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韶詩僅僅與美人對視了兩秒, 便聽到摁著電梯按鍵的米沁助理客氣說, “請。”
“謝謝。”她收回視線走進電梯, 靜靜看著電梯門慢悠悠關上了，也就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了下去了。
人家好奇多看兩眼又怎麼了, 別想太多。
不過, 她這麼一看，發現那位美女是真的漂亮，眼睛靈動有神采, 與精緻立體的五官配起來很是和諧，比一些刻意戴美瞳卻目光呆滯的人自然, 就像是藍寶石，一個是柔和溫雅的車矢菊藍, 一個是色彩不好的假貨，感覺天差地別。
譚韶詩感慨了一把的功夫，電梯到了一樓。她跟米沁助理道聲謝, 獨自走出大廈。附近的寫字樓多，行人多是衣著光鮮的白領，步伐堅定，動作利落, 各自為工作忙碌著。
辭職之後, 譚韶詩的生活重心放在了餘芷和作品集上頭，出門至多是買菜取外賣，有些忘記上班時的生活了，被設計圖磨沒了脾氣。
現在, 她透過了夢寐以求的公司的面試。
譚韶詩覺得自己熬過來了，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想把搞定工作的好消息告訴餘芷，
餘芷接得很快，“喂？”
“米沁叫我明天來報道！”譚韶詩想過好好賣個關子，鋪墊一下增加點驚喜的效果的，可是，她一聽到餘芷溫柔好聽的聲音，整個人的興奮情緒更高漲了，忍不住直接說了重點。
餘芷輕笑，柔柔說一聲，“太好了。”
譚韶詩剛彎了嘴角，便聽到餘芷那邊的背景音有石助理低沉的聲音。
“謝經理，你看這份檔案……”
短短一句話，就讓譚韶詩明白餘芷身邊至少有兩個人在場，其中一個還是身份敏感的謝經理。
打從餘芷消了氣，願意負責到底回公司幫忙之後，總經理的態度勉強轉好，謝經理身為一個被幫助的花瓶，反而因為慣用的浮誇庸俗宣傳不能透過而鬧起性子，認為餘芷妨礙了自己一展拳腳的計劃，整天氣呼呼給人臉色看。
餘芷不曾抱怨，譚韶詩從同事口中知道了後續，心疼不已，趁著在家裡做作品集比較自由，搜尋了不少按摩的手法，希望能讓餘芷放鬆。
她的練手物件是小熊。
餘芷身心俱疲，總是不小心在舒服的按摩中睡著了。
譚韶詩看到女朋友累成這樣，更對謝經理恨得牙癢癢，
“謝經理在你旁邊啊。”譚韶詩嘆氣，“你方便接電話嗎？”
餘芷倒是無所謂，“大家都知道總經理針對我，把你逼走，有什麼不方便的。”
“……”譚韶詩知道這是實話，同事們對於她匆忙的離別頗為惋惜——畢竟，他們又有了更怨恨更嫉妒的謝經理，對準備離開的餘芷和已經被趕的她產生了同情。
她離開了，餘芷還在水深火熱之中。
譚韶詩無奈，說了句自認為最好的安慰話，“嗯，我們準備一起到f公司了，不用在意他們。”
餘芷輕輕“嗯”了一聲，問了關鍵的話，“我們可以公開嗎？”
“可以吧，米沁已經知道啦，”譚韶詩考慮過這個問題，她覺得餘芷說的“f公司規模大”是個關鍵，抿抿唇說，“你也沒有什麼可以偏私的地方啊。”
餘芷沉默片刻才答了話，“是啊，我不是總監了。”
“……”譚韶詩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補救，“不是，我的意思是……f公司的大佬都是認真工作、處事公正的好人，不會像那群人一樣說別人的閒話。”
餘芷撲哧一笑，“我沒生氣。”
“是、是嗎？”到了餘芷跟前，譚韶詩就是個求生欲強的小慫貨，自知嘴笨人呆愛闖禍，最害怕女朋友不高興，不大確定地問了聲。
餘芷一句話打消了她的顧慮，“真的，我只是在想有沒有獨立辦公室，能不能中途從電梯裡出來……”
話到後頭，餘芷的聲音越發小了，刻意放輕的嗓音恰似在她耳畔低語的時候。
譚韶詩被這聲音迷住了，甚至沒注意到餘芷那頭響起的腳步聲，想到她們在總監辦公室裡關起門時戴項鍊、聞煙味的曖昧動作，還有餘芷突然從電梯裡出來的壁咚吻，整個人在洶湧而來的回憶之中不知所措。
“咳咳咳。”她故意咳嗽，把餘芷懶洋洋又勾人的調子蓋過去，掩飾自己的慌亂。
大街上人多，一個路人聽到了她的咳嗽，下意識轉頭看了看。
譚韶詩低下頭，走向人更少的花圃邊，把自己藏好了又想起餘芷身邊也有人，弱弱說，“好啦……別讓石助理和謝經理聽到了。”
餘芷淡定答，“我早就從辦公室裡出來了。”
“……”譚韶詩發現自己瞎緊張了，無力扶額。
餘芷逗她總會適可而止，這一次也不例外，聽著她微亂的呼吸聲輕輕笑了，主動轉到不讓她害羞的話題，“今天的面試官是誰？”
“米沁。”
“緊張嗎？”
“還好……一開始很緊張，”譚韶詩抿唇，“後來我發現她跟想象中的不一樣，隨和親切，還讓我跟你問聲好，說下次一起吃飯。”
餘芷笑了，“怎麼搞得我像是長輩了。”
一句無心之言，譚韶詩卻想到了一個更好的相處方式，多了件懊悔的事情——糟糕，她看到米沁的時候光為了見到大佬真人而興奮，壓根不記得該替餘芷問候，說點好聽話。
她默默在心裡記上一筆，在餘芷面前反省自己，“我的表現不怎麼好。”
“作品集好就可以了。”餘芷微笑，“她誇你了嗎？
如同洛薇寧那次一樣，譚韶詩重新打起精神，為了崇拜的人誇讚自己而高興，“誇了，她說我的作品多變的同時保持自己的特點。”
“真好。”餘芷替她高興，“有沒有遇到別的設計師？”
不知怎的，譚韶詩想到了那個不明身份、看起來跟米沁很熟的混血美人，糾結片刻，把這一段插曲略過去。
要是餘芷知道她看別的女人，吃醋就不好了。
“沒有。”譚韶詩笑說，“以後會碰到吧。”
“嗯。”餘芷柔聲答。
譚韶詩不希望打擾餘芷太久，主動說，“今晚想吃什麼？我回家做好等著你。”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餘芷前半句挺正常，後半句忽的冒出一句，“對了，不要再捏小熊了，容易變形。”
“……”
“捏我吧。”餘芷輕笑，“我不怕疼。”
譚韶詩覺得這話有點汙。
她生怕有更汙的話出現，急忙說了再見。餘芷沒攔著她，輕輕笑了一聲，似有若無的氣音轉瞬間就從耳邊溜過去了，不用說什麼，便讓她腦補出躺在床測的畫面。
譚韶詩開始懷疑最汙的是自己。
她決定去買個菜冷靜一下。
超市人多，譚韶詩總是要排隊，得了空就玩手機，跟餘芷聊幾句，刷一刷微博。她現在特別關注f公司的近況，見到官方微博有個最新轉發，點進去看了看。
微博名是連起來不帶間隔的英文，她乍一看就覺得頭暈，跳過去直接瞧認證資料。
又是一名珠寶設計師。
譚韶詩翻了翻這個設計師的微博，話很少，常常放張圖片就完了，有塗鴉，有風景，有靜物，一些拍得好看，一些鬼畜得讓人難以理解。
她看來看去，覺得這個人八成沒有找團隊來管理微博，隨心所欲極有個性。
餘芷在忙，譚韶詩想著排隊很無聊，乾脆一張張翻下去，見到某張迷之熟悉的風景照片。
這……不是米沁和餘芷留學的那所學校嗎？
譚韶詩靠著牆壁的小細節裡辨認出來，也就進入了認真觀察的狀態，折返回去，看了看f公司的官方微博，發現這個純宣傳的地方要是點贊轉發，物件都是合作過或者即將合作的設計師。
至於這個神秘的不說話的設計師，她覺得是後者，即將合作的。
譚韶詩若有所思，下意識開始回憶今天在f公司遇到的人。
“可以往前面走嗎。”她沒想明白，後邊排隊的人嫌棄她玩手機就杵著不動，出言催促。
譚韶詩思緒被打斷了，看一看結賬的隊伍漸漸縮短，暫時放下亂七八糟的心思去等著結賬。
——
譚韶詩準備去f公司報道，心裡興奮又緊張，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忙活了。
“影印的資料，身份證，畢業證……”她根據米沁助理交代的物品清單上確認一遍，不知不覺念出聲，“然後是我自己的東西，唇膏，梳子，鏡子。”
餘芷在旁邊看著她，一言不發。
“裝在哪個包……嗯，要根據穿的衣服搭配。”譚韶詩回頭翻起櫃子，找了兩件自己認為好看的，“哪件比較好。”
餘芷瞧了眼裙子的長度，直接拿了回來，“別緊張，保持舒服的狀態才能畫出好作品。”
譚韶詩瞧了瞧留在自己手裡的保守衣服，明白餘芷故意為之，不點破，說了自己的考慮，“第一天上班，要給人好一點的印象嘛。”
餘芷託腮瞧她，“你以前常常穿衛衣牛仔褲運動鞋。”
“……”譚韶詩尷尬地清嗓子，“我混久了，變成老油條了嘛。”
餘芷笑了，張開手要抱抱。
譚韶詩已經有點習慣了，掛回衣服走過去，由著女朋友把自己抱在懷裡。
“怎麼老油條了。”餘芷親了親她的臉頰，“嫩著呢。”
譚韶詩再次想到了不和諧的地方，轉頭瞧去，沒看清餘芷到底是什麼表情便被熱吻封口。
半個月來，譚韶詩埋頭畫圖，餘芷忙碌，兩個人難得有個閒適放鬆的時刻，也就沒顧得上置身衣帽間，膩歪到了一塊。她靠在櫃子上，感到餘芷貼上來時的溫熱和櫃子雕紋的硌人，輕哼一聲，被延綿的親吻和輕柔的指尖安撫，揉亂餘芷的頭髮。難捱時，她輕喘睜眼，恰好看到對面鏡子裡凌亂泛紅的自己，羞恥感爆棚，忍不住用手遮擋。
餘芷愣住，如同之前那樣停了下來，用輕巧的指尖一點點幫她整理著裝，溫柔剋制。
譚韶詩看過小電影和本子，不是一無所知，卻也沒說什麼。她慫，覺得保持親親抱抱的現狀就很好了，但餘芷好像不這麼認為，親吻越發熱情越發往下，逮著機會便纏著她不放，讓氣氛曖昧起來。
如同前幾次那樣，譚韶詩小心翼翼地打量餘芷，想找一句話打破現下的尷尬，“我……”
“再檢查一下，早點睡。”餘芷也如同前幾次那樣善解人意，摸摸她的頭，“我也去看看明天開會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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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韶詩說聲好。
她在得到f公司的上班通知之後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折騰半天，終於累了，洗漱之後往床上一躺，向鬆軟舒服的被褥投降，迅速睡著了。
再睜眼，譚韶詩看到了旁邊安靜睡覺的餘芷，還有走向七點的時鐘。
她躡手躡腳起床，洗漱換衣。
餘芷不久後也起來了，看到她穿著圍裙吃麵包有點無奈，“你怎麼……”
譚韶詩也後悔，“我怎麼就先換了衣服呢。”
餘芷輕笑，捏捏她的臉說，“吃飯帶兜，像個小寶寶。”
“哪有。”譚韶詩小聲辯解。
“有，”餘芷耐心哄著，“我不放心，送你去上班好嗎？”
有便車搭，有女朋友送，譚韶詩很識時務，點點頭，“有就有吧。”
她們早早出門，沒碰上堵車，提前半小時到了f公司樓下。譚韶詩想著早些去也好，跟餘芷道別，拿好東西往樓上走，按著米沁昨天交代的話去了辦公室。
早來的不止她一個。
譚韶詩見到玻璃門開啟，大著膽子走到了辦公室裡，腳步猶豫，也就沒有吵醒躺在沙發上睡覺的人。
她想著找個位置坐，目光落到沙發上，這才被躺著的人嚇了一跳。
這是誰？
譚韶詩屏住呼吸不敢動，小心地換個角度打量，看清臉之後更疑惑了。
昨天的那個混血美女？
她驚訝，沒想到先前光鮮亮麗的出眾美人轉眼成了揪著小被子安睡的模樣，皺皺眉琢磨著怎麼辦。
譚韶詩沒想出個辦法，美人醒了，面露茫然，兩眼放空，漂亮的藍眼睛在昏暗光線中顯得深邃，轉來轉去才定在了她的身上。
“……哈嘍？”譚韶詩大著膽子打招呼。
美女看向她，微笑回了句，“你好。”
“……”譚韶詩尷尬，重複了一次，“你好。”
美女掀開毯子坐起來，看到外邊亮起來的天空有點驚訝，“天亮了。”
譚韶詩不知說什麼好，默默站在一邊。
美女回過頭，大方朝她伸手，“我的中文名叫黎藍，要和你們合作。”
聽到“你們”，譚韶詩有點愣，而後反應過來黎藍說的是f公司，以新入職的員工身份硬著頭皮回應，“你好，我叫譚韶詩。”
黎藍眨眨眼，小聲念了一遍，這才暴露了中文不夠好的事實，舌頭打結。
譚韶詩更尷尬了。
“我見過你。”黎藍主動找話題。
譚韶詩點點頭，還沒想回點什麼，便聽黎藍再說了句。
“你認識餘芷。”
這回，黎藍舌頭沒有打結，字正腔圓念出了餘芷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_(:3∠)_晚了，抱歉