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機暫時是用不了了，餐桌被啃掉了一塊兒，不算大。椅子散掉了一個，桌腿就整整齊齊地放在桌子上。
另外沙發罩子是溼一塊兒幹一塊兒以外，史蒂夫沒有發現更多被破壞的地方，比想象中要好的多。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這個房子都不一定能保住。
麵包還有一些，還有雞蛋，可以湊活一頓飯。
史蒂夫確定人魚已經趴在沙發上安靜了很久以後，自己繞進了廚房。
他可從來沒有在下午三點多鍾的時候吃第一頓飯過，真是夠稀奇的。
當然……他也已經很久沒有睡飽了。
捏了捏鼻樑，史蒂夫一手扶腰，一手在平底鍋上撒上一些油，小火溫上。
左手拿了一個雞蛋磕在鍋邊，鋪進去。
用牙撕開麵包的袋子，把吐司麵包拎在手裡，瞅著蛋液成型的程度，看準了把麵包扔進去。
呲拉――
麵包的麥香和雞蛋的柔軟香氣隨著溫度的升高蒸騰出來，瀰漫出鮮香。
安格斯抽了抽鼻子，從沙發上蹭起來往廚房看。
史蒂夫把麵包翻了個個，其實正常應該是把麵包沾了蛋液再煎，但是現在就圖個方便了。
來回煎了四片麵包，夾上幾片火腿和生菜葉子，他端著簡單的三明治準備走出去。
一轉身，盤子險些飛出去。
安格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他身後的餐桌上，正看著他。
史蒂夫呼出口氣，端著盤子，手微微支在櫥櫃上：“……安格斯？”
安格斯從桌子上跳下來，湊近他的盤子，聞了聞。
史蒂夫手抬了一下，有些擔心他直接叼走，然後又扔自己身上。
“你確定你想要這個嘛？”他詢問。
安格斯手捏起麵包的一角，然後迅速縮回手，臉擰巴起來。
史蒂夫看著他迅速躥紅的手指，記下了人魚燙不得這條資訊。
“現在還有些熱……”史蒂夫試了一下，麵包的溫度其實不是很燙，應該是安格斯比較敏感。
“可以吹一下――”
對著麵包吹了吹，史蒂夫覺得有些不太衛生，隨後用手扇了扇，確定真的已經很難察覺到熱度之後，他切了一小塊兒準備遞給安格斯。
安格斯剛伸頭去咬，史蒂夫猛地縮回了自己手。
安格斯咬了個空，在空氣中發出清脆的咔噠聲。他疑惑地看向史蒂夫：“史蒂夫？”
史蒂夫看了眼安格斯歪七扭八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熟練無比地就拿手指捏著食物喂到魚嘴裡的動作，意識到了一些什麼。
“……我們不能這麼吃飯。”史蒂夫把手裡的一小塊兒扔掉，“這不衛生。”
安格斯皺起了眉毛，人類又要做什麼？
史蒂夫四下看了看，然後把盤子放到了桌上。安格斯伸手就要去拿，史蒂夫迅速制止了他的動作。
安格斯眯起眼睛。
“吃飯之前，洗手。”史蒂夫覺得自己一定不能一直這麼放任安格斯下去。
把魚拉到水池邊，史蒂夫開啟水龍頭，就把人魚的手往水底下放。
安格斯挪了挪自己的手，史蒂夫抓的挺緊的，決心還是很強烈的。
“把手衝一下，”史蒂夫上下翻翻安格斯的手，“不然就會有髒……”
他頓了頓，又把安格斯的手翻了翻。
……怎麼這麼乾淨？
不是切了洗衣機蓋子還扒在窗戶上扒了很久嘛？
安格斯不明所以地看著彎腰的人類：“史蒂夫。”
“……乾淨也要洗。”史蒂夫決定不去追究，堅持道，“還是有很多看不見的髒東西的。”
“這是肥皂。”從旁邊取了一塊皂，史蒂夫給安格斯搓了搓，搓出一層細細的沫。
安格斯刷的抽手，史蒂夫一個手滑沒抓住。
安格斯手互相搓了搓，滑滑的感覺很奇妙，他使勁兒搓了搓，更多的沫被搓了出來。
史蒂夫彎了彎唇角：“嗯，感覺很奇妙？”
安格斯低頭聞了聞自己的手，香的。
就在他伸舌頭的時候，史蒂夫迅速扶住了安格斯的腦門：“不能舔！”
他就防著他這個動作呢，果不其然。
安格斯被他抵著腦門，不明所以。
“這個不能吃，”史蒂夫把滿手沫沫的手放回水龍頭下衝了衝，“雖然香但是不是食物。”
“吃了，就會肚子不舒服。”怕他不理解，史蒂夫又是一通捂肚子，摳嗓子，翻白眼的身體力行闡述了意義。
“但是洗了就會乾淨。”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表達乾淨，史蒂夫乾脆從旁邊把兩個鍋拿了過來，一個有油，一個沒有。
“乾淨的。”
“髒的。”
“懂了嗎？”
人類就站在方方的黃光旁邊，舉著兩隻鍋，滿臉認真地解釋著。
安格斯眨了眨眼睛，突然抓過旁邊的肥皂，一把糊在了史蒂夫的臉上。
猝不及防被肥皂懟了滿嘴，史蒂夫呸呸呸幾聲，嘴裡一股塑膠香精的味道：“安格斯！？”
“髒。”安格斯甩甩隨著水珠滑落有些乾燥的手，不適地皺了皺眉。
“……髒？”史蒂夫抹開自己鬍子上沾的沫，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安格斯瞥了他一眼，走近了一步，史蒂夫往後躲了躲。
抬手，揪鬍子，指甲伸長，銀光閃過。
史蒂夫覺得自己下巴某一塊兒突兀地一涼，他後退了一步，哇喔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安格斯把指尖纏著的小叢鬍子甩進了洗手池，冷酷地重複：“髒。”
史蒂夫……
“安格斯，這是鬍子，”史蒂夫習慣性舔了下唇瓣，然後又迅速呸呸呸，還是一股皂味兒。
“並且鬍子也不是這麼洗的。”
“髒。”安格斯直直看著他，淡淡地重複。
史蒂夫用手裡的不鏽鋼鍋底照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看著中間那彷彿被狗啃掉的小搓鬍子，他抽了抽嘴角。
“髒。”安格斯還在重複。
“……這是人類會長得東西，”史蒂夫放下鍋，無力道，“就像你的鱗片一樣。”
“或者頭髮……”
安格斯舉起自己的手，“安格斯，乾淨的。”
然後一指史蒂夫，“史蒂夫，髒的。”
史蒂夫……
見他還沒有動靜，安格斯放下了手，眯起了眼睛。
史蒂夫神經一抽，伸手截住人魚的蓄力：“等一下！”
“……我洗。”
他低頭在洗手池裡衝了一把自己的臉，從頭髮擼到鬍子，滿臉水拉拉，期間還注意著安格斯的反應。
安格斯安靜地看著他，看他打算敷衍了事，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脖子，抓著香皂就衝他的臉搓了上去。
被糊了一臉香皂的史蒂夫……頭暈目眩。
涼涼的感覺從臉頰上刮過，史蒂夫來不及反應，他的鬍子就全部被安格斯刮刀一樣的指甲給刮了個亂七八糟。
白色的肥皂沫混著蜷曲的鬍子落了滿水池。
噴出一口水，史蒂夫手扶著洗手池的邊緣：“好了！我知道了！我洗！”
安格斯撒了手。
整張臉都是沫，史蒂夫乾脆就就著水狠狠搓了把臉，別說，還真清爽了很多，就是香皂洗臉，有點兒幹。
抹開滿臉的水，史蒂夫呼出口氣，側頭看著‘監工’的安格斯：“……滿意了？”
安格斯甩了甩自己的手，仔細看著他。
史蒂夫……還沒洗乾淨？
安格斯抬手扯了扯史蒂夫的臉，摸了摸。
整張臉被扯變形的史蒂夫……
他就是幫魚洗個手，等價交換也不是這麼等價的。
安格斯低頭，舔上他的鬢角，舌頭卷著還沒有落乾淨的水滴放回嘴裡咂了咂。
就在史蒂夫反應過來推開魚之前，安格斯已經自己呸呸呸地離了他好幾步遠，把他的臉推開了老遠，還往水池裡按。
史蒂夫……
“髒。”安格斯抬手就把水開到了最大。
懵逼地又澆了一臉水的史蒂夫……
……他錯怪魚了，魚其實挺愛乾淨的，甚至還不喜歡別人不乾淨。
他真的需要告訴安格斯幫人洗手和幫人洗臉絕對不是一樣的流程，用不著搓來搓去。
等到安格斯不再掐史蒂夫脖子的時候，史蒂夫已經洗臉洗的上身溼了大半了。
連頭髮都一塊兒洗了。
用紙巾擦把臉，史蒂夫覺得自己的疲憊感在指數增加。
他就不該突發奇想想讓人魚遵守人類的衛生習慣，用手抓著吃也挺好的。他那指甲還有毒，估計什麼細菌也留不住。
就在史蒂夫板著臉的時候，安格斯已經拿手捻起了一點史蒂夫給自己做的早餐往嘴裡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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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
摸摸自己坑坑窪窪的下巴，這魚養不起，養不起，容易早衰。
安格斯抿開嘴裡的麵包，臉色奇妙，像是經歷著什麼奇特的事件。
史蒂夫坐到桌邊，默默給自己切了一塊兒，先保住一口再說的。
安格斯手撐著桌子，歪著身子漫不經心地咂著自己的手指。味道很奇怪，不適應，但是似乎不是不能接受的味道。
他低頭看著人類的側顏。
嗯……在生氣？
安格斯舔掉手指上的味道，低頭一口咬上了他的耳朵。
史蒂夫一個手抖，麵包掉回了盤子裡，捏捏自己濡溼的耳垂，張張嘴，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安格斯眨了眨眼睛，伸手搶走了他全部的麵包。
史蒂夫……他還一口都沒有吃到……
閉眼，深呼吸，史蒂夫扭頭想和安格斯好好說理。
剛扭頭張嘴，一大口麵包塞了他滿嘴，堵住了他所有的話。
突然逼近的臉也讓他啞口無言。
安格斯叼著麵包另外一邊小小的一角，除了在兩人嘴裡的，其餘大半都懸在了空中，他鼓著腮幫子嚼了一下，歪了下腦袋。
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笑。
大半食物可都留給你了，不能生氣了。
史蒂夫……
鬆開嘴，安格斯湊近碰了碰人類的額頭，然後側頭舔了下他的鬢角：“乾淨了。”
背起手，他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廚房。
被迫叼著麵包的史蒂夫側坐在餐桌旁，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三明治裡的火腿和生菜滑下來，吧唧掉到了他腳面上，他才如夢初醒。
匆匆轉回身才保住了最後一口吃的，史蒂夫鬆開嘴裡咬了挺久的麵包，看著麵包上對角線上一大一小的咬痕。
閉了閉眼睛，瞬間頭大如鬥。
“安格斯！”
“不許和別人吃一份食物！”
“也不許隨便舔東西！”
“……也不可以…反正no！”
“我知道你聽得懂！！不許裝傻！”史蒂夫像是被水母蟄了一下的海龜。
重回沙發本營的安格斯臉在沙發裡滾了滾，任由頭髮把自己埋了個結實。
聽不懂，不知道。
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