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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沈燼是目瞪口呆, 宗主笑得花枝亂顫, 尤其是這幾人的表態,她起先還能矜持抖肩膀不出聲, 後來實在壓不住了, 乾脆靠著扶桑樹放肆大笑。

“居然真有傻逼信了。”

雪螢覺得, 宗主在罵沈燼。

她笑夠了重新站好, 細細道來,“此法其實更接近傀儡術,瑤光為木偶, 劍者為主。只不過一人提線換做兩人, 神識共通。說到底就是為了騙過瑤光,如何試還是不試?”

岑無妄還沒回答,雪螢一口答應下來。倒是叫另外兩人詫異,宗主勸道, “你可要想清楚,此法後遺症不小。”

雪螢一連串問了三個問題, “會死嗎?影響練劍嗎?”

最後一個問題, “會變醜嗎?”

犀利扼要,句句點到關鍵處。

宗主沉默了會,眼睛發亮, 說話利落, 性子直率,能打人還漂亮,“妹妹我喜歡你!”

被宗主摟住的雪螢有些靦腆, 她沒想那麼多,橫豎不會掉塊肉,通就通唄。她頂多吃點苦頭,要是讓岑無妄扛,明年今天就是墳頭蹦迪。

岑無妄看夠了姐妹情深,在邊上慢吞吞插話,“她是你師侄,按輩分需喊你一句阿姨。”

人很安靜,語氣平淡,就是話多了些。

姐姐妹妹喊完就是正事,佈陣的還是宗主,作為一個法修大佬,宗主劍術不佳,花裡胡哨的東西多得很。雪螢瞧著腳下繁複的陣法,再盯下去只覺自己腦殼發暈。

最後一道符文完工,宗主丟開符筆,拉著沈燼往後站,興許是一個人待太久,這會話不少。“魔尊要護法嗎?”

沈燼覺得太初宗的人都有病,弟子有病,老大也有病,還症狀不輕。你聽說過哪個魔頭給正道護法的嗎?

“很好玩的,可以背刺。”

“要!”

陣法亮起時,雪螢聽到岑無妄的耳提面命,“凝神靜氣,抱元守一。”

那一天魔界見證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一向昏暗的天空在那一刻爆發出一道亮光,繼而天空破開一個大洞,是真的洞,有浴缸辣麼大。一團白光拼命從洞中擠出進來,就那種肥肉太多還偏要硬來的擠。

還沒等沈燼他們反應,大約是另一邊用力過猛,那團白光吧唧一下掉的幽河裡,據傳連泥巴都啃的幽河瞬間汽化,連場硫酸雨都沒留下。這個時候沈燼也終於看清了那團白光,或者說是個小姑娘,摔了個狗吃屎,一臉泥巴。眼睛很亮,腦袋以下全是毛絨絨,撲閃著一對黑不溜秋的翅膀從坑裡爬起,一溜煙跑到扶桑樹下,特高興喊,“蒼梧沒騙我。”

沈燼還沒問你是誰,洞裡邊又跑出來一夥人,後面的人邊追邊罵,“還帶球跑,本事不小。”

沈燼下意識往對方肚子上瞄去,的確圓滾滾,那人躲到岑無妄後面,聽上去是熟人,宗主問他,“誰的種?”

蒼梧爆了句髒話,“艹他媽鳳悅眠,毒得很,不知道從哪弄來甘水,害得老子老樹又開花,汁都被榨乾了。”

他罵完對上岑無妄,額間多了道紅印,又瞧了瞧岑無妄懷裡的雪螢,一模一樣,於是問,“你們睡過了?”

岑無妄,“沒有。”

蒼梧,“哦~”

這個哦就很意味深長了,岑無妄毫無反應,只道,“人昏過去了。”

給他徒弟看看。

蒼梧不知道是不是孕期,脾氣暴躁的很,“說話客氣點,站在你面前的是四界第一醫修。”

岑無妄連眼珠子都沒轉,就直勾勾瞧著蒼梧不說話。

蒼梧,“……”

診斷結果表明雪螢只是一時脫力。還有可能是第一次,沒受住,蒼梧吧唧吧唧抽了口煙,“年輕人悠著點。”

“我沒有。”

顯然這會不是聊天的時候,通道打通後,送來的不僅是秋秋,還有對蒼梧窮追不捨的鳳族。

一個沒殼,一個帶球,還有一個沒藍。蒼梧靜靜想了會,扭頭問沒事做的沈燼,“請問你是魔尊沈燼嗎?”

沈燼腦袋還沒點,蒼梧便熱乎起來,“兄弟我是太素谷谷主,四界一流醫修,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一聽是醫修沈燼下意識客氣不少,再聽是太素谷谷主,不就是女侯心心念念的聖手蒼梧嗎?

滿嘴跑火車,急著當他爹。

他還沒決定要不要拔槍捅死對方來個一屍兩命。那頭秋秋轉夠了,化作原形開始爬樹了。

冷知識,太陽表面溫度達到了六千度。

沈燼一頭紅毛差點被點著,得虧在場沒一個正常人。不然當場骨灰都給揚了,即便這樣,沈燼的臉蛋也成了五成熟,蒼梧收回當盾牌用的樹枝,趁鳳悅眠還沒殺來時,衝紅彤彤的沈燼招手,“來談談?”

**

雪螢記得她和岑無妄神識共通後,瑤光確實好用不少。她劈開通道後,本來想問宗主後續工作,結果一轉眼人就站在太素谷內谷,蒼梧的本體就在不遠處,不死樹枝繁葉茂,樹下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相貌清秀,說不上驚豔,但一見便有好感。

青年指了個位置讓雪螢坐下,“莫慌,我只是縷神識。”

不遠處茶童捧著茶水走來,東西沒送上桌,自己被樹根絆倒,連人帶茶摔了個四腳朝天。

記憶裡那位寵辱不驚的太素谷谷主趴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像個小媳婦,“仙人,對,對不起。”

聽得雪螢是毛骨悚然,偏生那位青年神色不變,說話都透著淡然,“有趣吧。”

雪螢木著臉點頭,待地上那個蒼梧如煙散去,青年解釋,“蒼梧剛化形時心智初開,偏生懷璧其罪,屢次遭其他妖族襲擊,我心生憐惜,便將他帶在身邊,也算護他平安。”

雪螢大約能猜出青年是誰了,據傳蒼梧早年追隨太初宗的祖師爺,能爆出蒼梧糗事的,也就只有那位祖師爺了。

“您是傳說中的祖師爺?”

沉默代表預設,青年繼續道,“蒼梧很聰明,學東西也快,舉一反三。不過百年就人模狗樣,會吐象牙了。”

前半句還好,後半句的話,雪螢默默添了句,蒼梧前輩那性子,怕是和您學的吧。

“正所謂物盡其用,能幹自然要多幹。於是飼養員的活落到了蒼梧頭上。”

說到這裡雪螢要問了,“您算到了如今的四界危機?”

青年笑得格外從容,“《大道》是我寫的。”

雪螢,“……”

“不會就不要寫文,往鍵盤上撒把米,雞都比你會。”青年摸出平板,念著上頭雪螢的留言,笑容越發溫柔,“字字珠璣,肺腑之言,令人震耳發聵。妙哉,驚哉。”

雪螢老臉都要掛不住了,她要是知道《大道》作者是自家祖師爺,吹彩虹屁都來不及,哪還敢罵啊。

“您說笑了,我就是看碟下菜,我要是知曉……”雪螢越說越小聲,最後徹底沒聲了。

這還不算過分的,更過分的還在後頭,青年又念起其他評論。

“這是我第一次讀到如此精妙的文章,它包含了無數人生哲理,精巧的結構,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構成了一幅可歌可泣的鉅作。”

“這是小芳寫的。”

雪螢有種不好的預感。

“太太您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下凡,不然怎能寫出如此動人的故事。不用看都知道是驚世駭俗之作,請接受我的崇拜……蒼梧廢話太多,不念了。”

他拉著上面的評論,終於找到一條和雪螢有關的,“玉衡子的評論你要聽嗎?”

雪螢尷尬的腳趾抓地,合著這是捧臭腳呢,就她一個瞎了眼跑錯地方,驚動了圈裡的大佬,“祖師爺,麻煩您給個痛快!”

青年笑眯眯道,“也沒什麼,你這位師尊似乎不愛暢所欲言,只留了句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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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蒼梧,岑無妄,雪螢冷靜下來,“師尊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青年收了平板,手裡頭捧起熱茶,目光悠遠,“對你來說,何為虛何為實?”

“是前世記憶為實,還是莊周夢蝶?”

這話雪螢沒法回答,她看向手裡的瑤光,“要是仗劍天地只是一場夢,醒來後我大抵會失落很久。”

青年彎起嘴角,向雪螢娓娓道來,“我轉世入此界,彼時四界未定,鴻蒙初醒。要知道做好事天道是會發獎勵的,我助此界平定動盪,欲著手處理濁氣。奈何先前動作太大,天道送的功德太多,直接把我送出四界,沒法回來了。本來打算撒手不管,恰巧妖族小公主需要歷練,我與東皇商議過後,送秋秋下界,四界要和平,秋秋要功德,各取所需,往後的事你大約也知道了。”

雪螢聽是聽明白了,“可這和《大道》有什麼關係?”

青年掃了雪螢一眼,“聖人知曉過去未來,《大道》不過是我等窺探未來的一幕。送只金烏再送操作指南,很奇怪嗎?”

他大約是讀出雪螢為何糾結,驚歎道,“不是吧,我瞎寫的,你們當真了?”

雪螢告誡自己,這位是祖師爺,她根本打不過,本體也不在這裡,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罵又不敢罵,雪螢只能小聲抱怨,“林師妹是書裡的惡毒女配,成日提心吊膽。”

瞎幾把寫還圖什麼彩虹屁。

說到這青年嘆息道,“同一本書,同是書中角色。你對此不屑一顧,她偏偏沉溺情愛。倒映襯了那句話,各有因緣,強求不得。”

雪螢摸出點意思,“您的意思是,您也曾對林師妹寄於厚望。”

青年續了一杯香茗,“事關四界,我不會把寶押在一個人身上,《大道》多人知曉並不奇怪,有趣的是你等反應。於你,《大道》使你堅定道心,一路不回頭。於她,《大道》中尋最安逸的生活,一生無憂。而對蒼梧等人來說,道即蒼生,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道之一字,有萬千種詮釋。”

雪螢臉上有些燥熱,她想到之前和岑無妄爭鋒相對,責怪他不肯給自己機會。更羞愧自己只饞劍仙名聲。

“我很抱歉。”

青年伸手摸了摸雪螢的腦袋,“為何向我道歉,我清楚他們的想法,在他們眼中,晚輩再出色,孩子就是孩子,需要保護。”

“不過一身傲骨化塵土,死了便死了,沒什麼可怕的,你等繼續走下去,切莫回頭,道統在你們手中發揚光大。也不算白來世間一趟。”

這話似乎重了些,半天不見雪螢動靜,低頭一看眼淚都掉下來了。

青年哭笑不得,“別哭啊,我就怕女孩子哭。”

雪螢吸了吸鼻子,“我沒有責怪您的意思,就是覺得,師尊他們如果真走了,我心裡難受。”

說著說著雪螢聲音又變味,青年慌了,“不哭了不哭了,對了,你想不想見白露?”

這話止住了雪螢的眼淚,她望著青年,斟酌用語,“我的白露被五色神羽收走了,蒼梧前輩說他也沒法。”

說話間青年手中已然多了一物,雪螢睜大眼睛,就見青年雙手沒入虛空中,似乎在翻翻撿撿,嘀咕著,“殷商的古物都在,鳥類都有囤貨的愛好嗎。罷了……”

像是積滿珠寶的盒子被傾倒,雪螢面前瞬間多了無數寶物。完事青年還抖了抖,表明一滴都沒有了。

“都送你了。”

雪螢在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裡翻見了白露,立刻不哭了,抱著白露甜甜笑著,“謝謝祖師爺,我不難過了。”

標準的人不如劍。

青年算是看透雪螢了,擺手無奈道,“沒什麼,借花獻佛罷了。”

難得遇上傳說人物,雪螢是該問的都抓緊問了。

“祖師爺您多大了?”

“輪迴次數太多,記不清了。”

“您也有師尊嗎?”

“當然有。”

“飛昇以後是不是就跟書裡寫的那樣,做天庭的公務員?”

“天庭現在電子辦公,裁了不少神仙。”

“秋秋會在四界待多久?”

“不知道,進入星際時代之前應該都在。”

“為什麼非得分個太初太玄兩派。”

“因為我師尊說要保留玄門特色。”

“您真的是劍修嗎?”

“不是。”

“我是不是穿的?”

“不是。”

“《大道》裡頭的床戲是您寫的嗎?”

“不是。”

一連串的不是叫青年回過神來,只見雪螢左臉寫著實事求是,右臉寫著理性批判,橫批文丑多作怪,代筆可恥。

雪螢還對手指,可憐兮兮的,“祖師爺,您無所不能,能不能幫我個忙?”

青年都要氣笑了,小丫頭鬼點子不少,“說。”

“那個,我成年以後就有個諦聽之聲,老是念《大道》裡頭的內容。”

雪螢越說青年臉上笑容越燦爛,等她反應過來,青年忽然換了個聲調,【你找我?】

雪螢目瞪口呆,青年放聲大笑,氣得雪螢扯了面紗大罵,“你神經病啊……”

話才開了個頭,青年朝著雪螢額頭一拍,眼前一切如霧散去,她猛然睜開眼,正對上岑無妄那張死人臉。

跟死了老婆一樣喪。

雪螢從岑無妄懷裡翻身而起,手裡是她剛摘下的面紗,想到方才一幕,氣不打一處來。

“還祖師爺……”

念及這位是真的大佬,雪螢只敢小聲嘀咕幾句,她還沒找人試諦聽之聲走了沒有。岑無妄忽然伸手過來,摸上雪螢的額頭,“紅了。”

雪螢哼哼唧唧,“被祖師爺拍的。”

這話過後果然不見諦聽之聲,雪螢磨著後槽牙,就差衝到自家祖師爺面前討打。

岑無妄沒懂雪螢哪來的火氣,他盯著摘了面紗的雪螢瞧了會,目光移到雪螢手邊的白露,“你得了奇遇?”

雪螢鼓著腮幫子,“是祖師爺。”

她扭頭打量不遠處鳳悅眠和沈燼的叫罵,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鳳悅眠怎麼來了?”

“他追著蒼梧來的。”

“蒼梧前輩?”

“打通通道後,魔界和妖界就是鄰居,蒼梧願意相助魔界,條件是沈燼替他拿下鳳族。”

你出錢我出力,蒼梧和沈燼是一拍即合。就差以姐妹相稱。

不遠處鳳悅眠和沈燼已經開始扯頭髮,雪螢瞧了會,發覺暫時沒有需要她的地方。

於是轉而跟岑無妄談起方才的奇遇,揀了些重要的和岑無妄講,提到四界安危時,雪螢把手背到身後,低頭向岑無妄道歉,“師尊和宗主一心為四界,而我在意什麼虛名,一味要比高下。對不起……”

岑無妄沒什麼情緒,“年輕氣盛,又不知四界情況,怪不得你。”

話是這樣說,雪螢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可我是《大道》的主角,一般人不都是搶主角氣運,或者抱大腿什麼的。”

岑無妄很詫異,“我得知《大道》時你不過總角,要你做什麼,以身祭樹,還是照料金烏?你連劍都拿不穩。既是晚輩,躲在羽翼下再正常不過。”

“比如法寶什麼的?”

“太初宗比你想的有錢。”

問都問了,雪螢也不怕丟臉,“師尊就不怕我長大後,走上《大道》的路。”

畢竟《大道》裡頭她可是男人找了一個又一個,沒一個正經劍修樣子。誰給岑無妄的勇氣收下她。

岑無妄眼皮子都沒眨,“無妨,丟人現眼罪無可恕,清理門戶理直氣壯。你想死嗎?”

雪螢若有所思,“……好像是這個道理。”

最後一個問題,“師尊您《大道》看了多少?”

“全部。”

說到這岑無妄還回味了下,“祖師爺的文筆不錯,將你和柳君琢的愛恨情仇描述得分外真摯,不愧是師兄妹。我那裡有全本,你要看嗎?”

雪螢,“岑無妄你他媽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