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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Chapter 92

洛修斯想起, 上千年前,茫茫林海中那一條被踩碎尾骨的小黑蛇。

奈亞拉提普重生而為王。

可他登上王位時, 哪怕權杖在握,眾族類所臣服——用人族的年歲來衡量, 他那時依舊只是一個沒成年,白紙一樣的小孩兒。

孤身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一個人到了今天。

現在, 王要以性命護持他的子民了。

主並不在乎這種事情——可洛修斯想, 在某種意義上, 他是所有造物的父,他是奈亞拉提普的父。

但他並沒有為奈亞拉提普做過什麼。

“如果你要對人族開戰,我不會幫任何一邊。”洛修斯說。

奈亞拉提普垂首,恭敬, 疏遠的——鮮少在奈亞拉提普身上見到的, 說:“我不祈求您。”

“你不怕死嗎?夜鴞的主人, 有王以上的力量。”

奈亞拉提普說:“死亡是每一個王的歸宿。”

洛修斯怔住了。

奈亞拉提普抬眼, 碧瞳色澤極深,卻剔透而透徹,“也是王的使命。”

王為秩序而生。

為族人戰死, 是王至高無上的榮耀。

奈亞拉提普已經回答過洛修斯了。

洛修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造物擁有多餘、起起伏伏的情感。像有一塊石頭壓在了他心臟上, 擠住了血液湧動最迅猛的血管, 好像什麼都停滯了下來。

高大的王笑了笑,“我由衷地期望我與您的重逢之日。”

洛修斯望著奈亞拉提普。

奈亞拉提普同樣。他的眼神幾乎是專心致志的,專心致志地注視著洛修斯, 好像要將這一張他以前嫌棄得不得了的臉的每一處細節,都記在心裡。

洛修斯伸手。“我也是。”

奈亞拉提普屈下左膝,單膝跪在洛修斯的身前。

纖長的眼睫下垂。

王用前額,輕輕蹭了蹭洛修斯的掌心。

像無所保留的熱忱和依賴。

金色字跡又重現。

“妖族和人族開戰了。”

洛修斯高高地站在山崗,向下俯瞰,“是的。”

“造物的軀體,限制你太多了。”規則書寫,“暗面從深淵掙脫出來原本就遏制了你的力量,現在又在這副軀體裡,你根本發揮不出造物主的力量。”

洛修斯遠望,平靜道:“我和諾克第絲間的爭鬥,是一場談判,而不是一場硬碰硬的神明的戰爭。這世間,沒有神明的戰場。”

因為沒有哪裡,承受得住造物主的全力一擊。

洛修斯是要讓活著的造物依舊活下去,而不是讓活著的造物都死去了,他再迴歸天堂,重新創造出一個新紀元。

規則也知道,可是——“可諾克第絲根本不露面。你的行跡是公開給他的,你卻不知道他在哪裡,拖得越久,這世間就越混亂,對他越有利。你想和諾克第絲談判,可你要去哪裡找他?”

“人族。”

洛修斯說:“他是夜鴞的主人。”

他是夜鴞的主人,人族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人族對“夜鴞”的狂熱,完全已經超過了當初對教廷的信仰。

人們總是更容易在困境中走向極端。

洛修斯將自己傳送到了中王國教區,神心國——曾經的教廷所在地,國內的一座小城。

空間傳送這種法術,也會讓洛修斯的軀體更進一步的神化,所幸影響並不深,如果不動用更高階的造物主之力,洛修斯應當可以再在人間停留一年半載。

洛修斯曾來過神心國。

那時他在人間的遊往經歷尚淺薄,沒有去過幾處地方。

但他依舊記得神心國的恢弘輝煌。那是權力的頂峰輝煌。

故地重遊,出人意料的,神心國牆垣尚在,高樓未塌,殿堂依舊高築,昔日連綿成片的教堂也依舊挺立。

只是人去樓空。

掩了一層厚厚的塵灰。

但也並不是所有教廷神職者都離開神心國了。

一路來,洛修斯見過了無數瘦骨嶙峋,披在寬大的黑袍下,戴著黑金屬鳥嘴面具的“夜鴞”。

今天這是自從弗拉德宣告死亡後,洛修斯見到的第一個穿著舊日教廷神職人員的服飾的人。

是個中等身材的青年男人。

青年的面色有些警惕:“你是誰?”

眼前的是一個古怪的少年。銀色長髮,一身毫無裝點的白袍,胸前抱著一隻潔白如雪的長毛貓咪。

他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少年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所幸這個少年似乎不是夜鴞的人。夜鴞的人不會穿白衣服,也不會不隨身帶著面具。

少年走了過來,聲線溫和:“教廷現在還在嗎?”

這是問了個什麼問題?

青年說:“教廷從未消亡過,只是教皇閣下隨主前往了天國。”青年頓了頓,依舊保持著神職人員該有的肅穆——哪怕這種端莊的肅穆,如今會被人嘲笑得體無完膚,他說,“主永遠與我們同在。”

但少年也沒有嘲笑。他點了點頭,又問:“那如今的教廷,是誰在管理?”

教皇閣下一走,教廷的衰敗如此急劇——

凌駕於人間近千個王國之上的教廷,竟也有一日,會連掌權者姓名都不為同族所知。

青年暗暗地嘆了口氣,“是聖女薇拉。”

“薇拉?”洛修斯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是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薇拉,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上一次聽見,還是他剛剛到人間,競選教廷聖子的時候。

那一任,他是聖子。薇拉是他的聖女。

洛修斯記得薇拉。是個矮矮的,膽怯的,競選聖女時被遺忘在角落裡的孩子。

沒想到她留在了教廷,站穩了腳。

“薇拉在神心國嗎?”

青年點點頭:“是的。”

洛修斯微微笑了笑:“我想和薇拉見一面。”

青年瞪大眼——就算教廷沒落了,也不至於沒落到了隨便來一個陌生人都可以見到聖女大人的地步。“聖女大人可不是誰都能見的,你是誰,你有什麼要見聖女大人的必要理由嗎?”

“我是洛修斯。薇拉會記起我。”

“人們已經對教廷失去了信任。”

薇拉依舊是洛修斯記憶中瘦弱的樣子,卻沒有了一兩年前的怯弱。一兩年間,人間鉅變,人們也變了許多。

她坐在洛修斯對面,穿著白衣主教的衣飾,溫柔而悲憫——但洛修斯看得出,她並沒有白衣主教該有的實力。

薇拉只是一個天資平平的孩子。

她捧著花茶,似乎有些悲哀,“也對……主失去了信任。人們寧願無意義的因為逞兇鬥狠失去生命,也不願安分守己,等待教廷的幫助,等待,”薇拉聲音幾不可聞的低下去了,“主的庇護。”

一場舊人重逢,卻沒有太多寒暄。

長久的沉默。

直到薇拉笑了一笑,問:“你這兩年過的怎麼樣?”她等了兩秒,洛修斯沒有回話,她便笑著說,“你當初是我心裡最合適當聖子的人選——也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同齡人。假若你當初沒有離開教廷,或許……教廷現在就是另外一個光景了吧。”

洛修斯注目著她,卻沒有回應薇拉的話,他問:“教廷現在在幫助人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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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薇拉輕輕地說,“我們永遠是主忠誠的信徒。”

“那教廷目前還有多少神職人員?”

薇拉:“王國教區不清楚,如果神心國的話……還有二百三十七位神職者守在這裡。”

曾經的神心國,力量的金字塔頂,神職者上萬。

二百多個人的教廷,已經名存實亡了。

洛修斯沉吟了片刻,問:“人族——夜鴞的信眾沒有攻擊過你們嗎?”

二百多個人的教廷,能在人族的仇恨中存活下來,幾乎是一個奇蹟。

如果薇拉是聖女,當然薇拉不可能是教廷的最強者——但也基本可以敲定,目前的教廷也沒有昔日的頂尖強者了。

薇拉放下茶杯,猶豫了一下,她望了許久洛修斯。

終於,她說:“有一位先生,在保護著我們。他很強,是個很好的人。”

“他的姓名?”

“我們不知道他的姓名。”薇拉搖搖頭,“他沒有說過。他也戴著面具,但他不是夜鴞的人,夜鴞鼓動過信眾來一把火燒了神心國,是這位先生救了神心國最後的神職者和平民。”

洛修斯沉思著沒有說話。

薇拉說:“如果你想見到這位先生的話……我想,這兩天應該會有機會的。”尚年紀輕輕的少女,眉眼間卻積聚了太多憂慮和愁思,“人族和妖族開戰了,又會有一場不死不休的血雨腥風。”

薇拉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掉了杯中的花茶,整理了一下衣帽,站起了身,向洛修斯笑了笑:“待會兒我要和同伴們出城,先失陪了,你好好休息。”

她終於露出一點少女的俏皮:“我會做鷹嘴豆燉湯,晚飯招待你。”

洛修斯就是從城外而來。

他平靜地說:“城外有很多夜鴞的瘋子,他們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

“我知道。”

“那為什麼要出去?”

“外面有夜鴞的信徒,也有受傷的,無辜的人們啊。”

“你們幫了他們,可能不過是一命換一命。”洛修斯客觀評述,“你們是教廷最後的神職者,既然已經有人保護你們了,就不要辜負他的付出。”

薇拉呆呆地看了洛修斯一會兒,“可我們守在神心國,不是為了避難,是為了……竭盡所能,讓狀況變得更好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

“這是神職者的使命,”她望著洛修斯,“我想,那位先生救了我們,是想讓我們去救更多的人。”

薇拉走了。

教廷昔日向來作風奢靡到了極致——滿足了人族對權力的所有期望。

但現在已經找不到過去美麗秀雅的白衣侍女了。

這裡只剩下了地位平等的神職者。

神心國相對封閉,氣候尚未被破壞,也沒有疾病肆虐。走遍人間的土地,洛修斯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繁茂蔥鬱、生機勃勃的植被了。

洛修斯守著一片菜園子。

薇拉臨走前,叫他摘滿一筐鷹嘴豆。

繆金二世跑進了菜園子裡的羊腸小道,胖胖的身體試圖擠進一方狹窄的豆蔓縫隙,結果被一個路過的神職者捏著後頸皮拎了起來:“不許破壞菜圃……啊!豆苗都被你踩扁了!!”

洛修斯嚴肅地摘豆子,裝作這只貓不是他的。

神職者氣得跳腳,卻拿一隻貓毫無辦法:“你沒事隨處亂跑幹什麼?”

忽然,剛剛被繆金二世壓扁了的豆苗上,踏上了一雙軍式純黑皮靴。

豆苗徹底斷了。

似乎有細細的黑羽墜落,落地即散。可無人可見。

一副銀質面具。

戴著一副銀質面具的男人,身形修長,肩背挺拔,面具下唇薄而色淡,嘴唇微掀:“去叫聖女……”

男人嗓音很好聽。

可他只說了幾個字,突然停了。

視線轉到了洛修斯身上。

……洛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