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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地下鐵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詭異的寧靜, 周遭只響徹著她一個人沙沙作響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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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惹人脊背發寒的反而正是這樣暴風雨來臨前的靜謐,要換成普通人恐怕已經是心驚膽戰得挪不動步了, 就是顧淺也多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用手中的手電筒掃過前方的樓梯和牆壁, 看著那些生命力過於旺盛的植物在被光束掃過後反覆地蠕動又重歸靜寂。

離她最近的是某條纏繞在扶手上的粗壯肉藤, 上面凸起的條條青筋就足以證明平時的養分供給絕不會差。

它緩慢地動了動, 在顧淺調轉過手電筒後就又安靜了。

但顧淺的視線卻沒有轉開,她盯著它,總覺得瞧出了些端倪來。

不單是這一根,顧淺注意到,生長在這些臺階夾縫和牆壁縫隙間的草葉雖然長得還是青蔥翠綠,但比起別處那肆意亂長的同類來說卻不是在一個重量級的。

就像是無形中受到了誰的管控,自始至終都沒長出那特定的範圍內。

這麼一想,顧淺心裡也明白了個七|八分。

——會獵殺人類的食肉植物固然是外界的最大威脅,可反過來利用的話, 未必不會成為一把同樣有利於人類這一方的雙刃劍。

藏在地鐵站裡的人們只怕是故意放任它們間或地長在這裡的,再小心控制著不會到能主動襲擊出入這裡的行動小隊隊員的地步。有它們守在這兒,哪怕對諸如“新人類”之類的傢伙防範得優先,但總歸是聊勝於無。

這舉動無法評判聰明與否,只能說是一著險招。

顧淺緩緩吐出一口氣,踏下最後一階臺階。

有根細小的枝條在她挨到時飛快地躥走了,顧淺也沒管它, 自顧自地環顧四周,試圖找出哪邊才是正確的方向。

她也沒得選,能透過的只有一條筆直的通道。顧淺就乾脆順著往這邊走, 直到眼前的黑暗驟然寬闊深邃起來,她倏地看見正對面的盡頭有一點白光一閃而過。

“誰?”

下一秒,她就聽到有個緊張的男聲遠遠地在問。

“誰在那邊?”

要說在這樣危機四伏、不少植物靠著聲源來捕獵人類的情況下,發出這麼大聲音可不是個明智之舉。但現在是在夜晚,加上可能也看到了她打著的手電筒燈光,對方也無所顧忌了些。

“哎,”顧淺還沒來得及回答,同行的人就扯了他一把,聲音壓得很低,但在這空曠寂靜的隧道裡也變得頗有幾分響亮,“趙叔不是說了嗎,救他命的那個可能很快就——”

顧淺沒再聽清他們後面的話,只隱隱約約看到遠處那更高點的人影在另一個人的耳語下也暫時放下了警惕,雙方都是彼此提防著又走得近了些。

再拉近距離,顧淺也看清楚了,站在地下通道對面和她遙遙相望的果真是一男一女,擱在人群裡都是中上長相,看著才二十出頭,搞不好出事前還只是普通的大學生。

而看女生緊緊地挽著那個男生的胳膊的架勢,顧淺覺得自己的猜測還能再往情侶上靠靠。

“誒,”女生的眼神要更尖點,一眼看到顧淺手裡的那支橙色手電筒,“那個就是咱們這兒的吧——”

顧淺的手腕翻轉了下,她倒是也早就注意到了,手電筒筒身的底端印了一行凸出來的塑膠小字,本身質地也看著就十分廉價,估計是這裡以前哪家商店活動的時候派送的。

那對小情侶多少放下了點警惕,男生開口問道:“你認識趙叔嗎?”

“你們說的是那個受了重傷的?”

顧淺問:“他回來了?”

小情侶互相對視一眼,總歸是暫且確認了她的身份,態度也不自覺緩和不少。

“他已經被送到裡面治傷去了,”男生說,“再往裡走就有一點點繞,帶你過去的吧——我們就是出來接應的。”

“我叫嚴拯。”

他自我介紹道:“這我女朋友。”

那女生明顯對出來這麼遠還有點緊張,一刻不離地扯著自家男朋友的胳膊。但就像那個中年人說的,留駐在地鐵站裡的眾人地位平等,任務均攤到誰頭上都是沒辦法的事,比起那些要冒著生命危險外出尋找食物的同伴,他們只需要在植物蟄伏的夜裡出來接個人已經是幸運不少了。

顧淺點點頭,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也說不準是哪裡傳來了一下下滴答的水聲,男生困惑地糾著眉,跟他們走在一起的顧淺看到他神情的異樣,“平時沒這聲音?”

“不知道。”

嚴拯咬著嘴唇糾結了半天,最後給出這麼個答案,“我倆也才找過來沒多久,之前都是在後勤負責打打雜什麼的,不怎麼常出來……可能只是在裡面聽不見……”

顧淺“哦”了聲。

“對了,”她想起之前一直徘徊在心頭的疑問,“那些變異的植物到了晚上就動不了了?”

這對情侶有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驚訝怎麼會有人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和那個顯然已經是老油條的中年人相比,他們還不知道會有她這樣來自“別處”的傢伙在。

“是啊。”

嚴拯理所當然地答道:“不然你以為光憑我們兩個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就是你說的那樣,說到底再進化也只不過是植物,大部分要有光照才能活動自如,太陽一落山就歇菜。”他看了自己女朋友一眼,“我都對付不了怪物,芊芊更不行,就只好白天找個地方躲著,等夜晚再行動,有次偶然間看到這附近有人出入就找過來了。”

他頓了下。

“不過,據說是我倆命大。”

“就像我剛才說的,受限的只是‘大部分’。我們也是到了這裡來以後才聽他們說,其實晚上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沒,不,因為看不見沒準還要更甚……”

顧淺的餘光瞥見他沒被挽住的那只手裡還提溜著一根胳膊長的鐵棍,想來也知道是為了以防萬一防身的。

嚴拯留意到她的視線,頗為無奈地咧了咧嘴。

“其實這裡頭還好,比外面安全多了。”他望向頭頂,“然後因為都差不多危險,出去蒐羅物資的小隊分的是白班和晚班,基本上隔那麼兩三天就得‘少’一個人。”

他這話說得半直白半委婉,顧淺沉默兩秒,問:“你們現在有多少人?”

“原來加上我有四十多個,”嚴拯嘆道,“現在還剩二十七八。”

他撓撓頭。

“本來這段時間也有點步上正軌的感覺了,每次回來人都是齊的,沒想到趙叔他們這次……”

幾乎全軍覆沒。

彷彿是為了挽救一下子變得過於沉重的空氣,嚴拯趕緊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回來的不止是趙叔,”他說,“再早點還有個隊員自己找了回來,也是腹部受了傷,現在都抬到棚子裡好一起處理呢……”

這種時候,能多活一個總是好的。然而還不等顧淺對此發表什麼感想,隨著嚴拯那個叫“芊芊”的女朋友明顯呼出一口氣的聲音,她再一抬頭,已經看見不遠處亮起的淺淡燈光。

儘管看著有點暗淡了,澄黃色的燈光卻仍是讓人洋溢起暖意。原本一直緊繃著的嚴拯也放鬆下來,他加快腳步往那邊走去,揚起了聲音。

“我們找到趙叔的救命恩人了!然後順便看了一下,周圍的防護植被長得也……咦?”

他愣住了。

顧淺:“怎麼了?”

她落後了他們幾步,這會兒只看到倆人直愣愣地戳在原地。

“大家都不見了……”那個叫芊芊的女孩有些慌亂地說,來回扭頭觀察著情況,“不應該啊,我們出來的時候明明還……人都到哪裡去了?”

……?

哪怕是不去思考,這麼久的經歷得來的直覺就已經足夠讓人反應過來不對勁。顧淺聞言,也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站在邊上把裡頭的景象看了個清楚。

石瓷磚面被打掃得還算乾淨,幾塊分佈在轉角入口附近的鋪蓋和椅子邊散落的紙屑都證明著曾有誰待在這裡,把這兒當成是臨時駐點來好好守衛。

可放眼望去,無論是這門口還是再往裡的地方都不見半個人影,視線越過十來個零零散散地用支架和塑料布格擋出來的“小隔間”,顧淺甚至看到了最裡邊嚴拯口中那個臨時搭建起來讓傷員歇息的棚子。

縱然棚內的小燈也是亮著的,在篷布上映出兩三道鐵桿的影子,但同樣連一丁點動靜也聽不見,整個地鐵站大廳內靜得可怕。

“怎、怎麼回事?”

連嚴拯都結巴了一下,他把手撐在嘴邊作喇叭狀,“你們人呢?!張隊!吳醫生!……趙叔——?”

他脖子都喊得漲紅了也沒有得到半點回應,最後還是猛然反應過來的女友心驚肉跳地狠拍了他一把——萬一真有什麼狀況,還不驚動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怪物來襲擊他們。

顧淺倒是無所謂,對方要真蠢到在這種時候主動蹦出來,也就意味著不用再多費什麼心思了。

也不知該說是慶幸還是什麼,嚴拯的聲音迴盪在大廳裡,自始至終都沒有激起半點迴音。這孕育著不安的寧靜簡直令人頭皮發麻,孫芊芊拽著衣襟的手指都在發抖,試圖在這其間找出一丁點證明這裡安全無虞的跡象。

“往……往好處想,”她顫抖道,“是不是他們臨時撤去哪兒了?”

然而在場的三人都知道這有多不可能——滿打滿算,從他們倆出來接人到現在回來也不可能超過十餘分鍾,是何等離奇的原因才會讓二十多個人在這短短的十分鐘內突然決定要集中撤離到根本沒和同伴知會過的地方,更遑論還帶著傷員。

“不太可能了。”

半蹲在牆邊觀察了數秒後,顧淺站起身,“我勸你們倆都當心點。”

孫芊芊似有所感地扭過頭,在看到她方才挨著的地方時,臉色刷的就變了。

那裡的痕跡微小得一不留神就很容易看漏,可一旦發現,存在感就強得再也無法忽視了——一小串圓斑狀的血跡飛濺在牆角,稍微湊近就會發現邊緣處還是溼潤的,顯然才剛剛落上去沒多久。

除此之外的地方都很乾淨,可恰恰是這種潔淨才叫人毛骨悚然。

要是還有人受傷流血,血跡不可能單單只有這一處,那剩下的都去了哪裡?

如若不是這一小串血跡真的只是個意外,就是在他們外出時潛伏進來的不知名生物……能把人吃得連一根頭發絲都不留。

“再往前看看吧。”

嚴拯神色緊繃道:“我就不信……真的連一個人都沒有。”

天花板上的燈泡還一如他們倆離開前那樣亮著,雖然同樣稍顯暗淡,倒也沒了再多打著手電的必要。顧淺關了中年人交給她的手電筒,嚴拯則是把自己手裡的那個交給孫芊芊,和電池一塊保管著。

他們經過的那兩排“小隔間”,有幾個的塑膠簾子被胡亂掀到了頂上,裡面的瓶瓶罐罐都是打翻了的,足以說明原本待在其中的人出逃得有多匆忙。

嚴拯是強忍著不安才在女朋友面前挺直了腰桿,他急切地在四處尋找著任何可能還留在站裡的同伴,可越是寄予希望,他的心就越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這沉重一直持續到他們走到隔離傷員的小棚前,他只一瞥就看到躺在裡面的人露出的半截小腿,喜色頓時溢於言表。

他就知道……!

“趙叔!”嚴拯跨上去,一把掀開門簾,“你知道他們都到哪兒去——”

聲音戛然而止。

孫芊芊有點擔心地跟上來了一步,她還站在嚴拯身後,雖然視野被他擋去大半,但也同樣看到了橫躺著的那兩人,一聲淒厲的尖叫傾瀉而出,迴響在牆壁間又被她死死地捂住給憋在嗓子眼裡。

分躺在兩張架子床上的,確切地來說,應該是兩具屍體。

其中一個就是顧淺救下的那個中年人,因為他的皮膚發青得厲害,連她都差點沒認出來。他的雙手就像皺巴巴的雞爪一樣蜷縮在身側,上衣被裁開,血淋淋的傷口還未經處理,也不再需要處理了。他的神情宛如是在死前見到了什麼極度令人驚駭的事物一般,嘴巴大張著,整張臉都是扭曲的。

另一張床上的屍體似乎要平靜得多。

那男屍也就三十歲出頭的年紀,腦袋了無生氣地歪向一邊,雙目緊閉,凹下去的臉頰枯瘦乾癟,這彷彿被誰吸乾了全部體液的模樣讓顧淺第一時間想到了她當初在街道上看到的那幾具身上佈滿枝葉、還保持著奔走姿勢的乾屍。

這不對勁。

顧淺想。

她明明記得那些樹葉就跟饜足了的似的連動都懶得動,怎麼會費這麼大的功夫跟到這兒來。

再者,這男屍的身上明明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不,不如說是還少得過分了——

顧淺的目光下移到他的腰側,雖然整體都乾枯了下去,但還是能看出那裡缺了完完整整的一大塊肉。

“他之前就是這樣嗎?”她問。

嚴拯條件反射地去看孫芊芊,後者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不不不是,”孫芊芊磕磕巴巴地說,“我在醫生清理傷口的時候幫忙遞了一下止血鉗和繃帶,當時他還說要多打點麻醉再好取出來裡面的——”

她想起當時還能忍著疼談笑風生的男人,再看看眼前這具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冰涼屍體,禁不住又是一個冷戰。

現在,唯一最有可能讓他們弄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只有還留在這個棚子裡的屍體和物什了。顧淺轉過頭,餘光不自覺瞥過什麼,她視線一頓,停在了那裡。

她之前沒有看清楚過中年人胸口和肚子上的裂傷,此時此刻,忍著血肉模糊的不適,她竟然隱約瞧見有一樣黑黑圓圓的東西動了一下。

……?!

顧淺推開他倆,自己快步走近,再仔細看去——

不止是一個。

那腹部的撕裂傷裡埋著四五顆指甲蓋大的小黑球,表面還生著足以勾住皮肉的倒刺,瞧著就令人牙酸。至於那個引起了她注意的,還在不住地輕輕晃動。

直覺在瘋狂地敲響著警鐘,顧淺清楚地意識到絕對——絕對會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發生。

“……蒼耳。”

突然之間,孫芊芊夢囈般的喃喃道。

顧淺回過頭。

和她同樣疑惑的還有嚴拯,他詫異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蒼耳,”孫芊芊急急忙忙道,語速快到以至於有點混亂了,“或者隨便什麼亂七八糟的,就是那樣會把結出來的種子用倒鉤掛在衣服上讓帶著走的植物,他們會不會是遇上了這種——”

她說得顛三倒四,顧淺和她男朋友倒是都聽懂了是什麼意思。

襲擊趙叔他們那支小隊的,搞不好就是類似於蒼耳那樣專門利用活物來四處傳播自己種子的植物。母體吸乾了其他人的養分,還剩下的兩人以為是自己逃過了一劫,卻不料真相是他們被當成了載體。

……他們把種子帶了回來。

埋在血肉裡的種子在溫暖的環境裡被“孵”了出來,中年人那邊可能是因為回來得晚還慢點,更早回來的那一個就先一步地成了溫床,破“土”而出的種子讓整個地鐵站都跟著遭了殃。

因為要接應而被派出去的嚴拯和孫芊芊兩人,反是機緣巧合下躲過了一劫。

“這實在是……”

同樣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嚴拯震驚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他立馬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那這麼說,那些孵出來的鬼玩意兒又在哪裡?”

顧淺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了口。

“你自己不是也清楚嗎?”

嚴拯跟猛然被掐住脖子一樣啞了聲。

——想要消化掉除去他們和棚裡寄生屍體的二十四人也是不小的工程量,它們必定是沒有時間離開的。更何況遠遠地還聞得見有三個活人正在靠近,有送上門的食物,誰還傻到不享用掉這“餐後甜點”再走?

再誇張點,搞不好它們連走都沒想走。這明顯就屬於嚴拯口中在夜晚也能活動的族類,既然不需要陽光,偌大的空間還沒有別的同類來干擾,簡直是個天然溫室。

換句話說,自打他們走進這拐角後連通的大廳,就走進了那些埋伏在暗處的“怪物”的狩獵範圍。

危機近在咫尺,孫芊芊快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她想遠離屍體,又不敢和唯二僅存的活人離得太遠,只得倒退兩步退出棚子。

徘徊在鼻尖的血腥味淺了些,她剛鬆口氣,彷徨地擰過頭去。

“啊、啊……”

她不抬頭還好,這一下子,同樣可怖的畫面就深深地刻在了孫芊芊的視網膜上。

嚴拯方才喊了好幾聲都不見蹤影的“吳醫生”正倒掛在天花板角落處的陰影裡,他的手腳以詭異的角度彎折在管道間,眼鏡的一條腿斜斜地掛在耳朵上才不至於徹底掉下來。

脖頸處沁出的血一滴一滴,盡數滴落在地面上,積成小小的一灘。

她突然明白了,之前在外面聽到的水滴聲是怎麼回事。

“呀啊啊啊啊——!”

尖叫聲同時驚動了還在提防著幾顆正在孵化的種子的顧淺和嚴拯,前者準確地找到了她望著的方向,也一眼看清了那副景象。但她的重點卻並未放在那具倒吊的屍體上,而是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管道周圍的三兩道詭異黑影上。

“現在,立刻——”她喊道,“你們還知道哪個出口,往那跑!”

只這麼一瞬。

差不多就是在她話音未落的同時,那幾隻不大點的小怪物明白自己行蹤已經暴露,也不顧再把這具屍體掛起來,尖嘯著從趴伏的管道上一躍而下。

它們嘰嘰喳喳地笑著,笑聲尖銳又刺耳。細細長長的手腳支撐著佈滿尖刺的扁豆腦袋,看上去就像是豆莢上長了一堆倒鉤的豆芽。

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豆芽”還長了歪歪扭扭擠在一起的五官,個頂個的鼻歪眼斜,一張嘴都是滿滿當當的尖牙。

最要命的是,還不止是這幾個。

真應了他們的猜測,在那三兩個豆芽人跳下來之後,別處的陰影下也有什麼在蠢蠢欲動地攢動起來。

嚴拯站在原地想了不到半秒,扯著孫芊芊的胳膊就沒命地往斜前方奔去。

“那個水滴聲——”他同樣難以置信,“剛才在通道裡聽到的難道也是吳醫生他……?!”

顧淺顧不上回答他,她心知這麼遠不太可能傳得過去,但十有八|九也是他們其中一個被拖出去的同伴。

那些長了滿頭掛鉤的“豆芽”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放他們走。

它們邊發出毫不留情的尖笑,邊張牙舞爪地往這邊擠來,不斷有新的豆芽人加入了這個隊伍中,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經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嚴拯的頭皮快炸了,他都不敢想這麼多小怪物是怎麼被帶進來的,他胡亂地揮舞著手裡的鐵棍試圖驅趕這堆剛高過他鞋子的小怪物,卻被輕鬆躲過不說,還恰恰起到了反效果——有那麼一兩只竟然抓住了棍子,沿著一路連爬帶跳地竄上來,張嘴就朝他的手上咬了下來!

一聲痛呼,嚴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虎口被扯下一小塊肉來,餘下的豆芽人在聞到這血味後更興奮了,爭著搶著想多吃一口。

“拿過來!”

眼見得鐵棍在他手上發揮不出什麼作用,顧淺劈手奪過這傢伙事,反手就向身後一隻從消防箱上跳下來的“豆芽”上抽去!

生死攸關之時講究的就是這麼一個穩準狠,鐵條再精準不過地擊打在豆芽人似的小怪物身上,它小小地尖叫一聲,整個身體在空中翻出好幾圈後淹沒在了同族之間。

眼看著湧上來的越來越多,顧淺當機立斷,她手腕再一翻轉,徑直砸爛了消防箱的玻璃,掏出裡面的滅火器,拔掉保險栓就朝前方噴去。

這怪模怪樣的包圍圈被她硬生生地噴出了一道缺口,她招呼著那兩人改了逃跑的方向——事到如今,也不能指望按著預想中的路線來了。

這些棘手的傢伙打也打不得,一挨上就要麼被咬掉肉要麼被倒鉤纏上,還全靠人海戰術取勝,簡直是要多難纏有多難纏。

唯一還值得慶幸的就是平時負責後勤的兩人對這裡的地形相當熟悉,顧淺只要清理掉追兵就好。嚴拯左看右看,衝著直梯邊上一扇上了鎖的門撲去,他慌忙從兜裡掏出鑰匙串,孫芊芊使勁催他快點。

“我在——”他咬著牙,拿鑰匙的手抖得厲害,終於一下子插進了鎖孔裡,“在儘可能快了——”

他驚惶地又看了眼密密麻麻追來的黑豆人,用力擰開了門鎖,往孫芊芊背上推了一把後自己也一頭扎了進去。顧淺一棍揮開了又一個敢張著嘴巴撲上來的豆芽人,反手關上門的同時不忘拔下還插在那的鑰匙。

她用肩膀頂著門板,在裡頭把門反鎖,尖銳的嘈雜聲驟然弱下來,但明顯能聽出它們還在門外徘徊,根本沒打算放棄。

然而,無論如何,至少當下是能稍微歇一下了。

孫芊芊臉色蒼白,心有餘悸地彎腰拄著膝蓋,眼眶都有點泛紅——誰能想到出去還不到二十分鍾,賴以生存的居留地就被攪了個天翻地覆。

顧淺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本來以為好歹能有個地方容人睡個安穩覺,不曾想卻在她來之前就被吞噬得一乾二淨。

“這下怎麼辦?”嚴拯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再往前是沒法跑了。這裡早就沒電了,這燈全靠我們自己搞來的發電機才亮,根本不夠電梯用的,就是條死路——”

他還有句話沒說出來,哪怕是勉強能用,看那堆豆芽人的利齒,保不準就有爬進去直接把線纜給咬斷的。

這想法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三人都安靜下來後,就聽到有異於吵鬧聲的“咯吱咯吱”的動靜響起,聽這聲音,這些傢伙之前不咬鐵棍怕不只是因為沒有必要,這會兒搗鼓不開門鎖,乾脆決定要把一整扇門直接吃掉了!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顧淺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在門外那嘈雜聲中分辨出了另一種隱隱約約的響動。

……水流聲。

低頭瞄了眼錶盤,顧淺不由慶幸之前為了對付那個怪嬰,在加成速度之餘,把剩下的點數全點在了力量上。

“電不能用了,”她問,“那水呢?”

嚴拯:“哎?”

他順著顧淺的視線望過去,看到分佈著大大小小管道和閘門的牆壁——這也是他平時看管的房間之一,自然是最清楚的。

“有。”他茫然地答道,“我們為了以防萬一都把蓄水池裡的水留著沒用過,可是這又怎樣——”

“有就好辦了。”

顧淺冷笑一聲,“讓開。”

——畢竟是植物,澆多了水也是會淹死的。

她挑著離門最近也最粗的一根管道,抬腳便踹了過去!

鐵管搖晃著墜落下來,與此同時,顧淺一把將緊鄰著的那個閘門擰到了最大。

下一秒,她猛地拉開了門。

“來,”顧淺面無表情地說,“送你們一個大禮。”

豆芽人:“……嘎?”

不知所以的面面相覷間,它們抬起了頭。

——沒頂的洪水,洶湧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有點晚了,還是祝大家七夕快樂!

今天的我是粗長的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