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梁閣影前腳剛到藍閣戲院，後腳便下起傾盆大雨。她拍拍身上的水漬，走進戲院後臺。後臺的人員來來回回忙碌，換服裝化戲妝，餘光瞥見梁閣影的身影，遂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紛紛一擁而上。
“閣影，你終於回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對呀，我們都好擔心你……”
梁閣影對他們微笑，“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已經好了，謝謝你們。”之前她告訴師傅藍櫻，因為生病暫時無法來藍閣戲院表演，決定隱瞞下她和易展川之間的交易，她不想讓師傅擔心。隨後，她又問道：“班裡最近還好嗎？”與易展川的事已經過去半個月，這一段時間裡她沒有來戲院，也不知道近況如何？
這時剛剛下臺的朱紫燕走進化妝室，聽見梁閣影的話，她的臉上浮起一絲不屑，聲音帶著尖銳，“好的不得了。即使你不在，藍閣戲院照樣如火如荼。”
聞言，梁閣影側目打量她。只見朱紫燕面容略施脂粉，模樣俊扮，額心有一撇豔紅。另外她身穿長靠頭頂藍盔，足穿厚底靴子，手持□□。當下心中明白，朱紫燕剛才於臺上所飾演的是《借東風》裡的趙雲，是一名長靠武生。
梁閣影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淡淡回應：“那就好。”然後不再看她。
一直以來，藍閣戲院裡的武生角色一般是由梁閣影擔任，因為她的腿功是班裡甚少有人比得上。可是如今，班裡已然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即使梁閣影表面上似乎一副無謂的樣子，心裡多多少少有悵然，原來她已經不再是戲班裡不可或缺。
眾人均對朱紫燕投去責怪的目光。她有必要如此炫耀？同時又很想斥責她的狂妄。可是朱紫燕的演出大家也有目共睹，方才“趙雲”一角，不僅要求武功好，工架好，還要求表演細膩並有一定唱唸的功夫。而朱紫燕，近日來的表現也令人刮目相看，毫……不差於梁閣影的表演。
朱紫燕唯恐天下不亂，一點一點走近她，臉上帶著明顯的挑釁，“梁閣影，我聽師傅說你身體有恙，那你不乖乖在家裡休養，跑戲班裡來做什麼？萬一要是出點差錯，可沒人擔當的起喲。”其實，朱紫燕心裡十分痛恨梁閣影的出現。藍閣戲院面臨m市政府的壓迫拆遷時，她梁閣影一句生病了，便可以逃離、罔顧戲院的安危？如今，藍閣戲院安然無事，她又回來？梁閣影把戲院當成什麼地方，想走就走想來就來？做夢，她朱紫燕頭一個不答應。
“朱紫燕，我不想和你吵架。”梁閣影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倏地，一把□□橫掃過來擋住她的去路。
朱紫燕緊緊盯著她的神情，紅唇輕啟，充滿惡意：“所有人都看到了，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把你的角色演好……你不覺得，你的回來沒有任何一點意義嗎？”
“我再說一遍。朱紫燕，我不想和你吵架。”
“那麼，來一決勝負吧。”朱紫燕抬起下巴，美豔的眸裡閃爍精光，“用你最擅長的武生，我們來比一場，輸的人就永遠離開藍閣戲院。”
梁閣影回到公寓，打開門便聽見一陣幹練穩重的聲音，只見易展川在客廳看電視，熒屏上顯示是最新的時事新聞。他彷彿沒有發現她回來，依舊目不轉睛看著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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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掉腳下十釐米的高跟，換上內室拖鞋，梁閣影走進廚房，開啟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扯開易拉罐的拉環，靠著冰箱喝起來，腦海裡迴盪著師傅的話。
“梁閣影，朱紫燕。你們告訴我，班規裡最後一條是什麼。”聞訊趕來的藍櫻，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讓其他人離開之後，藍櫻問了這麼一句話。
朱紫燕閉口不言。梁閣影看著師傅眼中隱忍的怒氣，緩緩開口道：“戲班裡最後一條規矩是，凡是藍閣戲班的成員一律不可決鬥。”
“好，那麼如果我沒有趕來的話，你們會比試一番？”
“會。”沉默已久的朱紫燕忽然開口，眼睛定定的看著師傅。梁閣影必須離開藍閣戲院，否則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甘心。
梁閣影皺皺眉，沒有回答。不會，她不會和朱紫燕比試任何東西。
聽到朱紫燕的話，藍櫻隱忍多時的怒意終於爆發，狠狠拍一掌桌子，神情甚是恨鐵不成鋼，“你們兩個都是我一手帶大，一直以來我都把你們當成親生孩子一般對待，我多麼希望你們能像姐妹一樣互相扶持，互相幫助。可是，你們從小到大相處不融洽……我也早已經不強求，你們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少操一點心！”
“話說到這裡，我不妨和你們講清楚講明白，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們私下挑釁的話……你們離開，離開藍閣戲院，我這裡容不下你們兩尊大佛。”
梁閣影十分清楚記得師傅臉上的蒼白和痛心，又不知該怎麼安慰師傅，惹惱師傅，她或多或少也有錯，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雖然師傅痛心她們之間的敵對，卻沒有指責出她們不妥當。先不管武生比武，輸的人是否要厥槍退出舞臺，如果讓外界的人知道藍閣戲院的演員要一決勝負，恐怕有心人會藉此大做文章。
師傅，對不起。
驀地，一隻男性手掌襲上她纖細的腰身，高大的軀體也緊緊貼上柔軟的嬌軀，將她完完全全罩在自己的範圍裡。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磁性的嗓音悠悠響起，“小影兒不開心？借酒消愁？”
梁閣影緩緩抬眸，靜靜打量易展川，粉嫩的唇邊彎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易展川是一個悶騷的男人，在別人面前悶，在她面前騷。將啤酒送至唇邊剛要飲下，忽然他搶走她手中的易拉罐。
感覺手裡空蕩蕩，梁閣影柳眉輕蹩，直直仰視上方的男人，清亮的瞳孔中有不悅。
易展川緊緊盯著她，慢慢喝下一口瓶罐中的液體，漆黑如夜的眼眸一瞬不瞬注視她。兩人的身體親密無間貼在一起，可以充分感受到彼此的體溫。當梁閣影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危機，想要掙脫已來不及，薄唇已然落下覆上她的，輾轉幾許便撬開她的唇瓣，帶著淡淡酒味的舌尖鑽入其中。
即刻，梁閣影便發覺有一股冰涼的液體流進她的口腔，滑入她的咽喉，還有一條火熱的舌頭四處竄動。他攬住她的腰，慢慢加深唇舌上的糾纏，直到她完全嚥下他嘴裡含的酒水。
稍稍推開他的身體，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氣息不穩地問道：“你今天沒有工作？”還是工作已經結束了？往日裡易展川來公寓一般都是十點以後，最早也是傍晚時分一併帶她出去吃飯，此種情況也較為偶爾。而現在，才下午四點鍾，他這麼早來公寓做什麼……難道就是為了對她發發騷？
“市長回來了，我這個代理的小書記當然就可以功成身退，好好陪陪我家小影兒，是不。”
梁閣影扯了下嘴角。果然是發騷了，他還代理小書記？諷刺十足，據她所知市長林淮還是兼任市委副書記，他要是稱小……那麼，m市沒人敢稱大。
外面依然下著淅瀝小雨，梁閣影推開他的身體，淡淡道：“今天別出去吃了，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