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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是偶然,如當年的舒餘喜歡上少年謝譚。

她第一次見他是在初三暑假。

雖然翟女士在學費方面並不吝嗇,但對舒餘來說,她始終是和普通人家的小孩不同的,生活中有太多需要用到零用錢的地方,她不願意向翟女士開口,就儘可能的利用假期時間去做兼職。

年紀小沒關係,很多工作對年紀其實並無要求,只要勤快肯幹,在暑假裡找一兩份工作並不難,在接到市實驗中學的通知書時,她正在遊戲廳打工。

上班時間早上八點到下午三-點,收銀員兼職打掃,雖然偶爾會遇到幾個難纏的客人或者學生混混,但老闆結工資爽快也從不為難人,所以舒餘做得還算順心,遊戲廳下班之後,她在隔壁餐廳還有個服務員兼外賣員的零工,主要給附近的訂單送外賣。

對謝譚初次有印象就是給遊戲廳送外賣,她在上二樓時遇到了幾個嘴巴不乾淨的混混地痞,可能見她單獨一個人好欺負,就堵了她調-戲,謝譚從旁邊經過,大概看不過眼,出手把她攔在身後,和人起了衝突。

那些地痞混混是附近混慣了的,尋釁挑事早已成了家常便飯,流氓無賴且不講道理,見有人不識好歹中途插手,自然不肯放過,兩方就這樣起了衝突。

雖然謝譚身手不錯,但到底雙拳難敵四手,樓上走道地方小施展不開又要護著身後人,不免吃了些苦頭,若不是後面同伴聞聲而來報復了回去,謝譚這次救人可算是虧大了。

樓上的動靜很快驚動老闆,兩方勸解之下事情很快平息,舒餘要送的外賣早就灑了一地,不過那時候她已經顧不上要被扣的工資,只一心想著感謝熱心幫忙的人。

就算時隔許多年,舒餘都還記得那時候的謝譚,畢竟自此之後她再沒見過他那麼狼狽的模樣。

臉頰青紫倒抽冷氣的狼狽模樣和後來當真是毫不相同,然而看在那時的舒餘眼裡,卻是蒙了一層耀眼光環的,她擔憂又忐忑的跟在這人身邊,主動幫忙擦藥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如果不是囊中羞澀,她真的很想用實質的金錢來表達一下濃厚的感激之情。

只可惜謝譚很不耐煩,勉強由她擦完藥之後就把人往外趕,一副毫不在乎模樣,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舉手之勞對別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舒餘就這樣滿懷遺憾的離開了,雖然回去後被扣了工資,但她心情依舊很好。

那之後謝譚在她心裡就有了個淺淺的影子,無關其他,就只是為了自己曾經遇到過這麼好的人。

不過,可能他們之間確實是有幾分緣分的,舒餘再次送外賣時在附近網咖二樓的豪華大包廂裡見到了謝譚。

包廂裡十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鍵盤聲滑鼠聲與大呼小叫摻雜在一起,空氣裡還有尚未散去的煙味,她提著十份外賣和人交接,就聽到靠在窗邊的少年罵了一句“蠢貨”。

其實那時候的舒餘只記得謝譚被打傷塗藥後五彩斑斕的臉,還真不清楚他什麼模樣,只是那句“蠢貨”罵得太蕩氣迴腸讓人印象深刻,於是,她一下子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是你!”她那時候當真是很激動,就這麼當著包廂裡眾人的面叫了出來,然後惹來一群人的調侃與怪叫。

站在窗邊的謝譚抬頭看她,那時候他已經很高,站在那裡像顆青蔥挺拔的小白楊,直面這人的臉之後,舒餘才意識到這是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同齡少年。

和後來的英俊不同,少年時期的謝譚是清雅俊秀的,若要細說的話,大概是足以打動所有同齡女孩子的好看吧。

看到他的臉之後,她才明白他那些同伴朋友們的調侃戲謔與揶揄是什麼意思,本來舒餘並無他意,只是被這些人一鬧,空氣中莫名就多了幾分尷尬,本來是感激對方,然而無形中卻給人添了麻煩。

她太清楚同齡人有些時候不含惡意的起鬨與調笑對當事人來說有多煩與難堪了,她曾經經受過太多,所以在看到少年皺起的眉頭與臉上的煩躁不耐之後,她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再不多說一個字,只乾脆利落的朝人鞠了一躬,留下一聲“謝謝”後就痛快走人了。

或許對曾經心懷善意的少年來說,她無意之中的行為反而給對方造成了困擾,她不想自己變成一個恩將仇報的人。

再後來,網咖這邊的外賣她就不送了,和同事換了換,生怕再出現上次的情況,不過某天對方請假,店裡只有她一個人週轉時,她去網咖那邊不免再次遇到了謝譚那行人。

這次送外賣她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不多說,就算有人起鬨笑鬧,她也只當聽不見,臨走前,坐在不遠處電腦面前的謝譚朝她招了招手。

舒餘遲疑著沒過去,換來對方明確清晰的一句話,“你過來,有事找你幫忙。”

“幫忙”兩個字一下子鑽進舒餘耳朵,她跑過去,看著謝譚從錢包裡抽-出幾張百元大鈔,“幫我去樓下買五包煙,十瓶水,要三瓶果汁三瓶運動飲料一瓶……”

原來是幫忙跑腿,舒餘松了口氣,認真聽清對方的要求之後,拿著錢去了附近的便利店,正值炎夏,外面熱得能烤死人,她把東西買回來後,被謝譚塞了一手小費。

買東西剩下的零錢對方全都給了她,少年自下而上抬頭看她,眉目端正,沒了上次的煩躁與不耐,愈發顯得人斯文俊秀,“給你的,謝謝幫忙。”

“不用的。”舒餘頗覺尷尬,不想要卻又笨拙的不知怎麼推卻,雖然她心意堅決,然而在謝譚臉色再度變難看之後,她只能有些憋悶的收下了這代表感謝的小費。

不過她心裡到底不願,在對方再度下單外賣之後,用那些錢多定了幾個菜,才算是徹底順了那口氣。

再後來,在遊戲廳值班的時候看到這群少年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彼此本就是陌生人,幾面之緣的功夫貼上去想必也是純粹討人厭,於是她只當客人對待。

在遊戲廳裡,她發覺謝譚的脾氣其實並不太好,比起身邊一群沉迷遊戲的朋友,他雖然也玩,但並不沉迷,倒是罵起人來更有精神,尤其是每次去外面接電話時,不痛快的模樣彷彿全世界都欠了他,一臉的厭惡與痛恨。

有好幾次,舒餘都看到外面合歡樹下雙手插兜暴躁踹樹的少年,還有一次對方發狠摔手機差點砸到了路過的她,本來不想多事的,但是那棵不大的樹真的快被少年踹斷了,她自己也差點受傷,於是她強忍著尷尬與羞恥,告訴對方,“這棵合歡樹是老闆娘從老家帶來親手種下的,老闆很看重,要是死掉的話會很麻煩,還有,摔手機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說真的,舒餘不太喜歡靠近情緒暴躁的人,尤其是異性,因為從小養父喝醉後就很容易狂躁,不管是罵人摔東西也好,還是和翟女士吵架起衝突也罷,都算是她的童年陰影,她懼怕這種人,向來是能離多遠離多遠,如果不是謝譚幫過她一次,她絕不會隨便爛好心插手這件事。

莫名其妙被人攔下的謝譚臉上不痛快的神色尚未褪去,讓舒餘看得心驚膽戰,然而對方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開口,“抱歉,我沒注意,以後不會了。”

對方的態度讓舒餘有些意外,不過也正說明了對方的好家教,雖然有時候看起來脾氣不好,但無論是之前幫人還是現在道歉無疑都說明了這是一個品行端良的好少年。

舒餘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畢竟她開口的本意也只是不希望這個少年沾染麻煩。

這之後他們再無交集,直到市裡下暴雨那天。

她從餐廳下班時天色已經漆黑一片,外面狂風驟雨,她出門沒帶雨傘,本想就這麼淋著雨跑到公交站坐車回家,誰知道出門時遇到了買東西回來的謝譚。

這人近段時間一直住在附近的酒店裡,平日裡就是和朋友網咖遊戲廳兩頭跑,舒餘也是因為見得多了才知道這些,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出聲打招呼,誰知道對方就舉著傘過來了。

“你要回家?”少年問。

舒餘點點頭,“嗯,下班了。”

謝譚視線落在她空空的雙手上,“雨這麼大,你沒帶傘,回去不方便吧?我記得公交站離這邊很遠。”

“也就淋點兒雨而已,不算大事。”舒餘道,畢竟從小到大從來不會有人給她送傘,自己淋雨跑回家她早就習慣了。

“雨太大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正好我現在有空,順路送你好了。”謝譚道,看她神情像是想拒絕,就多說了一句,“送你到公交站而已,不算麻煩,你和我為這麼件小事推來推去的話才叫麻煩。”

舒餘向來不太擅長拒絕別人的善意,最後只好低聲道了一句謝,走到對方的傘下。

公交站是真的有些遠,一把傘遮兩個人,讓舒餘很是不自在,她有注意到謝譚被雨水打溼的半邊肩膀,然而卻不敢再開口說些什麼,因為以她對這個少年不多的瞭解,說太多恐怕只會徒惹厭煩,就像他說的那樣,於他而言只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她若太鄭重其事的話,對方反而難受。

好不容易走到公交站,幸好車來得很快,舒餘留下一句感謝就急匆匆的上了車,等在車上尋到位置坐下,隔著雨幕回頭時,看到撐傘站在那裡的少年,她心口砰的一下快速跳了起來。

那是在此之前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她那時候並不清楚那意味著什麼,只是忍不住偷偷的隔著雨幕一直一直看他,直到對方漸漸消失在黯淡的視野裡。

那天回去之後,家裡並不平靜,喝醉了發酒瘋的養父在家裡大鬧一場,翟女士被推搡傷到了腰,小弟弟受到驚嚇半夜裡發起了高燒,她守在旁邊一夜沒睡,第二天請假沒去上班,在家裡照顧兩人,等兩天後大家都恢復後,她反而遲來的感冒了,頭重腳輕暈暈乎乎的躺在床-上養起了病。

為此,翟女士替她辭了兩份兼職,舒餘知道她是好意,也只得聽話在家休養,順便陪著小弟弟玩耍做早教。

偶爾在夜間的夢裡想起那個雨中撐傘的少年,心中總有些難言的悵惘,然而這種悵惘很快就被生活沖淡,藏到了自己都不清楚的角落裡。

後來臨開學前,舒餘又一次鬼使神差的去了遊戲廳和網咖那裡,只可惜並沒能見到期待中的那個人。

暑假很快結束,市實驗中學開學,對此舒餘是十分開心的,因為她再也不用待在家裡心驚膽戰的承受著養父越來越讓人噁心的目光。

在開學儀式上,她見到了本以為無緣再見的人,也終於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是謝譚。

感謝的謝,天方夜譚的譚。

***

九月的陽光下,站在主-席臺上的少年像是同樣在發著光的小太陽,舒餘聽到身邊女生們的竊竊私語和讚歎感慨,視線盯著那人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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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聽說今年學校特招了一個成績極為優異的外地學生,沒想到是他,學號001的第一名和她的008之間著實間隔了不少人。

就此,她開始了和謝譚同班三年的高中生涯。

那三年裡發生了很多事,她一件件的記得清楚,然後在心動之後,將這樣一個耀眼的少年放在心間默默暗戀,並不由自主的關注他。

無論是同班還是同年級之中,謝譚的成績都很優秀,某種意義上,他也曾經給了她許多支援與鼓勵,讓她對待學習從不氣餒懈怠。

想到這些往事,舒餘不知為何突然松了口氣,回過神來,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側著身子直勾勾的盯著謝譚發呆許久,謝譚也不看電視了,就那麼側過身來回視她的眼神。

“在想什麼,這麼專心?”他問。

舒餘本想說沒什麼,但對上謝譚那雙依舊漂亮的眼睛時,不由自主的說了實話,“突然想起高中時的事了。”

這個答案明顯讓謝譚愣了一下,怔愣過後,他笑了笑,“是過去很久了,怎麼會想起這個?”

舒餘也笑,“不知道,可能突發奇想吧。”然而此刻的她心裡真正想的是,在方伊面前謝譚的笑容,太特殊了,讓她怎麼都沒辦法忘記。

或許,她永遠都不可能看到這個人在她面前露出那樣的笑容吧。

大概是被“高中”兩個字勾起了回憶,舒餘注意到,謝譚也有些分神,眼神中是明顯在回憶些什麼的深思,甚至,他嘴角都多了幾分溫柔笑意。

這模樣看得她有些難受,她假借去廚房倒水遠離了這個人,站在廚房的玻璃窗前,她看著外面萬家燈火,將杯子裡的冰水一飲而盡。

透心涼的滋味很快驅逐了那點兒難受,直到謝譚不知為何出現在她身後,這些複雜的情緒才告一段落。

身後人的清爽氣息咫尺可聞,舒餘沒回頭,任由頸側輕微的戰慄感蔓延全身。

她耳朵與頸項非一般的敏感,謝譚即便什麼都不做,她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慌與退縮感,如果不是這人就站在她身後,恐怕她早已退到他懷裡。

“時間不早了,我們早些睡吧。”

謝譚有別於平日的聲音響起,那其中還殘留著幾分想到往事的愉悅,舒餘僵硬著身體,輕輕的應了一聲。

謝譚的手臂伸過來的時候,她心裡是抗拒的,然而身體卻違背了主人的意志,依偎到了對方懷裡,舒餘想起荊媛知道她決定和謝譚在一起時說的那句話――

“舒舒,別因為愛失去自我。”

她那時候不明白,覺得自己不會走上荊媛老路,然而事實證明,她的長-腿姐姐從來沒看錯,她們這樣缺愛且缺乏安全感從來不被人需要被人愛的人一旦陷入感情,心就再也無法被理智掌控。

即便她知道自己該拒絕想拒絕,然而這句話就是無法說出口。

時間和感情如流沙,在掌心中捏得越緊就失去得越快,然而,還是無法做到不去努力捏緊它們。

畢竟,那是掌中僅存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