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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京郊的一座莊園裡,有處頗大的池塘。昨日剛下過大雪,池邊枯黃的蘆葦叢上還凝著未化的雪沫,兩個穿著蓑衣,戴斗笠的身影坐在岸邊垂釣。天地茫茫,安靜得彷彿沒有一絲聲響。

其中一個身量十分高大,看長相不似中原人,頭髮結成細小的髮辮。他叫崑崙,是瓦剌人。

這水面結著薄冰,都幾個時辰了,還沒有魚兒上鉤。

隔壁的魚竿忽然動了動,崑崙臉上立刻揚起喜色。就在這時,蘆葦叢中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侯爺!侯爺!”

因這聲響,魚竿立刻不動了。

崑崙皺了皺眉,但他身邊的人似乎沒受到影響,徑自把吊鉤收回,重新裝上魚餌。

少頃,一個年輕清俊的小廝跑到兩人面前,氣喘吁吁道: “爺,您在這兒啊,要我一頓好找!剛才侯府又來人了,說老夫人找到了那日您救下的姑娘,要給您納進府裡做妾呢。”

“秦峰,魚被嚇跑了。”崑崙悶聲說道。

秦峰白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管魚。他繼續說道:“爺,來的人還說,若您執意不肯回去,老夫人就絕食!”

男人緩緩抬起頭,壓低的斗笠下是一張刀鑿斧刻般的俊臉,眼睛如同天狼星一樣明亮。他穿著粗布麻衣,周身的鋒芒被刻意收斂,乍看之下不過是個尋常的百姓。只不過偶爾一個眼神,才會流露出統兵千萬的氣勢和上位者獨有的威嚴。

男人打了幾個手勢,秦峰立刻回道:“那姑娘姓沈,剛隨家人進京幾個月,跟宮裡的莊妃娘娘是表親。聽說這位沈三姑娘在家鄉的時候,就是個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咦,您救人的時候,沒有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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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沒搭理秦峰,默默地收起釣具。

那日他剛到京中,陪母親到慈恩寺上香,半道上恰好聽見有人呼救。他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可路過之時,發現對方是霍六,這才出手。

霍家是當今太后的母家,霍六公子霍文進,因與太后同日出生,頗得太后恩寵。這兩年,霍家人借太后之勢,撈了不少官位,在民間橫徵暴斂。尤其這個霍六,在京城裡為非作歹,無人敢管。

當年,裴延父兄蒙難之時,原本往來頻頻的霍家為了撇清自己,落井下石。這仇,裴延至今還記著。何況他早就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霍六了。

那日他出手救人只是順便,那姑娘一身狼狽,他也沒有細看就交給她的家人了,哪知道是美是醜。當然,這些並不重要。他從來就不會乖乖地任人擺佈,朝堂上如此,家中更是如此。

裴延把收好的釣具拋給秦峰,起身往回走。他走得很快,秦峰抱著東西忙不迭地跟在後面,還想再勸兩句,卻被崑崙一把拉住胳膊。

“你幹嘛?”秦峰不滿地問。

“沒用的。”崑崙搖了搖頭說道。他的漢語還不流利,只能說些簡單的字句。但他深知裴延的性子。侯爺平素就不喜與人交往,除了打戰,對別的事情都沒興趣。這次老夫人硬塞個妾給他,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恐怕侯爺也不會輕易答應。

這些,秦峰都知道。他是裴延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孤兒,跟在裴延的身邊十年了,說是肚子裡的蛔蟲也不為過。他早就憤憤不平,京城裡頭把侯爺傳得那麼不堪,以至沒有哪家姑娘敢嫁。雖說這回老夫人是自作主張,但侯爺也老大不小了,身邊不能一直沒個女人。

這些事,他跟一個蠻子說不來,自己追裴延去了。

現在的靖遠侯府是裴父在世時的府邸,裴延才要回來不久。但畢竟荒廢了十年,牆皮剝落,屋瓦殘損。與當年鼎盛之時相比,顯得有些落魄。裴延也沒刻意命人大肆修繕,就讓家人住進去了。

侯府的主屋是整座府邸最寬敞的地方,由裴延之母王氏獨住,名叫壽康居。侯府家眷不多,除了久病的王氏,還有一位魏氏,是裴延的寡嫂。

說起這位魏氏,閨名令宜,乃是將門之後,當年也是享譽京城的貴女。魏家和裴家算世交,魏令宜與裴延之兄青梅竹馬。當年,她嫁過來沒多久,裴家便獲罪,舉家被逐出京城。之後,裴延的父兄客死異鄉,王氏大受打擊,一病不起。魏令宜懷著身孕,撐起了搖搖欲墜的裴家,讓裴延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參軍。

所以裴延復起之後,侯府上下都交給魏氏來打理。他對這個寡嫂,也一直敬重有加。

此刻,壽康居的院子裡,滿滿當當地站著丫鬟和婆子。眾人都低著頭,不敢交頭接耳,生怕驚擾了屋中的主子。

主屋之內放置一張巨大的羅漢床,圍屏上雕刻著精美的八仙圖案。床上側臥著一位束著鑲嵌翡翠抹額的老婦人,她不斷地發出呻.吟,表情似乎極為痛苦。

坐在床邊的大夫久久不語,魏令宜著急地問道:“母親究竟得了什麼病?”

大夫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察言觀色,老夫人並無任何不妥之處。但若照實說出來,只怕要落個庸醫的名頭。他摸了摸鬍子,扭頭對魏令宜說道:“老夫人這是心病,近來可有什麼讓她煩心鬱結之事?”

魏令宜微愣,立刻就想到了裴延納妾一事。早前,裴延因為坑殺戰俘,被天子急召回京。但除了那日到慈恩寺上香之外,他一直住在京郊的別院裡,不再露面。婆母想他回來,又拉不下面子,就用納妾的事逼他。母子倆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想來這便是病的由頭。

“我們出去說。”魏令宜低聲道。

大夫跟著她走到了屋外,魏令宜面帶微笑,無奈地說道:“其實母親沒有病,對嗎?”

大夫蹙了蹙眉,點頭道:“夫人,恕我直言,老夫人的脈象並沒有大問題。但我聽府中的下人說,她不肯進食,長此以往,對身體十分不利。若想她長壽,她有何求,你們還是儘量滿足的好。”

魏令宜嘆了口氣,付了大夫豐厚的診金,又命身邊的大丫鬟春玉送他出府。

壽康居的院中,梅花開得正好,白得像雪一般。因為嘉惠後沈氏愛梅,所以早前京中的貴婦人競相效仿,幾乎家家種植梅花。後來莊妃徐氏得寵,徐氏喜歡的牡丹花又盛行起來。

魏令宜望著梅花,沉吟半晌,重新回到屋裡,坐在王氏的身邊。

王氏依舊呻.吟不止,眼睛微眯:“沈家那邊回話了嗎?”

魏令宜說道:“母親,沈家的二姑娘定了親,他們應該會送三姑娘過來。只不過侯爺尚未娶妻,這沈家姑娘入府後該如何……”

王氏猛地睜開眼睛:“一個破落戶罷了,裴延對他們有恩,讓她做妾已經是抬舉!至於入府之後,由你管教就是了。裴延呢?”

魏令宜嘆了口氣:“侯爺還在別院。大夫說您身體虛弱,不能不吃東西。我讓廚房弄些好入口的粥……”

王氏像是沒聽見,背過身去,又呻.吟起來。

“這樣吧,我去一趟別院,試試勸侯爺回府。”

王氏一聽,立刻轉過來:“你此話當真?你願意親自去請他回來?”

要說如今侯府上下,誰在裴延心裡還有點分量,恐怕也只有魏令宜了。

魏令宜點了點頭,王氏這才心滿意足地說道:“那好,他回來,我就吃東西。”

沒過多久,魏令宜加了件月白色的折枝紋披風,便出了門。她扶著春玉坐上馬車,剛坐好,春玉就忍不住說道:“夫人,侯爺不肯回府,想必是不想跟著老夫人瞎折騰。他們母子倆鬥氣,憑什麼讓您夾在中間難做。”

魏令宜看向窗外,眉頭微皺。自從丈夫和公公去世之後,婆母精神受到重創,常年臥床,行事作風又如同孩子,毫無章法可言。而裴延的性子,偏偏不願受任何管束。連天子他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王氏。

自己這一去,多半是無功而返。

說起來,當年王氏生裴延時,十分艱難,一腳邁進了鬼門關。那之後她就對這個孩子心存芥蒂,還請了個頗有道行的道士來家中批命格。道士說裴延命中帶煞,會禍及家人,王氏便把他送去了鄉下,許多年不聞不問。

倒是裴延的父兄每年都會偷偷去鄉下看他幾次,但為了不刺激王氏,一直也沒把他接回府中。

直到侯府出事,裴延作為僅剩的嫡子,才被接回來。家中橫遭鉅變,王氏變得喜怒無常,裴延與她本就沒多少母子情分,不久就離家自己去投了軍。

他出生於顯赫之家,卻沒享過一天的富貴。這幾年刀頭舔血地過來,才掙下如今的家業和爵位,著實不易。

“姑且試試吧。”魏令宜嘆氣道,“但願他肯聽我的勸。”

春玉抿了抿嘴,忍不住說道:“侯爺的性子,哪裡能聽得進勸?奴婢是替您委屈!當年因為裴家的事,您跟家裡鬧翻,老爺至今都不肯認您。眼見著侯爺封爵,也拿回了祖宅,還以為日子會好過一點。誰知道老夫人又鬧出這麼一件事……您可得多為自己和安哥兒做打算,千萬別……”

魏令宜嚴厲地看了春玉一眼,目光中暗含警告之意。春玉低下頭,知道自己說多了,乖乖地閉了嘴。

魏令宜知道春玉忠心,但有些事,只能放在心裡,絕不能隨便議論。這次裴延坑殺戰俘,被皇帝召回京,扣著數月都沒有動靜,前途難料。她曾暗中託兄長打聽宮中訊息,但什麼都打聽不出來。

這種時候,婆母還不分青紅皂白地胡鬧,真讓人頭疼。

雖然裴延多年來戍邊有功,但聖意難測,就連曾經與皇上患難與共的嘉惠後,最終都落得個棄婦的下場。魏令宜實在想不明白,那沈氏出身名門,少時就才冠京城,還與天子是少年夫妻。除了容貌,哪點不比莊妃強?

只能說,帝王家的夫妻,兄弟,母子皆不過如此,真沒什麼情分可言。

魏令宜輕輕捏著披風的一角,說道:“沈家姑娘入府的事,你抓緊時間安排。”

春玉道:“夫人,侯爺曾說過,將來侯府的一切都由咱們安哥兒來繼承。這回老夫人非要侯爺納妾,若那沈家姑娘將來得子,我們在府中該如何自處?”

魏令宜和裴延的兄長還生有一個遺腹子裴安,今年恰好十歲。

魏令宜神色淡然:“安哥兒畢竟不是侯爺的親骨肉,身子也不大好,侯爺說的那些話不能當真。母親怕家中子息衰微,讓侯爺開枝散葉也是對的。我這個做媳婦的,萬萬沒有阻攔的道理。以後千萬別再提這件事了。”

可春玉還是覺得不平:“沈家原本就是個小門小戶,他們家的姑娘,頂破天配個庶民做妻,如今能進侯府,也算是他們家的造化!”

“此話言之尚早。對沈家姑娘來說,進侯府未必是件好事。”魏令宜苦笑,嘆氣道,“侯爺的性子,連我們都摸不清楚,又豈是普通人應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