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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滄海一聲笑(12)

福州府

林蒙時隔數日,回到了福州。

因抵達福州時,已是傍晚,於是她先回了伏鰲山,在伏鰲山過了一夜。等第二日清晨,在飛瀑旁練過了劍,吃過了早飯,林蒙這才打馬進城。

瞧她這騎著駿馬,腰挎佩劍,有神駿飛鷹相隨,因為做男裝打扮,還塞了把摺扇,怎麼看都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架勢。只當她行在福州城內,行人們卻不會把她當成紈絝子弟,反而對她十分尊崇:

這多年來,林蒙可是和福州的繁榮安定息息相關。

不說其他的,就是當年最早一批在伏鰲山上書院讀書的,有透過科舉入仕的,有成為福州府皂吏與衙役的。便是城內許多大戶人家的護院,都或多或少從林家的武館學過武。更不用說信局的出現,水力局的成立等,為當地百姓提供了多少便利和工作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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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堂的出現,也拘束了江南這邊的三教九流。霹靂堂的最基本堂規,“不傷天害理,不乘人之危,不欺老弱婦孺,不損貧病孤寡”。

不管怎麼說,處在中心位置的林蒙,在南五省尤其是福建,可謂是根基深厚,還深得民心。

只她仍舊是她娘心中的小孩子,回到家免不了被傅夫人一陣唸叨,還是林仲雄叫人來喊她,她才能給耳朵放鬆下。

前院書房內,林仲雄和林震南都在。

等林蒙過來坐下,管家送上茶後,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雨過天青色的茶杯中,茶湯清澈,香氣馥郁。

林蒙端起來正要喝一口,先前她娘絮叨個不停,她都替她娘覺得口渴,不想林震南道:“飛鴻,爹和我喊你過來,是想著我們福威鏢局合該去拜一拜霹靂堂。”

“先前也是我疏忽了,在岳父家時聽各路英雄好漢,都提起了在江南聲名鵲起的霹靂堂,我才恍然意識到我竟沒去親去拜見總堂主,還虧得咱們福威鏢局從霹靂堂進過許多有力的火器。”

林震南越說越懊惱,生怕禮數不周,惹來霹靂堂不滿。

林蒙放下茶杯,甩了一下袖子:“大哥大可不必如此客氣,霹靂堂總堂主一向敬重大哥的。”

林震南大喜過望:“飛鴻怎麼知曉?難道飛鴻親見過總堂主他老人家?”

林蒙:“……因為我就是霹靂堂總堂主。”

林震南:“!!”

林仲雄倒沒那麼錯愕,在林蒙看過來時道:“老夫隱約猜到了幾分。福威鏢局近年著實受了霹靂堂不少照拂,況且飛鴻我兒在鍛兵造器上的天賦,亦是有目共睹的。”

林蒙拱了拱手:“姜還是老的辣。”

林仲雄哈哈笑了起來:“今次你親口承認了,老夫才敢確定。”

林震南還有幾分恍惚:“可他人怎麼都說總堂主是個年長的男子?”

林蒙終於喝到了醇甘的茶,之後她微微一笑:“很快他們就不會那麼認為了。”

林蒙選擇性地和家裡人坦白了霹靂堂的相關事宜,林震南沒想那麼深,林仲雄心有忐忑,可他也清楚管不到她什麼。這麼多年來,林仲雄一直以當年一劍震南北的林遠圖為傲,也一直認為林蒙在武學上的天賦肖似林遠圖,但當年林遠圖也只是創下了福威鏢局,林蒙如今的作為,已超過了林遠圖。

金-鱗-豈-是-池-中-物。

最終林仲雄也只是對林蒙說:“你心中有數就好。”

林蒙鄭重應了,回過頭來又拿牡丹園哄好了傅夫人,接著便開始做進一步的部署。一次閒暇之餘,林蒙才想起東方不敗送給她的玉牌,本來她是藉此聯想到日月神教的內部勢力派系,還有任我行和東方不敗這頭把手和二把手的緊張關係,只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到:

東方不敗是不是對她有點意思?

林蒙撓了撓下巴,心想:‘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林蒙對她見識到的這個東方不敗,其實觀感挺好的,只是她也才見過他兩次,要說真有什麼意思,那還真沒有,何況兩次見面,都是刀光劍雨的。

這樣的緣分要真是緣分的話,那還真是挺獨特的。

林蒙只是發散下思維,很快就這點漣漪丟開了。

林蒙完全想不到再次見到東方不敗時,仍舊是在打打殺殺的場景下。

此時距離林蒙回福州做部署,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她又北上去了鄂北,並劍在任我行。本來林蒙以為任我行和左冷禪一戰,縮回黑木崖短時間是不會出來了,但沒想到這才多久,任我行就“回春”了,還親自出了一回手。

這期間,日月神教和霹靂堂的矛盾加劇。霹靂堂吞併了日月神教在江西的分旗,日月神教就對著有意向投誠霹靂堂的天河幫下手,而且霹靂堂一個分堂也遭到了襲擊。

不說被襲擊的分堂,就是天河幫,雖說被正教認為是旁門左-派,可天河幫和漕幫性質相近,掌握著一地水運,林蒙還挺看重的。

可以說,任我行重新且成功地吸引了林蒙的注意力。於是就有了林蒙的鄂北之旅,如無意外,她將這兒會一會任我行本人。且林蒙為了確保任我行過來,還反向策動了任我行安插在霹靂堂的內奸“鄂北金刀”何金雁,鄂北同時也是何金雁的地界。

這日,天朗雲清。

何金雁在自家為林蒙接風洗塵,這何府佔地頗廣,臨近當地最繁華的一條大街,在宴客的何府花園中,還能依稀聽到熙攘聲,不過並不顯得嘈雜,有鬧中取靜之意。

何金雁也有說到近來有個馬戲班子進城,城內百姓怕是都出來看熱鬧了,平常倒也不會那麼喧鬧。

林蒙表示不在意。

何金雁卻是過意不去,說著說著還跪倒在地:“總堂主對我等恩厚如山,屬下卻有愧於總堂主的信重。當初總堂主有意收攏天河幫,屬下又和天河幫幫主‘銀髯蛟’黃伯流是好兄弟,理應多多照看天河幫。哪曾想天河幫卻是遭了魔教的毒手,這讓屬下無顏面對總堂主,也沒臉去見黃兄弟!”

何金雁伏在地上不起,說到後面還帶上了哭腔。

其實天河幫遭日月神教毒手,和何金雁沒什麼關係,也怪不到他頭上。何金雁這樣自責,作為總堂主的林蒙理應寬慰他,只是林蒙叫他起來,他彷彿沒聽見,又哭起重傷的黃伯流來。

林蒙若是體恤下屬,這時候她就該親自上手去扶他了。

然而林蒙對何金雁被任我行用三屍腦神丹拿捏之處境,十分清楚,何況他這麼做本就突兀,林蒙自然不會上前,但為了放鬆何金雁背後任我行的警惕,林蒙略一思索,還是走上前去伸手扶何金雁。

何金雁抬起頭來,一臉內疚,口中喊著“總堂主,對不住了!”,一把巴掌大的刀子已滑入他手中,迅疾地朝著林蒙刺去。

這一變故驚住了花園中的護衛們,其中護衛們還不是同一撥的,其中有個護衛吹響了尖銳的口哨聲,頃刻後花園中又多了一撥人。為首的青年穿著一身深紅色衣衫,手持長劍,英姿勃發,對著他這邊的護衛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去對付其他已圍到亭旁的護衛,他本人則施施然地走到亭外,不合時宜地有禮起來:“霹靂堂右護法大駕光臨,鄙人――”

他剩下的話,在亭中人推開保持著站姿的何金雁,露出真面目時戛然而止,震驚之餘又失聲道:“怎麼是你!”

林蒙還驚訝著呢,她沒想到沒等到來任我行,反而等來了東方不敗。不過這一切就更能說得通了,畢竟任我行明明應該還在攻克吸星大法的隱患,為什麼反常地活躍起來。且即便任我行功法無礙,可他一向狂妄自大,要對付自己的話,該當不會不自信到需要何金雁配合他來一次行刺。以及東方不敗以為她是霹靂堂右護法,那麼今天的一切,就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她被任我行利用了,任我行想借刀殺人!

更進一步,任我行或許還想一箭雙鵰。

等林蒙這邊的護衛喊:“總堂主!”,東方心思轉圜間,也跟著明白了。

東方:“!”

霹靂堂總堂主鮮少露面,可他武功之高是公認的。何金雁作為霹靂堂的老人,他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且也知道總堂主不是年長的男人,而是年輕俊美的女子。任我行鉗制住了何金雁,自然而然地也知曉了相關內情,但他並沒有對其他人說明,之前還到處挑火霹靂堂,目的到這時才昭然若揭。

可任我行千算萬算,沒料到林蒙和東方認識,林蒙對東方還有救命之恩。

當下,東方震驚過後,反而很快就鎮定下來,且他思緒轉得極快。沒有朝林蒙刀劍相向,而是轉過頭去讓跟著他來的那波護衛,把做內應的那波護衛制住。

林蒙眉頭稍揚。

東方面沉如水:“他們不是我的人。”何金雁一直稱林蒙為總堂主,沒道理這一波護衛沒聽到,可他們仍舊充耳不聞,否則東方也不至於被林蒙的護衛喊破,才反應過來。

林蒙略一沉吟:“我原本在等任我行來,我和他本該有一戰。只是沒想到任教主,既看得起我,又看不起我。”她沒將話說得太明白,但她想東方不敗肯定聽得懂,他也已經做出了選擇。

東方目光越發深沉,片刻後他喉頭滾動,聲音乾澀卻又堅定道:“那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