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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遊清微吃過晚飯,又給拾酒和路無歸上了供飯,等她倆吃過供飯,便把她倆叫到書房。她的書房夠寬,稍作挪移便清理出一塊不小的地方,添置了一張供桌,兩個打座的蒲團。

她燃上三支清香,翻開經書,坐在供桌旁的椅子上唸經。

拾酒和路無歸並排盤腿坐在蒲團上,閉著雙眸,聽著遊清微唸經。

吳曉道悄悄地推開虛掩的書房門進去,躡手躡腳地坐在沙發旁,託著下巴看著她們做晚課。她以為只有她在道觀中的時候才會做晚課,沒想到遊清微在家裡也會做晚課。她眼尖地發現,供桌上燃的香飄起來後不是往上升的,而是緩緩下移,落在路無歸和拾酒的鼻間被她們吸收了。

遊清微念的清心咒的全名叫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是道家的經藏。

路無歸最喜歡是的道德經。她在遊清微唸完清心咒以後,便讓遊清微念道德經給她聽。

遊清微翻開道德經,朱唇輕啟,緩聲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路無歸覺得遊清微念得比道觀裡的道士要好聽,雖然少了那股悠沉綿長迴盪心魄的韻味,但這輕柔中略有幾分清涼的聲音像是沁涼的清泉潺潺流淌,聽起來自有一股清明悠然的意味。

一直蜷在路無歸手腕上的大白聽著遊清微唸經,原本懶洋洋的眼皮一點一點地變沉,那小腦袋一點一點跟雞啄米似的,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拾酒聽說聽不太懂,不過,聽著這經聲,再吸收著香火,只覺渾身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遊清微唸完經,她放下手裡的經書,見路無歸和拾酒盤坐在蒲團上閉著眼睛打坐入定,原本纏在路無歸的手腕是在大白化成三尺長,那長長的蛟龍身軀在路無歸的胳膊上繞了一圈,尾巴下垂,只腳攤開,蛟龍嘴巴半張,睡得癱成一條。要不是它是妖靈,遊清微很懷疑它很可能發出呼聲或者是流出口水。

她扭頭朝坐在沙發上的吳曉道看去,就見吳曉道半張著嘴,呆呆地看著大白,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放輕腳步走到吳曉道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把吳曉道叫出了書房。

遊清微領著吳曉道去到院子裡,她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躺,問:“錦塵道長讓你過來,沒說什麼嗎?”

吳曉道搖頭,說:“他只讓我過來住一陣子,讓我聽你的。”

遊清微輕輕點頭,說:“那你放心地住在這,有什麼需要跟錢姨說或跟我說都行。”她大概能明白錦塵道長的用心。吳曉道在這,代表著上清宮對她們的看顧,表示誰要是在她頭上動土,上清宮絕不會坐視不理。她不願小悶呆墜入惡鬼道,錦塵道長和翌彌大師同樣不願。

午晚時間剛過,俞老闆打電話給遊清微,告訴她失蹤工人的家屬都到了,想問她要怎麼安頓。

遊清微讓他按照工傷死亡談賠償,又說了句:“我現在過去。”這事她已經交給俞老闆代為出面處理,不必自己再過去。不過,她覺得應該帶路無歸去看看。

她讓大白和吳曉道看好家,便帶著路無歸去往工地。

她和路無歸從車上下來,便見到工地上到處都貼著符。這些符中有效的就那麼幾張,大部分的符沒什麼效用,不過,工地鬧出這麼大的事,有這些符在,能讓工地的人安心。

辦公室裡傳來哭聲,老老少少十幾個人擠在屋子裡。

遊清微朝正在和他們交涉的俞老闆輕輕點了下頭,示意他繼續忙,自己則領著路無歸搬了張塑膠方凳在角落裡坐下。

屋子裡,抹眼淚的抹眼淚,哭的哭,一片愁雲慘淡。俞老闆再三說出了那事人可能已經沒了,已經找了好幾個大師看了,要是有辦法把人找回來,他絕對會找,也不坐說坐在這裡談賠償,家屬仍舊哭著求著要找人,甚至有家屬已經印好了尋人啟事。

小女孩抹著眼淚,說不要錢,要爸爸。

遊清微聽到說“要爸爸”,突然就想到自己小時候,鼻子莫名的一酸,眼睛有點發熱,當即把頭扭到一旁,出了會議室。

路無歸過去,拿起一張尋人啟事,見到上面貼的照片是她前天晚上打死的工人中的一個。這人三十出頭的樣子,笑得傻傻的,但顯得很開心。

拿著尋人啟事的婦人見路無歸看尋人啟事,就問她:“你是這裡的人嗎?你有沒有見過我老公?”她又讓路無歸去看尋人啟事上的照片,說:“就是這個人,你看看。”

路無歸想說:“這人被我打死了。”可看到她那滿上期盼的眼睛,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一對五十多歲的兩口子坐在沙發上,女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邊哭邊念,說他們兩口子三十多歲才有的兒子,要不容易養到這麼大,剛介紹了物件……

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說失蹤就失蹤。我兄弟兩個孩子,大的剛上大學,小的剛出生,我弟媳還在月子裡,都沒敢把這事跟她說……哎喲,以後這一家子可怎麼辦喲……”

……

遊清微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見到路無歸蔫蔫的低著腦袋出來。她走到辦公室門口,對俞老闆說了句:“俞老闆,我先回去了,回頭電話聯絡。”

俞老闆應了聲,起身快步趕出來,在遊清微的車旁停下。

遊清微遠遠地看了眼辦公室裡的人,暗嘆口氣,說:“你和他們談好後,回頭把他們的賬號發給我。”說完,跟俞老闆告辭,領著路無歸上了車。

她把車駛出工地,見到路無歸愣愣呆呆的,喊了聲:“小悶呆。”

路無歸“嗯”地應了聲,那聲音悶悶的。

遊清微說:“做我們這一行的,經常遇到鬼上身或者是中邪術發狂,對身邊的人發起攻擊的,甚至有拿刀殺人的。通常來說,一般都是把人按住捆起來,然後再想辦法驅邪,有時候情況緊急來不及綁,就把胳膊關節弄脫臼。回頭我教你。”

路無歸點頭,應了聲:“好。”她問:“遊清微,我打死那四個工人,是不是不對啊?”

遊清微說:“當時的情況,也是沒辦法。只是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儘量把人救下來。因為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是一個家庭,他有父母妻兒,打死一個人,毀掉的是一個家庭。救下一個人,救下的是一個家庭。”她頓了下,又說了句:“像前天晚上到我們家來的那些人,他們殺到我們家,打死了就打死了。”她不希望路無歸沾上無辜者的人命,但也不希望路無歸被要找上門時不還手。

路無歸“嗯”了聲,記下了。

遊清微見到路旁有一位妖妖嬈嬈的大美女招手攔車。這人有點眼熟,但她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見過便沒停車,直接開了過去。

突然,她感覺到後座上多了一個人,往後視鏡一看,就見到剛才伸手招車的大美女居然坐在她的後座上。要不是怕被追尾,遊清微差點一腳踩在剎車上。

路無歸感覺到身後多了個人,“哎?”了聲,回頭,她趴在座椅靠背上,說:“眭子雋,誰讓你上我們的車的?”

眭子雋哼哼一聲,說:“你不是用小紙人向我傳信說要約我談事麼?這麼窄的地方,我看你這個大鬼妖怎麼動手。哎,遊清微,你專心開車,當心出車禍。我聽說你前陣差點被壓成爛泥,呀,真可惜。”

路無歸突然好想把量天法尺塞到眭子雋的嘴裡去。她覺得眭子雋好討厭。

眭子雋笑道:“遊老闆,看不出來您還是個厚道人啊。嘖,那幾個工人死了,怎麼也怪不到您頭上,您居然要給他們賠償。您說,回頭你這地盤上時不時地死幾個人,您還不得賠個傾家蕩產呀。”

遊清微心說:“要不是那四個人是小悶呆打死的,你看我賠不賠?”這話她只能在心頭說說,自然不會跟眭子雋說。

眭子雋翹起腿,略有幾分小得意地說:“是不是要跟我談合作呀?我早說了,民間協會那些人靠不住,不如跟我們聯手。說吧,想怎麼合作,我很好說話的。”那表情活脫脫地寫著:快求我,快求我呀。

得虧眭子雋沒有尾巴,要不然,遊清微很懷疑眭子雋會把尾巴翹到天上去。遊清微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眭子雋一臉“大驚小怪”的表情,很是不屑地輕哧一聲,輕飄飄地說:“這城市到處都是我們的眼線,你們的行蹤,我們瞭如指掌。”

遊清微見眭子雋這得意勁兒,頓時不想跟她說話。

她把車開到濱江大道,開進建在江邊的一家頗有點名氣的咖啡廳的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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眭子雋見遊清微把車開進停車場,頓時就有點緊張,問:“哎,你不會是想對我下手吧?”

遊清微沒理眭子雋,她下車後到江邊的一個露天位置上坐下,點了一份咖啡幾道甜點。

這兩隻鬼妖出身的大鬼妖那是即喝不了咖啡也吃不了甜點,她省了!

眭子雋環顧一圈,又探頭朝江堤下看了看,這才放心地坐到遊清微對面,問:“找我出來,就想讓我看你喝咖啡?”

遊清微說:“青柳街。”

眭子雋“哎?”了聲,問:“什麼?”沒頭沒腦地冒出個街名來,怪怪的。

遊清微說:“你們可以在青柳街活動,但不能鬧出人命來。這是我的地盤,協會不會到青柳街跟你們為難。”與其讓這些妖靈協會的人亂躥惹事生非,不如劃一條街給他們,回頭有事的時候,她也好找上門去。到青柳街找妖靈協會這些妖靈鬼怪總好過到陰路找他們。

眭子雋的眼睛一亮,一直晶瑩的眸子直勾勾的睨著遊清微,說:“公然劃地界給我們,你就不怕沒辦法跟協會交待?”

遊清微喝了口咖啡,慢慢悠悠地說了句:“現在是他們沒辦法跟我交待。”

眭子雋的眉頭一挑,說:“我們是要跟協會劃江而治,眼下可是局勢一片大好。”

遊清微輕笑一聲,說:“白太煥難對付,李泰興不好惹,他們手底下的那些爪牙倒是挺好剁的。”她若有所指地睨著眭子雋,說:“例如,可以先斷一斷他們的消息來源渠道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