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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愛情

戒指,禮服,教堂,在婚禮上的宣誓,乃至於纏繞於玫瑰門的花木,和彩色玻璃的顏色一一對應的氣球――到了後來,連不遠處如鏡面一般湖泊旁棲息的水鳥,方麒與陳浮都要多加關注。

婚禮是在國外一處並不算知名的的地點舉行的。

這裡有一個小教堂,小教堂的旁邊就是方麒與陳浮關注的棲息著許多水鳥的湖泊,湖泊之後,是一棟擁有數十個房間的三層古堡,古堡之後又是大片的山林。

之所以不選擇更寬闊的古堡,不過因為只有兩個人的世界不需要塞進太多額外的人。

而當兩個人的世界太過空曠的時候,又難免有一些關於冷清的煩惱。

現在距離婚禮還有足足一個星期的時間。

但兩人已經從國內來到了國外。

他們在古堡中住下,古堡一應配置的人員在此前的一個星期已經齊備,他們將維持古堡的日常秩序,婚禮時候也將維持婚禮的日常秩序。

天近黃昏,狹長的小舟如一片黃色的落葉,載著兩人在湖泊上悠悠晃盪。

他們在吃一些新鮮的海鮮,海鮮是一個小時前才從距離此處不遠的海岸線空運過來,經過古堡中日本廚師的簡單處理之後,被冰在冰桶中,由陳浮抱上了小舟。

木漿如同鴨掌撥弄水花,冰桶中的食物引得不遠處的水鳥徐徐接近,虎視眈眈。

但因為兩人配合不佳而在原地不住打轉的小舟就如同一個無頭蒼蠅,叫水鳥猶豫再三,不敢輕易下嘴。

陳浮拿起冰桶中的一隻蚌殼遞給方麒:“嚐嚐這個。”

方麒一邊搖著漿一邊接過貝殼,在吃之前還有閒心指導陳浮:“你那邊的力道均勻點,沒見我們像兩個傻逼一樣在湖中心轉圓圈嗎?……”

說著一口咬下去,咔嚓一聲,磕到了牙齒!

陳浮迅速轉頭,目光深沉盯著湖面,深藏功與名。

方麒:“……”

他呸了兩聲,把磕牙齒的硬塊吐了出來。

那是一個戒指,理所當然是一個戒指。

而且戒指上的鑽石豪放到幾乎有鴿子蛋那麼大!

方麒放在掌心挑剔地看了兩眼,然後他就笑噴了:“什麼玩意,說,這究竟是預謀著想要閃瞎誰的狗眼!這東西誰愛戴誰戴我是不會戴的!暴發戶也不是這個暴發法,簡直丟死人了哈哈哈!”

“我已經想好了。”陳浮說,“你就說它是一家公司秘密生產出的一個新型的環保材料,成功模擬了鑽石的剔透和堅硬,這家公司不日即將申請專利與上市,到時候完全新型的產業將侵佔一片空白的市場,必然是一個全新的商機。如此高階洋氣上檔次,方才符合我們方大大的品味!”

“……”方麒,“你還是閉嘴吧。”

陳浮閉了嘴,他又遞給方麒一個蚌殼。

這次方麒有所防備,用手指撥了撥蚌肉,果然再次從中找出了一隻同樣能夠閃瞎人眼鑽石出來。

陳浮適時將自己的手伸過去,張開五指,突出無名指的存在。

方麒看了一會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一低頭笑了起來。

夕陽的光正好打在他臉上,將其眉目模糊。那一片折射出的光暈,是熱烈入心的暖意!

小船還在湖心打轉,沒有找到機會的水鳥失望地撲扇翅膀走了。

但沒有人在意。

這是一首詩,是一幅畫,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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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教堂的鐘聲拉開了這一天最重要的序幕。

賓客陸陸續續地入場,坐在教堂的椅子中。

老教堂的彩色玻璃窗在保持原有風格的前提下被精心修改過了,光線透過玻璃,在地上交織成一片神奇的絲網。那像是一地由光組成的嬌嫩花瓣,自天空傾灑而下。

他們三三兩兩交談,古堡的工作人員以嚴謹的態度穿行在人群之中,為每一個有需要的人體貼服務。

時間終於到了。

大家似乎已經等待很久了。

歌聲響起,鏡頭追捕著他們,陳浮和方麒一起從敞開的門外走進來。

長長的紅毯閃爍幸福的微光。

兩個男人雙手交握,一起在這光榮的時刻,見證那始終不變的承諾。

你是否願意與面前的人結為伴侶?

不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我都尊重他,幫助他,關懷他,終身忠誠於他?

“我願意。”

“我願意和對方結尾伴侶。”

“不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我都尊重他,幫助他,關懷他,終身忠誠於他。”

你愛他嗎?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這是各自所熟悉的一切。

陳浮珍而重之地將戒指為方麒戴上。

這就是一週之前那個從貝殼裡挖掘出來,璀璨而奪目的鑽戒。

鑽戒完美地套入彼此的無名指。

陳浮與方麒一同承諾:

“我愛他。”

結婚宣誓之後,就是大家所喜愛的結婚party時間,氣氛在極短的時間裡熱鬧了起來,放飛的白鴿子和氣球點綴著湛藍色的天空,天空底下是翠綠的草地,草地之上,潔白的玫瑰門被花枝與綠葉纏繞,或含苞或怒放的花朵將這扇門點綴得美輪美奐。

一切都如此完美。

在一輪由方麒與陳浮兩方的朋友所組成的問候與祝福軍團將兩人放過的時候,準時來到的蘇澤錦準時出現在陳浮和方麒的身旁。

他大笑著與兩人乾杯:“恭喜!一輩子幸福!你們當年在學校簡直是模範情侶,哪怕最精明的能夠挖掘任何緋聞的傢伙,也沒有挖到哪怕一次你們兩個爭吵的畫面。你們知不知道現在還有人在賭你們究竟吵沒吵過架?會不會吵架?賭注已經累計到了――嗯,好像一百美元了吧?”

陳浮與方麒同樣笑起來。

“還有這回事?”方麒隨意調侃,“我們當然吵過架啊!”

“有幾次?”蘇澤錦緊追不捨問。

“嗯,就――”方麒在要說話的時候突然磕絆了一下,他仔仔細細地算了一下,他和陳浮似乎就吵過――

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路,蘇澤錦的背脊突然與另外一個人的背脊相撞了。

他忙轉過身表示歉意:“不好意思……”

正在鋪著白布的長條食物桌子前吃東西的男人轉過身來。

他今天剪了一頭活潑的碎劉海,劉海中間的部分被黃色的橡皮筋朝上紮起,頗為醒目。他有一雙同樣醒目湛藍色的眼睛,嘴邊殘留著糕點的碎屑,手裡還端著盛著吃了一半的蛋糕的餐盤。

他說:“啊――沒事,是伴郎與兩個新郎啊!”

“婚禮不錯,食物完美,請一直幸福下去。”

一句話三個斷句,季遲說一個斷句就向一個方向轉一下腦袋,等說完這一整個句子的時候,他已經轉了三下腦袋,並且伸出手想要和陳浮與方麒兩個人握手。

陳浮和方麒臉上的笑容同時收斂。

蘇澤錦已經感覺到了熟悉的不詳。

他帶著微笑擋在陳浮與季遲面前,正想不動聲色地叫人群中的保安過來清場,但已經太遲了。

因為季遲在說完上面的一句話之後突然又歪了一下腦袋,目光落在陳浮與方麒臉上。

他詢問道:“你們結婚的速度真快,之前吵架了沒有?要不乾脆痛快地打一架吧?但感覺還是這麼不和諧,那應該就沒有打過架了,吵架多半也沒有吧。”說著他聳了聳肩,對陳浮說,“你真是一個刻板而又無趣的男人。”

然後他就掠過了陳浮將自己的目光聚焦在方麒臉上,突然甩了個響指:“今天讓我們來選擇這樣的性格吧!”

他的神態就在說話的這一瞬間發生了轉變。

他湛藍色的眼睛直直盯著方麒,專注得像是整個人的所有感情已經投放於此,像任何一對情侶凝視彼此,像世界只剩下他們,而他們站立於世界中央。

他簡單說:

“我愛你。我承諾我一生絕不背棄你。”

陳浮終於忍不住了!

他揮開了攔在自己面前的蘇澤錦,一把抓起季遲的衣領,拳頭就照著對方的臉上砸下去――

“哦哦哦……”季遲發出了輕微的驚歎。

但在拳頭真正吻上對方臉頰之前,蘇澤錦眼明手快的攔住對方並且迅速而低聲說話:“你瘋了!你今天在結婚周圍這麼多賓客在看著!”

兩個朋友一觸即分,這個瞬息間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已經有人若有所覺地轉過了視線。

蘇澤錦臉上保持著跟之前一樣的迷人笑容。

他拉住了季遲,如同兩個好朋友結伴而行,不容對方掙扎地將其帶離婚禮區。

國外的鄉下總有許多空曠而沒有人煙的地方。

他們離人群越來越遠。蘇澤錦從像朋友一樣攬著對方的肩膀變成了扼著對方的脖子直接往前走,又走了好一段時間才停下。

季遲因為慣性而向前踉蹌了好幾步。

但他很快站穩身體,重新整了整衣領,含情脈脈地看著蘇澤錦說:“愛是什麼?愛一定是像我這樣――”

蘇澤錦左右看了看,然後突然一個左勾拳把人擊倒在地,附加暈眩屬性,完美ko!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冒出血珠的指關節:“走到哪裡都要碰到一個神經病……簡直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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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散場了。

夜幕再一次由拉繩控制,自天空一忽兒垂下。

每一天都好像是這樣,白天總要離去,夜晚總要出現。喧囂已經靜止,那麼喧囂之下的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也應該浮出了水面。

方麒坐在教堂之中。

他面對著聖母的神像,面對著神像背後彩色玻璃。

玻璃在白天的時候瑰麗難以言喻,在夜晚的時候幽魅難以言喻。

如玫瑰花瓣般的光暈似乎也隨著月亮的升起而褪色拉長。漸漸交織成了一張巨網,從高而狹的圓頂降下來,在瑪利亞灰白眼睛的注視下,安靜地蟄伏於地,隨時準備將不潔之人凌遲而死。

大約幾分鐘的時間,急促的腳步從教堂門口的方向傳來。

陳浮匆匆趕來了教堂,他身上穿著睡衣,只批了一件外套,當他來到教堂看見坐在教堂裡的身影的時候,他松了一口氣,才覺得在這寒夜裡,自己已經渾身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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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方麒身旁:“怎麼突然來這裡散步了?忘記帶手機了?”

方麒抬起了頭,光影在他臉上斑駁,他對陳浮說:“坐下來我們聊聊天。”

陳浮:“……”

陳浮說:“今天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休息吧,在床上慢慢聊?”

“嗯――”方麒說,“真神奇,你是這七年來第幾次反駁我的話?有五次嗎?”

“就像我今天突然一算,很驚訝的發現,我們七年中竟然只吵了一次……那是不是就像蘇澤錦說的一樣,簡直不可思議?”說道這裡,方麒又問,“也像季遲說的,就這件事情,我們為什麼不吵一架?我們為什麼不打一架?為什麼――你――一刻也等不了地,決定和我結婚?”

陳浮:“……”

陳浮坐在了椅子上。

他意識到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要有了最終的結果。可這結果不會是他所想要的。所以白天的時候他幾乎失態。

所有想粉飾的都被挑到了光明之下無所遁形。

而他坐在椅子上。

他坐在椅子上。

無能為力。

他持有了一隻股票,一直一直往這個股票中投資,最後試圖以買斷一切來挽救。

但是沒有結果,沒有能力。

再多的努力,好像最終也挽救不了走在分叉道路上的兩個人。

方麒的聲音在這個時候想起。

“七年了,我可能一直沒有問過……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從來沒有想過,你表現得這麼完美……你表現得這麼愛我……”

“我只是有些疑惑,疑惑是不是有什麼時候,我完美男朋友,我完美的情人會突然‘啪’一下消失掉,一切都像是聖誕老人給我開的那個玩笑。”

“然後我今天突然發現了。”

“我的不安也許來自於對方藏起來的那一點點東西。”

“那一定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但謊言是不是總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那麼陳浮,哥,你是否愛我?”

“我愛你!”陳浮幾乎截口說!

“那我再問你。”方麒轉向陳浮,兩人的視線對上,毫無閃避,不能躲藏,“你的愛在你對我的感覺中究竟佔有多少?有一半嗎?還是有三分之一?”

陳浮不能回答。

“你對我的愛――又影響你多少呢?你的心臟,有沒有曾經為我瘋狂跳動到失率過?你是否從未感覺過,什麼是因為愛或者恨而割斷神經的情緒起伏?”

陳浮不能回答。

他輕輕地閉了一下眼,他再張開來,他終於說出了自己和方麒最根本的區別:

“那重要嗎?……我和你在一起感覺舒適,我討厭激情,沒有激情。我嚮往安寧,你給了我這樣的安寧。”

“可是我們要的不一樣!”方麒截斷了陳浮的話!

那聲音冷酷而宏大,像是從天空威嚴地籠罩下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面對著陳浮,他激動說:“整整七年!你就沒有哪一次對這樣的平靜感到厭倦嗎?整整七年!你就沒有哪一次感覺到我面目可憎嗎?沒有對一個弟弟對自己哥哥一而再再而三得寸進尺的要求而厭煩嗎?沒有一天天一夜夜面對同一張臉,面對一張根本沒有激情的臉而不耐煩嗎?”

“可是我覺得這簡直可怕和荒誕!”

“你將一個謊言精密佈置成這樣的騙局!――”

世界在眼前分崩離析。

早已作出規劃的生活被攪成了一團混沌。

他的世界在這一刻,無聲無息地坍塌了一小半。

愛嗎?

究竟什麼是愛呢?

他當然心動過,他們親吻彼此。

他當然愛方麒,他認真地規劃著他們的未來。

他當然沒有變心,他一直沒有變心,他喜歡這樣的生活,能夠將這樣的生活維持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那麼什麼是愛呢?

就因為他的心臟不會在相處中為對方多跳一拍嗎?

可他覺得這無所謂。哪怕沒有這個,這份愛也已經是屬於他的完美。

他只犯了一個錯誤。

他撒了一個謊。

而謊言總會被拆穿的。

謊言被拆穿的那一刻,世界就如同沙築的城堡被海水吞沒,如同迎接陽光的露珠化為虛幻。

陳浮閉上了眼睛。

潤澤的液體在眼眶中久久凝聚。

他再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乾澀。

他們少小相逢。

他們青梅竹馬。

他們相互扶持。

他們依賴彼此。

但親愛的,那不是愛情。

那不是你要的愛情。

方麒從小到大,只要最好,只要完美。

他孤注一擲,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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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到了終曲。

再多的不捨也該割捨。

陳浮說:“我們離婚吧。”

方麒一下掃落了祭臺上的所有東西!

啷當如雨點的落地聲中,他又重重地將祭臺也跟著推倒,巨大的聲響粗暴地摧毀了所有。

他開始高喊:“――――”

他大聲喊道:“――――――――”

他聲嘶力竭,用人所能有的全副力量喊出了一切的撕心裂肺:“――――――――――――――――――!!!!!!!!!”

然後所有被黑暗吞噬。

如死寂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