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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就像道界那樣, 識界的佛修雖然就一個鹿野苑, 但先人流傳下來的典籍數不勝數,流派更是五花八門, 其中不乏很多奇奇怪怪的話本, 教你用別樣的姿勢成佛。

離相還是那張略帶嚴厲的臉, 一本正經說著無上妙法, “空樂雙運,正所謂一味不二、雙運無別,生起四喜, 喜、最上喜、殊勝喜、俱生喜。方得悟空性。”

簡答來說就是賢者時間內思考人生, 會讓你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雪螢似懂非懂,大約明白能提升修為,她眼睛發亮,“雙修, 是和劍修嗎?”

離相卡了幾秒,“我們這不太流行戀物癖。”

不是, 你背後辣麼大一個鬼沒看見嗎?你們劍修很奇怪哎, 真就劍就是自己的老婆,雙修都當第一人選。

比起離相的不惑,岑無妄回答比較直接, “瑤光是我的。”

此話無端帶起一陣殺意, 雪螢轉頭平視岑無妄,“我把白露交到你手上時,你是如何答應我的?”

岑無妄沒有說話, 這使得雪螢猛然拔高聲音,“它陪了我多少年,無論春夏,不聞寒暑,無怨無悔。當日你為打壓龍鳳兩族,從我手中要走白露,這是大事,我無法拒絕。可你把它弄丟了!它是我唯一的佩劍,你就這樣把它弄丟了,連悔意都沒有!”

這般控訴終於引來岑無妄回應,“我沒答應過你。”

他對上雪螢的眼神,很平靜說,“即便沒有那次意外,我也不打算把白露還你。”

縱使雪螢面如寒霜,劍意滔天,岑無妄還能當睜眼瞎,繼續在雪螢心上刮一刀,“白露很適合我,另外,我並不打算把瑤光交給你。”

現在的他無法完全發揮瑤光的能力,用用白露不錯。但他不打算就此了事,岑無妄衝雪螢伸手,面無表情道,“還我。”

雪螢簡直要氣笑了,玩壞了她的白露,現在回過頭要瑤光,什麼事都隨岑無妄如意嗎!

“你覺得現在的你還有什麼資格和我這話。”雪螢冷笑一聲,“沒有肉身,修為倒退,岑無妄你配嗎?”

岑無妄覺得他很配啊,弱只是一時的,他對雪螢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雪螢直接懟回去,“老黃瓜別裝嫩,還少年,說出來我都替你害臊。”

岑無妄頓了頓,玉虛子一把白胡子都能說自己是青年,他為什麼不能是少年。另外……“我是你師尊。”

雪螢,“廢物閉嘴!”

她也不管岑無妄會不會秋後算賬,直接來了個先斬後奏,問在一旁看戲的離相,“大師,有沒有什麼法子,讓我和瑤光人劍合一,融為一體。”

這樣岑無妄就算河西了,他也拿不到瑤光。

離相實在看不懂雪螢所作所為,人劍合一這麼快樂的事,不應該是你們劍修去探索嗎。問他們佛修幾個意思。

“抱歉,鹿野苑沒有這項服務。”

聊到最後離相放棄了拯救痴兒的打算,佛不渡哈批,隔壁道家的讓三清去救吧。他讓雪螢把玉佩擱到神龕上,早晚三炷香,藉著鹿野苑積累的香火,凝實岑無妄的魂體,也沒算白來一趟。至於上供的果品。

雪螢不知從哪掏出岑無妄的小像,擺在香爐後,順帶放了一束白菊。完事抬頭就看見岑無妄站在邊上,對著盛放的菊花納悶,“這是做什麼?”

雪螢擺好小像,不覺得自己哪有問題,“供奉啊。”

畢竟岑無妄都死啦死啦的,給死人獻上一束白菊,沒毛病。

岑無妄皺眉,“換成束脩。”

雪螢裝瘋賣傻,“不太好吧,大師他們吃素的,擺幾根肉乾會破壞道識兩界的關係。”

白菊不要錢,束脩最少也要疊成寶塔狀裝面子。

沈燼無情撕破雪螢的面具,“束脩可以是靈石。”

老早以前學費是肉乾沒錯,可都修仙了,誰還啃牛肉乾。

雪螢沒搭理他,她衝岑無妄拜了拜,雙手合十,其態度之虔誠,就差來句早死早超生。

折騰完岑無妄,剩下就是鐵窗裡的沈燼。岑無妄的想法是,洗了一了百了。雪螢表示反對,兩人就魔尊問題進行了深刻的討論。

岑無妄,“要三歲半。”

雪螢,“不要三歲半。”

岑無妄,“三歲半怎麼了?”

“就是不要三歲半,不要三歲半。”

眼瞅師徒倆又吵起來,離相不得不站出來調節,“兩位道友,我有一言。魔尊沈燼為魔界之主,我識界和魔界多有誤會。眼下非常時刻,若冒然對魔尊出手,再度點燃兩界戰火,反而得不償失。依貧僧所見,和平第一,友誼第二。”

這話說的沒錯,可從根本來講,沈燼躲得是鹿野苑,畢竟雪螢和岑無妄早就知曉沈燼身份,鬧翻了還能拿劍架在脖子上,說我們做朋友吧,鹿野苑就不行了。要和沈燼談和,還需鹿野苑這邊出力。

雪螢點頭,能坐下來談的,就別打架了。“那麼大師依所見……”

離相沉吟片刻,“我鹿野苑無意和魔界為敵。”

假使雪螢他們說的是對的,鹿野苑會第一時間和魔界做朋友,魔界的魔晶是出了名的好用,離相非常樂意和魔界簽訂友好合約,一個負責開採,一個找銷路,力圖壓下天音閣那群帶貨的。

退一萬步講,即便鹿野苑沒這個打算,也不能讓天音閣佔去了便宜。

不過這裡有個問題,先前離相把沈燼當成了岑無妄的心魔,說話很不客氣。現在轉頭問檀主捐香油不,沈燼估計會把鹿野苑當做第二個太玄門。

突然無緣無故對你好的,即你們都趕著當我爹嗎?

離相斟酌了下,尋問雪螢有什麼良策,“如道友所見,我若贈清水鮮花,請他住金屋,可好?”

岑無妄插|進來,“三歲半。”

比起詭計多端的魔尊,還是小屁孩好哄。

雪螢覺得不太好,無視了岑無妄的話,和離相討論起來,“大師,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離相也有學有樣,沒搭理岑無妄,“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確實有所求。”

那張教導主任一樣的臉,罕見露出幾分純真。哽得雪螢沒話講,她試探說,“以誠待人也不是不可以。”

離相還沒說個一二,岑無妄又說,“為什麼無視我的話?”

雪螢總算轉過頭來,對岑無妄進行了一番人格侮辱,“眾所周知,死人是沒人權的。”

岑無妄,“我乃生魂。”

雪螢,“你就差靈牌擱廟裡了,還說沒死。非要我問你一句,你死了嗎?”

岑無妄,“我沒死。”

離相連忙打斷師徒倆的生死哲理,“兩位,為了識界的現在和將來,我等願意和魔尊化敵為友,莫要再糾結了。”

為了識界,為了鹿野苑,為了佛子,金屋藏嬌這個嬌他藏定了。

想到此處離相一身浩然正氣,他不自覺挺起胸膛,背後的金光也更亮了,他對雪螢說,“多謝道友指點迷津。”

雪螢點頭應下,目送離相而去,正欲繼續和岑無妄討論死不死的話題。剛走到門口的離相又折回來,“道友不一起去嗎?”

雪螢沒想太多,“我就不打擾大師了。”

離相徘徊不去,威嚴的臉上是對蒼生的憐憫,“道友先前和魔尊起了口舌之爭,不如由貧僧做個和事佬,替兩位和解如何?”

雪螢擺擺手,沒當一回事,“沒事,回頭我找他切磋一頓就是,沈燼很好說話的。”

不想離相拿出金剛杵,我佛慈悲道,“道友勿添殺孽。”

雪螢,“……”

大師你說這話之前能收收臉上的殺意嗎?

在離相勸說下,雪螢大徹大悟,表示自己需要離相的幫忙,“我和沈燼誤會良多,的確需要大師和解。”

也許是雪螢錯覺,她說出這話後,離相顯而易見松了口氣。所以,這位佛子護法是在緊張嗎?

不管如何,雪螢還是和離相一道去見沈燼,探監地點在後殿的塔林,歷代高僧圓寂之處。比起前殿的金碧輝煌,塔林頗為寂寥,枯樹林立,腳下落葉四散,盡頭一座寶塔忽現,雪螢跟在離相後面,等走近了才看清上頭字。

雷鋒塔。

雪螢有點傻眼,偷偷摸摸問離相,“大師,你們這邊關過蛇妖嗎?”

離相莫名其妙,“何從談起?”

“不是叫雷鋒塔嗎?”

“先代有高僧法號為雷鋒,於此塔圓寂。平生渡化人士不計其數,又有大智慧,為紀念高僧,於是將原先的妙音塔改為雷鋒塔,以此紀念高僧。”離相說完威嚴目光看著雪螢,掐滅雪螢心中那句官人。

雪螢瞭然點頭,與其探究這位高僧來歷,還不如想想等會怎麼和沈燼談心。

離相還真有點緊張,到了門口整個跟三過家門而不入一樣。他握緊拳頭,乾咳幾聲,“道友先行。”

雪螢猜八成是平日裡罵人罵習慣了,忽然要離相討好沈燼,有點不符合人設。

她沒點破離相的尷尬,順著離相的話進去找沈燼。雷鋒塔裡頭挺樸素的,除去一個佛龕和蒲墊外,柱上的彩繪都快脫色了。若非說有什麼亮堂的,就是從上方投射下來的日光,好似佛光一般,給塔內打了一層裝逼的色彩。

沈燼就窩在二樓上,離相確實沒虐待他,手腳俱好,面前還擺著一盤窩窩頭,以示鹿野苑的友好。

就沈燼的臉色不太友好,自古佛魔對立,雷鋒塔裡有歷代高僧的手跡,舍利子也供奉於此。沈燼待這和待蓮花池沒什麼區別,頭髮都紅了,魔紋生了半張臉,原先還是半死不活窩在角落裡,見了雪螢和離相,立刻跳起來,陰陽怪氣的,“我當是誰大駕光臨呢,原來是劍仙之徒您老,高抬貴腳見我這魔頭了。”

雪螢點頭,“對,就是你爹。”

沈燼剩餘半句話卡死,他是想罵雪螢的,但是知曉雪螢的厲害,不敢和她做口舌之爭,至於剩下的動手不動口,沈燼沒志氣慫了。

雪螢不知道沈燼的小九九,本著為四界和平向沈燼伸手,“前段時間打你罵你是我不對,但我都是為你好,你能原諒我嗎?我還想和你做好朋友。”

雪螢語氣真誠,要不是隔著面紗,她都能擠出一雙卡姿蘭大眼睛給沈燼賣萌。

沈燼的反應也很到位,直接啐了一口,罵道,“你做夢。”

雪螢沒有反罵回去,她只是抽出背上的瑤光,坐到邊上開始擦劍。

這動作看起來稀鬆平常,和普通劍修沒什麼區別,偏偏沈燼滿腦子都是要死要死的警告。他沉默了會,對上在一旁欲言又止的離相,主動攀談起來,“你也是來和我做朋友?”

離相乾巴巴點頭,又糾結著,他身為佛子護法,本該嫉惡如仇,斬妖除魔,可是魔界的魔晶實在太饞人了。

作為一個有原則的佛修,他本該不為幾塊魔晶折腰,可他身後還有佛子,還有鹿野苑……離相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魔尊!”

沈燼被這殺氣震了震,下意識站起,色厲內荏道,“你想怎樣。”

離相用行為代替了回答,為了兩界和平,他勇敢邁出了第一步。

沈燼往後退了一步。

離相邁出了第二步。

沈燼又退了一步。

到最後沈燼背靠牆壁,兩隻手扒著牆,心中無聲尖叫,兩股戰戰,即便如此,他依然高昂著頭,保持屬於魔的高傲,“呵。”

離相抬手從沈燼臉邊擦過,般若掌在牆上留下一道深痕,他撐著手和沈燼對視,看不喜怒。

良久以後,離相開口了。

“交個朋友。”

“喵?”

沈燼離開雷峰塔時,腦袋還是暈乎乎的,腳下踩棉花,眼裡是離相的光頭。等視線聚焦到優曇上,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好像成了鹿野苑的座上賓。

離相似乎在討好他。

這不可能。沈燼立刻清醒過來,先前還喊打喊殺的,現在和他做朋友。肯定有陰謀。

他連忙打起精神,準備應對接下來的一切。

優曇待的地方是明鏡臺,屬於鹿野苑的後花園,好水好花好風光,尤其是待在蓮花臺上的優曇,充分說明了什麼叫秀色可餐。

優曇和沈燼不怎麼熟,見了雪螢很開心。趁離相湊過來和他說話的空檔和雪螢打招呼,“爸爸要在識界待幾天?”

雪螢學著沈燼找了個蒲墊坐好,挪了挪屁|股調整好位置,“找到通道就走。”

先前四界動亂,結界破裂,裂痕有深有淺,加之時間差,先前沈燼他們過來的通道估計被離相他們拿瀝青封死了。新的通道得花時間找。

末了添上一句,“和他一起走。”

優曇這才把目光轉到沈燼身上,他先前去太玄門見過沈燼一面,這會見沈燼一頭殺馬特紅,和離相一樣當眼前人入魔了,於是露出和善的笑容,“前輩好像症狀不輕。”

沈燼還沒說優曇裝什麼神棍,優曇手上凝出一朵白蓮,直直遞到沈燼面前,笑得跟那朵白蓮花一樣,“前輩有病,我有藥。”

那藥效簡直太好了,沈燼被白蓮花糊了一臉,加之先前在雷峰塔受的傷,直接吐血三升,倒地不起。離相驚恐的聲音在雪螢耳邊大喊,“來佛,不,快來魔!”

優曇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略帶迷茫的眼神望著雪螢,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爸爸,我是不是做錯了?”

雪螢嚥下嘴裡的果肉,充分說明了什麼叫媽媽粉,一味護短,“不,你沒錯,錯的是他沈燼,是他太弱了。”

連個淨土重蓮都抵抗不了,魔界未來堪憂。

那邊雪螢安慰優曇,這邊離相心急如焚,沈燼死了識界和魔界才是真的完蛋。偏生他鹿野苑全是和尚,沒一個會妖里妖氣的魔法,離相手裡頭的金剛杵拿起又放下,你說來個聖光普照,治愈術,他怕沈燼這魔頭直接歸天了。最後求助雪螢,“道友,你看……”

雪螢兩手一攤,佛道還好說,大家都是正義的一派,偶爾道袍和僧袍互穿,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至於魔。“大師我也沒法啊,你知道的,我們劍修一向管殺不管埋。”

讓她救人,還不如喊她去抬棺來的實在。

倒是優曇躍躍欲試,“離相,此事是我不對,我願亡羊補牢,拯救前輩。”

離相不知道怎麼說優曇,優曇醫術確實不錯,但那是在正常人身上,微笑念句感謝主的恩賜,病人個個是不藥而癒。可現在這個病人是沈燼……

“你鑽研佛法多年,對魔界瞭解甚少。況且魔尊寄居於劍仙身上,本就受制,虛弱不堪。”

離相理由道了千千萬萬,最後也跟著說,“佛子沒錯,錯的是他沈燼。”

都怪你,連朵淨土重蓮都吃不消,還當什麼魔尊。

優曇若有所思點頭,面帶聖潔之光,受傷的心靈稍稍被撫平,“那我唱首歌給魔尊吧。”

離相臉扭了一下,沉痛道,“以毒攻毒,也不是不可以。”

雪螢還沒明白離相這話,離相已經掏出兩團棉花,遞到雪螢面前,並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待優曇開腔,雪螢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天籟之音。

她趕忙堵住耳朵,地上的沈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他只覺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中,好累好睏,好想睡覺,偏偏有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吵,彷彿硬生生被人拉起,無數天使在他身邊唱哈利路亞。沈燼使出吃奶的力氣,吐出一句。

“別唱了。”

他真的是從陰曹地府爬出來求你閉嘴了。

見沈燼掙扎醒來,優曇停下歌聲,笑容淺淺,“對不起,我不知道魔尊身子羸弱,下次不會再送淨土重蓮了,魔尊前輩能原諒我嗎?”

沈燼被那朵淨土重蓮淨的都快靈魂出竅了,再加個天籟之音,和全殘只剩一具棺材的距離。還沒來得及罵人,再聽見優曇發言,就差罵一句婊裡婊氣。他就知道,這群佛修沒安好心。

“原諒,原諒你什麼,原諒你明知道魔族受不得淨土重蓮,你還送到我面前。”

話才說了一半,優曇眼裡充滿了自責,他垂下手來,表情極為受傷。那還得了,雪螢立刻喊起來,“沈燼你住口!”

沈燼還沒明白過來,雪螢劈頭蓋臉就罵過來,“人家佛子是好心,你怎能曲解他的好心。要不是你強佔我師尊的身子,佛子也不會送你淨土重蓮。”

離相跟著幫腔,“是啊,我們鹿野苑的淨土重蓮很好用的,專門治魔。佛子只是誤以為魔尊是劍仙心魔,想要幫劍仙一把。既然都是誤會,魔尊原諒佛子如何?”

沈燼氣了個倒仰,“這麼說來還是我的錯了。”

離相沒說話,他用身心表示了他是佛子的走狗,迷弟,媽媽粉。

雪螢更實際,“快給佛子道歉。”

沈燼簡直要看不懂這個世界了,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憑什麼要向加害者道歉,“我偏不。”

“道歉道歉!”

“就不道就不道。”

眼看兩方都要撕破臉了,優曇從中勸阻,“爸爸別生氣,這事是我不對。”

他轉向沈燼,見沈燼頭上紅發漸漸消退,猜測沈燼這一下受傷不清,極有可能神魂都受到了打擊。本著悲天憫人的想法,優曇出聲道,“離相所言我已知曉,魔尊要是不嫌棄,願以身飼魔。”

此言一出兩人皆驚,沈燼倒是收了怒意,掃視優曇一圈,意味不明,“以身飼魔,怎麼個飼法?”

優曇手持淨土重蓮,拈花一笑,“自是陪伴魔尊左右,同吃同住。”

離相完全不能忍,“佛子,魔尊雖然身份特殊,但也不該佛子涉險,況且佛子如今鎮守結界,行動多有不便。又如何常伴魔尊左右,還是讓我等……”

離相還沒等到優曇表態,沈燼便開口了,“可以。”

這優曇是鹿野苑的心頭寶,他留在優曇身邊,鹿野苑這群和尚還不得天天吃不下飯,睡不好。

要是得了機會,沈燼眸中情緒翻滾。

殺了佛子也是賺的。

沈燼此話叫離相沒法再勸,他把目光投向雪螢,指望雪螢這個外人過來說三道四。

雪螢明白離相的老媽子心態,怕優曇吃不好了,睡不好了,被小朋友帶壞了。橫豎沈燼在鹿野苑待的也不久,雪螢搓了搓手,“帶我一個吧。”

沈燼那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有個雪螢在場,他怎麼對優曇下毒手。

“你們兩個男的待一塊多無聊啊,加個我還能三人行。”

沈燼抽了抽嘴角,“三人行什麼?”

雪螢回道,“鬥地主啊。不然還能幹嘛,麻將四缺一,要不離相也來?”

離相搖了搖頭,他身為佛子護法,還有個身份是大殿主事,平日裡上至本季度的活動運營,下至食堂的菜色,離相都要管,實在沒時間和雪螢他們搓麻將。

順便說一句,“我等戒賭,道友適可而止。”

不許帶壞我家佛子!

雪螢敷衍點頭,大約是看出雪螢賊心不死,臨走前招了幾個小沙彌,治不了沈燼,治雪螢綽綽有餘。

有這幾個正太在,雪螢還真沒法鬥地主。三人幹坐了會,優曇倒是能找事做,給幾個沙彌補習,雪螢閒著無聊,跟過來湊熱鬧,被優曇婉言拒絕,雪螢嘴上振振有詞,“佛道是一家,你我交流一二,或許有新的啟發。”

優曇說,“爸爸誤會了,新入門的沙彌哪懂什麼高深的佛法,教的都是些淺顯的道理。”

雪螢不覺得她腦子不好使,低頭和手邊一個沙彌打招呼,“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小正太眨巴了下大眼睛,高高舉起本子,“這道不會。”

雪螢接過來一看,直接閉嘴。

沉默的雪螢引來一旁沈燼的嗤笑,雪螢抬起頭來,面無表情道,“你覺得自己很聰明?”

沈燼一撩衣襬,單腿坐起,盡顯王者霸氣,他能拿下魔界三族,靠的可不是肌肉發達。

“比某些劍修好使多了。”

這話說完雪螢把本子遞到沈燼面前,只見上面寫道。

在兩位自然數的十位與個位中間插入0~9中的一個數碼,這個兩位數就變成三位數,有些兩位數中間插入某個數碼後變成的三位數,恰好是原來兩位數的9倍,這樣的三位數有:

為什麼每個字他都能看懂,連起來就看不懂了。

沈燼打死都不承認這題他不會。雪螢更是直接說了,“爹,這道題太難了吧。”

優曇隨手在紙上寫下答案,又檢查了其他幾位的作業,打完紅勾說,“很難嗎,這是小學僧的題。”

雪螢明智選擇不自取其辱。她默默記下這題,打算回去為難岑無妄。

剩下的時間是聽天書,優曇監督完幾個沙彌的作業。見雪螢和沈燼埋頭苦幹,冥思苦想,不由露出為人師表的笑容,“爸爸和魔尊也喜歡數學嗎?我這有一套五三……”

“不用了。”雪螢立刻收起紙筆,發表了佛法與道法的見解,“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吾輩尋一法,窮盡一生上下探索,便足矣。”

優曇若有所思,他自記事以來所獵典籍不計其數,曾以垂髫之年和眾僧討論佛法,然所見越廣,便越覺佛法浩大,個人渺小。今日雪螢一言點醒了優曇,“爸爸說的對,貪多嚼不爛。”

他確實挑一門專心鑽研了。離相上回說的歡喜佛……

雪螢稍微挽回點面子,再觀沈燼,三分無情四分漠視,眸中深沉如水,看不透心中所想。只見他輕啟薄唇,“這就是你鹿野苑的本事嗎,用幾個文字控制他人。可笑至極。”

他沈燼是絕對不會羨慕鹿野苑的高素質教育,一點也不!

雪螢一看看破沈燼高傲姿態下的小心思,和優曇咬耳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別看他現在滿臉不屑,背地裡還不是偷偷咬手絹羨慕嫉妒恨。”

沈燼,“你造謠你造謠!”

雪螢非常大度,隨便沈燼說。罵了半天沈燼也罵累了,哼哼唧唧找吃的,面前的果盤被雪螢吃了個乾淨,最後只剩右手邊的一盤鮮花。

沈燼原先以為它是用來的裝飾,等優曇嚼了一片又一片,沈燼有種無比怪異的心態,“你吃花……”

一個大男人娘不拉幾的,居然吃花瓣,人家雪螢都吃肉,你有病嗎?

雪螢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學著優曇也拿了幾片嚼嚼,“仙女都是喝露水長大的,人家佛子吃個花怎麼了。”

優曇給出解釋,“聽聞信徒修斷食法,心生好奇,於是效仿。”

雪螢聽著新鮮,問題是他們這波人基本都習慣喝西北風了,吃不吃其實差別不大。

“然後呢?”

優曇實話實說,“能做修士真的很好。”

不用擔心餓了渴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怪不得人人都想修仙。

沈燼是最看不慣鹿野苑這群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和尚。優曇這話他是逮著損,“還妄稱什麼佛子,不過也是貪圖享受之輩。”

優曇眸子很清明,“是也。”

過於直白反倒叫沈燼接不上話,正常情況下身為佛子的你不應該辯解幾句嗎?什麼雖然我錦衣玉食,但是我心懷天下。

“你……”

優曇沒有沈燼的吞吞吐吐,“我生於太素谷,長於鹿野苑,受前輩點化,於識界萬千人來看。我著實很幸運,就如今日,魔尊能與我同坐討論他人疾苦,亦是兩界的幸運。”

沈燼暗罵臭和尚歪理就是多,他自來口才就不擅長,這會更是優曇佔了上風。於是乾脆一言不發。

此話後再無笑談,鬧了一天雪螢和離相交班,自己去找岑無妄。

大約是離相囑咐過,偏殿裡就岑無妄一個鬼,清煙嫋嫋,故人身形模糊不清。

雪螢生出點傷感的小情緒,主動上前喚了聲,“師尊。”

岑無妄緩緩轉過頭來,第一次做鬼業務不熟練,就腦袋轉過來了,身體還定在原地。場面一度驚悚,直奔鬼片。

“瑤光要是有眼,第一個斬的就是你。”

岑無妄把剩下的身體扯過來,懶得和雪螢計較,只問結果,“怎麼說。”

“沈燼在和佛子談心,離相大師說通道之事還需花費幾天。對了……”

雪螢把那道數學題拿出來刁難岑無妄,“都說師者,傳道解惑也。看看?”

雪螢攤開習題,岑無妄順勢飄過來,魂體從雪螢鬢角擦過,因為沒有實體,雪螢反而沒有感覺,就著這個姿勢問岑無妄。

“師尊會嗎?”

她等著岑無妄說不會,好掙回些面子,不想岑無妄看了以後反問,“你不會?”

“為何不會?”

岑無妄神情很嚴肅,“算術一門乃是宗門根本,你身為大弟子,劍術平平無奇也就罷了,連算術都不會。長此以往,連累自身不談,禍及宗門簡直罪該萬死。”

無辜被罵一頓就很懵了,還要被個禍及宗門的大鍋,雪螢不服了,“太玄門是劍修學院,不是財經大學。不精通算術再正常不過,再說了,我哪個王八蛋教的,你還不清楚嗎?”

岑無妄沉吟片刻,“出發時掌門還言溫安未來可期,想提早將掌門之位交於他。現在看來,溫安著眼蠅頭小利,接任掌門之位還欠缺了些。”

雪螢沒想到岑無妄居然把鍋甩到溫安身上,“你是我師尊。”

岑無妄回道,“你不是說我只教了你三年,不配為師。如此一來,我指責溫安又有何錯。”

雪螢,“……”

反正後來就不歡而散了。

又過了幾天,通道的訊息倒是有了眉目。說是西北處裂了一道口子,那兒地處偏僻,少有人來往,是條不錯的高速公路。

“只是……”

雪螢系好手腕帶,見離相吞吐,主動接過話來,“只是什麼。”

“那塊是天音閣的地盤。”

信徒越多自然對自己越有利,一來二去總有會碰頭,為了避免流血事件發生,兩派劃界而治,你不到我這撈人,我也不打擾你。大家老死不相往來,麼麼噠。

“道友若是要去,我等不能引路了。”

聽完解釋雪螢也不生氣,很是痛快,“勞煩大師畫張地圖,我先去看看。若是能行,這幾日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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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此事就此定下。拿了離相給的地圖後,雪螢懶得跟岑無妄打招呼,直接走了。

西北那塊和識界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黃沙漫天,血海靜靜流淌,舉目只有枯樹一二,可稱得上淒涼二字。

好在地方寒酸,人卻不少。還沒到目的地,叫嚷聲攜著風聲傳來。黃沙地裡扯了根旌旗,高臺上有個人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踩在細沙上的韭菜連聲喊好。

“不怕苦不怕累,只有堅持不斷的努力,我們才能活的更好。下面我們來聽聽張三的故事,他是如何從一個默默無聞的路人甲,成為馳冥中外的大佬。”

再往前點,對方的話更加清晰,“有位姓魯的先人說過,最賺錢的方法都在刑法裡。可我們是良民,我們怎會坑蒙拐騙呢……”

“是的,我投資了這片沙漠裡的黃金,交由龐氏公司管理。我最親愛的朋友,只要把錢交給他們。他們會為你帶來十分之一的回報率,這是真的……和你的親朋好友一起加入,你還能免手續費。”

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小麥色的皮膚。憨厚的笑容,一看就是老實人。

雪螢聽了半天,那邊的龐氏公司早就注意到雪螢了,張三指著雪螢大喊,“異域來的朋友,你是否也心動了?”

雪螢還真有些心動,“我也能加入嗎?”

張三攜著浩浩蕩蕩的人群走到雪螢面前,對於他來說,雪螢這種外鄉人的加入,無意間增長了自己的面子。

你看,外地來的土豪都看中了我們,你們這些鄉巴佬還不快點交錢。

“是的,只要998,你立馬就能成為龐氏公司的一員,年底分紅還包旅遊,還在猶豫什麼。快來加入我們吧。”

張三說的唾沫橫飛,嘴巴都說幹了。雪螢終於露出點赧然之色,“我確實想加入。”

張三更加激動了,“朋友加入我們,你就是我們的姐妹。”

“不過我沒什麼錢。”

張三,“……”

“對了,你說年底還有分紅,能不能先借我點錢,咱們打張欠條,年底分紅時候我還你。你看怎麼樣,等過個十年八年的,錢也還清了,咱們姐姐妹妹也喊上了。”

雪螢越想越美,修士別的不多,就是老不死多,等養個八百年七千年的,她就是龐氏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了。

張三說,“我親愛的異域朋友,我還有一場飯局,恐怕不能再陪你了。”

窮逼還想做股東,我呸!

人家有事她也有事,再談沒什麼意思。正打算兩手一拍說拜拜,半空傳來一聲嬌喝,“聖女出行,閒人避讓。”

雪螢下意識抬頭看去,半空中林立著一群人。還是熟人,天音閣。

手腳裸|露,身懷瓔珞,渾身珠光寶氣,手持各色樂器。自有一股聖潔之氣。

她還未來得及和領頭的障月打招呼,身邊人一鬨而散,繼而天音閣弟子祭出各色法寶,標準的警察抓小偷。

障月手裡頭的琵琶更是直接往張三腦袋砸去,當場來了個腦震盪。邊上一個跑得慢的,跪下來涕泗橫流,“阿sir,我是被自願的。”

障月一腳踩在張三背上,只瞧了對方一眼,就招手讓人押下去。待場面收拾的差不多,障月抱胸打量黃沙堆的雪螢。

還是雲夢澤見到的那副樣子,穿著一件萬年不洗的白衣,蒙了面紗,揹著劍撲哧撲哧過來打招呼。嬌滴滴說什麼許久不見。

障月冷哼一聲,“誰和你不見,劍仙之徒,老實交代,你和這個龐氏公司什麼關係。交代痛快些,也能少吃些苦頭。”

這場面誰還不懂,雪螢拉住障月的手,“道友,你可要替我做主啊,這個龐氏公司想騙我籤合同,要不是道友趕來及時,我恐怕就要落入敵手了。”

張三氣得跳腳,“胡說八道,老子才不和窮逼籤合同。”

雪螢兩手一攤,“那不就是了。你看不起我,我不是你的客戶。說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道友你說呢。”

張三,“……”

就你窮逼窮的理直氣壯。

疑竇的目光在張三和雪螢之間來回徘徊,障月最終信了雪螢的話,大手一揮,“把這個法外狂徒壓下去。”

看不起歸看不起,能在武評會上大放異彩的,障月還不至於蠢到直接給小鞋穿。可想到雲夢澤種種,障月臉色就跟下水道的菜葉一樣。

想她一代帶貨王,載到一個劍修手上不算。半夜搞偷襲還差點成了金烏的腹中餐,簡直是奇恥大辱。

後來狼狽而歸,她更是被罰抄門規三百遍,當月直播流量下跌十個點。這不僅是� �純的意氣用事了,她的錢因為雪螢,蒸發了大半。

她天音閣聖女障月,和劍仙之徒雪螢,勢不兩立。

和好是不可能的。除非拿錢和她做朋友。

障月在腦中過濾了一圈,很不幸的,太玄門就沒出過土豪的傳聞。更加坐實了雪螢的兩袖清風。

障月的小九九在肚子裡轉了一圈,最後不冷不熱開口,“你來識界做什麼?”

“我要去魔界。”

“魔界?”

“具體原因你可以問鹿野苑的離相。”

雪螢也猜不準天音閣在得知訊息後會有什麼想法,橫豎身邊聰明絕頂的多,雪螢不介意物盡其用。

障月挑眉,和手下人對視幾眼,瞭然道,“所以你會出現於此?”

雪螢點頭,“離相說此處有裂痕,我過來探查一二,若是可以不日就將前往魔界。話說回來,我聽說濁氣對人身體不利。為何他們……”

“聚集於此?”障月譏笑一聲,“那些阿修羅成天不務正業,哄騙信徒上交錢財。之所以挑了這塊地方,只因濁氣會迷惑人心。”

少量的濁氣就跟酒一樣,吸了上頭。再聽阿修羅的滿嘴胡話,暈乎乎答應下來,等清醒過來,阿修羅又送上分紅。一來二去有些人便想著試試就試試。

結果自然是試試就逝世。

賠了個底朝天跑過來求聖女的寬恕,障月差點沒打死這群愚民。

是她直播帶貨不夠騷了,還是她彈不動琵琶了!

不過阿修羅的事不急,都頭疼好幾年了,也不急這麼一回,倒是這個劍仙之徒主動送上門來。障月換了種語調。

“來者都是客啦,雪雪願意來小月超級開心的,小月想做雪雪的嚮導可以嗎?”

雪螢激了一身雞皮疙瘩,“道友,你知道的,無事獻殷勤……”

障月只是微笑著打了個響指,她身後天音閣弟子列陣,擺明了要來車輪戰。

“我非常喜歡!”

障月親密挽上雪螢胳膊,“那我們一起去探險吧。”

這趟奇妙之旅叫雪螢身心疲憊,好說歹說障月才肯放自己回去,又說過幾天會有天音閣弟子拜訪,希望雪螢幫為傳達。擺明了要插手魔界的事,雪螢還好,她負責做工具人,幹完這票就回老家,離相則是憂心忡忡,預感天音閣要插手。搞得雪螢不好意思。

“大師,對不起。”

離相擺手,“不是你錯,偶爾鹿野苑也會有幾個女弟子。”

雪螢:大師你這信息量很大哎。

她目送離相遠去,憂愁的目光對上岑無妄,片刻後當沒事人一樣走了。

這頭天音閣在挖鹿野苑牆角,那邊僥倖逃回的阿修羅報告此次專案失敗,前來認罪。

破舊的寺廟裡,幾個阿修羅眾聚在大殿內,佛龕上坐著一個孩子,懸空的兩條腿來回晃動,聽完屬下的報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月果然厲害。”

跪在地上的阿修羅不敢多言,倒是一位腰佩彎刀的阿修羅女開口,“王,我們沉寂多年,如今物資收集的差不多,是時候動手了。”

那位孩童只是一味甜甜笑著,片刻後阿修羅女垂下腦袋,“是屬下失禮了。”

他沒有再管對方,繼續問地上的阿修羅,“你說,那個異域人是劍仙之徒,還和障月關係不錯。”

他捧著臉幻想起來,“聽起來像個好人,大家都說好人心地好,她會幫我的,對吧?”

幫他殺了障月。

阿修羅女喜道,“屬下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我等可以引誘劍仙之徒前來,待落入圈套後一舉拿下,以秘法操控此人。往後她便是我阿修羅最忠實的走狗,無論是鹿野苑,還是天音閣。”

“可以哦。”

他放下手,露出一個純真的笑。

**

雪螢再見到那小屁孩時,是在次日傍晚,她收了劍打算去明鏡臺找優曇,小朋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淚眼汪汪看著雪螢,“大姐姐。”

雪螢心說你還有膽子回來見我,剛想動手,小朋友衝過來抱住雪螢的腰,“姐姐幫幫我好不好,我被壞人威脅了。”

雪螢本來是想扯開小混蛋,奈何對方死抱著雪螢不放,她又怕力氣太大傷了小朋友。只好說,“有事說事,別哭哭啼啼。”

有這話小朋友才抬起腦袋,眼巴巴瞅著雪螢,“大姐姐會幫我嗎?”

劍柄滑落到手上,雪螢點頭,“你叫阿姨我肯定不幫,姐姐考慮下。”

她趁對方思索的空檔拍開腰上那隻手,等人反應過來時,雪螢已經拿著劍指人。

“再抱收費。”

提起錢來小朋友眼裡湧上羞愧,從懷裡摸出靈石,可憐巴巴道,“大姐姐,對不起騙了你。”

收了兩個二百五,小朋友又想抱抱,被雪螢拿劍鞘擋著,想到雪螢那句收費,小朋友忍痛摸出新的靈石,“大姐姐……”

這話還沒說完,他手裡的靈石沒了蹤影。本以為可以為所欲為了,雪螢依然攔著他,“一碼歸一碼,這次只結了剛才的,你還得為接下來的行為買單。”

說罷伸到對方面前,很靈動的,搓了兩下手指。

小朋友,“……”

待他拿下天音閣,他定要殺了這劍仙之徒。

第三次交了錢,雪螢才聽出小朋友的來歷。

“你是說,阿修羅在你身上安裝了炸|彈,我如果不跟你走,他們就啟動炸|彈?”

他孤零零站那,說著一成不變的臺詞,“大姐姐,我不想死……”

不想雪螢轉頭往大殿走了幾步,高聲道,“勞煩叫下警察,不行地頭蛇也可以。”

“……大姐姐。”

雪螢三觀極正,拿著瑤光和小朋友畫了道三八線,身體很嫌棄小朋友,嘴上說的很動聽,“別怕,警察叔叔馬上就來。”

“……阿修羅找的是你。”

雪螢才不聽這種鬼話,被威脅了你說去就去,警察不要面子的啊。“小小年紀不要被話本欺騙了,邪惡力量終不可戰勝正義。有事找警察,這才是對的,相信阿姨,你會沒事的。”

沒錢喊大姐姐,拿了錢是阿姨。你這個虛偽的劍仙之徒!

他氣得想抽身離去,雪螢本著拯救失足孩童的想法,瑤光架在他脖子上,笑容和藹可親,“乖哦,別怕。”

小朋友,“……”

最後離相趕到現場時,接手的訊息是這樣的。

一反派操心鹿野苑安全係數,不惜以身涉險。

雪螢對離相說,“大師,阿修羅族太殘忍了,居然拿孩子做誘餌,大師你快幫寶寶看看。”

忘了說現任阿修羅王·前嚮導·人質小朋友,叫寶寶。

離相聽後面色凝重,在識界這片熱愛和平的大地上,居然還能發生這等惡劣事件。他當即招來數位高僧,打算拆除寶寶身上的炸|彈。只是當一批高僧和寶寶面對面時,率先撐不住的是寶寶。

“我乃阿修羅王,我警告你們,你們要是敢亂來,阿修羅大軍定會踏平鹿野苑。”

邊上的雪螢老成嘆氣,對離相無辜一攤手,“我懷疑阿修羅族給寶寶下蠱了,這類話也說得出口。”

什麼阿修羅王,你見過跳起來只能踢你膝蓋的阿修羅王嗎?再來識界阿修羅之禍由來已久,其幕後黑手,怎麼可能是個正太。

離相也跟著感嘆,“作孽啊。”

然後數位高僧半點不客氣,把寶寶從頭摸到尾,表示炸|彈之類的沒有,不過體內似乎被下了封印。

“看其手法應是天音閣手跡。”

離相和天音閣鬥了幾百年,屬於最瞭解你的人就是敵人,可就算這樣,離相也沒能查探出寶寶體內的封印。

又不是什麼絕症,幾人當著寶寶的面討論,提到封印時寶寶明顯表情不自然,他猜出離相看不破,於是又譏笑起來,“區區鹿野苑,也想染指阿修羅一族。”

雪螢完全品不出寶寶話中的殺機,作為一個外鄉人,尤其是作為鹿野苑和天音閣的友好大使,雪螢發表了以下看法。

“我和障月熟,看在我的面子請障月來一趟,幫這孩子看看。”

離相也有自己的考慮,與其排查家裡哪個是女扮男裝的奸細,和天音閣鬥智鬥勇,還不如正大光明和天音閣談談。

都是乙方,誰不會討好甲方爸爸一樣。

你一票我一票,阿修羅王明天就見天音閣聖女。

“我說,我全都說。”寶寶憋不住了,嚎著不要見障月,“只要不見障月我什麼都說。”

“故事還要從二十年前的天音閣說起……”

“和鹿野苑一樣,天音閣的聖女也是內定。所謂弟子選拔不過是騙騙外人,讓那些信徒以為努力也可以成為聖女。”

說到這雪螢面露鄙視,“不是吧,大神,這種事還搞內幕。”

離相避而不談,示意寶寶繼續說下去。“和鹿野苑不同的是,天音閣的聖女來源上任聖女的占卜。她們會得知神的指示,於某個時間去某個地點等待聖女降臨。”

“二十年前,一位農婦生下了一個孩子。按照指示,這個孩子將是下任聖女,但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為農婦生下的是男孩,而不是女孩。”

雪螢已經嗅出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不出所料,大受打擊的天音閣雖然把那個男孩帶了回去,心中依然有隔閡,即便那個男孩天資聰穎,也無法抹平性別上帶來的歧視,一個全是女子的天音閣,怎麼容許男子做聖女。

“直到有一天,血海飄來一個女嬰。”

說到這寶寶吧嗒一下掉了眼淚,“障月自小就討人歡喜。學東西也快,不像我,不論有多努力,師姐她們總是冷冷的。說什麼男兒是泥做的,見了就濁臭不堪。”

“倘若這樣也就算了。十歲那年血海突生變故,我被派去鎮壓血海,中途出了差錯,跌入血海中,被濁氣感染。為避免入魔,師姐她們在我體內下了封印,雖免了去入魔之災,但我再也長不大了。”

寶寶一邊哭一邊說道,“師姐她們,她們說天音閣沒有長不大的聖女。於是革了我的職位,讓障月做了聖女,我氣不過,就跑出來了。”

這一番狗血故事說的大夥唏噓不已,離相也證實了十年前血海的確有一場變故。

“所以。”雪螢問寶寶,“你是要借阿修羅族,報復天音閣?”

“才不是!”寶寶又氣又急,“我就是想證明自己,即便身體有缺陷,我依然能做到完美。”

雪螢忍不住笑出聲,她衝寶寶抱拳,“前輩的確優秀。”

前輩二字叫寶寶眼眶發紅,他吸了吸鼻子,奶聲奶氣道,“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和障月見面的。”

他討厭障月,可他更討厭天音閣。

剩下的事就是鹿野苑和阿修羅族的商議了,雪螢找了理由退場。沒去找優曇,近來優曇沉迷樂聲,時常放縱高歌,雪螢還好,能借個理由外出。被以身飼魔的沈燼就慘了,他要是退出就代表向鹿野苑低頭,於是不得不和優曇同吃同住。

優曇生活習慣良好,除去每日的唸經誦讀,還有偶爾加餐的高音。一系列導致沈燼這位魔尊生活習性發生變化,每日固定早起跑圈,等優曇唸經結束才回來,到了下午只要優曇談起唱歌,沈燼一定會說我睡覺去了。

搞得鹿野苑一度流言四起,說佛子哄人上床有一手,一提唱歌魔尊就說睡覺。

兜兜轉轉繞了一圈,最後回到岑無妄那,師徒兩對視了片刻,岑無妄主動出聲,“作業做了嗎?”

那日雪螢自取其辱後,岑無妄就拜託僧人,尋了不少教材監督雪螢功課。照岑無妄的話說,太玄門落後太初宗,很大程度是太玄門門人不重視數學。

雪螢心道那太初宗也不見懂九九乘法表,還不是佔了個有錢二字。

“還沒。”

她乖乖坐那啃功課,本來心思就不在課本上,岑無妄還在邊上練劍。做到最後雪螢乾脆丟了筆看岑無妄練劍。

劍術驚絕,人如冰雪。雪螢託腮想了會,在她記憶裡,似乎沒有比岑無妄更厲害的劍修了。

她忽然問岑無妄,“師尊,若是我非天生劍骨,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師尊還會收我嗎?”

岑無妄收了劍回望廊下的雪螢,年紀尚輕,劍術已有小成,假以時日必能成大器。

這是他的弟子,餘生最好的對手。

“沒有如果。”岑無妄撤了目光,指尖的劍柄如霧散去,飄過來檢查雪螢的作業。

“我也只是隨口一說。師尊你不知道,今日遇見一件事……沒想到天音閣有如此往事。”

雪螢意猶未盡講完,指望眼前人能八卦幾句。不想岑無妄反問,“你很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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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

“從天音閣往事還能發散到自己身上,傷春悲秋,看來是佈置的作業太少了。今日起揮劍一千下,除去必要事項,空閒時間來我這報道,我盯著你寫。”

擱從前她和溫安聊,溫安還會興奮說絕佳素材,放岑無妄身上就是她吃飽了撐著沒事做。

雪螢熄了心思不和岑無妄這貨鬥,拿了筆刷題。好不容易熬到華燈初上,雪螢說她要回去休息睡覺了,岑無妄更加疑惑,“要睡覺,那你還修什麼仙?”

雪螢:不是,她就是想偷懶行不行。

吵了半天拿到豁免權,雪螢拿了瑤光走人,庭院門口站著個矮蘿蔔頭,正是阿修羅王,也不知道和鹿野苑談了什麼,轉眼就在鹿野苑滿地撒歡。這會見到雪螢,伸出手搓了兩下,也不裝天真,老成說,“我就抱了你一回,第二次的錢還我。”

雪螢沒反駁,還了寶寶的錢後依舊是一張臭臉,抬腳要往外走去,寶寶趁機往偏殿裡望了一眼。

眼熟,上回見過。或許是夜色太美,寶寶只覺燈下的岑無妄美|□□人,烏髮雪顏,自有一股清貴之氣。他盯了有一會,岑無妄察覺過來,雙眸掃視,還沒開口雪螢就將人拎走,大門一關誰都不愛。

門外寶寶晃著兩條腿問雪螢,“他是你姘頭嗎?”

鹿野苑全是剃了光頭的和尚,庭院裡頭那個,可是道士打扮。

雪螢明白先前沈燼還拿岑無妄那張臉和自己吵過架,寶寶是誤會了。她也懶得和人解釋這些隱私事,只是道,“他是我師尊。”

“哦~”

這個哦就很有意味,雪螢有色眼鏡看人,合法正太就算了,她沒興趣照顧。

她不想說不代表寶寶就不問,“可我看你們關係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他做了過分的事?”

這話說到雪螢心坎去了,貼著大門吐槽起岑無妄,“是很過分,我跟著他學劍,又不是學跳大神,算術他說我怠慢學業。我說怕劍術落下,他說我劍術不堪大用。”

雪螢翻來覆去講了大半,中心思想就是岑無妄很過分,非常過分,無理取鬧,不近人情。

寶寶邊聽邊點頭,總結出來這就是個清冷師尊的模板,於是問,“那為什麼不把他送到海棠市去?”

雪螢,“……休提虎狼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