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紀緋哥？”曉光有些懵。
紀緋握著他的手臂，眉心微蹙，“她不是已經拒絕了嗎，為什麼要勉強別人做不願意的事情？你不是喊她老師嗎？你就是這麼對老師的？能不能尊重一下別人？”
氣氛剎那冷凝。
誰都不知道紀緋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會看起來很生氣的模樣。
不用一旁的編導做手勢，正拍著曉光的攝像師自動移開了鏡頭。
向傾挽站起來，看著少年緊抿的唇角，開口：“大家只是開玩笑，並沒有惡意。”說著，她儘量動作自然的拍了拍紀緋的手臂。
細長的手指鬆開，他再度沉沉看了眼曉光，“無論是臺前的明星導師，還是幕後的素人老師，都記得要有一顆尊重感恩的心。”說罷，他朝已走上前臉色稍帶不安的編導道：“抱歉，我今天遲到了，你們繼續拍，我先去練習室準備。”
“吃飯了嗎？要不然乾脆一起吃吧？”編導小心開口。這位可是節目組的救星，得好好供著。
“不用了，你們吃吧。不用著急，我正好休息一會。”他的視線掠過一旁的向傾挽，轉身出了休息室。
編導聽出他說的不是氣話，便讓大家繼續拍攝，氣氛雖然不如之前活躍，但拍攝任務還是很重要的，大家都各自調整情緒，很快投入狀態。
沒人注意到，角落處的向傾挽朝身側的大功說了句什麼，對方點頭，很快去另外的桌子。他照吩咐，在沒人吃過的火鍋白湯裡，現下了十幾個熱騰騰的餃子，然後拿了個乾淨的盤子撈起裝好，又找了個乾淨的蓋子蓋上，最後取了雙一次性筷子，離開休息室，交給等在門外陰影處的向傾挽手裡。
剛才她拍紀緋手臂的時候感覺到了，雖然儘量控制，但他的手還是在抖，再加上他蒼白的唇色，她大致能猜到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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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傾挽上樓找了幾個休息室，都空蕩蕩的沒有人，最後在最小的琴室找到了他。
他背對著門，坐在琴凳上，頭枕著手臂，半靠著鋼琴。
她開門的聲音驚動了他，他回頭看過來，見到是她，又放鬆下來，只是並沒有理她，又重新枕著手臂靠了回去。
她輕輕將盤子擱在地板上，然後坐到了他側臉對著的窗臺上：“你怎麼了？”
他沒出聲，一手枕著，一手卻按在胃的位置。
她原本還想說幾句，如今確定了他的情況，只是嘆了口氣。她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朝他遞去。
紀緋低血糖了。
他以前就這樣，因為吃飯有一頓沒一頓的，長期下來就有了低血糖的毛病。那時他低血糖一犯，就會找個沒人的角落位置安靜坐著，捂著發疼的胃，什麼都不做，極其消極。
每次她找到他的時候，總會先朝他嘴裡塞幾顆糖。
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無助的孩子，可沒想到，他仍舊沒改掉這個消極對待的壞毛病。
她身上總愛帶糖的習慣，還是因為他養成的，這麼多年下來居然也沒有改掉。
少年漆黑的眼瞳在看見她遞來的糖時微微動了動，那雙桃花眼尾漸漸染了點紅，他咬了咬唇，沒接，而是開口朝她輕輕道：“手抖，你剝。”
向傾挽沒出聲，將糖撥開，正要遞給他，他卻已經微微張開了唇。
他的唇形生的秀美精緻，帶著天然的粉色，張開時，露出珍珠白的整齊牙齒。
她將糖遞到他唇邊，他將唇張的更大一些，露出牙齒後的粉紅色舌尖。她將糖塞了進去，抽回手指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舌尖。
溼漉柔軟的觸感，她指尖微微一顫，然後面色淡然的縮回手，轉身去取擱在地板上的盤子和筷子。也因為轉身，她沒到看少年驟然通紅的耳尖。
“餃子是新下的，下餃子的湯沒人碰過，很乾淨。”她將盤子放在窗臺上，又擱下筷子，“餃子還熱著，記得吃完再去彩排。”
向傾挽沒有久留，擱下餃子便離開了。
這裡到底是節目拍攝地，雖然暫時沒有人，但隨時都會有人來。
要是被人看到她和紀緋單獨在一起，恐怕會引來麻煩。
這一行，半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軒然大波。
她不想明知故犯。
琴室的門被輕輕關上，原本靠在鋼琴上一動不動的少年慢慢坐了起來。他端起盤子，轉身坐在她之前坐的那個窗臺位置。
蓋子開啟後，裡面是冒著熱氣的二十來個餃子。
他低頭看著，唇角一點點翹起。
片刻之後，他拆開筷子，夾了一個送到嘴裡，是香菇素餡的，他眸光微動，她連他的口味都記得。
如果善善在這裡，一定會大吃一驚，不久前還面色疲怠，說什麼都不想吃的藝人，此刻端著一盤再平常不過的餃子，甚至連配湯都沒有一碗，卻一個接著一個，吃的香甜美味。
不多時，那盤餃子就被吃的一乾二淨。
他放下盤子，用手機對著空盤拍了張照，然後點開微信，傳給了某個置頂的聯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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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完之後，他看著對方的名字有些出神。
備註名是他起的，看著很冰冷礙眼的四個字：鋼琴老師。
他看了片刻，手指輕動，重新改了備註名。
這次只有兩個字：挽挽。
“挽挽，我想以後都叫你挽挽。”
“我大了你四歲呢，必須叫挽挽姐！”
“四歲算什麼！我已經和你一樣高了，過了這個夏天，我就會超過你！”
“超過了我也是你姐姐……”
……
門外，腳步聲匆匆而至，有人客氣的敲門，打斷了他的回憶，試探性的腦袋從開啟的門便探了進來：“紀緋哥！原來你在這裡啊！我們找了好幾個練習室啦！”
紀緋嗯了一聲，臉上又恢復了往常的淡冷，起身道：“走吧，排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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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美少年！》第三期淘汰賽錄製當天，電視臺外面被從周邊城市趕來的少女們圍得水洩不通。錄製現場的觀眾票，早已透過官方的後援會組織，以各種形式發了下去。
和往日不同的是，這次的觀眾席，單單緋色後援會就拿走了半數的票。要不是節目組考慮其他學員也需要粉絲支援，強力控制著，這樣幾百張現場票，僅僅一個地區的後援會就能全數包了。
紀緋的粉絲實在太多，很多人即便沒有票，為了愛豆也從各地趕來，只為了在他進場的時候，可以站在警戒欄外，遠遠的看他一眼。
紀緋從來不讓支援自己的緋色失望，提前現身下車，從正門一路放慢腳步進了電視臺。
五分鐘後，他現身下車以及進入電視臺的照片便由神速的緋色們p圖完畢一一放上網路。
電視臺八樓的樓梯間內，剛結束幾個節目舞臺彩排的向傾挽壓低帽簷，坐在臺階上，靠著牆稍作休息。最近太忙太累了，三份工作，幾乎將她全部的時間佔滿。
難得有一點空閒時間，她只想暫時離開人聲吵雜的休息室，在這裡安安靜靜睡一會。
只可惜，今天她註定休息不成。
樓梯間的門很快被人開啟，大功腳步匆忙，先是朝樓梯下方看了看，又朝上看了看，確定上下都無人，這才坐到了向傾挽身邊。
“傾挽！”他壓低聲音，卻掩飾不了聲音裡的慌亂和無助。
“怎麼了？”她睜開眼，發現大功臉色難看，欲言又止。她拉下口罩，將身邊還未開封的水瓶遞給他，“什麼事，慢一點說。”
大功扭開水瓶，一口氣喝了一半，又扭上蓋子，然後才壓低嗓音告訴了她發生的事。原來他今天來電視臺前接到了醫院的通知，讓他去接受抽血檢查。
他一開始沒搞明白，後來到了醫院看見前男友，才知道原來他被檢查出得了艾zi，所以要通知這階段和他有過關係的人，一一檢查。
他從醫院結束抽血離開後就一直渾渾噩噩的，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經分手了，怎麼還能牽連到他呢？
“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道該和誰說這件事！你知道的，我是同志這件事，我爸媽都不知道……”大功抱住腦袋，將頭髮揉成一團。
大功是同這件事，節目組同樣無人知道――除了向傾挽以外。
那次兩人酒吧遇上，向傾挽去帶喝醉的莎莎回家――沒戴口罩，大功則和他的前任渣男友在拉拉扯扯，雙方一照面，彼此都愣了。之後，彼此默默替對方保守了秘密。
現在社會雖然開放，圈內的同也很多，但大功現在處於事業攀升期，而且他和向傾挽不同，他是真正熱愛街舞這個事業，把它當成了夢想而非謀生手段。
所以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私生活，對他的夢想有半點影響。
現在又出了這事，他真的很怕自己不走運。如果檢查結果出來他真的中標，那他這輩子就完了！別說什麼夢想，他連一個健康的身體都不會再有。他的事業怎麼辦，他的父母又該怎麼辦？
他越說越害怕，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竟哭了起來。
向傾挽拍著他肩膀，看他哭成這樣，心裡也不好受，“沒事的，你也說了，你們分手很久了，說不定他不是在那之前得的，可能是和你分手之後。”
“不是，你不明白，他真的很花心，和我交往的時候就同時交往了其他人……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就算是那樣，你也不是百分之百會被傳染上。而且，現在不比以前，雖然沒有辦法痊癒，但是可以抗病毒治療，使得患病者能得到正常人的壽命。”
“真的？”大功抬頭，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醫生沒和你說？”
“我沒聽，抽完血我就跑了，怕聽到不好的話。”
“你聽我說，先別自己慌，明天再去一次醫院，這回和醫生好好瞭解一下，最主要是在結果沒出來之前自己不能亂！”
向傾挽聲音溫柔，眼神堅定，看在大功眼裡完全是個天使。他伸手想抱她，又怕她會心裡介意，便小心翼翼的問她：“我能抱一下你嗎，我保證不會傳染你……”
“抱一下怎麼會傳染？”她笑了，朝他伸開手。
大功試探性的握上她肩膀，然後輕輕抱住了她，“傾挽，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
她嗯了聲，安慰般輕輕拍著他的背：“不會有事的，放心。”
樓梯間的門，忽然被推開，有人站在門口，沉冷出聲：“你們在幹什麼？”
大功被嚇了一跳，但很快發現這嗓音萬分熟悉。他放開向傾挽回頭，果然，門口站著的，是他最愛的紀緋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