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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過往

段情一向看不起段暄,段暄天天跟林妹妹似的,風大了怕吹走,說話聲音大了怕驚著,從小到大家裡人都把他捧在掌心裡,所以段情從小心裡就不舒服,按理說他是么子,更應該被捧在掌心裡,結果只要段暄在,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他身上。

小時候他鬧脾氣,只要是段暄喜歡的他都要搶過來,哪怕是買兩份一模一樣的,他也要把段暄的給踩壞,好像這樣才能消氣一樣,可是他越是這樣,家裡人越發不待見他,越發不待見他他就越氣,每天把家裡鬧得人仰馬翻,不是把花園的花全給剪了,就是在段暄的床單上畫小狗,把他的書包藏起來……

那時候段暄被他氣得喘不上氣,段夫人也跟著氣,他老爹段靖遠就打自己,不問理由只打自己,咳,自己確實也沒什麼理,用他爹的話就是:“語棠怎麼會招惹你這個魔王,他哪有力氣!”是啊,段暄病怏怏的,沒有力氣,所以他老爹捨不得打,每次都是打他,打得其實也不疼,就是覺得委屈。

是啊,委屈。明明都是一個爹孃生的,為什麼段夫人從來都不抱他,而段暄咳嗽一聲,她都緊張得恨不得把所有醫生都喊過來,當自己在花園裡滾打滾爬,故意把腿摔破的時候,段夫人也只是讓別人給他包紮,抱都沒有抱過他,不管自己當時哭得多麼厲害都沒有抱過他。所以他委屈,很委屈,好似段暄把他所有的寵溺都搶走了,不就是生病嗎,不就是吃藥嗎,他氣呼呼地把段暄的藥全部扔進花園的池塘裡,他還記得一個一個扒開,全部沉到荷塘裡。

段暄找不到藥吃,一下子倒在了沙發上,氣都喘不過來,那個時候也把他嚇著了,段暄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上青筋暴露,那是淡青的血管,他從來沒有看過段暄這樣可怕的模樣,抓著他的手像是要把他捏碎,牙齒卻戰慄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個時候只有他跟他在客廳裡,他嚇得一句話都喊不出來,不知道如何做。

就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秦邵衝過來,抱著段暄掐他的人中,衝自己喊:“你對他做了什麼!他的藥呢,醫生!”隨著他的呼喊,很快客廳裡湧來了很多人,他漸漸地站到角落裡去,沒有人顧得上看他,更沒有人理他,他看著這麼些人也害怕,偷偷的跑了。

他不知道那一天怎麼過的,他被小紅姨找到的時候還犟著脾氣,一句話也沒有問段暄的情況。那天晚上段暄沒有在家裡,段夫人也不在,家裡的人差不多都去醫院了,段暄被自己折騰到醫院去了,段情無意識的把手交叉這扭,十個指頭扭的青一塊白一塊,那個時候的回憶並不算美好,段情也覺得他沒有臉回憶下去。

後來,段暄過了一週才回家,他以為他會向段靖遠告狀,他以為段靖遠一定會打他一頓,結果預想中的捱打沒有,捱罵也沒有,段靖遠問起怎麼回事,段暄竟然也沒有提:他把他的藥扔了的事情,於是他逃過了那一頓打。可是他仍然心裡憤憤不平,憑什麼要你說好話,你說了這些好話我也不會領你情的,因為……因為他們更加喜歡你了。媽媽,也就是段夫人越發地不喜歡我,看都不看我了,於是從那個時候我越發的不喜歡你,越發地討厭你,你喜歡的東西我都要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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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想想小時候其實挺遙遠的,那些事做得很幼稚。

再後來,終於有一天,他弄明白了為什麼段夫人不喜歡他,為什麼段家的人都不喜歡他,原來他是個私生子,他的母親是個可恥的小三,他在別人眼裡是這個樣子,竟然連一個下人都敢作踐他,連一個下人都敢背著他說他的壞話,竟然這麼說他,有爹生沒娘養。

他也是那一次知道自己原來那麼狠,竟然生生把一個人的耳朵扇聾了,看著她耳朵裡流出來血的時候,他的眼裡都有了嗜血的顏色,他的手一點兒都沒有抖過,他那一刻真的特別的冷靜,從沒有那麼的冷靜過。

段家二少爺從那個時候就出名了,心狠手辣,絕情絕意。段靖遠那一次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問他為什麼那麼狠心,問他為什麼打人,他一聲不吭,一聲都不解釋,因為那些話他聽著就噁心,他不要那樣的結果,他不想當私生子,他是堂堂正正段家的二少爺,不是私生子,不是!他跟段暄是一樣的,一樣的!

好像這個說出來他就不再是段家的人,好像一說出來他所有的特權都沒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段家少爺,不再是段靖遠的兒子,他接受不了。所以他由著段靖遠狠狠地打了一頓,段靖遠氣得口不擇言:“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兒子,這麼狠心,段暄是你哥哥啊,你竟然想害死他。說!他上一次住院是不是你弄的?”

段情看著段靖遠一句話都不解釋,由著他打,他不知道有沒有段靖遠說的那樣,想要害死段暄,把他的藥扔了是因為一時之氣還是別的什麼,他也不確定了。段靖遠看他不解釋以為他預設了,氣得手都抖了:“我打死你算了,一了百了。”

段情聽不懂他話裡的恨意,也看不懂他眼裡的悔恨,只是知道疼。那一頓打得確實很疼,段情趴床上好幾天沒有起來,段靖遠把他關到側院裡,就小紅姨一個人照顧他。從那以後他也跟段靖遠較上了勁,段靖遠幾次讓他搬回去住,他也不肯,回去幹什麼,那裡沒有他的親人,段夫人不再是他娘,段暄也不再是他親哥哥,他回去幹什麼呢?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樣,不再去找段暄的麻煩,離他遠遠的,他第一次明白,他如果傷害了段暄哪怕是一個指頭,他父親也會打死他的。至於段夫人那就更不用接近了,有時候會遠遠地看看她,不再奢求她會抱抱自己,不會再奢求她看看自己,跟看段暄一樣看看自己,再沒有理由要求人家了。

漸漸地他也不願意看見段靖遠,有時候幾天都不跟他說話,段靖遠以為他是鬧小孩脾氣,也沒理他,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小孩性子這麼的執拗,他不主動問他他就不會跟他說話,他讓他搬回去,他也不肯,說不回去就不回去,竟然在偏院裡一住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