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隔著櫥窗怔怔的對視了很久。
鄭姨驚愕的張嘴，眼底帶著小心翼翼、不敢確定的驚喜。她下意識眨眨眼睛,視野卻越來越花,竟然是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她一哭簡秋然愈發手足無措，下意識拽緊男人手掌,指尖因為用力毫無血色。
男人反手回握，牽著他走程序家麵館,打破他們的僵局“鄭姨您好,我叫藺景淮是然然的男朋友，今天特意過來看看您。”
“好好好……”鄭姨下意識應著，眼睛盯著青年仔細打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
男人沒有繼續說,鬆開青年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給予鼓勵。
簡秋然吸氣,低頭喊了聲鄭姨，末了又說“我回來了。”
剛止住眼淚的鄭姨又忍不住紅了眼“回來好回來好,瞧著比以前更精神了,餓不餓？吃麵嗎？”
“吃！”簡秋然看了眼身邊人不好意思道“我們兩碗就夠了。”
“沒事,不夠還有,還有很多呢。”鄭姨這麼沉穩的人難得有些慌亂,示意他們先坐下急急忙忙的衝進了後廚。
簡秋然帶著男人坐在熟悉的位置上，能感受到周圍人都在暗搓搓的打量他，似乎在好奇他是鄭姨什麼人。
“你不知道嗎？”某桌人壓低聲音八卦道“這家店的老闆有個出國治病的孩子，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訊息也沒見人回來過,但是老闆天天惦記著呢。”
“就去年,有人出六位數想買她的店鋪,結果後來才知道人家兒子身價千億，還願意開麵館就是怕他們搬走了那孩子回來找不到他們。”
跟他同桌吃麵的人猛地吸了口涼氣“臥槽，原來身價千億跑外賣的事情真的有，我酸了。”
“你這個膚淺的人類，就不能看看這深沉的親情嗎？”
“正是在金錢的襯托下，才顯得這份親情更加珍貴！”
“……”
他們聲音雖小，但是簡秋然和男人都能聽清，等他們話題走偏已經沒有有用資訊後齊齊收回注意力，繼續沉默。
簡秋然心裡酸澀，捧著茶杯半晌低聲道“這輩子我欠鄭姨太多了。”
明明因為他的存在才導致鄭姨成為遺孀、生活發生巨變，可是鄭姨從來沒有怪過他，十年如一日的照顧他當親兒子看待。
這份恩情不是他給錢就能償還的。
男人握住他的手“沒關係，我陪你一起還。”
簡秋然扯了扯唇角，還未說話就見鄭姨端著面出來了，他立刻收拾情緒，男人起身迎接，剛好將他擋住“謝謝鄭姨。”
“不用這麼客氣，你們吃你們吃。”鄭姨將筷子遞給他們，想了想又將門口的營業牌子翻過來，喊店員整理廚房打掃衛生，忙活半晌才重新坐在他們對面。
“然然你……”她遲疑著也不敢多問，只能卡殼半晌說起程家兄弟“你突然回來天嘉天樂都不知道，要不要通知他們回來聚一聚？”
“這些年他們特別想你，每到過年兩人工作再忙、訓練地點再遠都會趕回來，就為了……”想想小孩每年失望的樣子，鄭姨突然說不下去了，半晌才剋制著嗓音說“他們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簡秋然沉默幾秒，將筷子放下“我明天去萬耀見天嘉，至於天樂……他身份特殊假期又少，現在告訴他只是空著急，等過年回來見面說清更好。”
這意思是待到過年！
鄭姨眼神亮了亮，一盤算還有足足兩個月就更高興了，轉頭喊道“小謝，等會結賬全部半價。”
沒等店員應聲，店裡還沒付款的顧客樂了“謝謝老闆娘。”
“老闆娘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恭喜恭喜。”
鄭姨也沒有遮掩，大大方方道“感謝的話不用說，趕緊吃飯才是要緊的，我們著急關門。”
顧客們頓時笑起來，又調侃幾句果然都開始悶頭吃飯。
這時候店員也出來了，身高腿長相貌堂堂，就是怎麼看怎麼像謝彥洲——也就是論壇匿名x！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簡秋然，猶豫著，還是湊過來問“你，你回來了？”
簡秋然反問“你怎麼在這？”說著看了眼他身上的圍裙，皺眉道“你在這裡打工？”
謝彥洲侷促的拽拽圍裙，小聲應下，又連忙保證“你放心，我已經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保證不會再牽連你和你的家人。我來只是……只是沒有去處，想混口飯吃！”
這話純屬扯淡，他在論壇上隨便接接單子發發帖都比打工賺得多，來這裡無非是過意不去想幫他照顧鄭姨。
簡秋然很清楚，涼涼道“你也不用把自己說的這麼慘。這是鄭姨的麵館，我又不會趕你走，想待著就待著吧。”
謝彥洲露出笑容，瞥見有顧客結賬趕緊溜走了。
他能說會道，將顧客哄得面帶笑意離開又開始收拾桌子，瞧著手腳麻利幹活很熟練。
簡秋然問“鄭姨他來多久了？”
鄭姨說“也沒多久，應該是去年吧。當時他剛出獄就跑來找你，聽說你治病已經兩三年沒訊息了，就主動留下幫忙還不願意要工資。”
鄭姨評價道“挺好的一個小夥子。”
簡秋然沒有吭聲，低頭繼續吃麵。
又過了二十分鍾，顧客陸陸續續走光，謝彥洲也剛好打掃完衛生，拿著店裡鑰匙準備離開。
“等等。”鄭姨喊住他“這幾天麵館不開門，明天不用來了，回家歇著出去玩都行，等開門了我再通知你。”
“行。”謝彥洲答應的很痛快，見青年只是看著他也不說話，理虧的垂下頭，說了句再見匆匆離開。
深夜溫度有些涼，男人將外套搭在青年身上，扶著他的肩膀往居民樓的方向走。
馬林神出鬼沒，拎著禮品突然出現，笑眯眯的跟鄭姨打招呼“你好，我是藺總特助，叫我馬林就好。”
鄭姨“……你好。”
她就說哪裡不太對勁！因為見到然然太過激動，她居然沒注意這男人的自我介紹——他說自己是然然男朋友！！
早就知道這傢伙對然然圖謀不軌，沒想到還是被他得手了。
雖然鄭姨知道他長得好身價高、陪然然度過治病的日子不離不棄、簡直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優質痴情種。
但是……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無論這只豬是金的銀的還是翡翠瑪瑙的，肯定沒有她家水靈靈的小白菜重要啊！
鄭姨賠了眼面色繃緊的男人，眼神略帶審視。
接收到視線的男人默默挺直腰，唯恐自己出什麼差錯。
四人回到程家，推門就見裝修擺設什麼都沒變，暖色的燈光打下來跟以前一模一樣，瞬間就能找回熟悉的感覺。
簡秋然轉了圈，眼底亮晶晶的，發現儲物架上放的全家福，還招手過來讓元帥大人看他的黑歷史。
帶著紅色小荷包的粉色球球張牙舞爪，拎著它後頸的青年神采飛揚眼眸含笑，程家三人或端莊或仰頭大笑或抿唇矜持，各自的性格一覽無餘又其樂融融。
男人眸光微動，手指伸進兜裡，摸到了裝有硬幣的小荷包。
在帝國星系裡過年就是冬眠期，沒有伴侶的他從來都是自己孤獨度過，這還是他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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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收到……
兩人將客廳轉完，又去簡秋然房間看了看，等出來時馬林主動放下茶杯，起身道“藺總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來的時候說好了，簡秋然希望他和程家人談的時候有個獨立空間，這樣程家人會自如很多。
剛剛還在期待的元帥大人“……”
要不是為了名分，他真想變成幼崽假裝聽不懂人話！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元帥大人最終還是被馬林帶走，程家轉眼只剩下兩人。
簡秋然坐在沙發上，給鄭姨續茶“您有什麼想問的，能說我一定知無不言。”
鄭姨開門見山“身體怎麼樣？”
簡秋然斟酌著“身體很好，治療非常成功，但是因為某些藥劑的緣故我需要長久的呆在他們那裡，每年最多回來兩次。”
鄭姨微微蹙眉，倒是沒有深究“身體好就好，那什麼藥劑是有後遺症嗎？”
簡秋然“不是後遺症，就是身體素質與以前不同，更適應他們那邊的生活。”
鄭姨看得開“那你就每年回來一次，反正那倆小子也忙得很，咱們過年團聚一次就很開心了。”
簡秋然笑“好。”
鄭姨頓了頓，又問“你和那位藺總……”
簡秋然自動接話“戀人關係，再過幾年會考慮結婚。”
現在不結婚主要是因為他在帝國還屬於學生，結婚只能等到畢業。為此某人可是懊惱了好久，特別後悔沒有先結婚後上學。
鄭姨看著他不自覺流露的幸福，欣慰又感慨“當初他第一次來家裡我就看出來了。果然，你這孫悟空到底是沒能逃過他的五指山。”
簡秋然失笑“哪有這麼誇張。”
鄭姨也笑“愛情本來就是誇張的。”
不然又如何能將一個陰沉沉高冷孤僻的性格改變成如今愛笑豁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