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等到楚留香訕訕的表情維持不住, 他才面色一沉的從懷裡透出一件破裂成兩半的梧桐片。
楚留香百忙之中不忘問一聲。
“這是什麼?”
季閒珺:“琴上的木皮。”
但話雖如此, 這東西其實是揉入化體與一部分靈氣後誕生的媒介,作用不用說, 那個自號為東來珏的化體就是這樣來的。
和凝神聚體比起來, 這樣做有利有弊。
利, 對自己意識動刀子,一不小心容易精分失憶, 這樣做能有效避免這個在許多人眼裡比較嚴重的下場。
畢竟凝神聚體糟心就糟心在這裡, 一不小心能忘的自己爹媽都不認識。
不過事物從無盡善盡美, 故而能夠彌補這部功法缺陷,弊端也是顯而易見。
好比方說, 留在霍休處的分體當自己是季閒珺,但尋到寶庫所在的化身卻只覺得自己是“東來珏”。
這不得不說是最麻煩的地方, 但幸好季閒珺不算苛刻, 總歸都是自己,願意做誰就做誰唄, 都是一個人還能虧待自己嗎?
其實要不是他本體走不開,這趟本該他自己走一遭。
然而……自嘲的勾起嘴角,新局已開,局勢未定,風波頓起。
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行,不拿出真本事可不成啊。
敬天始境裡熟悉季閒珺的近臣都知道, 一旦他這樣說,就證明他下定決心了。
而下定決心的季閒珺,顯然擁有比誰都要快的身手。
霎時間,射箭的人眼前一花,心頭驚愕非常。
他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若不是眼花……怎會有箭矢原路返回呢?
噗嗤——
釘入喉嚨的一箭力道十足,硬是拖拽著射箭之人的身體急射出三四米才釘到樹上。
這時,圍殺的形勢一變,全因不顯山不漏水的某人無心繼續這場鬧劇。
當看見季閒珺出手,楚留香趕忙躲到他背後不遠,等到無箭雨加身他才松了口氣。
“季公子,你可算動手了!”
季閒珺:“抱歉,我以為你能解決?還是說你其實解決不了?”
“……”楚留香眨眨眼,光棍道:“不是解決不了,而是換成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這個境地。”
季閒珺翹起嘴角:“可是你已經自身難保。”
楚留香朗然笑道:“既然如此我會束手就擒。”
季閒珺:“咦?”
楚留香眼也不眨,看起來簡直無賴至極。
“總歸楚某名氣不小,活人也比死人更有利用價值。”
季閒珺欣然一笑,點評道:“你倒是滑頭。”
楚留香攤開手,表示這不是沒辦法嘛。
招式不怕老,好用就好。
比起陰謀,光明正大的陽謀反倒更令人不好拒絕。
換個人在此,再聽出楚留香話中深意,怕是會搖頭晃腦嘆一聲高明。
若無對自己極為瞭解,可能根本想不到一個在別人眼裡必死之人,肯定有無與倫比的價值這件事。
而這世間,有價值的事物定然有人相爭相顧,這便是不變的真理。
所以穩抓人心,拿捏人性,命脈就這樣被牽著走的情況屢見不鮮。
故而,楚留香字裡行間雖然短小卻直白的點名一個道理。
那就是有人想楚留香死,也肯定有想楚留香活的,很多時候這就是助力!
再加上想他死的人是不是真的想他“死”,能不能精準把握到這一線生機,就要看這個人有沒有這等本事了,畢竟話說起來輕巧,做起來難。
然而看楚留香數次死裡逃生,可見他已經駕輕就熟,以至於把這等怕死貪生技術表現的和藝術一個樣子。
楚留香摸摸鼻尖,倒也坦然:“人之常情。”
總歸人都是不想死的。
不過這麼多年,大家聽慣了楚留香的傳奇,卻沒發現那些傳奇其實根本是各種麻煩接蹤而至,楚大香帥各種逃生史罷了。
聞言,季閒珺感嘆道:“世人看花,花團錦簇,人的名,樹的影,左右不過如此。”
楚留香點頭贊同,然後話鋒一轉。
“我看時機快到了。”
季閒珺好笑道:“你又是看出什麼了?”
楚留香眼珠轉了轉,這等奸猾的舉止放到他身上卻有種浪子的隨性戲謔。
“我說了可有什麼彩頭?”
季閒珺:“哦——?”緩緩拉長了音。
楚留香不好意思道:“不過分,只要您能告訴你手裡那張木片的作用。”說完眼裡閃過一陣狡黠。
季閒珺默了下,搖搖頭。
“果然滑頭。”
這話水分太足,足到牽扯出許多問題。
以做生意比喻,那就是用幾百塊收到幾千萬的高價貨。
當然,能不能吞下這也要看個人手段。
楚留香自然也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厚道,但他的好奇心實在忍不住了!
從認識開始,季閒珺就像是無數秘密的集合體,眼瞅著有這樣一個人在跟前,對楚留香而言,無疑於乞丐入寶山,但痛苦在山中有規定,只允許他拾取碎金子。
以前還好,對方敵我不明,警惕性壓過好奇心,楚留香還能忍,但現在確定對方是“朋友”,這還叫人怎麼忍?
尤其是季閒珺並未表現出排斥不悅,相處久了,楚留香能感覺到對探究他這個人身上秘密這件事,季閒珺不僅不排斥,相反還十分縱容,這才是促使楚留香的好奇心愈發旺盛的主要原因。
如果季閒珺表現出那麼一絲的不樂意,以楚留香的為人都不會再追問下去。
這也是他有如此多的好友的原因,俗話說做人留一線,這個意思就是講得分寸,然後同樣的意思放到楚留香身上,那就是在留一線以前就已經留出好幾條線。
為友人著想,先他人所想,和楚留香交友就是一種享受,所以當初季閒珺才會誇楚留香,而非贊原隨雲。
不得不說原隨雲再怎麼大才,他身上都有世家公子的傲氣,某種程度上這其實不怎麼適合和人相處,雖然他也能幹的很好,使人如沐春風。
但幹和讓人自發這樣覺得還是不同的。
所以世上才只有一個楚留香。
季閒珺情不自禁的搖頭道:“若世上再來一個‘楚留香’,那怕是要有天大的麻煩找上門來了。”
楚留香苦笑:“別這麼損我。”
任誰都知道,楚留香一年有八個月是被麻煩找上門的時間,剩下的四個月,他統統躲到大海上面去了。
季閒珺十分乾脆道:“好,但我要放大招了,你確定不離遠點兒?”
趁談笑間的空蕩,季閒珺頗有韻味的拂袖揚風,一下一下,勁氣無形無質卻能彈無虛發,撞上那一支支從不回頭的箭矢,使其原模原樣的……物歸原主!
“每次看都覺得季公子你的武功就是一場演繹。”楚留香面帶讚許道,至於具體是怎樣的演繹,每個看的人心頭怕是都有不同的想法。
季閒珺自己也知道,近乎於道的武學對這些停留在先天一下的武者本身就能起到引導作用,所以他也不吝嗇,揚聲道:“那就看好了。”
楚留香在他動手的前一刻猛退,無視周邊襲來的弓箭,因為他相信,下一刻季閒珺絕對有動作。
事實證明他想的沒錯,甚至非常對!
“轟——”
附近走過的車馬被這陣從山裡面傳來的震動驚到,馬匹嘶鳴,一匹匹委頓在地不敢走了,就連路過的人也是一臉驚疑不定看著天邊兒。
剛剛那場震動好似盤古巨人踏下的一腳,轟動四野,大地在這股力量面前摧枯拉朽。
“不好!”
明面上是組織這次襲擊的原隨雲皺起眉頭,季閒珺出手前沒有可疑壓低聲音,甚至故意提高音量,他知道這是叫自己看情況,但這對此次襲擊十分不利。
想到這裡,他瞥眼旁邊戴面巾的男人,剛剛他便斷定這是個“替身”,自己真正要找的人還在隱於暗處,不過沒關係,反正這次□□陣自己其實只是擺出態度,真正負責的其實是身旁這個人。
而這個時候,男人自己也轉過頭,他耳力不差聽見原隨雲剛才的發聲。
“有何不好?”
原隨雲搖搖頭:“你接下來再看就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不等男人疑惑,一陣堪比地龍翻身的震動傳來,腳下立刻不穩,他下意識扶住身旁的人才勉強站直。
這樣一對比,早有準備的原隨雲何等寵辱不驚,令他不禁生出不喜來。
男人:“你早知道?”看一眼遠處,他不由驚聲道。
原來不知不覺間,達到百人的□□人悄無聲息被幹掉的只剩下一半有餘。
這可是殺手鐧啊!原形正是大唐玄甲軍!
雖然精髓沒得幾分,但形制上卻是可以比擬的,江湖中一流高手落入包圍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何曾想到,這三個人裡不聲不響藏著一個宗師!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這時,男人還沒想到季閒珺其實不僅僅是宗師。
沒辦法,誰叫他出名在太頂層的地方,所以下面人難免有眼不識泰山。
原隨雲沒理他的問話,仔細觀察一下局勢,這皺起的眉頭就再沒鬆開,然後又突然道:“趕快撤退!”
男人剛想說什麼,卻被原隨雲扭頭時流露出的冷漠鎮住。
原隨雲似笑非笑的甩了下袖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別怪我沒提醒你。”說完,人已經翩然離去。
一手輕功滑不留手,融風納氣,留給眾人一道藏青色背影。
男人咬咬牙,氣惱原隨雲不給面子,畢竟他明面上還是他的頂頭“首領”,但是他想一下自家真正老大對□□隊的重視程度,他的臉刷一下就白了,幸好有面巾擋著看不出來,他嘶了幾聲,然後惡狠狠道:“撤退!”
被迫附喝一個未來的對手,這讓男人非常不開心,當場甩袖就想離開,然而他沒有原隨雲的眼力,定然是不懂撤退也是需要時機的。
尤其是時機和生機一樣,轉瞬即逝。
可以說,季閒珺打算動手就想要他們離開。
計劃有變,他定然不打算再把一個破事磨蹭那麼久。
“失算啊,沒想到這個世界有趣的東西還是不少的。”
他心裡想著,也嘆著,其實自己能從這裡突破就有很大問題,早前給原隨雲預備的方案統統不適用了。
一面不滿自己浪費這麼多時間,一面從眼底燃起一圈血色火焰。
看清他攥緊的拳頭,楚留香當場懂了他打算做什麼,急速後退就是他唯一能做的。
然而這一次的出手似乎不太一樣。
同樣的招數,同樣的融骨消肉,季閒珺低沉的聲音響徹全場。
“拳式·改·萍紅斷日!”
霎時,原地便有一輪紅日烈焰升空,炙熱的溫度於瞬間烤乾枝葉裡的水分,其景象奇異令人愕然之餘,不免想到某個神話故事中的景象。
古有十日當空,炙焚大地,乾裂河床,奇景之偉,後有人曰,滄海桑田也!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越發越晚了qaq,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努力把時間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