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他耳根又蔓延上一種淺淡的粉紅，身體下意識的用力貼上椅背，低聲道：“你一個人上去不安全。”
她收回手，“沒事的，我只是上去送點東西，不會太久，最多半個小時。”
“幾零幾？”他拉下口罩，問道。
“二零一。”
“就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你不下來我就上去。”少年的語氣冷硬的很，說完又去看她手機對時間，結果發現她手機沒電了，想著怪不得她剛剛坐在公交站等車。
他有些不滿的擰眉，“下次手機沒電早點說，我那裡又不是不能充電。”他摘下自己的手錶，拉過她左手，低頭替她戴上。
“不用――”
她拒絕還沒說完，他已經三兩下替她戴好，還順便瞥了她一眼，“就半小時，小心有狗仔。”
向傾挽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轉了轉腕上的男款手錶，朝他點點頭，“謝謝。”
這一聲謝謝似乎和之前那一聲完全不同，紀緋看著她，聲音略顯愉悅的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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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並沒有在電話裡細說他的情況，只是讓她幫他帶點日常用品和食物。
從凌晨醜聞出現在微博到後來爆發再到現在，這將近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裡，他經歷了難以想象的一切。他在去練習室的途中被人跟拍圍堵，被路人指點非議，幾乎所有認出他的人都會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拍他。
他被老家的家人一個又一個電話和訊息疲勞轟炸，問他是不是喜歡男人，是不是得了艾滋病，是不是不好好工作亂搞一通……
最讓人絕望的是，節目組那邊單方面解除了和他的工作合約……
他的人生、夢想，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夕之間顛覆。
而所有的這些，僅僅因為一組照片和一份病歷。
他甚至不敢回他的住處――他不久前剛貸款在白城買了套小戶型的公寓，他是那樣滿懷希望和憧憬的努力工作，為了夢想和更美好的未來。
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躲回這套破舊的出租屋，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慶幸自己當初簽了長租，租期未到，讓他尚且有個容身之地……
“照片是那個渣男發的，他就是上面被擋掉臉的另一個男人。我的檢驗報告之前出來了，我沒有被他傳染，他大概是不甘心吧，就想著要用這種方法洩憤……”窗簾緊閉燈光昏暗的客廳，大功將臉埋入雙掌，身體顫抖，“他成功了，我好像真的被他給毀了……”
“只是暫時的低谷，他毀不了你。”向傾挽從購物袋裡取了水和還帶著熱度的方便米飯，輕輕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她她也曾經歷絕望，她比誰都清楚，當陷入絕境時，旁人再多的安慰都是多餘的，沒人能真正感同身受的替你揹負，想要重新站起來只能依靠自己，“只要你不願意，沒人可以奪走你的才華和夢想。”
她的聲音平靜而冷定，但卻透著某種令人心安的穩。
在這種彷徨和自我懷疑的時候，這樣的冷靜反而比任何熱切的關心都有用。
大功抬起頭，和她對視了一會，突然笑著搖了搖頭，“傾挽，你對我太有信心了――”
他的話語被輕輕的敲門聲打斷，兩人的視線瞬間轉向出租屋的大門。向傾挽想到什麼，說了句別擔心，然後放輕腳步聲走到門口。還好，這出租屋雖然陳舊，但門上還是有貓眼的，她朝外看了眼，立刻拉開門。
身形頎長全副武裝的少年瞬間閃身進來，隨後關掉了手機的電筒功能。
向傾挽快速而無聲的關上門，回頭看向他，“你怎麼上來了？”
紀緋快速掃了眼室內，視線從沙發上一臉愕然的男人身上掠過，他拉下口罩，將手裡的手機解鎖遞給她：“事件又升級了，剛才新出的熱搜。”
向傾挽接過手機檢視，而大功的視線依然定在紀緋身上。他感覺這個世界突然玄幻起來，三更半夜紀緋……居然出現在他這間破出租屋裡！？
新上的熱搜是有關曉光的，有知情者表示爆照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曉光已於今天晚上自行退賽，訊息出來的一小時後，又有營銷號爆料說曉光退賽根本不是自願的，而是被節目組逼迫的。
營銷號各種po貼截圖，表明在整件事情裡，曉光真的完全被連累，各種無辜，因為身後公司只是家沒背景的小工作室，以至於事情發生後，連辯解抗爭的機會都沒有，在節目組各種施壓下被迫退賽。
大功一邊翻開手機一邊懊惱的道：“怎麼會這樣！曉光的確和我早就認識，在參加這個節目之前他就上過我的舞蹈課，可我們兩個就只是朋友，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私事！我都不知道這些照片是什麼時候被人拍的！”
進屋後一直半靠在矮櫃上的少年突然出聲：“這件事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進這行四年多了，一直屬於非常幸運的，出道沒遇上什麼糟心事。後來碰上旭峰，他是個心思清明的人，加上紀緋剛出道也小，粉絲們也盡心關護，幾乎是一路看護著他成長過來。
但他沒遇上不代表他不知道。
這事原本他沒想管，他只是想護好自己想護的人。然而此刻，他沉默片刻，提步來到茶几前，彎腰從一旁取了紙巾，又讓向傾挽從包裡翻找出一支筆，寫了個手機號碼和姓氏，然後推向一直眼巴巴看著他的大功。
“這個律師對這些事很有經驗，你打給他，就說是我私下給的號碼，他會幫你。”紀緋沒多說什麼，眉眼之間的神情依舊冷淡的很。
但大功卻感動不已，這種時候，能得到紀緋的幫助――儘管他明白對方是因為向傾挽，他依然激動的不能自已。
兩人離開的時候，向傾挽非常謹慎，確保樓道沒人之後才肯讓紀緋出來，也不讓他開電筒。
老舊的住宅樓，樓梯上的感應燈早就壞了，也幸好大功的屋子只在二樓，他們只需要下一層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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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傾挽邁下臺階的前一刻，身側少年微涼的手指握了上來，她下意識的縮手，他壓低嗓音在她耳旁道：“小心點。”那氣息帶著熱度，聲線磁性微啞，她耳朵有些止不住的癢。
就在她注意力被轉移的片刻，他修長的手指已經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先她一步穩穩下了臺階。
兩人終於安全上了車。
紀緋拉下口罩，動作熟練啟動車子，離開了住宅區。
等到車子重新駛上馬路，向傾挽才算徹底松了口氣，她辨認了下周邊的路，朝身邊人道：“前面拐彎處停一下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她說完，就順手解開了安全帶。
紀緋沒有拐彎，直接減速在路邊停下，卻沒有開中控鎖，一言不發的傾身靠向她，在她詫異的盯視中伸手替她重新繫上了安全帶。
“紀緋？”
“我送你回去。”他語氣冷淡，卻不容反駁。明明已經替她繫上了安全帶，傾靠的身子卻沒有退回去，反而就著這姿勢再度朝她逼近幾分，一手甚至撐在她身後的座椅上。
“怎麼了？”逼近的少年帶著無形的壓力，那張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美麗面容陷在昏暗的光影之間，微側的角度令他臉部線條顯得愈發完美。
他靠得太近，她甚至連他睫毛長度都看得一清二楚，濃密而纖長，覆在他漂亮的眼眸之上，黑白分明的眼瞳此刻透著清冷，那深處還有另外一種被壓制著的情緒。只是藏得太深，她分辨不清。
對峙片刻，他突然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是我做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她卻偏偏聽懂了。有那麼一瞬，她挺想露出禮貌的淺笑以不明所以的表情打發她。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少年突來的好意，她並不想用那種方式對待他。
最後向傾挽抿了抿唇，回道：“我沒有說過這種話。”
“你是沒有說過，可你心裡是這麼想的。”少年的呼吸微有些不穩，在她看不見的後方，撐著椅背的手卻漸漸收緊，“你敢否認嗎？當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某個瞬間，你有沒有懷疑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