員剛入道十分清高,日子過得十分艱苦,而周圍的人並不會對這樣的行為有多稱讚,甚是暗裡譏罵愚蠢。面前有巨大的誘惑,身後又有來自各類人群的流言蜚語,久而久之,大部分人皆會選擇墮落,任自己沉醉在金迷紙醉的生活裡。

當然,國家不會縱容腐敗,嚴查之時如果不懂的收斂,等待你的便會是無情的制裁,終身的牢獄之災。張局長很好奇,書記大人有沒有貪贓枉法過,哪怕是一塊錢也行呀。像他,道路管理局局長,一年下來收的紅包大大小小,加起來最少也有幾十萬。而易展川身為m市的市委,又兼為省委,如此年紀輕輕便有大過天的權利,要說他玉潔冰清,清風兩袖,打死他也是不相信的。

舞臺的大佈景緩緩拉上序幕,戲劇已經結束。易展川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前對張局長說了一句話:“你去通知藍閣的主人,讓她儘快將戲院裡的人撤離,不要妨礙工程的進行。”

戲班後臺。

梁閣影邊卸著臉上的妝容,邊和戲班的工作人員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腔。“小影姐,你的腿功可是越來越強,班裡都沒人能比的上你了。”拆下頭上的束髮,梁閣影微微一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班裡厲害的人多了去,我實在不算什麼。”

聽到梁閣影的話,名為劉小佳的女生咂咂嘴,十分不服氣,她可是一直把小影姐當成她的偶像,暗暗發誓一定要成為向小影姐一樣厲害的戲劇演員。如今偶像居然如此自貶,她劉小佳可是頭一個抗議。搶走梁閣影手中的頭套,劉小佳瞪大眼睛,“小影姐,你就是戲班裡最厲害的人!”

這時,一位“青衣”走進休息室,聽到劉小佳的話,即使她臉上畫著濃厚的紅妝,依舊可以看出她的不悅。朱紫燕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經過梁閣影身邊時,低聲飄過一句充滿諷刺,“有些人啊,還真當自己是藍閣的臺柱,厚顏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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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閣影和朱紫燕同是藍閣戲院裡擔班主要角色外的人選,兩人自幼隨從藍櫻學習戲劇,皆十分用心。只是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有的人天生便擅長一些,有的人則需要透過後天不斷的努力才能達到。慶幸的是梁閣影為前者,不幸的是朱紫燕是後者。於是,從小到大,朱紫燕一直很排斥梁閣影,甚至憎恨,既生影何生燕?

偶像受到別人的攻擊,劉小佳第一個衝上前,怒指朱紫燕的鼻子叫道:“朱紫燕,你說誰呢!”朱紫燕毫不以為意地拂開她手,對著鏡子開始卸妝,慢悠悠道:“你認為我說的是誰,那便是誰。”

劉小佳冷哼道:“我認為你在說你自己!”言下之意,朱紫燕才是厚顏無恥之人。朱紫燕不怒反笑,盈盈道:“原來你認為我可以擔任藍閣的臺柱呀,小佳真是看得起我。”

聞言,劉小佳氣得小臉發白,目光恨不得吞了她,又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回駁她,氣氛一時僵硬。

“小佳,你不是說要去吃飯嗎,走吧,我請你。”最終,梁閣影溫婉的聲音打破僵持。劉小佳狠狠瞪了朱紫燕一眼,尾隨偶像出了休息室。

朱紫燕盯著梁閣影離去的背影,狠狠地砸掉手中的玻璃瓶,透明濃稠的卸妝液緩緩流淌一地。每次都這樣,她總是一副平淡無波的樣子,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扮演小丑,貽笑大方。梁閣影,你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要將你狠狠踩在腳下!

梁閣影剛剛踏出藍閣戲院,身後便有人喊她,“梁小姐!請等一下!”聲音嘹亮的令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梁閣影頓住腳步,沒有轉身,細彎的柳眉不悅地蹩起。見狀,身旁的劉小佳掩面而笑,偷偷附耳道:“小影姐,又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哦!”

聞言,梁閣影的眉頭皺的更緊,彷彿身後是什麼棘手的麻煩死纏她不放。果然,一個年輕男生的抱著一大束鮮紅欲滴的玫瑰匆匆跑來,停在她的面前,邊喘氣邊說道:“您的花,請麻煩簽收一下……”男生費力地手中將單據遞出去,梁閣影接過看也不看便籤下名,塞回男生的手中便走了。男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追上去,嘴裡大喊:“梁小姐!您的花還沒收呀!梁小姐!”

周圍的人群在對她指指點點,梁閣影的臉色更加難堪,又折回去一把搶過男生手中的巨大花束。高跟鞋啪嗒啪嗒用力踩在地面,梁閣影走到垃圾桶旁邊,毫不猶豫地將紅豔豔的玫瑰丟進去。男生的表情有點驚愕,訝異的看著梁閣影拉著劉小佳離開。難道,他每次千辛萬苦送來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是被丟進垃圾的下場!

“小影姐,你走慢點呀,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啦。”雖然劉小佳知道偶像的心情不美麗,可是她走路的速度都快趕上小跑,令人吃不消呀。不過偶像果然就是偶然,穿著十釐米的高跟鞋還能走這麼快,令人望塵莫及。

聽到劉小佳的話,梁閣影緩下步伐,心下有點慚愧。她自己心情不好,居然牽連到別人。隨後,她柔聲問道,“小佳,今天你想吃什麼,小影姐都滿足你。”劉小佳是一個單純的女生,性格直來直往,心裡藏不住一點秘密,簡單點兒說就是個沒大腦的女生,不過她很喜歡。

“嘻嘻,好呀。”劉小佳樂哈哈笑道,明亮的眸子很是鬼精靈,悻悻道:“可是,我覺得那個輝煌公司的小開會來打攪我們的‘二人世界’耶。”話音剛落,有一陣風刮過,遂即停住,一輛銀白色的寶馬停在她們面前,十分醒目搶眼。

梁閣影的眉梢打了個死結,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輝煌食品公司的二世祖,鄭爾。話說,某一天鄭爾良心突發陪父親去看戲,他一向對唱花臉白臉的戲曲沒什麼興趣,不過對泡妞倒是十分在行,可謂是有一雙火眼金睛。那天他竟然看出臺上的武打小生是一女子,當下興致大發,臺上一謝幕他便衝進後臺,正好看到卸下妝的梁閣影。自此,開始瘋狂追求。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玩世不恭的面孔,鄭爾迷戀地看著梁閣影,不知所謂的眼孔裡有著征服,“小影影,我來接你去吃飯。”

梁閣影對鄭爾的堪比城牆厚度的臉皮,實在無語,她實在搞不懂,世界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不聽教誨的人,還偏偏給她遇到了。滾就一個字,她只說一次,可就怕聽見的人還不消失。罷了,別人聽不懂就算了,她自己明白就好。當下梁閣影拉著劉小佳的手,不理會鄭爾,直接繞道走人。

毫不意外,鄭爾也開車一路尾隨,還在後面頗有規律地按著刺耳噪雜的喇叭,一二,一二三,一點一點刺激梁閣影的耳膜。不僅如此,鄭爾開車的龜速影響了路道的交通,後面的司機不耐煩地猛按喇叭,甚至探出頭來大罵,鄭爾卻依舊我行我素,總之不達目的不罷休。

劉小佳輕拽梁閣影的手,示意周圍的人已經都在對他們議論紛紛,本以為偶像會繼續視而不見,誰料她突然停住腳步,對自己說,“小佳,我下次再請你吃飯吧。”

劉小佳點頭表示明白,梁閣影方向一轉,朝銀白色的寶馬走去。有些事情還是趁早解決,尤其是惱人的麻煩。

見佳人心意改變朝著他走來,鄭爾很是興奮,立刻停車下車,親自繞道為梁閣影開啟車門,完全不管道路後面斥罵叫囂的人。梁閣影上了車,銀白色的寶馬便飛速一般駛離。

恍如電影裡的情節,盡收眼底,易展川神色平靜,沉聲道:“開車。”道路已經恢復通暢,黑色大奔很快便消失在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