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身去星河娛樂並非蘇淺一時衝動, 而是有了萬全的準備才去的，以前是因為有人替自己清掃了前路，所以只管閉著眼睛往前走就是, 如今沒有了那個人, 不想摔倒就只能靠自己去清理路上的阻礙。
尹烈這些天為了工作室的事幾乎廢寢忘食，一天輾轉幾地，白天談合作, 晚上還要應酬, 忙得像個陀螺轉不停, 到底有多累他比誰都清楚。這一路走來，尹烈為他做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以後能自己完成的事儘量不想再麻煩尹烈, 過分依賴只會造成他的負擔，再說現在自己不僅是工作室的藝人還是工作室的老闆，很多事情都應該獨當一面, 給大家足夠的安全感和樹立好的榜樣, 就算強大如尹烈也是需要有人分擔與扶持才能一直走下去啊, 他不想成為尹烈的累贅而是一個很多事情都能自己拿主意的合夥人。
在去星河娛樂的路上蘇淺是戴著口罩和墨鏡的，整張臉遮得嚴實, 進入辦公樓的前廳才卸下“武裝”, 前臺的妹子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 大腦一瞬空白。沒辦法，歌壇巨星平日裡不是相見就能見的，對一般人來講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像現在這般咋一出現在眼前任誰都會嚇一跳, 更何況前臺的妹子還是他的迷妹一枚，最愛聽他的歌。
蘇淺見對方只是直愣愣地看著他，便主動上前去說到：“你好，我是來找沈總的，來前跟他透過電話，他讓我到了就跟前臺說一聲，讓這邊給他內線。”末了還衝妹子友好地笑了笑。
妹子被電得七暈八素，平時伶牙俐齒的這會兒說話都不太利索：“好好好好的，我現在就打電話，請您稍等。”完了便急急忙忙把電話打到了總經辦，說明了情況後，便掛了電話對蘇淺說到，“沈總讓您稍等，馬上會有人過來帶您過去。”
“好的，麻煩了。”蘇淺溫和地道了謝，絲毫沒有巨星架子。
“不麻煩不麻煩，不客氣！”前臺小妹在心裡捂胸口，很想上網咆哮一通：“老子跟蘇淺說話了啊啊啊啊說話了說話了啊！他還對我笑了笑了笑了！”當然，作為公司員工是不允許這麼做的。
原本以為下來的會是秘書或是助理，不想卻是沈凌寒親自下來了，辦公時候的沈凌寒一身裁剪精緻的黑西裝，看起來英俊幹練，氣質出眾，前臺小妹眼睛又亮了亮，上前彎腰鞠了一躬：“沈總好！”
沈凌寒衝她點了點頭便對蘇淺笑道：“本來想下來等你的，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到了。”
“您讓人下來帶我就行了，或者讓前臺告訴我在哪層，我自己上去也行，何必自己跑一趟。”
“那怎麼行？難得你主動找我。”沈凌寒臉上的喜悅不加掩飾。
這話在外人聽來有一絲曖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淺如今不似以前那般遲鈍，見有人在，便錯開視線，低聲道：“急著找您是因為有事情，我們找個地方說吧。”
“好，上去說。”沈凌寒剛說完，前臺小妹就自動自發地小跑到電梯門前，替他們按了開門鍵，由於樓層太高還需等會兒。
蘇淺便對身邊的助理說到：“小周，你就不用跟著我了，回工作室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到點就先下班吧，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一會兒有司機送我就行。”
“您一個人可以嗎？”助理不大放心道。
“沒事的，先回去。”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事再電我，隨叫隨到。”
“嗯。”
助理走後，蘇淺便跟著沈凌寒來到他的辦公室，把手裡的稿子遞給他：“我寫好的歌，新專輯的所有曲目都在這裡。”
“還真是，一上來就跟我談公事。”沈凌寒失笑，替他倒了杯熱茶，然後拿起樂譜粗略地看了一遍，“你連詞都填了？”
“嗯，難得有靈感，”在顧氏傳媒的時候蘇淺有長期合作的作詞人，他一般只負責寫曲，這次因為看病在國外休養和官司拖了很長一段時間，閒著沒事他就把詞給填了，“這邊的錄音棚我還沒去過，還有專輯的製作團隊我有必要認識一下，不知道您現在方不方便帶我去見他們，曲子還需給唱片製作人過目，還有許多需要指導修正的地方，歌詞可能也要改改。”
“當然，其他人就先別見了，大家手頭都有工作，一時半會兒也湊不整，先帶你去見專輯監製吧。他叫段懸，給很多大牌歌手當過監製，在圈內的名氣與你的前專輯製作人施桓不相上下。”
“我知道段老師，他的很多歌我都聽過，好多都是無法超越的經典。”
“是嗎？他知道你要來我們公司以後非常興奮，一直想和你見上一面，只可惜前段時間你有工作傍身基本沒法出現在公司，這會兒他正好在，我帶你去見見他。”
“嗯，麻煩您了。”
“客氣啥？跟我就不用見外了，除卻上下屬關係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
“已經是了。”蘇淺衝他粲然一笑。
沈凌寒神情稍頓，半晌才回過神來，道：“我們……先去找段老師。”
“好。”蘇淺說完便跟著他去了段懸的辦公室。
進去以後看到一個腦後扎著根小辮，戴著黑框眼鏡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看到他們先是一愣，隨即起身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笑容滿面道：“沈總。”
“嗯，我帶蘇淺來見你了，知道你期盼很久了。”
“段老師好。”蘇淺主動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朝他微微鞠了一躬。
“你好，很高興見到你，一直都很喜歡你的音樂，能有機會跟你合作真是萬分榮幸。”段懸絲毫沒有前輩的架子，友好地朝他伸出了手，蘇淺趕忙伸手跟他交握，說到：“我把寫好的歌都帶過來了，請您過目，不滿意的地方儘管提出來，我們商討後再做最後修改，行嗎？”
“當然可以，我對音樂有自己的見解，但也尊重歌手的想法，萬事都有商量的餘地，總之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歌曲趨近於完美，我不是那種□□□□的製作人，請你放心。意見不合的時候如果你有理由可以說服我，我認為要改的地方可以保持原樣，前提是你得有合理的解釋，ok？”
“ok，我在音樂創作上有自己要堅持的東西，但是也會聽取別人的意見，比如施桓老師，他在這方面教了我很多，以後就要勞煩您指點了。”
“指點不敢，施桓對外可是承認過你是他最得意的學生，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歌手而是一個合格的音樂人了，能夠得到施桓的肯定那可比什麼都要權威，你知道歌手和音樂人的區別在哪嗎？”
“我知道，剛認識施老師那會兒他就說過他對我的要求不僅僅是一名歌手而是要將我培養成全能型的音樂人，這幾年跟著他學了很多編曲和錄製方面的知識，錄音棚裡的裝置都能熟練使用，除了後期剪輯，這個一直沒有時間去學，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達到了他期望，只知道這些年跟著他真的學到了很多。”
“沒達到期望他就不會對著外人那麼吹了，你是沒看到他那得意的樣子，完全是抱著炫耀的態度，氣死人了，”段懸半開玩笑著說到，口氣裡酸氣四溢，“不過現在好了，沈總把你籤了過來，也算是將你從他手上搶過來了，這會兒換我氣氣他了，哈哈。”
“您……還是先看看我寫的歌吧。”蘇淺有些無奈，這段老師看起來和顏悅色，一團和氣的，跟脾氣暴躁的施老師判若兩人，不知道他們在音樂上會不會各抒己見，看法不同，搞不好現在對自己期待越高後邊失望越大。
“你寫的歌絕對沒有問題，除非前邊那幾張專輯都是請了槍手，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你的個人演唱會我可是聽了好多場的，就是你現在的聲音……”段懸說到這裡有些遲疑，但還是開門見山道，“你也知道大家目前最擔心的是什麼，你的曲子個人風格強烈，若是換一個人來唱未必會有那種效果，你原先的聲音極具個人特色，各個音域都能駕馭得很好，但是現在聽你說話的聲音，已經跟原來完全不同了，雖然沈總有事先跟我說過你的情況，據說是聲帶其實是完全沒問題的？”
“嗯，醫生已經檢查過很多遍，沒有受損，只是目前說話就這樣了，也不確定能不能恢復如初。”
“那你現在寫的這些歌以你目前的聲線可以完美地將它們唱出來嗎？不是說懷疑什麼的，作為一個音樂製作人我只是在詢問我最關心的事，你知道嗓子對一個歌手來講有多重要。”
“我明白的，段老師，此次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首先我想跟您說的是我的嗓子沒有任何的損傷，這是經過鑑定的，但是目前我的聲音就這樣了，沒法改變，但是不代表我不能唱歌了，好聽的聲音不勝枚舉，但未必都唱歌好聽，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證明我聲音的改變不會影響我唱歌的水準，因為我的曲風是隨著聲音的改變而改變的，我能創作出適合我現在聲音的曲子。既然要合作，彼此信任很重要，我想我有必要打消大家的疑慮，才能愉快地合作下去。”
“那太好了，還擔心你會逃避，想不到你敢直面這個問題，還怕你今後會轉型做別的，比如進演藝圈什麼的，畢竟以你目前的名氣要去拍戲很容易，相信有不少好的劇組願意邀請你加入，那樣錢來得還要更快一些，畢竟現在好些演員明明毫無演技仍舊可以拿著鉅額片酬當花瓶，人氣夠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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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從未想過要走這條路，你不知道他的合約裡有一項硬性規定，就是不能強迫他去拍戲，除非是自願，否則這會兒他估計沒空在這跟你談音樂了。自從他籤了我們公司，找上門來的劇組多不勝數，要還欠我們公司的那些錢其實三年完全足夠，只可惜他只認音樂這條路，怕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沈凌寒插話道。
“沒辦法，除了唱歌我真的不擅長做別的。”蘇淺失笑道。
“擅不擅長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這不，現在多的是剛從音樂學院出來就急著去拍戲的明星，他們就擅長了嗎？”
“為了生計罷了，畢竟專注音樂不容易。”在娛樂圈待了這麼久，他也知道單棲發展風險有多大，比如他現在，如果因為聲音變了沒法繼續唱歌又不願意去拍戲的話那在這個圈子裡等同於失去了經濟來源。
“你也知道不容易，貴在堅持。”
蘇淺不置可否，他不認為那些轉行去當演員的歌手有什麼不對，畢竟夢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一分錢能難倒英雄漢，比如曾經的他。倘若不是顧總替他解決了外公的醫藥費，恐怕為了那筆錢讓他去做什麼他都願意，那時候還談什麼夢想，又比如尹烈，曾經他的夢想或許是想當一名成功的演員，最終卻變成了經紀人。現實諸多無奈，有時不過是別無選擇，他之所以還在這條路上不過是因為可以繼續走下去罷了，今天他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證明這個：“嗯，我們先不說這個了，老師您看一下曲子吧，我想找地方唱一下這些歌。”
“好，帶你去音樂室吧，那裡樂器齊全，方便你發揮，今天主要是試音，你不急的話改天再帶你去錄音室，錄音室在另一棟樓，只是唱個歌的話沒必要跑來跑去。”
“嗯，我也覺得。”
“我讓人把音樂室騰出來。”沈凌寒說完便給秘書打了個電話，交代完後便說到，“走，現在過去。”
秘書辦事效率很高，來到音樂室的時候裡頭已經沒人了，進去以後，段懸關上門，順便把窗簾也拉上了，因為蘇淺過來的時候不少公司的練習生都看到了，這會兒正扎堆在外頭偷瞄呢，練習生裡就有不少是他的粉絲。
蘇淺找了把趁手的吉他，來到麥克風前坐到高腳凳上調了下弦，旋即試了下麥，把自身備份的樂譜攤開放到譜架上：“那我開始唱了？”
“嗯，開始吧。”段懸和沈凌寒在他對面不遠處各自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臉上不約而同帶上了期待。
“這是我想定為主打歌的歌，名叫《痛改前非》。”蘇淺說完就開始唱了：
“夜色侵襲。”
“太過迷離。”
“將我的視線矇蔽。”
“音樂響起。”
“燈紅酒綠。”
“突然就有了勇氣。”
“只怪那場景過分美麗。”
“紙醉金迷就像是在夢裡。”
“就這樣把我推向了你。”
“好甜蜜。”
“卻回不去。”
“再糾結。”
“也沒有了意義。”
“我只是有一點點的想你。”
“才會深陷回憶。”
“好在已經回到了現實。”
“就讓一切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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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
“我的最愛。”
“那場告白就像一個意外。”
“怪我過分依賴。”
“是夢就要早日醒來。”
“知錯就要改。”
“是夢就要早日醒來。”
“再痛也要改過來。”
“再痛也要醒過來。”
……
這是一首傷感情歌，卻是前衛的britpop風格，還加入了rap唸白，讓整首歌曲變得非常鮮活卻又暗藏感傷。透過曲子彷彿可以看到一個在愛中受挫的青年在自說自唱，一邊回憶過往甜蜜，相遇的場景，一邊說服自己告別過去，堅決之中懷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戀與不捨，故作灑脫又悵然若失。整首歌的節奏也是從快到慢轉變，高|潮部分彷彿從美好的夢境咋然回到了現實，歡樂頓失，悲傷的情緒再難以控制，尤其是蘇淺唱到這部分的時候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沙啞的聲音滿是滄桑，彷彿歷盡了情傷，把悲傷放大拉長，將情感渲染得淋漓盡致，讓人產生強烈的共鳴。
蘇淺以前的聲音清澈沒有一絲雜質，空靈清脆，飆起高音極具穿透性，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這樣的歌喉毫無疑問是所有音樂人所羨慕的，可若用來唱現在這首歌卻達不到最好的效果，反而顯得美中不足。蘇淺現在的聲線有種沙沙的質感和歷盡千帆的滄桑，反而更具識辨度和感染力，再者他唱功了得，低中高音的轉換如魚得水，無比自然，一首旋律忽高忽低相互轉換的歌唱下來還真挑不出毛病。
很快音樂室裡就響起了掌聲，沈凌寒和段懸同時鼓掌，臉上帶著沉醉與驚豔之色。
蘇淺舒了口氣，放下吉他：“可以嗎？”
“堪稱完美！”段懸起身走了過去，客觀地評價道，“又是一首個人風格極強的歌，雖然你的聲線變了，但絲毫不影響這首歌的質量，你的音樂會說話，它總能讓人的心靈起共鳴，這一點是最難得的地方。”
“段老師您能喜歡就太好了，其他的歌我需要都唱一遍嗎？”蘇淺問到。
“不用了，聲音我已經鑑定過了，完全沒有問題，這是今天來這裡的主要目的，這張專輯可以作為你的轉型之作，我相信專輯一出肯定會造成不小的轟動，得慎重再慎重。這些曲子我得回去好好地看一遍，過後再聯絡你，我們再來商討樂器的搭配以及看看哪裡需要改的，到時候再一首一首地過一遍。”
“嗯。”蘇淺心裡的石頭算是徹底放下了。
“那今天就先這樣？”沈凌寒也走了過來，“五點半了，正好我也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我請客。”
“不了，我一會兒還有個飯局，衝突了，咱們改天再聚吧，您帶小蘇去吃就行。”段懸說到。
“那行吧。”
“那我先撤了，吃完還得回去看曲子。”
“ok。”
“段老師再見。”蘇淺收起樂譜，朝他搖了搖手。
“再見，等我電話。”
“好。”
段懸走後音樂室裡就剩下沈凌寒和蘇淺兩人，沈凌寒單手插在褲兜裡，歪了歪腦袋：“咱們也走？”
“嗯。”想到沈凌寒剛才說的吃飯的事，蘇淺主動說到，“沈總想吃什麼？我請您吧！”
沈凌寒有些受寵若驚，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還怕段老師不去就我們兩個人你會不去呢，想不到還有你主動請我吃飯的一天，以前請了那麼多次都沒成功。”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早就想找個時間請您吃飯了，前段時間麻煩您太多了，現在也是。”蘇淺誠懇道。
“哪裡話，走吧，去哪吃？”
“您決定就好。”
“那行，這附近有家很不錯的法國餐廳，就去那裡行嗎？”
“好。”
“坐我的車走，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蘇淺本想拒絕，但似乎顯得不太禮貌，便只好說到：“好的，我打電話讓司機先回去。”
沈凌寒選的那家法國餐廳在a城非常有名，路上他就打電話訂好了位置，到那裡的時候由於時間還早，外頭的天還亮著，裝潢華麗的餐廳裡除了服務員外竟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悠揚的小提琴聲在緩緩流淌，蘇淺坐到座位上就除去了墨鏡和口罩。
“別擔心，來這邊吃飯的都是高素質客人，看到明星也不會有過激舉動，而且這裡禁止拍照，是很多明星經常光顧的地方。”看出他的緊張，沈凌寒溫聲安慰道。
“嗯，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好，直走左拐就是了，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蘇淺神情微窘，就算是明星也不到上個洗手間也需要陪同的地步吧？沈凌寒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過分體貼了，讓人覺得有壓力，正胡思亂想著站起來，突然聽到不遠處的服務生喊了一聲“歡迎光臨。”
目光下意識地就朝那頭看了過去，與來人正好對上，一瞬間彷彿連空氣都靜止了，蘇淺整個人都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