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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最新更新

德陽府。

木如珠端坐內屋,聽著屋外節度使府的萍婆子慢騰騰地道,“什麼,什麼時辰做的何事,都一一跟們婆子說清了,說不清的,就說清了再走。”

木如珠聽到這,低頭悄無聲息地與和姥姥用著家鄉話道,“需把們帶來的交給她麼?”

和姥姥搖頭,“她未提。”

“那……”

“不提,那就不用,她是那位夫派來教養的婆子,看她會是心中無成算的?”

木如珠搖搖頭,坐那靜得半會,輕嘆了口氣,道,“不知這婆子是什麼樣的,婆婆,就算她只是個下,都看不清,那位夫呢?她會是什麼樣的?”

“日後見了就知曉了。”

這時半夜,德陽府伺候的重換了一批,清晨都府的管家剛走,木如珠就起了身,聽到外頭那萍婆子笑語道,“木小姐起身了?那可好,府裡換了幾個新丫環,呆會就領來拜見小姐。”

木如珠忙走到門口,親手開了門,笑著道,“那就勞煩您了。”

“您客氣了。”萍婆依禮施了禮,又彎腰退了下去,讓木如珠來不及多與她說道幾句。

***

這日一早,一夜只歇了一個時辰的張小碗汪永昭習武進門後就起了身,伺候他換好衣,轉頭就要叫七婆去把懷慕和懷仁帶過來。

“歇著罷,懷慕他們著了八婆去看顧。”汪永昭攔了她。

“不成,”張小碗搖頭,打了個哈欠,平靜地道,“又不是累得氣都喘不出,看一眼孩子,與他們用膳的力氣還是有的。”

汪永昭皺眉,張小碗拉了他的手,朝他笑笑,還是轉過頭,叫七婆把孩子帶過來。

這時汪懷善已換好衣過來了,張小碗見到他就指著凳子說,“坐下,有話問。”

“哦。”汪懷善看看還屋內的汪永昭,見門這時已被剛剛離開的七婆關上,他摸了摸鼻子,“可是孩兒做錯了何事,您要訓?”

張小碗瞪了他一眼,走過去就狠狠地揪了他的耳朵,“叫不聽話,這是父親的地方,無法無天給誰看?”

汪懷善一聽她這口氣,心道不好,抬眼朝汪永昭看去,見他也冷冰冰地看著他,他嘴裡忙叫道,“怎麼無法無天了?”

見他還不坦白,張小碗氣得眼睛都瞪圓了,伸手抽了他的手臂兩下,“還嘴硬,這剛查出是誰,就讓把殺了,殺,殺,就知道殺,這婚還成不成了?佛祖上,這當口是殺得了的麼?”

汪懷善一聽,眼都傻了,問,“咋知道得這麼快?”

他這是剛換衣時才聽回了令呢。

是他成婚,可有動他新娘子的手腳,他總不能讓他娘幫他動手殺吧?

他聽著萍婆婆那口氣,他孃親可是動了大氣了。

汪懷善可不想他娘這當口為他手上沾血腥。

他大了,不能再老讓她站他的面前了。

聽著大兒這口氣,張小碗氣得站都站不穩,被汪永昭扶著坐下後,她順了好一會的氣,瞪著滿臉無辜看著她的兒子,她不禁氣得更狠,拿著桌上的杯子就要砸他,可一看他滿是依戀看著她的小眼神,這手卻是下不去了,只好指著門道,“快給滾出去,快要被氣死了!”

汪懷善忙站起,站起往前大走了幾步,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離開,又忙回到他娘的腳步,翻身下地就是幾個打滾,滾到了門邊,回頭偷瞄一眼,見父母都呆了,這才打開門,有些許得意地搖著他的一頭長髮走了。

張小碗坐那目瞪口呆好一會,才僵硬地轉過頭與汪永昭道,“老爺,是真的快要被他氣死了,到底是生出了個怎樣的兒子?”

汪永昭也被那蠢貨那完全不顧身份的舉動給小驚了一下,聽到她的話,他冷冷地翹起嘴角,語氣中盡是嘲諷,“總算是知曉這逆子到底有多荒唐了。”

***

這下砒霜的,報到張小碗這裡,心中剛有了點眉目,正要等著辦時,她大兒就乾脆把那個跟太師家奴有染的丫環殺了。

張小碗惱他不忌諱,沾了殺名,但卻也知,他這殺雞儆猴之舉,也能讓明了他對他的新娘子的態度。

到她手裡,為了警告太師,她舉動不會更輕就是。

惱過之後,她也無奈。

當天上午,她請了幾位官夫過來喝茶,眾笑語吟吟之間,她先跟夫君是京官的四品官夫悄悄地道,“可是聽說了,家那德陽府的事?”

那官夫見她提起,看了她一眼,未語。

這事是早間傳到她的耳朵裡的,沒想成,這當日這汪夫就提起來了。

“昨個兒查了查,查出來是府中的一個丫環幹的……”張小碗說完嘆了口氣,拿手帕拭了拭眼角滲出的淚意,不再言語。

那官夫見狀忙安慰道,“這大喜的日子,您可別哭了,許是那丫環嫉恨新娘子,才幹出了這等掉腦袋的事。”

張小碗拍拍她的手,勉強地笑笑,又轉過頭,朝身邊坐著的另一位官夫輕聲地道,“聽說是南州餘光縣的?”

那官夫忙笑著稱是。

“那丫環也是……”張小碗垂眼嘆氣道。

“那丫環也是?”官夫笑容一僵。

“就是下毒的那個,”張小碗放下帕子,見屋中的都止了談話看著她,她才與這位半呆住了的官夫悠悠地道,“還聽說,太師夫帶過來的丫環中,有好幾位都是餘光縣的,其中一位還跟那下毒的那位以前還是鄰里呢。”

說到這,她好奇地看著這位餘光縣出來的官夫,“您也是餘光縣,可曾見過她們?”

官夫淡淡地笑笑,“不是,妾身只是祖籍餘光縣,並不曾那生長過。”

“那就是記錯了,看這記性。”張小碗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轉過頭,就對著眾位夫笑著道,“各位請喝茶,記得用些點心,可莫要客氣。”

這幾位官夫這下是知曉她叫她們來的用意了,當下心裡都有了數,其中與太師夫走得近的那兩位屁股更是如坐針氈,有點坐不住了。

當日下午,太師夫帶著下來訪,張小碗沒見,只讓回道,說是她因著未來兒媳婦被下了砒霜,嚇得驚了魂,午時過後竟病倒了,正臥床休養,就不出門見客了,望貴客諒解。

太師夫這次找著了地方,卻是找不著說話了,張小碗這一拒,更是讓外面傳言紛紛,就是那市井中的,也明了這早早來了邊漠賀喜的太師,可不是真是為著恭賀來的。

傳言越傳越離譜,不過半日,太師就被有心之傳出來了各種謠言。

當晚茶肆酒館,那些因慕名而來恭賀善王的小武官拍桌踩凳,都道這太師太不是個了,汪節度使駐守邊陲,為邊疆各營操兵,沒有那功勞,也有那苦勞,更別論善王大義凜然,殺過夏軍逆賊後就馬不停蹄去南疆收復失地,這汪家父子都是與國有功之臣,這太師卻這當口要殺了這未來的善王妃,這心思也太毒太狠了。

至於是為什麼要殺了善王妃,也有話傳出來了,原來是太師想把女兒嫁給善王,他先前還皇上跟前提過一次,無奈善王那些已跟南疆的土司小姐有了口頭之定,這才沒成事。

謠言越傳越盛,坊間有已道有關於汪節度使夫那些不當的話,都是從太師夫的嘴間傳出來的。

改日,太師都不得不登門上府與汪永昭澄清,汪永昭滿臉憂慮,一口一句“定是不信的,太師請放心”。

太師走後,汪永昭的心腹從暗門出來,道,“您看,還要不要多說點實話出去?”

汪永昭掃了一眼那婦教過怎麼說話的心腹,“實話?”

他嘴裡念道了這兩字,搖頭失笑。

“大?”心腹再請示。

“夫怎麼說的,就怎麼辦。”

“那屬下知了。”

來拱拱手,又朝暗門走了進去。

***

府中因來了幾位夫,張小碗頭兩天帶她們處事,汪永昭叫汪永莊談過後,她便把府中的一些雜事,如招待來往大小官員女眷的事交到了汪申氏的手裡辦。

汪杜氏也與她一道幫著府裡辦事,明面上,是二夫與三夫一道幫大夫的忙,汪杜氏卻心裡知曉,她這大嫂儘管會護著她,卻已不再對她信任如初了。

汪申氏旁看了這麼些年,也大概知曉了張小碗的脾氣,與她辦事,辦得好,她自然有重謝,要是辦不妥了,就別怨她心腸硬了,她可不是什麼別說道幾句,賠幾句不是,她就會心軟的。

她心中瞭然,辦事也很是盡力,她對汪杜氏也是尊敬有加,讓二夫明面去招待官夫,出這個頭,而她這個三夫只背後使力,把府中那些讓她管的瑣事都管得井井有條,就算哪家過來拜訪的夫要是園中落了胭脂,只要真落了那物,她也能及時差找回來。

家中有了兩位得力的管家夫,張小碗身上的事要少了一半,小寶,小弟媳婦跟她身邊看了幾日,看著她們大姐辦事,再看看那兩位官夫接待物的本事,心中也不無羞愧,暗中兩妯娌相視苦笑,都道這跟真是沒法比的,這官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身上要不是有那一身的本事,這麼大的一個家,這麼多下哪管得起來?

張小妹也一直跟她們身邊,甚是好奇地看著,這日張小碗午膳後回房想歇那半時辰,再去庫房領大仲把要用的什物搬出來時,她就敲了張小碗的門。

七婆開門見是她,笑道,“姑奶奶來了啊?”

“哎,婆婆好,大姐呢?”小妹往內探看。

“進來。”張小碗內屋聽到她的聲音,便揚高了聲音叫道。

張小妹一進,見她大姐臥了榻上,便笑著走了過去,眼前沒得張小碗的吩咐,就往榻邊坐。

“唉,使不得。”七婆一見,驚得忙從門邊大跑過來拉住了她,把她拉到一邊,搬來了凳子,才喘了口氣道,“您坐這。”

張小妹先是驚愣,隨後尷尬地被拉到了凳子上坐著,有些結巴地問她大姐道,“這,這……”

“這榻是老爺常歇著淺眠的地方,除了夫誰也坐不得,就連這黑羔羊皮都是他親手剝下來的,您吶,還是別去坐的好,回頭要是讓他知曉了,到時他就要惱夫了。”七婆笑著道,又說,“給您去端碗茶?可要喝喝那花茶,夫可是最愛這個了。”

張小妹聽她說完,朝她看了一眼,點了下頭,臉色卻沒有剛才那麼與她親暱了。

七婆也並不意,朝她們福了禮,轉身就走了。

她服伺的是夫,夫不好說的,當然只得她說出口,想來,夫也不會怪罪於她。

張小碗從榻上坐了起來,朝小妹笑笑,伸出手替她拔了拔耳邊的髮絲,淡淡地道,“大甚是講究之,莫怪。”

“哪敢。”張小碗還是有一些委屈的,她眼睛瞥過那柔軟的黑羊皮,嘴間有些豔羨,“姐姐真是好命,果然熬到了好日子。”

張小碗聞言心下一頓,抬眼看向她。

以前她的小妹,那口氣就跟她的眼神一樣驕傲,說得深些,便是她的口氣跟靈魂一樣驕傲。

可現下,張小碗現卻從她的口氣中聽不到以前的東西了。

但這世上有什麼是不變的?張小碗笑笑,輕頷了下首,“嗯”了一聲。

“小老虎成了善王,就快有了王妃,汪大現又待如珠似寶,唉……”張小妹嘆道,“這好日子啊,享也享不到頭。”

張小碗聽得臉色不變,笑著道,“可不是。”

“姐姐。”張小妹叫得甚是親暱。

“嗯。”

“想託個事。”

“說。”

“想請幫家大強懷善身邊謀個差事,哪怕是幫他外侄子牽馬也行。”

“這哪成。”張小碗笑了,“家中的事哪少得了他,去牽馬也太浪費他的本事了。”

“可大強不想再種田了,”張小妹說到這,忸捏了一陣,道,“就是,也不想看著他種田了,他長得甚是威風,想來當個……”

說到此,她便不說了。

張小碗也不意,淡道,“不想種田了也好,跟著小寶行商就是。”

“那個,他也做不得,也做不好。“張小妹急急地打斷她道。

張小碗看著她,小妹臉紅了,伸過手來拉著她的手,“就幫幫吧,也想兒以後有個威風凜凜的將軍父親,以前是年小,事情懂得不多,才想著跟個老實種一輩子的田,可現下不同往日,大強也是個有抱負之,想來到了那戰場,他也定能護住懷善一二。”

護住懷善一二?張小碗心裡嘆氣,便是疼他親他的大舅二舅,也不敢說戰場上護住他一二的話,小妹這口氣,託大了。

“行商有何不好的?看大哥二哥,不也現有了好幾個商隊,家中不也是餘錢頗多?”張小碗溫和地與她道,“便是種田,也只是讓夫君當個管事的,們都是農家之,知曉管好田土,填飽肚子那才是頭等大事,這並不比行兵打仗差,也知,要是有得田種,吃喝不愁的,常家都願家好好種田,哪有自己就想上那戰場的?”

“那是平常家!可們家現下哪是平常家!”張小妹見她不鬆口,猛地撇過臉賭氣地道,“看就是不想幫,怕那汪大,可現下已熬出了頭,懷善已經是善王了,還怕他說什麼?就不能有骨氣點?”

張小碗聽得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她悵然得無話可說。

生可能就是這樣,她與一些日漸親密的時候,她就要與另一些漸行漸遠。

昔日她跑著去鎮裡買羊奶喂的小女孩,那個長大後有膽子為她打汪永昭的小姑娘,現,她覺得她不幫她,她便委屈了。

張小妹轉回過頭,看著她大姐那沉默的臉,當下心裡叫道了一聲不好,於是她伸出手,又去握住了她的手,不禁哭道,“大姐,是不好,不該說,可是,幫幫罷,大強是有那真本事的,莫讓明珠蒙塵好不好?家中看著他鬱郁的樣子,心中也難過得很啊,大姐,真的難受,大哥二哥都是有本事的,聽說姐夫還幫他們做生意,也是的妹妹啊,他是的妹夫啊,為何臨到們,就不幫們了?”

“那是生死不如兒戲的戰場,他有美妻嬌兒,哪需上去?”張小碗穩了穩心神,柔聲笑道,“要是種田確是讓明珠蒙塵了,就跟懷善商量商量,看哪裡好讓他去,看可行?”

“可行。”張小妹一聽,不禁破涕為笑,當下站起道,“這就找大強說這好消息去,歇著罷,不擾了。”

說罷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朝著張小碗笑道,“就知還是疼。”

這次她說完,擦了臉上的淚,提著裙角就跑出去了。

張小碗坐榻上,半會都直不起腰。

看著她滿身的蕭瑟,端著茶杯站門口的七婆抬起手掩了掩眼,把眼中的紅意掩去後才走到她身邊,輕聲地與她道,“長大後,就會跟以前不一樣了。”

張小碗笑了笑,這才她的幫忙上重新半躺回到了榻上,她靠著榻椅,輕出了口氣,才道,“是啊,不一樣了。”

心這個東西啊,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不是什麼善心都結得出善果的。

她要是少知道點,趙大強的事她要是沒從小弟那裡套出來,她也不會有如今這麼難受。

小妹也與他成婚這麼多年了,他是何,她哪能一點都不知?

便是這樣,她都到了她面前開了這個口,張小碗都不知是趙大強迷了她的心思,還是這好日子奪了她的心竅,讓她就這麼走到她的面前,非要她幫她。

為了她嫁的這個男,爹孃,兄長已經為她擋去了太多是非,才有她現今的好日子過,難道她真不知麼?

看來,這對夫妻現如今是慾壑難填啊。

“七婆啊……”張小碗閉上眼睛歇了半會,忍不住自嘲道,“莫怪會變啊,以前還道這孃家是最親的,就是死都想要再回去看一眼再死,可現如今,有了孩兒,有了這個都府要顧,便是現的老爺,他穿得少了都要擔心一下,卻甚少有那時間想念他們的,也莫怪她現下只為著她的夫君,為著她的家著想了,誰不如此呢?”

說罷,她偏過頭,拿了帕子拭了眼邊流下的淚。

七婆看了看門邊那剛才悄聲進來,現無聲站那看著夫的老爺,見他一臉漠然,沒有靠近之意,她便靠近了臥榻處,輕聲地安慰她道,“都如此,您就寬寬心罷,多想想大公子他們,實不行,您就想想,若是沒了您,三公子定會連孟先生的鬍鬚都會扯掉也無訓,如您所說的,到時沒您看著,他以後可怎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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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碗一聽,便笑了起來,轉過身與她道,“可不就是如此。”

說罷,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後抬頭一看,竟看到了汪永昭站那。

她不禁一傻,問道,“您何時來的?”

汪永昭沒答她,她便看向了七婆。

“剛來的,剛來沒多久。”七婆忙問道,說完,就朝她福了福身,趕緊離了這內屋,剩餘下張小碗起身看著他半會,見他不動,只好向他伸出來了手。

“您過來,讓摸摸手,看看要不要給您加件衣服,今天這天兒又冷了些許了,”張小碗說到這嘆了口氣,“懷善成親那日,且莫要下雪才好,您說,別看著好了,怎麼覺得這日子越發要操心起了呢,往日往那田中一站,不聲不響一日就過了,現下連歇息得一會,都要算著時間。”

這哪裡是好起來了?張小碗心裡苦笑了一聲,孩子越多,揹負的越多,走到今日,竟然已是完全身不由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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