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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今夏換好衣服走下樓去,章夫人坐在茶几前心事重重。她到來也不曾察覺,今夏沒有打擾她,只是靜立在一旁。

女管家給她沏茶上來,章夫人才從自己世界裡回過神來,對今夏招手,眉目和善,一如多年前。

今夏心情很複雜,她不明白,章夫人怎麼找到這裡來,更不清楚,她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

她回應章夫人笑道:“章阿姨,您找我有事嗎。”

章夫人臉上的笑瞬間凝固,她眼神複雜。這位前兒媳婦,乖巧玲瓏,偏偏他兒子看不上眼。她有心也是無力,一年前兩人閃電離婚後,婆媳關系終止,在沒機會碰面,有時她想見今夏,對方一直說忙。她知道今夏忙,離婚後,事業蒸蒸日上,但她更清楚,今夏是不想和過去有牽扯,也就不勉強她。

如今,面對這前兒媳婦,章夫人竟有幾分無措。

大概是因為章家對不起她在先,如今又有事求她的緣故吧。

章夫人斟酌,讓她先坐下。今夏也不推脫,這位前婆婆對她很好,離婚時,如若還有讓她懷念的溫情,那就是眼前這位章夫人。

她看出章夫人難為,主動詢問:“阿姨您有什麼事直說吧,只要是我能幫到您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章夫人還在猶豫,饒是今夏經歷風雨周折,心下也升起不好的慌亂。她忍不住連連發問,章夫人才道:“朝朝生病了,半年前檢查出來,這半年來,我們一直在努力,在等機會,可是今夏,所有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盡了。朝朝不能在等,所以,我想求你救救朝朝,他也是你的孩子。”

今夏腦子轟隆一聲,不知是不是高燒未退,她只覺兩眼一花,差點昏厥。章夫人絮絮叨叨對她曉之以理,今夏已經聽不下去。

朝朝是她孩子沒錯,可在離婚協議上,她已簽字,朝朝在不屬於她,除了一年一度探視外,她不能接近朝朝,否則,她的命運如何,沒有人敢保證。

她被章夫人搖得頭暈噁心想吐,章夫人卻沒有發現她的不適。今夏想,昔日對她在好,分道揚鑣後,她不過是一介路人,怎麼會留意她的難堪。

“今夏,我們真沒有辦法了,朝朝還那麼小。”章夫人泣聲淚下,傷痛欲絕。

沒有辦法?今夏眨了眨眼,章懷遠提出離婚時,前婆婆也是這句話,抱著她失聲痛哭。那時候,她是感激這位前婆婆的,至少讓她走得沒那麼難看。

現在,她就能有辦法嗎。

今夏精神恍恍惚惚,她突然想起朝朝鼻子皺得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的樣子。當時,她想,怎麼這麼醜呢。可那襁褓中的小丑兒,也不屬於她。今夏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屬於她。曾經,章懷遠是她左半邊翅膀,如今,在時間將要埋葬所有眷戀時,章懷遠對她做出最不堪的事,甚至沒有一句解釋。

他一直是這樣子吧,脾氣不好,對她從沒有給過好臉色。

她一直不說話,章夫人摸不清她在想什麼,低眉順眼心思恍惚。章夫人擔心她,但還是對她坦言。

“生一個孩子,阿姨敢保證生下來的孩子能救朝朝嗎。”她提出質疑,不是不願意,只是物件是章懷遠,她有拒絕權。說她狠心也好,絕情也罷,離婚時,章朝朝已另息他處,法律上再無關係。

“這是唯一的辦法,今夏,只要有千分之一的機會,我們也要試一試,不試怎麼知道。”

“你讓我好好想想。”

章夫人深深凝視她,知道她已鬆口,用眼神示意女管家,沒一會兒管家懷抱一個小孩子進來。也許不適應陌生環境,一進來就哇哇大哭。她的心在這一刻突然柔軟了,在容不得多想片刻,點頭答應,然後起身狼狽地逃掉。

她不敢,怕自己在章夫人前失聲痛哭。

她的朝朝,即便是和她分離,她又怎能對他棄之不顧。但若不棄,她就得和章懷遠……

無所謂了不是嗎,昨晚不是已經做過了嗎,他一句解釋都不曾給,是不屑吧。他幾時看得起她,為了朝朝,他也是為難了吧。

章夫人目的達到,抱著章朝朝離開,別墅又恢復往常死寂一片。今夏披著一件外套,站在頂樓,大片的雪,落在她輕輕顫抖的眼睫上。

章夫人的話,如一把刀子,戳在她千瘡百孔的心臟上。一陣錐骨的風鋪面刮來,鑽進袖口,只覺侵骨地疼。她想起李澤昊,在她無緣‘失蹤’後,他要怎麼應對滿堂賓客,怎麼面對漫天流言。他會認為她故意嗎,故意用他來報復章懷遠嗎。

她痛苦地闔上眼,為李澤昊帶來的那一瞬間的感動而茫然的點頭。

女管家在風口處駐足,觀察這位前章太太舉動,斷定她不會走極端後放心下樓,撥打章懷遠號碼。

她默數時間,沒幾聲電話被對方掐斷了。

此刻章懷遠又在做什麼呢,他對面正坐著李澤昊。手機響起時,章懷遠只看了一眼,切斷後調成靜音,然後漫不經心地看著李澤昊。

“章先生,如果你知道今夏的行蹤,請一定要告訴我。”這兩日,李澤昊為了找到今夏,四處奔波疲憊不堪。他不相信今夏臨陣逃脫,她不是那種人,可章懷遠譏笑他問:“你瞭解她多少?李先生,我認識她二十幾年,比起你七個月時間,足夠長吧。”

李澤昊沒有答腔,七個月相對二十幾年太渺小,但她答應嫁給他不是嗎。七個月來,他們相處愉悅不是嗎,為什麼結婚當日不辭而別,她後悔了嗎。李澤昊找了無數藉口,可笑的是今夏在沒出現,哪怕一句交代也沒有。

他知道來找章懷遠是自取其辱,今夏怎麼可能找他,找誰也不會找章懷遠。偏偏自己懷抱希望,哪怕尋得一絲蛛絲馬跡,就算盛今夏後悔了,拋棄他,也要問一句話。

章懷遠一句你瞭解她多少,把他這兩天僅剩的自信打擊得七零八落。他確實不夠瞭解她,李澤昊唯一確定的是要把她娶回家,圈地為牢相濡以沫。

章懷遠嫌語氣不夠凝重,他補充:“李先生,盛今夏她是我前妻不錯,不過你來找我,不覺得欺人太甚?”

李澤昊苦笑,急病亂投醫就他這樣吧。

這兩天來,媒體、她經紀人、不知疲倦對他狂轟亂炸,他差點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她前夫。

“章先生抱歉,打擾了。”他拉開凳子站起來。

章懷遠笑笑:“沒關係,關心則亂嘛。”

於此同時,李澤昊手機再度響起,他作了抱歉手勢直往外走,對著手機彼端說:“我知道,謝謝你。”

章懷遠也起身離開,車駛出停車場時,接到別墅來的電話,對方說:“章先生,盛小姐在樓頂站了兩小時,我怎麼勸她也不聽,室外溫度這麼低,我擔心她病情加重。”

有條不紊聽不出擔心,章懷遠微微蹙眉,聲音沒任何感情色彩,“我知道了。”

半小時後回到玫瑰園,女管家替他開門,“章先生,您回來了。盛小姐她……”

章懷遠面無表情乘坐電梯直達頂樓,踏出玻璃門,寒風迎面撲來,他不禁打了個噴嚏。站在憑欄後的她,肩頭鋪上一層雪,彷如一尊雕像屹立於風雪冰天中。

不知為何,一股腦的怒火沖天而上,他沒有去想怒意為何,三兩步跨上前去一把扯過她,拎著衣領毫無溫柔可言拖著她回到主臥室,直接把她扔進洗浴間,她一張臉麻木不仁,不知是被凍傷了還是化成磐石,沒有生氣。

望著她這樣,無法排洩的怒意令章懷遠窒息,他冷哼著丟下她跨出主臥室,再也不想看她這麻木冷漠的表情。

女管家見狀,幾次欲言又止,不敢擅作主張出聲詢問。先沏茶,小心侍奉著盛怒中的章懷遠,“先生這是商小姐今年親自採摘的茶葉。”

在說這話時,管家也是小心謹慎的觀察章懷遠的反應,可惜,他沉著一張臉,冷冷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沒有給出反應。

管家估摸著他這難得一見的情緒,興許是因樓上那位,想了下,又出聲道:“商小姐問您,今晚還過去嗎,如果不去她和朋友出去聚一聚。”

章懷遠看著青青綠綠的茶葉,眼神有些飄忽,想起對著自己淚如雨下的商瑗,想著冷眼旁觀的盛今夏,心中一陣煩躁。

“章先生您沒事兒吧。”

“誰告訴你我會過去去?”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嘴角一沉,冷冷地說:“我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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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得令,雖說有幾分詫異,不過老闆事兒她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起章夫人的囑咐,不由錄婦洌骸耙灰媒繳純純詞12悖俊

他揉著眉,隱若的怒意再起,管家心知說錯話了,低下頭等著挨訓,不想他沒什麼感情的應聲:“嗯。”

她舒了一口氣,正打算通知沈江醫生,不想章懷遠又說:“等一會你去樓上看看,她在洗浴間。”

話音剛落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改口道:“算了你去煮一碗薑湯來,我自己去看。”

章懷遠再度踏進主臥室,洗浴間鴉雀無聲,他放輕腳步走近,依然聽不到任何聲音。突然間,腦子冒出不好的預感,抬手去拍門,不想門從裡面拉開了。

突如其來的動作,兩人皆是一怔,章懷遠在心下唾棄自己的行為,覺得實在無聊,為自己瞬間冒出的想法自嘲。

盛今夏是誰?她怎麼可能自殺,何況物件是自己。

今夏淡淡看了一眼他複雜的眼神,用那種篤定的口味略帶著譏嘲地說:“你以為我會自殺?”

被猜中心思,章懷遠有幾分不自在,但他是什麼人,情緒自然是不露聲色。

今夏繞過他,用毛巾隨意擦了擦頭髮,冷淡地開口:“你大可不必屈尊,現在技術很發達,代孕媽媽不少,在印度就有專門機構,只需要提供你的一部分以及我的一部分,並且保證是原裝產品。”

章懷遠古怪將她牢牢的盯著。今夏有些煩躁,她又不得不表現出豁達和滿不在乎,不然她不知如何自處。至於隨口提到的印度代孕機構,不過是無意看到而已,具體情況她完全不瞭解。

“盛今夏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朝朝若有不測,我讓你好看。”

磨碎牙的恨意,如果她沒有利用價值了會被掐死吧。今夏默默地想,煩躁地扔下毛巾,理性分析:“章先生,朝朝也是我的孩子,請你尊重我一點。我只是提出合理性建議,我猜你肯定不願意和我上床,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章懷遠卻不領情,抬手一掃,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應聲落下發出清脆綿長的聲響。他怒不可謁的譏諷:“你是怕他誤會吧,盛今夏,曾經你做夢不都想和我上床嗎,今天可以不用使盡手段我也會讓你舒服,怎麼就不願意了,還是你想為李澤昊守身如玉?”

今夏聽了羞憤不已,為曾經不思進取的自己,為從他口中說出的名字。李澤昊怎麼是他能侮辱的呢,氣急攻心方寸盡失,揚起巴掌甩過去。

清脆的掌聲,兩人皆是一怔,今夏不想他不躲,章懷遠不想她敢動手打他,一股火衝上來,拎著她按到梳妝檯上,雙眸通紅,當真是恨極了。

火氣攻心時不管不顧,現在被按著動彈不得,又見他眼底盡是怒火,今夏也心虛了,想著他不會真要把她掐死吧。

“你考慮清楚在動手,別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如果你不想李澤昊有事,如果你還念及朝朝,我的律師會告訴你該怎麼做。”說著好像十分厭惡的甩開手,沉著臉大步離開。

今夏癱軟在地,震愕的望著那扇隔絕了生氣的門,腦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才緩過氣來。

她清楚,章懷遠在對她下最後的通牒,時限一過不管她願不願意,他都會切斷她一切有可能的退路。面對章懷遠,不管是過去還是眼下,她都沒得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