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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謹防盜文,訂閱比不足, 請等待72小時  陶娟住進了四合院, 由徐白的奶奶親自照顧, 那時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裡面孕育了一個新生命。

她走到哪裡都要叉腰——在北京戶口如此值錢的年代裡, 她一躍解決了住房問題、婚姻問題、工作問題, 其實也挺不容易。

她從飯店的服務員,變成了某公司的文秘, 仰仗於徐白父親的關係, 人生軌跡和從前大不相同。

陶娟也沒忘記要穩固位置。

她聽說畫家都是有脾氣的,料想徐白的母親不如她慣會討巧, 也不如她溫柔小意, 於是她對徐白的父親更加體貼, 懷揣著滿腔濃烈的愛意。

徐白的父親還沒和她領證, 不過領證也只是遲早的事。

因為男人在意自己的孩子,而陶娟作為單身母親, 是無法給孩子上戶口的。

八月末又是一個晴天, 花草樹木的風景極好,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徐白升入了高中,卻不是在她念初中的學校。

母親把她送進寄宿式的國際高中, 準備在不久之後送她去英國留學。

不過交完學費以後,母親剩下的錢也不多了, 恰逢上海有一個畫展機會, 她將徐白安頓好之後, 獨自一人奔赴了上海。

徐白還有不少東西留在四合院裡。

奶奶把她的房門鎖了起來,不讓別人進去,但她睹物思人,又很想念孫女,隔三差五便給徐白打電話,讓她放假的時候來家裡吃飯。

十月國慶期間,母親在上海回不來,徐白接到奶奶的電話,揹著書包回家了。

小巷還是從前的小巷,家卻不是從前的家,以往十分鐘就能走完的路,徐白今天磨蹭了半個小時。

新鄰居搬進了隔壁,也果然拔掉了天竺葵。院子裡的景緻不比往年,草地偏黃,落葉凋零,徐白才恍然發現,原來秋天是枯萎的季節。

奶奶站在門口迎接她:“小白,今天做了醬肘子。”

多日不見,奶奶覺得孫女又瘦了,揉了揉徐白的小臉,接著囑咐道:“你在學校要多吃啊,長身體的時候,不吃怎麼行,你多重了?”

徐白如實道:“四十八公斤。”

“一米七的個子,”奶奶心疼道,“這樣怎麼行……”

在老人家的眼裡,像徐白這樣的身高,要六十公斤才結實。

因此吃飯的時候,奶奶一個勁地給徐白夾菜:“今天的肘子做得好,入味了。”

徐白的父親坐在對面,久不見女兒,當然也很想關懷她,於是他扒掉鱸魚肚子上的肉,用勺子盛進了女兒的碗裡。

“吃魚吧,”父親道,“這條魚是我做的。”

家裡的沙發換了一套,連餐具都和從前不同。

徐白只有一種在別人家做客的感覺。

她心中有事,吃飯吃得很慢。

父親便道:“螃蟹還在鍋裡蒸著,你不是最喜歡吃螃蟹嗎?蒸鍋裡放了很多姜,你從小就喜歡這種吃法。”

徐白聽見這一句話,終於抬起了頭。

從回家開始,她就覺得哪裡不對,直到現在,她才反應過來:“我的湯圓呢?”

徐白放下筷子,沒再吃飯。她和父親直視,再次重申道:“爸爸,我的湯圓呢?”

湯圓,是徐白養的那只貓。

父親想避開話題,開了一瓶啤酒道:“小白,你想要湯圓啊,待會兒吃完午飯,我去超市給你買……”

徐白從座位上站起來,兩隻手都搭在餐桌上。

她的聲音帶了哭腔:“你告訴我啊,你把湯圓放到哪裡去了?”

桌上飯菜冒著熱氣,可是沒人回答她的話。

秋天陽光明媚,蒼穹湛藍,白雲起伏,涼風也很怡人。

可是徐白渾身發冷。

奶奶出聲安慰她:“寶貝孫女乖,別哭啊,不就是一隻貓嗎?你想要,奶奶給你買新的。”

坐在徐白對面的、那位不曾開口說話的繼母,此時也勸解道:“是咯,小白。你想養貓,甭哭啊,再養新的嘛。”

言罷,繼母自覺說了一句玩笑話,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然而徐白之所以會回家,第一是為了看奶奶,第二就是為了看貓。

她並不想見到父親。

徐白能和父親正常說話,只是因為多年來的家教。

父親也曾經答應徐白,這幾個月幫她照顧貓,等她母親十月底返回北京,安定好了新房子,就把湯圓還給她。

徐白上次回來還是九月,她因為住校,不能像以前那樣照顧貓。湯圓遠遠見到她,一個猛子撲過來,就委屈的不行了。

那只貓還是毛絨絨的,一身黑白相間的皮毛,帶上四個雪白的貓爪,一雙耳朵立得筆直,腦袋挨著徐白磨蹭,小心翼翼地輕舔她。

謝平川說得沒錯,徐白確實把這只貓,養成了狗的樣子。

徐白還和湯圓說:“你再忍一忍好不好,我們一起等媽媽回來,然後我們就搬新家。”

新家在昌平區,是一戶新公寓,還沒有裝修完畢,徐白就準備好了貓砂,也搭好了貓爬架。

而今,十月初的某個中午,徐白的繼母和她說:“你看吶,我肚子裡有你弟弟哦,貓都有鉤蟲病的,我們孕婦家裡咋養?”

繼母認為,孕婦和貓,只能留一個。

一隻貓,和一個人,誰會選擇前者呢?

繼母掩面而笑:“正好嘛,你爸爸的同事……”

繼母還沒說完,父親擲下筷子,和女兒坦白道:“我的那個同事,就是來過我們家的張叔叔,你也認識他的。”

父親繼續說:“老張家的兒子喜歡貓,想要黑白花的,像電視裡的黑貓警長,正好,就見到了你的那只貓。”

繼母和父親,都提到了“正好”。

好像這真的是一件很巧的事。

光是這樣還不夠,父親還要接著講:“一隻貓而已,你別太在乎了,你把時間花在正事上,不是更好嗎?”

徐白緩了好幾秒,也沒有說話的力氣。

她不過是站著,兩條腿都麻木了,後頸一陣抽疼,像是血液逆流。

她問了一句:“老張的家在哪裡,我要去找我的貓。”

對面的繼母一邊吃醬肘子,一邊開口說話:“小白,這樣不好吧,送出去的東西,能收回來嘛……”

繼母說話的那個檔口,恰好是徐白崩潰的邊緣。

徐白冷下臉色道:“別叫我小白,誰認識你。”

繼母笑容一僵,拿起紙擦手。

凡是繼母碰過的菜,徐白都不會再吃。因為繼母夾過鱸魚,所以父親給徐白的鱸魚肉,都被她扔在了裝垃圾的碟子裡。

她能和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已經是十五歲的徐白忍受的極限。

偏偏繼母被她落了面子,還忍不住反問:“幹什麼啊,非要把貓弄回來,萬一傷到你弟弟……”

“弟弟”對徐白而言,是個莫須有的空談。

更何況,因為這個弟弟,她連家都沒有了。

壓抑四個月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而出。

想到母親所受的委屈,母親流過的眼淚,徐白當即怒火中燒,把飯碗扔到了地上:“就算傷到又怎麼樣,你本來就不是我們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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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堪稱誅心,繼母的臉色一變。

她低頭垂目,捂上了自己的肚子。

肚子裡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

徐白的父親見狀,竟然抬起了手,彷彿要教育女兒:“小白,你怎麼說話的,有沒有教養?那是你親弟弟,快給阿姨道個歉。”

徐白眼眶含淚,聲音卻硬得很:“你想打我嗎……”她啞著嗓音說:“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徐白剛出生的時候,父母其實都欣喜若狂。尤其是她的父親,逢人便要說,老婆給他生了個女兒,又白又可愛,就叫徐白好了。

年幼的徐白.粉雕玉琢,幾乎沒有長輩不喜歡。

正因為此,她的洋娃娃要用一個櫃子來裝。

她的父親不知道要怎麼養女兒,努力為她提供最好的物質條件。

工作從老家調到了北京,徐白的父母借錢又貸款,好不容易買下四合院。

再然後,就到了今天。

徐白的父親手抖了抖,耳光終歸沒有落下來。

他現在不是徐白一個人的父親,他還有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飯後,他給老張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老張欲言又止:“哎,老徐,我對不住你啊。”

老張解釋道:“你們家的那只貓,自從來了我們家啊,一天到晚趴在角落,不吃也不喝,我估摸著只剩一口氣了……”

老張原本以為,家貓餓到不行了,就會自己來吃。但看現在的局面,恐怕扭轉不過來了。

他不想找個地方埋貓,所以熱情地提議道:“老徐,要不這樣吧,我現在開車去你們家,把那只貓還給你。”

於是當天下午,湯圓又回到了徐白的手裡。

它被裝在紙殼箱中,眼睛還是睜開的,雙眼就像玻璃珠一樣,清澈到不染雜質。

徐白淚如雨下,帶著萬分小心,輕輕摸它的腦袋。

它微微眯著雙眼,就像從前一樣——像這麼多年來一樣,因為徐白的溫柔撫弄,而軟軟地“喵”了一聲。

徐白抱緊紙殼箱:“沒事的,回來就好,我帶你去醫院。”

老張捨不得給一隻貓花錢,徐白卻拿了全部的家當。

她攔下一輛計程車,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向最近的寵物醫院。

可是進了醫院的大門,湯圓卻漸漸地涼了。

“你再忍一忍,馬上就能找到醫生了……”淚水模糊了徐白的視線,她抱著貓每過一秒,都好像在逼近深淵。

徐白不知所措地撫摸湯圓,它還要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偏過頭來舔她的手指——粉紅色的小舌頭,乾燥又冰涼。

它用腦袋抵著徐白的手,再三確認她不會走。

如果徐白要走,它也沒辦法了,因為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如果徐白要走,它就再也等不到她回來了。

湯圓好像知道自己無力改變現狀,貼著徐白的腦袋慢慢垂了下去。

一隻貓的壽命有多短暫,只是它的記憶全部和徐白相關。

徐白捂著臉哭泣,眼淚從指縫裡漏下來,可她不能崩潰,她還要找醫生,找最好的醫生。

然而醫生也無能為力。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寵物醫院裡,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嘆氣道:“小姑娘,節哀順變。”

醫生說:“提前三天送來,也許還有救,現在沒有生命體徵了。”

徐白靠牆坐著,懷裡是醫生還給她的,那只已經涼透了的貓。

徐白想起九歲那一年,她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隻小流浪貓。

那貓咪只有巴掌大,黑白花,四個雪白的小爪子,忐忑不安地蹲在路邊。

徐白根本沒有考慮,她把小貓裝進書包裡,直接帶回了家門。她還和謝平川炫耀,說她養了一隻寵物,特別乖,特別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