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近日來，m市各大新聞媒體報紙均在報道榮蒼縣的張縣長被罷免去職務一事。
根據相關訊息顯示，有市民匿名投訴該縣長，控訴其三年以來坐吃空餉，並且私下收取賄賂。此事受到m市市委的高度重視，迅速派出調查組進行了調查核實，省紀委、省委組織部等部門也迅速派出專門工作組赴m市進行督查。
經查實，該縣長張某確實存在貪汙他人錢財，並且任職縣長的三年時間裡沒有工作但卻領取工資的問題，違反公務員法有關規定和刑法相關條律。市委決定提請免去張某榮蒼縣縣長職務，給予應有的制裁。
梁閣影合上報紙，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眼裡也沒有落井下石幸災樂禍之意。報紙上登出張某的照片，正是那晚侵犯她之人。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是上天開眼，懲治了那人。明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是他吧……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如此輕易的把別人從辛苦爬上的位置踹下來。
可是。他這麼做的原因是……替她出氣？還是僅僅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侵犯，所以才會給對方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梁閣影想的出神，直到劉小佳在她耳邊大喊大叫，喚回她遊走的思緒。
“小影姐！回神！快點回神！”
“啊，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呀，我叫你好多聲你都不理人！”劉小佳嘟起嘴，一臉不滿。
梁閣影歉意一笑，柔聲說道：“對不起小佳，我剛才在思考一點事情，沒聽到你說話……你剛剛說什麼？”
劉小佳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先是一臉恍然遂又眯起眼，“哎喲，我知道了！你在想男人是吧！哼哼，有人春心萌動咯。”
聞言，梁閣影撲哧一笑，連眼角也帶上星星笑意，一邊拿起化妝筆開始畫戲妝，一邊調侃她：“你啊，天天淨知道胡思亂想，不如多花點心思在戲曲上你早就無人能比啦。好了我不跟你鬧，下一場還有我的戲呢。”
劉小佳依舊在一旁自言自語：“我的第六感一向準確無比，小影姐肯定是談戀愛……”
深紅色的帷幕，舞臺上懸吊一幅巨大的古風佈景，琵琶二胡嗩吶等樂器歡快激昂的奏響，明亮的燈光打照臺上演員的臉上，表情傳神而生動。
席下的觀眾隨戲曲起伏的劇情連連拍手叫好。二樓雅間，男子捕捉到舞臺上人兒的一剎那靈動，立刻執起畫筆沾染油彩，迅速在畫板上落下一道道流暢的線條，畫板上漸漸顯露出的雛形令人驚豔不已。驚人的記憶力令男子不必一直盯住臺上的武生，只是偶爾抬頭打量她充滿朝氣的神態。
戲劇落幕，男子亦戛然停止手中的畫筆。他身上的衣物已然沾上少許豐富豔麗的油彩，可是他漆黑明亮的眼中有深刻的滿意。收起畫筆，掀起布簾，喚來服務生。“麻煩你把這一幅畫交給……梁閣影小姐，謝謝。”
戲班後臺。
當服務小弟將畫遞過來的一刻，梁閣影幾乎被震驚住。油畫中栩栩如生的人物正是方才她飾演的角色，畫上的油彩甚至還未乾枯，依稀有淺淺的溼跡，“人呢？送畫的人呢？”梁閣影小心翼翼捧著畫，聲音卻是激動萬分。
送過梁小姐禮物的人多不勝數，第一次見她如此激動，並且是為一幅畫像。服務小弟稍微一愣，回道：“剛走不久……”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梁閣影已經猛然衝出休息室。
梁閣影急匆匆衝出戲院，四處張望尋覓斐項的蹤影。周圍稀稀疏疏的人群，絲毫不見他的身影，心下漸漸浮上一抹濃重的失落，拿起手中的畫像，細細欣賞畫中的戲劇人物，心情止不住的澎湃。
斐項的畫技果然非同凡響，輕而易舉便將她描繪的如此傳神生動，甚至畫裡的她還有一種激昂自信的神韻。自信……莫非斐項眼裡的她很自信嗎？嘴角不自覺彎出一抹弧度，這是她第一次透過畫像裡看到自己在舞臺上的模樣，更重要的是這一幅畫像是斐項送給她的……
“喜歡嗎？”忽然耳畔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梁閣影連忙抬頭看向來人。
斐項站在她面前，清逸的臉上有溫暖的微笑，身材略顯清瘦，輕輕看了一眼她痴愣的表情，嘴角偷偷掛上一絲戲謔，慢慢說道：“你站在這裡已經二十分鍾。”他看見她慌亂地衝出來，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不過沒有她這麼可愛的蒼蠅，呵呵。
“對不起、對不起！”反應過來，梁閣影慌張的向他道歉，下意識地將畫像放到身後，似乎想要遮掩什麼。
斐項輕輕掃了一眼她的動作，話說得很慢但是很清晰，“你為什麼要和我道歉呢？”
梁閣影頓時噎住，抿住嘴唇，眼神不知所措的亂瞟，置於背後的手緊緊揣著畫像。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哦，該死，她怎麼搞得像個白痴一樣！
……
市區的一處，繁華的街道中心有一間館所，其外表暫無標誌，館內正處於裝修，偶爾有工人或是工作人員擦邊而過，皆會對他們點頭微笑。
梁閣影一一回以笑容，連忙跟上斐項的身後，又忍不住偷偷巡視大廳四周的環境。明亮的大廳光線很充足，紅磚層疊的牆壁看起來也非常有個性，壁上陳列的油畫為數不多，可是她立刻有了想要上前觀賞揣摩的衝動。不過鑑於畫廊主人還在，她不可以這樣沒有禮數。
遲疑片刻，梁閣影終是忍不住心中的渴求，出言道：“斐項先生……我可以四處轉轉嗎？”
一秒，二秒，三秒……斐項完全沒有反應，依舊自顧前行。梁閣影一怔，隨即想起易展川日前的話，明媚的眼眸一黯，默默盯著他高大消瘦的背影，心中的疼惜無限蔓延開來，很想衝上去擁抱他。
斐項聽不見她說的話，聽不見她的聲音，只能看見……
霎時，她心裡苦澀非常，顧不上一切，衝上去摟住他的腰背，只想讓斐項感受到她對他的支援。
可是手臂環住的身軀明顯僵硬。斐項在抗拒她的親近，連一向溫和的聲音倏地蕭冷，“梁小姐，你是在同情我嗎？”
梁閣影一震，剛要開口否認，隨即想起他聽不見。半晌，柔淨的臉龐貼上他的背脊，輕輕搖晃，告訴他，她並不是同情他，而是支援他……心疼他。
附近的工作人員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驚異的注視他們，有的人甚至詫異的連嘴巴也張開。見狀，斐項淡淡的掃視周圍一圈，眼神溫和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工作人員立即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恢復手中的工作，但是眼睛依然偷偷瞄向他們，心裡無不在猜疑。那位小姐是斐先生的女朋友嗎？他們還以為斐先生單身呢，原來已經有一位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梁小姐。”斐項淡淡地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梁閣影終於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猛然鬆開手臂後退數步，尷尬萬分的盯著地面，完全不敢看斐項的臉，俯下面容上出現懊惱之色。老天！剛才她幹了什麼事啊，居然衝上去抱住人家不放……
接下來的時間裡，梁閣影一直不敢正眼瞧斐項，即使他的字裡行間絲毫沒有責怪她的意味，但是她心裡依然萬分懊惱，不斷暗斥自己衝動莽撞，說不定已經給斐項帶來嚴重的困擾……
不動聲色將她自責愧疚的樣子納入眼中，斐項慢慢說道：“梁小姐，剛才的事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不必自責。”
聞言，梁閣影偷瞄一眼他，發現他的臉上掛著淡淡暖意，沒有生氣的跡象，終於點點頭，“謝謝你……”
“呵呵。接下來讓我帶你參觀我的畫廊，好嗎？”
“真的嗎，太好了！”明亮的眸裡躍起閃爍的晶光，梁閣影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興奮。是的，現在的她非常需要其他事物來轉移自己對他潛藏的愛戀……
斐項笑著點點頭，轉身拍拍手，對正在工作的所有人說道：“大家，今天的工作就到這裡結束，辛苦你們了。”
當畫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時，梁閣影的情緒驀地一緊，晦暗的視線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也看不見斐項。怎麼回事，難道停電了？
“別怕。”耳畔響起斐項溫和的聲音，輕柔的兩個字瞬間安撫了她緊張的情緒，隨後眼前又亮起一小片昏黃，照亮牆壁上的畫。梁閣影不由低呼一聲，急切走上前去。原來如此，不是停電，斐項是特地關掉畫廊的燈光，又開啟專門映照油畫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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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觀看arvin的作品，果真是別有一番感覺。
是的，他不僅是斐項，更是arvin，是畫界裡璀璨耀眼的新星，身體上的缺陷根本掩蓋不住他的光芒。現在，即使他站在她的身邊，但她還是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麼遙遠……
原本頗為興奮的情緒倏地黯然，甚至一旁的凳腳也沒有注意到。下一刻梁閣影毫不意外被絆倒，頓時身體失去平衡向旁邊摔去，驚呼傾口而出，等待預期的疼痛侵襲。
電光石火間，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摟住她的腰際，阻止她的身體磕碰地面。梁閣影怔怔看著他，心臟跳動很快，不知道是因為方才差點摔倒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
“你沒事吧？”斐項清澈的眼裡有擔憂，將她的身體扶起站穩後迅速鬆開，沒有一絲逗留，行為舉止十分紳士。
梁閣影揮揮手，慌亂道：“沒事、沒事！謝謝你，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不用……謝謝你，我先回去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來打擾，謝謝你！”梁閣影話說得很快，不甚明亮的環境裡，也不知道斐項有沒有“看”清她說的話。然後，她向他微微躬身，便轉身跑人。
凝視她倉惶離去的身影，斐項的狀似清澈的瞳孔裡出現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